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府风云
蚩离昧深吸一口气，“你先说。”
“你怎么会南疆话？你是南疆人？”女子仿佛想到一个可怕的故事，脸上的阴影难掩眉目中的惊恐。
男子挑起眉头，心想这人关注点实在古怪，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不，我是晟国人，战争之前从未到过南疆，只是不知为何偏偏能听能道你们那里的话。”
南疆国几乎不与晟国交流，似乎自古以来两国话语便不通。若有一国习得对方的语言，猎取信息自然会便捷许多，战机如何不手到擒来？
难道一切都是天意？天要南疆国灭亡!
可在这片语言不通的陌生世界，有一人能够听懂她的话，这如何不是一捧温暖？可惜这捧温暖伤害了她的国，由此变得无比苦涩。
男人一眼看出女子心中的忧伤，沉声道：“既然陛下把你赐给我，你就是我的人了。”
木苏图瞧着上方人邪魅的脸，羞得捂住脸，忍不住又掉下眼泪。
蚩离昧叹了口气，将身子挪开，利落地穿回内衫。狼纹早已隐至皮肤之下，只留一具白皙健美的上身。衣衫盖住那身极具侵略性的肌肉，显得文明了许多。
女子就显得有些可怜了许多，她羞涩而又努力地拢起衣衫，扭过身去扣那衣带。可晟国衣衫层次复杂，和南疆国根本不是一条路数。女子费了很大的劲，怎么也穿不好。
男子默然，走上前替人系好。女子以为那人又要做坏事，吓得梨花带雨。
“怎么这么爱哭？”将军叹气，伸手轻轻拂去女子眼角的泪。
“南疆并入大晟，那里的百姓就是大晟的百姓。天子圣明，不会苛责。至于你，你是本将军的女人，谁也不会欺负你，所以你不必害怕。”男人幽幽地瞧着人的眼睛，一眼便看出对方的疑虑。
这人实在好懂，心思竟然写在了脸上!
女子瘪起嘴，心想难道最爱欺负她的不就是这人自己吗？
红烛已燃到尽头，独留桌上一滩红泪。屋外黑漆漆一片，远方偶尔响起几声鸡鸣。
夜已深，该休息了。
蚩离昧吹熄烛火，拉起被子与人盖上。思量再三，还是与人睡在一起，只是被子都卷在那姑娘的身上，他不再碰她。
只要留在那人身侧，那颗喧嚣二十年的心灵便能感受到一股静谧的安宁，这足够诱使人留下，甚至对人温柔相待。
至于他二人身上古怪的画纹，这里面一定有文章。只是他已不打算逼问这个姑娘。她太稚嫩，太单纯，实在不像知道这事的样子。
木苏图蜷缩在被窝里，听着身旁男人平稳的呼吸声，心里竟然产生了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这人好像也没那么坏。
数重院落之外，知秋阁。
夜深灯未灭，几点灯火，在墙侧映出一道窈窕笔挺的身姿。
黑影倚坐梨木椅，一手抚额，一手捏着一枚棋子，百无聊赖地敲着桌儿。
一旁的油灯燃烧着，烧焦的灯芯团成黑块，骨碌碌掉在铁台边。
万籁俱寂中，门外响起两声轻响。敲棋子的玉手顿了顿，只听得外头一人低声唤道：“夫人，奴回来了。”
“进!”棋子回到棋盘，玉手放回膝盖。
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些许缝隙，闪进一个伶俐秀气的丫鬟，着一桃粉袄、柳青背心、白绸细折裙。
来者系骠骑将军正夫人霍斩英之仆绿枪，奉了主子的令查看那蛮奴的行踪，如今赶来报告了。
绿枪低眉顺眼，望见堂上女子越来越急切的神色，心里也紧张起来，凑到人耳边絮语了一阵。
霍斩英脸色煞白，玉手颤抖着，揪住膝上的裙，攥出半身深纹。
“所言非虚？他，他真的去了那蛮子的屋，和那蛮子……”女子咬紧牙关，不肯将“行房”二字说出。
绿枪跪回原地，头低得厉害，闷闷地道了声是。
上方的人忽的没了声息，婢女大起胆子偷瞄了一眼，却见美人站起身，狠狠扼腕，凌冽如刀，杀气四溢，身上的石榴花洋褶裙愈发艳红如血，无风自动。
不愧是兵家生出的女儿啊，绿枪在心里叹了声，不敢再看。
霍斩英想起昔日不堪：父兄之命，令她嫁给那忠顺王之孙。女儿违抗不得，泪洒沙场，终脱下战袍，穿上女装，十里红妆进了忠顺王府。
是夜，女儿俯首甘为他□□，哪知那男人手一碰到自己的脸就脸色大变，匆匆离别。此后，妾一房一房的娶，却再没有碰她。
她恨男人，亦恨那些掺入的女人。只要她在一天，那些夺走她幸福和人生的女人就别想好过!
“夫人？”地上的绿枪看着主人嘴角扭曲起的狞笑，心里害怕起来。她想起府里井底沉睡的三具尸体，想起倒在府外道路的一滩肉泥，也许，下一个也要到了。
女子舒开手，看着腕上的血手印，心情莫名地愉悦起来，连语气也轻快了许多：“罢了，夜深了，明日，我们便来算算账!你退下吧!”
屋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木门轻响一声便再无声息。灯亦熄了去，寂灭的黑暗笼罩下来，唯深树丛下几声虫鸣时而响起，但终归湮没在这寂静中。
木苏图醒来时，天已大亮，屋子里亮堂堂的，照出陌生的一切。
女子怔了怔，方想起自己已是他乡客，家再也回不去了。眼角流下一行泪，模糊了视角。
抹泪间，木苏图爬起，发觉自己的身上结结实实地盖着被子。以往都是小侍女灵蝶帮她掖着被角，自她被俘虏到别处，离了人的照顾，总是不小心拉开被子，夜夜受寒。
身逢巨变，时过境迁处再次感受到被人关心的温暖，女子心里一暖，心里的郁结散去了好些。
那人……木苏图偏过头，却见身旁空空如也，连睡卧的痕迹也被人悄无声息地抹了去。
他走了。女子心里忽然有点失落，但还是收拢起心情，掀开被子下床。
环顾四周，木苏图瞧见屋角的一个红桐木箱，上前打开，发觉里面放着满满的南疆服饰，只不过都散发着新做的清新气息。
穿自己民族的衣衫多少是要快些的，虽然没了灵蝶在一旁服侍，但也勉强能对付。
少息后，木门打开，走出一个婉转的南疆紫衣姑娘，上身紫褂衫以白丝绣着一丛儿的蝶儿花草，套着一件百合花色褶裙，头上、脖颈处、手腕上丁丁当当地响着银环。
少女走到院落，瞧见门前的一棵玉兰树。冬天的树莫说花，便是枝叶也不曾剩下，独留黑乎乎的枝头主干立在那儿。
几只雀儿跳在枝上扑打，彼此的喧闹给小院带来了几多生机。木苏图便站在树下，仰起头看它们打闹。
“妹妹好雅兴，几只雀儿也看的那般出神么？”院外忽然走来一个柳绿衣裙的年轻女子，手指捏着帕子掩住口说道，两只伶俐的眼睛也冲着人笑。
见人还在发呆，女子放下帕子，指了指自己，“我叫赵云杉，比你早来个三年，你该叫我声姐姐呢！”
赵云杉足够热情，可惜说的是汉话，木苏图怎么也听不懂，只好发呆。
女子心思婉转，当即便知对方听不懂自己的话，心里暗骂一声“蛮子”，却也走上前来，挽住人的手臂，笑眯眯道：“妹妹，你初来乍到，还不知道我们这的规矩。新到的妹妹都要去见我们的头头，可不能干自个儿的，那多不懂事。”
木苏图见那人眉目美丽，态度热情，只当是好人，便胡乱应着，由着人拉着迈过一道道院落，跨过一座座小桥，走进一高阁。
快到门口的时候，赵云杉松开人，指了指一旁候着的丫鬟，“姐姐先去了，翠屏会领着你去。”
木苏图模模糊糊知道点意思，跟着进去了。
进了屋，眼前忽的一黑，阁中的天窗下种了很大的一棵藤树，舒展开的枝叶几乎占据了方寸天空的大半空间。
绕过藤树，便是大堂。
大堂一十二只蒲团，当中架着一只虎皮太师椅。
一十二个蒲团上各自坐着一十二个貌美的年轻女子，衣衫姹紫嫣红，彰显出那个年纪富有的生机力。
当中的虎皮椅端坐着一个通身大红裙的女人，乌黑的发丝上挂着细细密密的首饰，敛下眉目，只看着手中的热茶。
木苏图一出现门口，女郎们掩口轻笑起来，隔着团扇议论纷纷，“啧，都到了王府，还穿那蛮族的衣衫，真土!”
木苏图不知所措，呆呆地站着。引路的丫鬟拐过弯，不知哪里去了。
许久，才有丫鬟走来，把人拉到了堂下，按着跪了下来，正对着大夫人霍斩英。
又是跪了好一会儿，少女又痛又委屈，听着旁边不断传来的嬉笑声，眼睛酸起来，泪水蓄满眼眶。再看那“好心”的柳绿衣衫的女子也赫然在列，心里更是孤独难受。
霍斩英也在打量脚下的女子，见对方面容年轻姣好，泪眼盈盈之下连自己也禁不住心动，心里冷笑连连，不愧是以蛊为术的南疆蛮子，当真会蛊惑人心!
沉默许久，女子放下杯盏，抬眼瞥向少女，道：“你知道为什么罚你吗？”
……
待得知木苏图压根听不懂她们说话，美人柳眉倒竖，冷哼数声，走下椅子提起人的衣领，恶狠狠道：“听着，你听得懂也好，听不懂也罢。今天以后，你就叫好好。我们喊你你就要应!以前的阿猫阿狗的名字都丢了，省得丢我们王府的面子。”
对方示意了好一会子，木苏图终于知道对方的意图。她失去了一切，漂泊在异地，现在连名字也失去了。那是阿爹阿娘给她取的最好的名字，在南疆话里是勇敢的花的意思。她不叫什么好好，她叫木苏图!
少女夺门而出，惹来无数嗤笑，蛮子果然是蛮子，哪里比得上她们中原知书达礼的好姑娘!
辰时，晟国皇宫渊极宫，泰禾殿。
一声唱响：“辰时已到，诸事已了，退朝!”
群臣嗡然，衣衫偏转，向着殿外走去。
蚩离昧红衣官袍，大踏步正要踩过白玉方砖。男子思索着画纹的线索，得找南疆绑来的蛊师查查。想着想着忽然想到了那姑娘，她不通晟语，不知在府里还过的惯不惯，若是能寻个通习南疆晟国双语的人服侍左右，必会好些……
思索着，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小步声。男子回身一望，瞧见一个腰肚浑圆的老太监正向他趋步赶来。
蚩离昧拱手，“乐总管。”
乐福荣回礼，胖乎乎的脸几乎笑成一枝花，“蚩将军，陛下唤你呢！请随杂家往燕宴殿。”
“你怎么会南疆话？你是南疆人？”女子仿佛想到一个可怕的故事，脸上的阴影难掩眉目中的惊恐。
男子挑起眉头，心想这人关注点实在古怪，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不，我是晟国人，战争之前从未到过南疆，只是不知为何偏偏能听能道你们那里的话。”
南疆国几乎不与晟国交流，似乎自古以来两国话语便不通。若有一国习得对方的语言，猎取信息自然会便捷许多，战机如何不手到擒来？
难道一切都是天意？天要南疆国灭亡!
可在这片语言不通的陌生世界，有一人能够听懂她的话，这如何不是一捧温暖？可惜这捧温暖伤害了她的国，由此变得无比苦涩。
男人一眼看出女子心中的忧伤，沉声道：“既然陛下把你赐给我，你就是我的人了。”
木苏图瞧着上方人邪魅的脸，羞得捂住脸，忍不住又掉下眼泪。
蚩离昧叹了口气，将身子挪开，利落地穿回内衫。狼纹早已隐至皮肤之下，只留一具白皙健美的上身。衣衫盖住那身极具侵略性的肌肉，显得文明了许多。
女子就显得有些可怜了许多，她羞涩而又努力地拢起衣衫，扭过身去扣那衣带。可晟国衣衫层次复杂，和南疆国根本不是一条路数。女子费了很大的劲，怎么也穿不好。
男子默然，走上前替人系好。女子以为那人又要做坏事，吓得梨花带雨。
“怎么这么爱哭？”将军叹气，伸手轻轻拂去女子眼角的泪。
“南疆并入大晟，那里的百姓就是大晟的百姓。天子圣明，不会苛责。至于你，你是本将军的女人，谁也不会欺负你，所以你不必害怕。”男人幽幽地瞧着人的眼睛，一眼便看出对方的疑虑。
这人实在好懂，心思竟然写在了脸上!
女子瘪起嘴，心想难道最爱欺负她的不就是这人自己吗？
红烛已燃到尽头，独留桌上一滩红泪。屋外黑漆漆一片，远方偶尔响起几声鸡鸣。
夜已深，该休息了。
蚩离昧吹熄烛火，拉起被子与人盖上。思量再三，还是与人睡在一起，只是被子都卷在那姑娘的身上，他不再碰她。
只要留在那人身侧，那颗喧嚣二十年的心灵便能感受到一股静谧的安宁，这足够诱使人留下，甚至对人温柔相待。
至于他二人身上古怪的画纹，这里面一定有文章。只是他已不打算逼问这个姑娘。她太稚嫩，太单纯，实在不像知道这事的样子。
木苏图蜷缩在被窝里，听着身旁男人平稳的呼吸声，心里竟然产生了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这人好像也没那么坏。
数重院落之外，知秋阁。
夜深灯未灭，几点灯火，在墙侧映出一道窈窕笔挺的身姿。
黑影倚坐梨木椅，一手抚额，一手捏着一枚棋子，百无聊赖地敲着桌儿。
一旁的油灯燃烧着，烧焦的灯芯团成黑块，骨碌碌掉在铁台边。
万籁俱寂中，门外响起两声轻响。敲棋子的玉手顿了顿，只听得外头一人低声唤道：“夫人，奴回来了。”
“进!”棋子回到棋盘，玉手放回膝盖。
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些许缝隙，闪进一个伶俐秀气的丫鬟，着一桃粉袄、柳青背心、白绸细折裙。
来者系骠骑将军正夫人霍斩英之仆绿枪，奉了主子的令查看那蛮奴的行踪，如今赶来报告了。
绿枪低眉顺眼，望见堂上女子越来越急切的神色，心里也紧张起来，凑到人耳边絮语了一阵。
霍斩英脸色煞白，玉手颤抖着，揪住膝上的裙，攥出半身深纹。
“所言非虚？他，他真的去了那蛮子的屋，和那蛮子……”女子咬紧牙关，不肯将“行房”二字说出。
绿枪跪回原地，头低得厉害，闷闷地道了声是。
上方的人忽的没了声息，婢女大起胆子偷瞄了一眼，却见美人站起身，狠狠扼腕，凌冽如刀，杀气四溢，身上的石榴花洋褶裙愈发艳红如血，无风自动。
不愧是兵家生出的女儿啊，绿枪在心里叹了声，不敢再看。
霍斩英想起昔日不堪：父兄之命，令她嫁给那忠顺王之孙。女儿违抗不得，泪洒沙场，终脱下战袍，穿上女装，十里红妆进了忠顺王府。
是夜，女儿俯首甘为他□□，哪知那男人手一碰到自己的脸就脸色大变，匆匆离别。此后，妾一房一房的娶，却再没有碰她。
她恨男人，亦恨那些掺入的女人。只要她在一天，那些夺走她幸福和人生的女人就别想好过!
“夫人？”地上的绿枪看着主人嘴角扭曲起的狞笑，心里害怕起来。她想起府里井底沉睡的三具尸体，想起倒在府外道路的一滩肉泥，也许，下一个也要到了。
女子舒开手，看着腕上的血手印，心情莫名地愉悦起来，连语气也轻快了许多：“罢了，夜深了，明日，我们便来算算账!你退下吧!”
屋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木门轻响一声便再无声息。灯亦熄了去，寂灭的黑暗笼罩下来，唯深树丛下几声虫鸣时而响起，但终归湮没在这寂静中。
木苏图醒来时，天已大亮，屋子里亮堂堂的，照出陌生的一切。
女子怔了怔，方想起自己已是他乡客，家再也回不去了。眼角流下一行泪，模糊了视角。
抹泪间，木苏图爬起，发觉自己的身上结结实实地盖着被子。以往都是小侍女灵蝶帮她掖着被角，自她被俘虏到别处，离了人的照顾，总是不小心拉开被子，夜夜受寒。
身逢巨变，时过境迁处再次感受到被人关心的温暖，女子心里一暖，心里的郁结散去了好些。
那人……木苏图偏过头，却见身旁空空如也，连睡卧的痕迹也被人悄无声息地抹了去。
他走了。女子心里忽然有点失落，但还是收拢起心情，掀开被子下床。
环顾四周，木苏图瞧见屋角的一个红桐木箱，上前打开，发觉里面放着满满的南疆服饰，只不过都散发着新做的清新气息。
穿自己民族的衣衫多少是要快些的，虽然没了灵蝶在一旁服侍，但也勉强能对付。
少息后，木门打开，走出一个婉转的南疆紫衣姑娘，上身紫褂衫以白丝绣着一丛儿的蝶儿花草，套着一件百合花色褶裙，头上、脖颈处、手腕上丁丁当当地响着银环。
少女走到院落，瞧见门前的一棵玉兰树。冬天的树莫说花，便是枝叶也不曾剩下，独留黑乎乎的枝头主干立在那儿。
几只雀儿跳在枝上扑打，彼此的喧闹给小院带来了几多生机。木苏图便站在树下，仰起头看它们打闹。
“妹妹好雅兴，几只雀儿也看的那般出神么？”院外忽然走来一个柳绿衣裙的年轻女子，手指捏着帕子掩住口说道，两只伶俐的眼睛也冲着人笑。
见人还在发呆，女子放下帕子，指了指自己，“我叫赵云杉，比你早来个三年，你该叫我声姐姐呢！”
赵云杉足够热情，可惜说的是汉话，木苏图怎么也听不懂，只好发呆。
女子心思婉转，当即便知对方听不懂自己的话，心里暗骂一声“蛮子”，却也走上前来，挽住人的手臂，笑眯眯道：“妹妹，你初来乍到，还不知道我们这的规矩。新到的妹妹都要去见我们的头头，可不能干自个儿的，那多不懂事。”
木苏图见那人眉目美丽，态度热情，只当是好人，便胡乱应着，由着人拉着迈过一道道院落，跨过一座座小桥，走进一高阁。
快到门口的时候，赵云杉松开人，指了指一旁候着的丫鬟，“姐姐先去了，翠屏会领着你去。”
木苏图模模糊糊知道点意思，跟着进去了。
进了屋，眼前忽的一黑，阁中的天窗下种了很大的一棵藤树，舒展开的枝叶几乎占据了方寸天空的大半空间。
绕过藤树，便是大堂。
大堂一十二只蒲团，当中架着一只虎皮太师椅。
一十二个蒲团上各自坐着一十二个貌美的年轻女子，衣衫姹紫嫣红，彰显出那个年纪富有的生机力。
当中的虎皮椅端坐着一个通身大红裙的女人，乌黑的发丝上挂着细细密密的首饰，敛下眉目，只看着手中的热茶。
木苏图一出现门口，女郎们掩口轻笑起来，隔着团扇议论纷纷，“啧，都到了王府，还穿那蛮族的衣衫，真土!”
木苏图不知所措，呆呆地站着。引路的丫鬟拐过弯，不知哪里去了。
许久，才有丫鬟走来，把人拉到了堂下，按着跪了下来，正对着大夫人霍斩英。
又是跪了好一会儿，少女又痛又委屈，听着旁边不断传来的嬉笑声，眼睛酸起来，泪水蓄满眼眶。再看那“好心”的柳绿衣衫的女子也赫然在列，心里更是孤独难受。
霍斩英也在打量脚下的女子，见对方面容年轻姣好，泪眼盈盈之下连自己也禁不住心动，心里冷笑连连，不愧是以蛊为术的南疆蛮子，当真会蛊惑人心!
沉默许久，女子放下杯盏，抬眼瞥向少女，道：“你知道为什么罚你吗？”
……
待得知木苏图压根听不懂她们说话，美人柳眉倒竖，冷哼数声，走下椅子提起人的衣领，恶狠狠道：“听着，你听得懂也好，听不懂也罢。今天以后，你就叫好好。我们喊你你就要应!以前的阿猫阿狗的名字都丢了，省得丢我们王府的面子。”
对方示意了好一会子，木苏图终于知道对方的意图。她失去了一切，漂泊在异地，现在连名字也失去了。那是阿爹阿娘给她取的最好的名字，在南疆话里是勇敢的花的意思。她不叫什么好好，她叫木苏图!
少女夺门而出，惹来无数嗤笑，蛮子果然是蛮子，哪里比得上她们中原知书达礼的好姑娘!
辰时，晟国皇宫渊极宫，泰禾殿。
一声唱响：“辰时已到，诸事已了，退朝!”
群臣嗡然，衣衫偏转，向着殿外走去。
蚩离昧红衣官袍，大踏步正要踩过白玉方砖。男子思索着画纹的线索，得找南疆绑来的蛊师查查。想着想着忽然想到了那姑娘，她不通晟语，不知在府里还过的惯不惯，若是能寻个通习南疆晟国双语的人服侍左右，必会好些……
思索着，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小步声。男子回身一望，瞧见一个腰肚浑圆的老太监正向他趋步赶来。
蚩离昧拱手，“乐总管。”
乐福荣回礼，胖乎乎的脸几乎笑成一枝花，“蚩将军，陛下唤你呢！请随杂家往燕宴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