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宴殿,一金衣男子背身盘坐于席,静候来者到来。

    蚩离昧行礼,“陛下,万寿无疆……”

    “哎,蚩爱卿!不必多礼,快,坐坐坐!”金衣男子连忙转过身,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是。”

    “老忠顺王如何了?”

    “谢陛下关心,祖父他在家中修道,久不问世事,身骨尚硬朗。”

    套话说毕,帝王严肃的脸现出几分狡黠。

    晟帝笑嘻嘻道:“蚩爱卿,昨夜洞房花烛,滋味如何?”

    蚩离昧面露尴尬之色,嗯了声。

    帝王颔首,“爱卿喜欢就好,你是我大晟第一战将,记头号功。南疆的女王是个美人,配你这样的英雄才合适。”

    “陛下过誉。”

    二人又说了一席话,末时,晟帝道:“爱卿,你连打了一年的仗,也该歇歇了。放你休沐七日如何?”

    “谢陛下。”

    “罢,去吧。”

    男人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晟帝脸上的笑骤然消失,年轻的脸上露出精明之色。

    “陛下?”

    男子长叹一声,“武将里,这般谨慎的可不多。蚩楚义可真是带出了一个好孙儿!”

    乐福荣微笑,“他毕竟是臣,逃不出陛下的神通。”

    二人但笑不语。

    红袍将军打马穿过街头,在自家门前的下马石停下。等候许久的灰衣男子迎出,耳语道:“主人,皇市很热闹,诸多王族出手。南疆带回的人物里,小人只买回一个南疆的女子和一个稀奇的小物件。”

    “青卫,一路可有异象?”二人行走入府,袖间递过一个物事。蚩离昧摸了摸,依稀是个方状物。

    “回主人,无。”名为青卫的侍卫答道,“这东西是从南疆司命塔里流出来的,据卖家所言,此物藏于一十八层冰棺内,独占一层,必是宝物。”

    “对了,我已下令,不许掳掠南疆人。除带至皇宫的技师外,如何会有其他南疆人流入市场?”

    “那女子是独自跑出南疆的,刚进大晟边境就给人抓住,一路卖到了王都。但小的试了试,她似乎也不通晟话。”

    行走间,二人已进入王府第二重院落,亭台楼宇无数,雕栏画栋成列。

    左侧的环湖小亭里坐着一个红裙女子,听见人声陡然站立,望向远来的蚩离昧二人。

    男子也看到了女人的目光,匆匆嘱咐了一声,“照料好那女子吧,我等会儿亲自去看看。”

    青卫应了声,默默退去。

    蚩离昧走到亭子里,正遇上霍斩英。

    女人走上前来,伸出手试图触碰男人的面颊,脸上露出一个笑,“夫君,你回来了。”

    蚩离昧嗯了声,侧首微微躲过人手,只道:“府里近况如何?”

    露在空气中的手尴尬地顿住,蜷缩起指节,缓缓抽回身侧。霍斩英挤出一个笑,“也没什么事。”

    话语间,亭旁忽的跑出另一个女人,行过礼后,那人啸叫道:“官人!你可不知道那刚来的蛮女,欺负死英姐姐了!英姐姐怜惜她独个儿来咱这,晨时唤她来说话。那蛮女好威风,大喊大叫,一点儿也没把姐姐放在眼里!”

    “刚刚梅影姐姐去院里看她,给她倒茶。哪知那蛮女居然打翻茶盏,那沸水翻了姐姐一身,身子都给烫破了皮!”

    女子还待再说,霍斩英斥道:“小红,下去!多大的事也要这般嚼舌头!南疆妹妹初来乍到,不习惯也是正常的,怪她作甚?”

    小红立刻关上嘴,识趣地退下了。

    蚩离昧皱起眉头,看了看面前的红衣女子。霍斩英敛下眉目,“是妾身做的不好,愿领罚。”

    男子叹息一声,“不怪你,民族相异,自会生出嫌隙,我去处理。”

    女子嫣然一笑,笑里添了几许忧愁,“好端端的,陛下忽然送来一个南疆女王,前些日子也总是送来些民间女子,真不知是福是祸。”

    这句话切入男子心口,叫人默然。忠顺王府叱咤朝堂数十年,谨慎之下,也难以消除天子疑心。南疆女王的出现,如不好生处理,难免是场祸。

    “我去了。”蚩离昧点点头,抽身而去。

    红亭里流出一道目光,送人远去,道不出多少得意,多少怨恨。

    木苏图蜷缩在屋角,哭了一回又一回。这里太可怕了,每个人都在笑,可笑容之下都是獠牙!一会儿要改她的名字,一会儿又故意借她的手打翻热水,处处是恶意,处处是杀机。

    泪眼迷蒙,面前忽的罩下一道黑影。女子抬起头,瞧见男人严肃的脸。

    “我没有伤人!我没有……”木苏图越说越委屈,埋头大哭起来。

    对方这一哭倒叫来问罪的男人不忍起来,长叹一声,扶人起来,“这里都是好女子,我对她们也有愧,你们好好相处。”

    不知为何,蚩家的独孙天生隐疾,一碰女人就心情烦躁,嗜血狂魔。本不该娶妻,偏偏多家联谊、帝王赏赐、祖父殷切,难以违命,叫人娶了数十女子,都放在后院,守着活罪。

    其中的霍斩英最为可惜,那人本为沙场女将,战绩策略便是蚩离昧自己也不免侧目。如今却入了他的府邸,结束了征途。

    蚩离昧愧于这些好女子,一向有求必应。如今生出矛盾,倒实在难处理。

    “你吃饭了吗?”男人问。

    木苏图气男人的话,扭过头,“她们不好!你不信我!你说过不会让人欺负我!你是骗子!”

    蚩离昧扶额,走出屋子,瞧见外间桌案早已冷去的饭食。便出门唤来仆从,叫来一桌热食,哄人来吃了。

    出了木苏图所居的沐春苑,跨过三架浮桥、四条回廊,蚩离昧忽的想起还没去探那南疆女奴的底细,又折了半回,向那府中地牢去了。

    一进门,蚩离昧瞧见二人纠缠在一处。青卫的手被一白衫女狠狠咬住,另一只手浮在人的背上空,犹豫要不要放下。

    见自家主人到来,青卫一脸无奈,低头道:“主人。”

    “辛苦你了。”蚩离昧点点头,看向那披头散发的女子,说出南疆话:“你是谁?”

    闻言,那女子愣了愣,犹豫了下终于肯放开那可恶汉子的手。

    苍白的手捋开额前乱发,露出一张清秀的南疆女子的脸,两只灵动的眼闪动着倔强,瞧人的目光满是敌意。

    “中原的坏人!人贩子!”显然,她认出这人正是带兵灭她国家的那个魔王!

    蚩离昧面不改色,“你认识木苏图吗?”

    “那是我们的王!是我的主人!该死的中原人,你把主人放在哪里了?”

    “你是谁?”

    “我是灵蝶!是南君的贴身侍女,跟了公主十年!”灵蝶恨恨道,“你敢伤害王,我一定会杀了你!”

    南疆人的剽悍可见一斑,还需冷落一二,去去锐气。蚩离昧冷笑一声,“你这样,会给你的主人惹来祸患,还是冷静冷静为好!”

    青卫送人登上白地,犹豫着不想下地牢。

    男人道:“南疆人凶悍,你不喜也情有可原。罢了,你下去吧,我找赤卫替你。”

    年轻的侍卫脸红了红,摇头:“不不,还是我去。我不怕咬,真的。”

    蚩离昧狐疑地看了这位一向冷面的下属一眼,点点头便也去了。

    路上,男人感叹,那南疆女王的到来,带来多少新变!

    另一处,从沐春苑附近跑来的耳目见男主人离去,飞也似的返回各自去处,与人耳语一阵。

    赵云杉掩口轻笑:“官人真是的。”

    霍斩英冷下脸,望向窗下的大红樱支花。花瓣殷红似血,仿佛流动着一种决心。

    “夫君,别怪我,这都是你逼的!”女人贝齿紧咬,眼底射出冷酷的光。

    一日大寒,蚩离昧端坐书房,把玩手中那青铜方坠。那正是青卫找来的南疆密器。

    方坠表面的青铜色泽黯淡,内里的纹路刻画着诡异的画纹,依稀看出是只活兽,只是不知是何物种,瞧来似狼,偏偏脑袋上又顶着一对枝杈模样的大角。

    司命塔里寻来的,藏在冰棺里,这会是什么东西?

    思索间,屋外忽然想起一声女子的惊叫。

    蚩离昧跑出去的时候,尖叫的人已经不见了。诧异间,男子双眼敏锐,远远听见百米外的碧水湖里泛起激烈的扑腾。

    有人落水了!

    男子一激灵,匆忙将坠子束在腰间,腾跑而去。

    到了湖面,白雾蒸腾,淹去人影。

    男子仔细听了一阵,依稀听见几声南疆话。

    落水的是木苏图!

    蚩离昧再顾不得其他,踢去靴子飞身一跃。

    湖水冰凉,冻得人四肢僵硬。费力划开碧波,男子忍着刺痛睁眼四处寻找。

    好一阵儿,终于在水下数十米瞧见一个下坠的紫色身影。

    木苏图已失了气力,乖顺地落向湖底。女子闭着眼,身体温暖如春。

    黑暗中,她瞧见她早去的母后、微笑的父皇,还有她的兄姐。在人群的角落,还站着一个小孩,瘸着一条腿,也冲着人笑。

    木苏图流泪,她将去那个世界和家人重逢,只是没想到幼小的阿弟也死去了。明明离开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罢了,她们一家都在异世重逢,多好啊……

    蚩离昧费劲游到女子身边,瞧见那毫无生机的脸,心底慌起来,拉着人上游,却发现对方重如顽石,反而拉着他向下坠。

    活下来!

    男子拉过人,闭住眼睛吻了过去,将生命的气息渡了过去。

    木苏图眼前的幻影忽然散去,露出一张俊美的脸。那人难过地看着自己,眼睛里少见地流出了柔情。

    二人相望,没人注意到那青铜方坠何时自腰带脱落,浮到人的上方。

    漆黑的画纹出激射出刺眼蓝光,凝成一束窜出湖面,击向云空。

    晴朗的天骤然变暗,乌云盘旋在小湖上空。一时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飓风打破碧湖平静,在湖面掀起狂浪漩涡。

    湖下二人也察觉到湖底的呼啸,脸色大变,挣扎着想脱出。可任木苏图费尽力气,也动弹不得。她在湖中泡了许久肌肉麻痹,难以使力。

    木苏图伸出手想推开人,示意对方先走。可抬眼却见男人温柔的眼,那人抱住自己,张开臂膀遮挡扑来的大浪。

    二人躲闪不及,双双坠向湖底。

    狂风暴雷很快停息了,天空恢复明亮。

    湖岸走出一个大红衣衫的女子,望着湖哈哈大笑,“死了好!都死了好!”

    笑着笑着,红影消失在白雾中。

    醒来带着头痛欲裂的痛苦,木苏图唔了声,捂着额头爬起床。

    待见到自己两只粗糙的大手,女子大叫一声,听到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吼叫声!

    跑到镜前,木苏图瞪大眼,镜中的“蚩离昧”也瞪着人,俊美的面庞写满了惊讶。

    哎?

    正疑惑着,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打开一看,“木苏图”一把抓住人手,严肃地向人看来。

    “我们这是……”木苏图俯视着来人,语气很不坚定。

    蚩离昧深吸一口气,仰起头看着人,眼底有些沧桑,“我们换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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