“你对唐司晏怎么看?”

    “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不出所料,宋瑾桉得到全是负面评价,但陆巡却持不同意见,“诶话不能这么说,我听说他之前也不这样,是之前任务出了意外。”

    意外?

    宋瑾桉眼眸一垂,将所有心绪隐藏。

    “什么意外?”宋靳言跟下话题。

    “听说为了保护队友被对方给抓了,生生折磨了七天,等把人救出来,就剩口气了。”陆巡长叹,“后来听说那个案子牺牲了个卧底,他们在现场的枪里发现了他的指纹,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还得接受调查,啧啧啧。”

    身为警察大概也更能体会到当时唐司晏的处境,透着陆巡摇着头的无语样,她感受到了无声的愤怒。

    “后来呢?”宋瑾桉问。

    “说是找到了证据,那个卧底没勇气自杀就借了唐司晏的手。”陆巡冷呵一声,“死之前还得拉人陪葬,算什么警察。”最后这句带着情绪,他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听说因为这事儿还逼得一个警察跳楼,这个唐司晏啊……”

    陆巡又是一叹,少见的认真,“老宋啊,经历了这些还能继续坚持当警察,这心理承受能力,我做不到。”

    宋靳言没有接话,也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陆巡的话。

    宋瑾桉眸光微动,想到那天在唐司晏家的时候,看到他缩在角落的痛楚。

    “他和表面看起来一样正常吗?”

    宋瑾桉难得开了句口,便对上陆巡和宋靳言投来的疑惑。

    “这还正常?”宋靳言扬着眉反问,话中带刺,“那他不正常的样子还真想不到。”

    看来唐司晏确实将他恼得不轻,宋靳言话音刚落,陆巡紧接着调笑,“见鬼了,老宋居然会骂人。”

    连宋瑾桉都浮着一丝笑意,在宋靳言恼怒前,她将话题移了回来,“从唐司晏的经历看,心理出现问题也是很正常的事。”

    宋靳言言简意赅,“他有病?”

    “……”宋瑾桉默。

    好像……没什么问题。

    除了陆巡笑得吵到她了。

    陆巡笑得前仰后合时,宋瑾桉接收到宋靳言的目光,好似问她,好笑吗?

    宋瑾桉默默垂下头,笑容刚刚出现便消失无踪了,好像触及到了她遗忘的记忆,刚才的宋靳言像谁呢。

    “咳。”被宋靳言踹了的陆巡终于停下,重重咳了一声试图掩盖他还在偷笑的事实,“说正事。”

    然而,下一秒。

    偏生在三人目光交汇时,陆巡尴尬地挠挠后脑勺,“说什么来着?”

    宋瑾桉:?

    宋靳言:?

    “他还能在岗位上,他的病好了?”宋瑾桉直接问了出来。

    “应该?”陆巡想了想,“现在在后勤,听说我们来之前,他天天找领导吵架出外勤,证明自己完全好了。”

    好了?可能吗?

    宋瑾桉将他们送到门口带上门,屋内陷入静谧,房子的隔音很好,将窗外的风声,鸟鸣隔绝在外。她回过头来,看到细碎的光影交织,落在百合花上。

    宋瑾桉在客厅呆坐了很久,才踱步回到卧室,从行李箱的夹层拿出本厚厚的笔记本,翻开后一个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

    虞清浔,林思鹤,唐司晏,程意,季青柠……

    而与这些名字对应的,是她记录的事件与时间,时间并不详细,只是模糊的写上了年月,有些用了红框标记,有些标了疑问号。

    再往后的记录就没有复杂繁乱的标记,看上去是新添上不久的。宋瑾桉滑过这一个又一个名字,略过一件又一件事,将记录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是她这些年来所经历的一切,是她三年前醒后,做过的人物关系梳理,以及往后会改变他们人生的每一件事。

    她翻开新的一页,犹豫了片刻。

    才提笔写下。

    宋靳言,别淮韵。

    他们之间的关联,是三年前的工厂爆炸案。

    电话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时间到了。

    宋瑾桉将笔记本重新塞回行李箱内的夹层。

    “宋姐!”

    临淮东海岸的商业广场,热气奔涌也挡不住人出游的热情,宋瑾桉压低帽檐,阻挡炽热的阳光,她看向来人算是打了招呼,那个跑来的男的头顶黄毛。

    他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手臂纹着青龙白虎的纹身男,“黄毛,这是你老大?”他不屑的嗤笑,“开了眼了啊。”

    宋瑾桉抬起头来,“是吗?”她歪头,提议不似作假,“再打一架?”

    纹身男笑容瞬间僵硬,猛地后退了好几步,“艹他妈怎么是你!”

    宋瑾桉眸光冰冷,“看来你还记得我。”她一步步上前,“上次的教训还不够?还敢出现在这里?”

    “宋姐宋姐。”黄毛急忙拦在她面前,“正经事要紧。”

    “你们去。”宋瑾桉眉梢间带着凉薄,她望着纹身男,“她要是有半点差池,这次你还会不会这么幸运?”

    宋瑾桉就藏在人群里,跟在不远处,看着几个男人从远处开始包抄,倒也不是很蠢,她想。可虞清浔也不是真傻,来往迂回间,她几次差点逃脱。

    不过现在,她是入了猎网的动物。

    正看着,宋瑾桉忽的晕眩,她意识到了什么,生咬下唇的痛意也没能阻止意识的模糊,等到再清醒时,她已经戴着口罩挡在了虞清浔面前。

    啧。

    “瑾桉姐姐。”虞清浔拽着她的手臂。

    黄毛看到她很惊讶,后退了几步,他刚要说话,被宋瑾桉一眼吓退,“你们要做什么?”她沉声问。

    “请这个小姑娘去看一出好戏。”纹身男插了一嘴。

    虞清浔的手握得很紧,宋瑾桉拍了拍,“好,我跟你们一起去。”

    “瑾桉姐姐?”虞清浔不解,宋瑾桉没有解释,她只是护在她面前,“放心,交给我。”

    他们要带虞清浔去的酒店就在商场附近,刚到酒店大门,迎面来了两个男人,和黄毛他们气场不同,挺着腰背充满力量感,他们将黄毛等人拦了下来。

    练过的?

    宋瑾桉紧了紧虞清浔的手,上了楼,将她们带到一间房门口,只让虞清浔一人进去。

    “我在门口等你。”宋瑾桉没有坚持,她吩咐,“如果有事就喊我,我能听见。”

    这家酒店的隔音一般,上来的时候宋瑾桉观察过了。

    虞清浔点了点头,走进房间。

    开门那一瞬,宋瑾桉注意到,里面格局就是普通的酒店布局,她扫了眼隔壁房间,倚着对面墙壁耐心等着。

    那俩男人杵在门口,提防着宋瑾桉。

    许诺,假扮林思鹤的女朋友有一段时间了,这是一段妾有情郎无意的故事,女人的嫉妒心有时候是很可怕的,尤其是有能力的女人。宋瑾桉也是才知道,跟踪虞清浔的人里有好几波,纹身男是为程意办事的小喽啰,黄毛则是许诺那一派。

    许诺先是派人暗中对小姑娘动手,然后又故意设局请她看这出戏。

    林思鹤,你也有今天?

    宋瑾桉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今天过后,虞清浔和林思鹤的感情,将不会再坚不可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遭只有打扫卫生的阿姨推车走过的声音,宋瑾桉搭在墙壁上的手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着。

    面前的门开了,虞清浔脸色煞白。

    “他们欺负你了?”宋瑾桉走上前,面上却没有多少担忧,问得轻飘飘的。

    “没有。”虞清浔否认,像个小太阳的姑娘耷拉着脸,一副想哭又哭不出来,故作坚强的样子,“瑾桉姐姐,我想回家。”

    “好。”宋瑾桉什么也没问,牵着虞清浔走出酒店。

    “瑾桉姐姐,我自己回去就好。”刚出门,虞清浔就挣开了宋瑾桉的手,“不用我送你回去?”她问。

    “不用啦。”虞清浔扯出笑来,不大的眼睛弯成了缝,“瑾桉姐姐也是来逛商场的吗,暑假也没有回家啊。”

    “我哥在这边工作,我带他四处逛逛。”宋瑾桉还是从虞清浔脸上窥探到了难过,“真的不用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虞清浔摆手,只是她犹豫片刻,又唤了她,“瑾桉姐姐……”

    “有事要问我?”宋瑾桉看出她的心思,可虞清浔点了头又摇头,“没有没有,谢谢瑾桉姐姐,我先回去啦。”

    她笑着,像以前一样。

    宋瑾桉皱了眉,在虞清浔准备离开的一刻,她拽住她的胳膊,“虞清浔,先成为你自己,才有权利要求别人爱你。”

    说完她就放开手,虞清浔没有回头,“我知道了……”

    宋瑾桉看着虞清浔离开。

    小姑娘还算聪明,猜到了些东西,她怀疑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看着信任她,却也心怀防备。

    “宋……宋……宋姐?”宋瑾桉揣着刀走进角落,黄毛吓得腿颤,小刀在指尖一转,她不再往前,“做的不错,她给你多少钱。”

    听宋瑾桉问起这个,黄毛心才落地,上道的说,“给宋姐办事哪能……”

    “哦?”她扬着尾音,笑而不语。

    黄毛谄媚上了,“宋姐要是心情好,能提点我两招。”

    宋瑾桉瞥他一眼,“两条腿像竹竿似的,跟我练?你行吗?”

    她转身头也不回,“钱我会按市场价。”

    市场价……

    对几个混混来说,还真是个新鲜词儿。黄毛没放弃,执着地跟上去,“宋姐,宋姐,我能练,我保证,您就教我一两招,一招,半招也……”

    宋瑾桉停下脚步,笑的意味不明,“你要是能把姓许的套麻袋揍一顿,我或许会考虑,不过……”她扫了眼黄毛,“不敢吧,那可是警察,对吗?”

    她笑了一声,渐渐走远,临别时还丢下一句。

    “别跟着我了,会死。”

    ……

    一周后

    不知有意无意,宋靳言和陆巡的位置被安排在了唐司晏的对面,不过现在,唐司晏的位置上没有人。

    宋靳言再次翻阅了这起案件的所有档案。物证照片并不是宋瑾桉说的92手枪,而是……

    HKP2000德国产半自动手枪,在德国用于执法机关,准军事和民用。

    宋靳言盯着这把枪思索,突然间,仿佛有什么滑过脑海,他身子一侧,身旁空无一人,陆巡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茶水间。

    “这茶好喝吗?”陆巡端着水杯接了杯热水,问向旁边往杯子放茶叶的聂鑫,后者将茶罐推到他跟前,“不知道你喝不喝的惯,试试吗?”

    “行啊。”陆巡眸色晶亮,整个人朝气蓬勃,一边往杯里放茶叶,边问,“对了哥们儿,你们这咱来之前主要听谁办事儿啊?”

    “咱们庙小可比不得你们燕京等级森严咯。”聂鑫自嘲。

    陆巡像没想到他话里的暗指,朝他轻轻一撞,“嗐,说认真的。”

    “咱这没那么多规矩。”聂鑫看出来了,陆巡和那宋靳言不一样,也乐意多说几句,“像思鹤和耗……和司晏,他们主意多,领导力强,就都由他们安排。”他声音小了些,和陆巡凑一块,“你也跟那位说说,我们以后还要一块工作,这样闹得不好看。”

    陆巡笑了几声,“放心我懂。”在聂鑫跟前说了宋靳言几句,“他这人就是死脑筋,交给我,谢了啊哥们。”

    他们再回到岗位,陆巡没看见宋靳言,他问向后边儿的季青柠,“诶妹子,我这哥们儿呢?”

    季青柠从成山的工作文件里抬起头来,“哦,他好像和思鹤一块儿出去了。”

    思鹤?

    陆巡看向对面俩空座位。

    找物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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