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辰江第二次捧回半死不活的楚轩云。
他的脑子已经没法转了，也不敢频频去探她的鼻息，只是十万火急地将人带回，白着个死人脸看大夫皱眉叹息，说这种软筋散非同一般，会渗入人的血肉中，类同根生，所以并不存在什么解药，要么适应药性从此以后做个身虚体弱的普通人，要么以毒攻毒服用下更多的软筋散以冲破堵住的经脉。
无论哪种，都要楚轩云武功全废，伤筋动骨。
辰江一片空白地望向人事不省的楚轩云，恨不能取而代之。洛有青撑着桌子站起来，艰涩道：“不能再冒险了……普通人，没什么不好的。”
“洛姨，”辰江一出声，众人的视线都转过来，他双目泛红地看着洛有青，恳求道：“再等两天，好吗？”
洛有青不确定地望向大夫，大夫面色凝重，斟酌道：“这位大人底子好，我再用药替她吊几天命，应是不会伤及性命，不过……各位大人还是早做定夺。”
洛有青：“那便有劳大夫了。”
屋中的人纷纷退下，只剩下一坐一立的洛有青和辰江，还有一个躺着的楚轩云。
“两日后，你当如何？”洛有青用手帕小心地擦掉楚轩云面上的灰尘，问道。
辰江撇开眼，低声道：“我来时就预感会出事，便找人去联系了百草闲。”
洛有青手一顿：“张弦？”
辰江：“嗯。”
“你居然能找到她？这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洛有青收起惊诧，苦笑道：“你也算有本事。不过，等她看到轩云这副模样，怕是少不了暴跳如雷。”
“江湖中人，要找总有渠道的。”辰江说完，面色一变匆匆道了句“少陪”便冲出门，在人迹罕至的屋后干呕起来。
他靠着墙缓缓蹲下，抱住自己颤抖的双手，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舌尖。
至今想来他离家不过一年，却见识到了许多，也更明白这些年楚轩云在外都历经了些什么……不对，他没有亲眼见过，无法一概而论。
但短短两次，也够他胆战心惊小半辈子的了。
楚轩云太无所不能了，她意气风发的模样太耀眼，以至于辰江完全想象不出她身为普通人是个什么样子，或者说，无论有没有那身功夫，楚轩云都注定当不了普通人。
他一直都觉得，比起在朝堂上周旋，她更适合策马江湖。
而她的选择意味着更大的抱负，他不希望她有遗憾。
血腥味弥漫着整个口腔，他抱着手臂，失魂落魄地冷静了下来。
两天未到，张弦便神出鬼没地出现了。
“小子，你找的暗机阁？”她一出声，将坐在榻前看着楚轩云发呆的辰江惊了一下。
他反应过来，连忙道：“事出紧急，前辈勿怪。”
暗机阁传说是一个网罗天下奇才的组织，但其实没那么玄乎，大的生意要做，小的生意也要做，并不难，难的是找到线人搭桥，才好谈其他的事。
她瞥了这半大小子一眼，就被半死不活的楚轩云吸引了目光，神色一变并指搭脉，片刻后神情微动，似是松了口气。
“鬼丫头，动不动就去找阎王喝茶，幸好人家看不上。”
辰江：“……”
他小心翼翼地跟在张弦后面，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抓紧时机问道：“那前辈，轩云她的性命……还有功夫……”
“性命无忧，”张弦拿起柳叶刀撒了些不知名的药粉，在烛火上燎了两下，嗤笑道：“功夫？就她那三拳两脚囫囵学跑的功夫，丢了也不可惜。”
辰江知道这位是躺着那位的师傅，哪怕楚轩云的武学确实可堪一看，也不敢在这位面前多辩解一句。
洛有青身后跟着大夫一同进来，张弦头也不抬，捻着刀就往楚轩云的手腕上割去。
“别！这是在干什么！你想让她死吗？！！”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欲上前阻拦又碍于她手里捏着刀不好乱动，恐伤到患者。
刀尖对准了血管没有任何停顿地割开皮肉，张弦凉凉道：“干嘛？放血啊，不然等着药血自溶吗？”
洛有青皱着眉头拦住大夫，问：“要放到什么程度？”
张弦捏着手腕惜字如金：“快死的程度。”
辰江猛然抬头盯着她，眼里的错愕让张弦心烦意乱：“还不快去准备吊命的药？看我，看我这丫头能好？”
洛有青的手按在辰江肩头，沉声道：“放心吧，轩云是她亲徒儿。”
张弦哼了一声。
辰江偏头看了看脸色越发苍白的楚轩云，咬牙起身，扶着不敢置信的大夫往外走去。房中只剩师徒三人。
张弦见血放得差不多了，又将那药粉洒在创口，麻利地包扎好。她起身点在楚轩云的几处穴位，楚轩云的呼吸声重了些，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
“死丫头，在哪都不让人省心。”她在楚轩云脑门上弹了个核桃，叹息道。
“抱歉，”洛有青望向她，“是我没能护好她。”
张弦不在意地摆摆手：“这些城里大夫都求稳，阎王手里抢人的事儿只有我这种人干得出来。”
驴唇不对马嘴，洛有青知道她明白。
她一屁股坐下来，方才一握楚轩云的脉搏，她就知道这丫头没少玩命。师徒两人的相似点就在于何时何地都能跑神，她任洛有青在旁边杵成个棒槌，脑中已经把楚轩云跟着她学武的那些年匆匆掠了一遍。
末了她评价道：“天赋有加，心性未定，不如没有。”
此时躺着的人似有所觉，呓语里念着“师傅”。
“别看这孩子心宽似海，实则重情义得紧，”洛有青当了半天摆设，终于出声道：“她大抵是知道你来了。”
张弦不语。
半晌她起身，又在楚轩云身上点了几处穴位。
“这丫头没那么金贵，给她喝两日吊命的汤药，其间会发几次烧，别给她用药，拿毛巾冰敷就好，之后就会退热了。”她从腰间掏出那包药粉递给洛有青：“这是可外敷内服的‘掌邪’，给她的汤药里洒些，别贪多。”
她第一次抬眼看洛有青，感叹道：“你怎么不见老啊？果然比不得我们这些混饭吃的。”
语罢她转身要走，洛有青连忙道：“你多等等吧，轩云她……一直很想你。”
张弦背着身看不清表情，没多想便道：“她知道自己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无须你为她担保些什么，不必道歉。”
依旧是驴唇不对马嘴。
她推开门，和立在门口的辰江打了个照面，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衣袂翻飞间没了踪影。
辰江端着药进屋，低声唤了句“洛姨”。
洛有青应声道：“你将她扶起来，我给她喂药。”
她打开手里的“掌邪”，轻轻撒了些在碗中，搅拌道：“这是她师傅留下来的药，江湖中人有自己的一套救命方法，不过太凶险了，所以官家并不采纳。你把张弦叫来得很及时，若不是她，我们就真的得在两难中选其一了。”
辰江笨拙地扶起楚轩云，让她半躺半坐在自己怀里，途中忍不住伸手探她的鼻息，确认那儿确有呼吸提着的心才真正放下。
楚轩云的求生意识很强，所以喂药并不艰难，很快便大功告成喂完了半碗药。
“我知道你心系轩云，不利于她的事你不会做的，”洛有青放下碗，用手帕揩去楚轩云嘴边的药渍，“但也别拿自己去赌，剑走偏锋伤人最重。”
辰江睫毛轻颤，没有辩解些什么，扶着楚轩云的头将她缓缓放下，替她掖好了被角，这才拿走药碗。
语气里是大劫得渡的心平气和。
“您放心吧。”
他的脑子已经没法转了，也不敢频频去探她的鼻息，只是十万火急地将人带回，白着个死人脸看大夫皱眉叹息，说这种软筋散非同一般，会渗入人的血肉中，类同根生，所以并不存在什么解药，要么适应药性从此以后做个身虚体弱的普通人，要么以毒攻毒服用下更多的软筋散以冲破堵住的经脉。
无论哪种，都要楚轩云武功全废，伤筋动骨。
辰江一片空白地望向人事不省的楚轩云，恨不能取而代之。洛有青撑着桌子站起来，艰涩道：“不能再冒险了……普通人，没什么不好的。”
“洛姨，”辰江一出声，众人的视线都转过来，他双目泛红地看着洛有青，恳求道：“再等两天，好吗？”
洛有青不确定地望向大夫，大夫面色凝重，斟酌道：“这位大人底子好，我再用药替她吊几天命，应是不会伤及性命，不过……各位大人还是早做定夺。”
洛有青：“那便有劳大夫了。”
屋中的人纷纷退下，只剩下一坐一立的洛有青和辰江，还有一个躺着的楚轩云。
“两日后，你当如何？”洛有青用手帕小心地擦掉楚轩云面上的灰尘，问道。
辰江撇开眼，低声道：“我来时就预感会出事，便找人去联系了百草闲。”
洛有青手一顿：“张弦？”
辰江：“嗯。”
“你居然能找到她？这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洛有青收起惊诧，苦笑道：“你也算有本事。不过，等她看到轩云这副模样，怕是少不了暴跳如雷。”
“江湖中人，要找总有渠道的。”辰江说完，面色一变匆匆道了句“少陪”便冲出门，在人迹罕至的屋后干呕起来。
他靠着墙缓缓蹲下，抱住自己颤抖的双手，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舌尖。
至今想来他离家不过一年，却见识到了许多，也更明白这些年楚轩云在外都历经了些什么……不对，他没有亲眼见过，无法一概而论。
但短短两次，也够他胆战心惊小半辈子的了。
楚轩云太无所不能了，她意气风发的模样太耀眼，以至于辰江完全想象不出她身为普通人是个什么样子，或者说，无论有没有那身功夫，楚轩云都注定当不了普通人。
他一直都觉得，比起在朝堂上周旋，她更适合策马江湖。
而她的选择意味着更大的抱负，他不希望她有遗憾。
血腥味弥漫着整个口腔，他抱着手臂，失魂落魄地冷静了下来。
两天未到，张弦便神出鬼没地出现了。
“小子，你找的暗机阁？”她一出声，将坐在榻前看着楚轩云发呆的辰江惊了一下。
他反应过来，连忙道：“事出紧急，前辈勿怪。”
暗机阁传说是一个网罗天下奇才的组织，但其实没那么玄乎，大的生意要做，小的生意也要做，并不难，难的是找到线人搭桥，才好谈其他的事。
她瞥了这半大小子一眼，就被半死不活的楚轩云吸引了目光，神色一变并指搭脉，片刻后神情微动，似是松了口气。
“鬼丫头，动不动就去找阎王喝茶，幸好人家看不上。”
辰江：“……”
他小心翼翼地跟在张弦后面，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抓紧时机问道：“那前辈，轩云她的性命……还有功夫……”
“性命无忧，”张弦拿起柳叶刀撒了些不知名的药粉，在烛火上燎了两下，嗤笑道：“功夫？就她那三拳两脚囫囵学跑的功夫，丢了也不可惜。”
辰江知道这位是躺着那位的师傅，哪怕楚轩云的武学确实可堪一看，也不敢在这位面前多辩解一句。
洛有青身后跟着大夫一同进来，张弦头也不抬，捻着刀就往楚轩云的手腕上割去。
“别！这是在干什么！你想让她死吗？！！”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欲上前阻拦又碍于她手里捏着刀不好乱动，恐伤到患者。
刀尖对准了血管没有任何停顿地割开皮肉，张弦凉凉道：“干嘛？放血啊，不然等着药血自溶吗？”
洛有青皱着眉头拦住大夫，问：“要放到什么程度？”
张弦捏着手腕惜字如金：“快死的程度。”
辰江猛然抬头盯着她，眼里的错愕让张弦心烦意乱：“还不快去准备吊命的药？看我，看我这丫头能好？”
洛有青的手按在辰江肩头，沉声道：“放心吧，轩云是她亲徒儿。”
张弦哼了一声。
辰江偏头看了看脸色越发苍白的楚轩云，咬牙起身，扶着不敢置信的大夫往外走去。房中只剩师徒三人。
张弦见血放得差不多了，又将那药粉洒在创口，麻利地包扎好。她起身点在楚轩云的几处穴位，楚轩云的呼吸声重了些，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
“死丫头，在哪都不让人省心。”她在楚轩云脑门上弹了个核桃，叹息道。
“抱歉，”洛有青望向她，“是我没能护好她。”
张弦不在意地摆摆手：“这些城里大夫都求稳，阎王手里抢人的事儿只有我这种人干得出来。”
驴唇不对马嘴，洛有青知道她明白。
她一屁股坐下来，方才一握楚轩云的脉搏，她就知道这丫头没少玩命。师徒两人的相似点就在于何时何地都能跑神，她任洛有青在旁边杵成个棒槌，脑中已经把楚轩云跟着她学武的那些年匆匆掠了一遍。
末了她评价道：“天赋有加，心性未定，不如没有。”
此时躺着的人似有所觉，呓语里念着“师傅”。
“别看这孩子心宽似海，实则重情义得紧，”洛有青当了半天摆设，终于出声道：“她大抵是知道你来了。”
张弦不语。
半晌她起身，又在楚轩云身上点了几处穴位。
“这丫头没那么金贵，给她喝两日吊命的汤药，其间会发几次烧，别给她用药，拿毛巾冰敷就好，之后就会退热了。”她从腰间掏出那包药粉递给洛有青：“这是可外敷内服的‘掌邪’，给她的汤药里洒些，别贪多。”
她第一次抬眼看洛有青，感叹道：“你怎么不见老啊？果然比不得我们这些混饭吃的。”
语罢她转身要走，洛有青连忙道：“你多等等吧，轩云她……一直很想你。”
张弦背着身看不清表情，没多想便道：“她知道自己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无须你为她担保些什么，不必道歉。”
依旧是驴唇不对马嘴。
她推开门，和立在门口的辰江打了个照面，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衣袂翻飞间没了踪影。
辰江端着药进屋，低声唤了句“洛姨”。
洛有青应声道：“你将她扶起来，我给她喂药。”
她打开手里的“掌邪”，轻轻撒了些在碗中，搅拌道：“这是她师傅留下来的药，江湖中人有自己的一套救命方法，不过太凶险了，所以官家并不采纳。你把张弦叫来得很及时，若不是她，我们就真的得在两难中选其一了。”
辰江笨拙地扶起楚轩云，让她半躺半坐在自己怀里，途中忍不住伸手探她的鼻息，确认那儿确有呼吸提着的心才真正放下。
楚轩云的求生意识很强，所以喂药并不艰难，很快便大功告成喂完了半碗药。
“我知道你心系轩云，不利于她的事你不会做的，”洛有青放下碗，用手帕揩去楚轩云嘴边的药渍，“但也别拿自己去赌，剑走偏锋伤人最重。”
辰江睫毛轻颤，没有辩解些什么，扶着楚轩云的头将她缓缓放下，替她掖好了被角，这才拿走药碗。
语气里是大劫得渡的心平气和。
“您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