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Chapter 2：
回到山城任职，正处立夏，昼长夜短。初晨的阳光在五点半刺破窗帘，温热的风吹动树叶晃动，地面上投影出一片斑斓的色块，这样的五月已经隐约预示着高温酷暑即将来临。
何芷突然惊醒过来两秒钟，又迅速的闭上眼睛用被子蒙着头，试图在闹钟响起之前再次进入梦乡，但不遂她愿，刚闭上眼睛，闹钟适时的震动起来。
点亮手机，各类APP已经开始推送今日要闻，信息重叠累积，她往下滑动几次，猛然发现凌晨有一条小助理白露发来的未读短信。
九点，何芷准时出现在机构，走进办公室拉窗帘，阳光下细密的尘埃飞散落地。泡好一杯茉莉花茶坐定在办公桌前。
一杯热茶后，何芷的背汗涔涔的，白衬衣贴在背上生出一种黏腻的感觉，披散着的头发被她束成干练的马尾，光洁的脖颈被光透着似乎像一块羊脂玉。
整理好资料看了几条学习视频后，时间指向10:30，办公室的门被叩响。
这是今天的第一位来访者。
何芷之前有看过她填写的问诊记录。
看似刚到中年的女人进门，低垂着头，她看起来穿着精致一丝不苟，但又明显的可以看到她的发际间已经有丝丝白色交织。
何芷注意到她手腕上泛白的疤痕像一条短短的蜈蚣蛰伏，不由得对她生出一丝怜惜。
黄色的单人座真皮沙发一左一右放置在办公桌对面。柔软，包裹感很强，偶尔何芷也会在上面午睡，有一种被臂膀环抱的安全感。女人坐下后却没有得到放松，脊背怪异的挺着，身体更向着何芷一侧倾斜，眼神看向不远处角落里的一盆黑金刚盆栽的枝叶，愣愣的，没有生气。
“放轻松点不要这么拘谨。今天，就把我当做朋友一样倾诉一下心里的烦闷，可以吗？”
何芷征求女人同意后起身拉起遮光帘，打开暖色的落地灯，重新拆开了一盒无火香薰，栀子花混合檀木的味道会让人感觉沉稳舒适。
或许是难得感受到这样放松沉寂的氛围，很快，女人打开了话匣子。
“何老师，你看着很年轻，我想讲述的一些事情，不知道你能不能，能不能理解我。”
何芷微微笑着望向她，诚恳的点头，表示愿意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女人叫王若吟，她的故事要从她的大学时代讲起，20年前，家境殷实的天之娇女，落入俗套的爱情陷阱。
与青春懵懂的少女无异，当时大二的王若吟路过篮球场，捡了一颗篮球，交给篮球的主人后，全场都在起哄。
脸皮薄的女孩子那见过这种阵仗，羞红了脸，手足无措。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男孩，为她解了围。
而后的日子里王若吟三番两次的偶遇男孩，顺理成章的开始慢慢接触，不可避免的爱上了他。
后来嘛，爱情的糖甜的蛀了牙，痛苦也随之到来。
临近毕业，两人为了将来工作生活的计划，有了分歧。王若吟是山城本地人，家底丰盛，家里人打点好一切更愿意她在本地发展，而男孩来自偏远山区，心有大志，预备和王若吟到发展空间更大的大城市工作。
这件事情遭受王若吟父母阻拦，可她像被灌了迷魂汤一样，不管不顾的跟着男孩远走他乡。
王若吟的家里为了逼迫她回来，断了一切经济支撑，只希望她回头是岸。但年轻的王若吟爱情至上，很是固执的相信有情饮水饱。
可是短短不到一年，经过社会的摧残，工作上的失意，生活上的困顿，让王若吟不得不向家里低头拿钱，糊弄着家里人说会尽快回去。
男孩再也不是那个阳光开朗的人，被工作锉平了傲气，徒留一身圆滑。
他开始嫌弃王若吟不能助他扶摇直上，开始时不时找茬，甚至长久以往的对王若吟实施冷暴力。但偶尔又会笑脸相迎给她一颗糖吃。
王若吟在他反复无常的情绪里被滋养出心理疾病的种子。
未婚先孕是王若吟悲哀命运的开始，原本聪慧机灵的她在公司好不容易从小职员熬到管理层，她前途一片光明，可总有人卯着劲儿的算计着她。
曾经的同事匿名举报她作风不好，未婚先孕给公司带来不好的影响，有人妒忌她的业务能力，风言风语的谣传，说她肚子里的，是某个香港富商客户的私生子。
而男孩在这样紧要的关头，没有站出来给王若吟一纸证书，甚至他也心存疑惑。
王若吟受的打击不小，狠下心来要离开大城市，要分手，唯独孩子，她舍不得。
捏着她的短处，痛处，男孩开始单方面谈判。
“你要是心里没鬼，那就把孩子生下来，是我的我跟你结婚。”
“就你这现在样，工作也没了，除了回家被你爸打死，你还能去哪里啊?除了我要你，谁还敢要你？”
“我是想着和你这么多年，有感情，不然我会娶你？”
“你回去问问你家里人你丢不丢人。”
“你辞职吧，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你看看他们都怎么说你的，怪不得前段时间老是这么晚回来，饭也不知道做。”
王若吟像是为了自证一般，固执的没有听千里迢迢赶来的母亲的话，硬生生熬到生产，是个女孩儿，她最疼爱的女儿。
婚礼操办的简单，王家人出了大半，陪嫁一辆小轿车给男孩，只希望他能对王若吟好一些，对孩子好一些。但也宣布，今后她是死是活都是她自己的选择，王家人也不再插手。
随着王若吟沦为家庭主妇，再也不见往日的魅力，整天被孩子拖着硬生生的从明媚娇柔前途无限的的少女成了一脸沧桑的阿姨。她妈妈心疼她，但迫于她爸爸的威严，只能暗中偷偷救济，那些寄给王若吟和孩子的钱，被男人拿走大多数做生意，好在生意确实越来越红火。
这十几二十年间，王若吟醉心于家庭，只期望照顾好女儿和丈夫的日常生活，早已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在外她是人人羡慕的太太，在内她无数次扛住了中年男人常见的把戏，出轨。“只要人回家就好。”她总是这么安慰自己。
唯有这一次彻底击垮了王若吟的心理防线。
当年轻妩媚的第三者撑着孕肚上门叫嚣，男人却用工作作为借口，不出面不解释 ，留个烂摊子。
女儿不理解王若吟这些年来做小伏低卑微的样子是为了什么，新时代女性给予她的思想更加让她看不起王若吟。
“离婚吧，我们离婚吧。我什么都不要，你快点签字。” 王若吟再次跟男人重复这句话的时候，口气里竟有了一次期待自由的雀跃，耽误了20年的时间去认清一个人，她实在输的惨。
可男人到头了却不愿意放手。 “你离了我？你有本事离了我？这些年不是我供你吃喝，你早饿死了，你能干点什么？什么都干不好！ ” 男人有些歇斯底里的在电话里怒吼。
“不过是逢场作戏，那个男人身边没有几个莺莺燕燕啊？” 这话说得倒像是王若吟不对了。
“离婚可以，你妈家拆迁分的款，房子，给我一半，我就离，不然你想都别想。你敢走，你看看我敢不敢到你妈家里去闹。我出轨，我出轨都是你逼的，你看看你那张脸，你的皱纹，你腰上的游泳圈，你毛躁的头发，你成什么样子了都，跟我离了你是觉得还能找到下一个第二春？做梦吧你！”]
眼前的王若吟神情落寞，“他说的这些话，让我觉得这20多年来，我活的都好没有价值，像是个承载着我母亲财产的累赘。所以，我自杀了。我给我妈打了电话，要求真正的跟她断绝关系，去公证，不要给我留下任何一点财产。其实他总觉得，我妈就我一个女儿，这些年关系有所缓和，我妈以后留下的都会是给我的。”
“可是我命大，安眠药吞了几颗，手腕上划开这么一条口子，愣是没能要了我的命。 ” 王若吟指着手腕上的疤痕，有些颓然的笑了笑。
“王姐，我就这么叫你吧。 ” 何芷起身续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上，不轻不重的握着她的手，像是要给予她一些力量。
“王姐，我能从你的讲述中，看到你这些年来的委屈和心酸，但你要明白，及时止损，为时不晚。除了死亡，付出任何代价去换取你未来的自由，都可以，必要的时候也需要用法律手段介入，你太害怕，也太着急，不过好在，你现在还在。”
王若吟若有所思的看着何芷，像是在心里筛选了许多问题，却在只问了一句话：“他爱过我吗？他为什么这样对我。我问他，他却再也不说爱我了。”
“或许，本来爱过，但你要知道王姐，一个好的爱人，是能为你提供良好的情绪价值的，不会否定你的能力，贬低你的人格，践踏你的价值。”何芷的观念或者说正确的爱情观，应当如此。
“王姐，你来找我，说明你还是对生活抱有希望的，不是吗？” 何芷诚恳的看向她，王若吟的眼睛里氤氲起了水雾。
“我是不是真的这么一无是处？衰老，没有社会地位，没有朋友，生活圈子，连我女儿也不喜欢我了。你知道吗？我女儿曾经是我生活下去的全部动力，为了她我一直....” 提到伤心处，王若吟快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你的人生，首先是你，王若吟。不是谁的女儿，不是谁的妻子，不是谁的母亲。你被他长久的困在方圆之地，被迫接受着他带给你的言语上的伤害，甚至暴力。不是拳头打在你身上才叫做暴力的王姐。人这一生，不怕跌倒只怕爬不起来。你离不开他的原因是你的娘家没有站在你的背后，你和女儿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生活，孩子需要在一个较为健全的家庭成长。可是呢，王姐你有没有想过，每每他对你施暴，当然我是指言语上的贬低，歧视乃至于羞辱，女儿看在眼里，她会认为爸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更多的类似案例下，女孩们通常都会说，我不要做我妈妈那样的女性，我不要找我爸那样的男性，可是长时间家庭氛围的侵染，会让她们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下一个\"妈妈。\" 或者对婚姻产生恐惧。你并不是一无是处。需要控制你，占有你，强迫你，才会每时每刻对你施压，让你产生应激心理。”
王若吟点头表示赞同。
“王姐，你的困扰你的不快乐都来自他言语上对你的操控，他曾经或许没有像现在这样明确的攻击你，但总是以为你好，为了家好这样的说辞对你提出“意见” 我相信你曾经困惑过，但在你的处境里，这样的“意见”逐渐把你培养的逆来顺受。让你失去了你自己的判断力，感受力。至于出轨，更不用说了，婚姻是神圣的，当它不在对人具有约束感，道德感的时候，你应该及时抽离。
要想挣扎出来 ，你需要先问问自己，你什么时候才能以自我为中心？ ”
“以自我为中心？”王若吟不解的问道。
“对，以你自己为中心，你看这样好吗？咱们做一个为期一周的约定，这7天里，每一天都依照自己的心情去生活。”
“要是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呢？ ”
“写写画画，漫无目的的游走，透过镜头看看你生活中的风景，暴食或者断食，写作或者唱歌，再或者蒙头大睡一天，屏蔽整个世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世界不会弹出提示框，询问你是否要这样做。这不是留给你的作业不需要你和我汇报或者说打卡？当然，如果你愿意和我分享，我很乐意做你的听众 。”
王若吟显得有点茫然，但她仍旧接受了这个约定。是的，那些繁复又一眼能望到尽头的日子里除了柴米油盐之外，还有更重要的“自我”需要打理。
何芷拉开的窗帘，渗透进的阳光，好像一点一点的开始渗透进王若吟千疮百孔不被自己认可的内心，她推门出去前的一刻，何芷指了指墙上的时钟对着她眯着眼睛笑：“无论如何，按时好好吃饭。”
回到山城任职，正处立夏，昼长夜短。初晨的阳光在五点半刺破窗帘，温热的风吹动树叶晃动，地面上投影出一片斑斓的色块，这样的五月已经隐约预示着高温酷暑即将来临。
何芷突然惊醒过来两秒钟，又迅速的闭上眼睛用被子蒙着头，试图在闹钟响起之前再次进入梦乡，但不遂她愿，刚闭上眼睛，闹钟适时的震动起来。
点亮手机，各类APP已经开始推送今日要闻，信息重叠累积，她往下滑动几次，猛然发现凌晨有一条小助理白露发来的未读短信。
九点，何芷准时出现在机构，走进办公室拉窗帘，阳光下细密的尘埃飞散落地。泡好一杯茉莉花茶坐定在办公桌前。
一杯热茶后，何芷的背汗涔涔的，白衬衣贴在背上生出一种黏腻的感觉，披散着的头发被她束成干练的马尾，光洁的脖颈被光透着似乎像一块羊脂玉。
整理好资料看了几条学习视频后，时间指向10:30，办公室的门被叩响。
这是今天的第一位来访者。
何芷之前有看过她填写的问诊记录。
看似刚到中年的女人进门，低垂着头，她看起来穿着精致一丝不苟，但又明显的可以看到她的发际间已经有丝丝白色交织。
何芷注意到她手腕上泛白的疤痕像一条短短的蜈蚣蛰伏，不由得对她生出一丝怜惜。
黄色的单人座真皮沙发一左一右放置在办公桌对面。柔软，包裹感很强，偶尔何芷也会在上面午睡，有一种被臂膀环抱的安全感。女人坐下后却没有得到放松，脊背怪异的挺着，身体更向着何芷一侧倾斜，眼神看向不远处角落里的一盆黑金刚盆栽的枝叶，愣愣的，没有生气。
“放轻松点不要这么拘谨。今天，就把我当做朋友一样倾诉一下心里的烦闷，可以吗？”
何芷征求女人同意后起身拉起遮光帘，打开暖色的落地灯，重新拆开了一盒无火香薰，栀子花混合檀木的味道会让人感觉沉稳舒适。
或许是难得感受到这样放松沉寂的氛围，很快，女人打开了话匣子。
“何老师，你看着很年轻，我想讲述的一些事情，不知道你能不能，能不能理解我。”
何芷微微笑着望向她，诚恳的点头，表示愿意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女人叫王若吟，她的故事要从她的大学时代讲起，20年前，家境殷实的天之娇女，落入俗套的爱情陷阱。
与青春懵懂的少女无异，当时大二的王若吟路过篮球场，捡了一颗篮球，交给篮球的主人后，全场都在起哄。
脸皮薄的女孩子那见过这种阵仗，羞红了脸，手足无措。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男孩，为她解了围。
而后的日子里王若吟三番两次的偶遇男孩，顺理成章的开始慢慢接触，不可避免的爱上了他。
后来嘛，爱情的糖甜的蛀了牙，痛苦也随之到来。
临近毕业，两人为了将来工作生活的计划，有了分歧。王若吟是山城本地人，家底丰盛，家里人打点好一切更愿意她在本地发展，而男孩来自偏远山区，心有大志，预备和王若吟到发展空间更大的大城市工作。
这件事情遭受王若吟父母阻拦，可她像被灌了迷魂汤一样，不管不顾的跟着男孩远走他乡。
王若吟的家里为了逼迫她回来，断了一切经济支撑，只希望她回头是岸。但年轻的王若吟爱情至上，很是固执的相信有情饮水饱。
可是短短不到一年，经过社会的摧残，工作上的失意，生活上的困顿，让王若吟不得不向家里低头拿钱，糊弄着家里人说会尽快回去。
男孩再也不是那个阳光开朗的人，被工作锉平了傲气，徒留一身圆滑。
他开始嫌弃王若吟不能助他扶摇直上，开始时不时找茬，甚至长久以往的对王若吟实施冷暴力。但偶尔又会笑脸相迎给她一颗糖吃。
王若吟在他反复无常的情绪里被滋养出心理疾病的种子。
未婚先孕是王若吟悲哀命运的开始，原本聪慧机灵的她在公司好不容易从小职员熬到管理层，她前途一片光明，可总有人卯着劲儿的算计着她。
曾经的同事匿名举报她作风不好，未婚先孕给公司带来不好的影响，有人妒忌她的业务能力，风言风语的谣传，说她肚子里的，是某个香港富商客户的私生子。
而男孩在这样紧要的关头，没有站出来给王若吟一纸证书，甚至他也心存疑惑。
王若吟受的打击不小，狠下心来要离开大城市，要分手，唯独孩子，她舍不得。
捏着她的短处，痛处，男孩开始单方面谈判。
“你要是心里没鬼，那就把孩子生下来，是我的我跟你结婚。”
“就你这现在样，工作也没了，除了回家被你爸打死，你还能去哪里啊?除了我要你，谁还敢要你？”
“我是想着和你这么多年，有感情，不然我会娶你？”
“你回去问问你家里人你丢不丢人。”
“你辞职吧，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你看看他们都怎么说你的，怪不得前段时间老是这么晚回来，饭也不知道做。”
王若吟像是为了自证一般，固执的没有听千里迢迢赶来的母亲的话，硬生生熬到生产，是个女孩儿，她最疼爱的女儿。
婚礼操办的简单，王家人出了大半，陪嫁一辆小轿车给男孩，只希望他能对王若吟好一些，对孩子好一些。但也宣布，今后她是死是活都是她自己的选择，王家人也不再插手。
随着王若吟沦为家庭主妇，再也不见往日的魅力，整天被孩子拖着硬生生的从明媚娇柔前途无限的的少女成了一脸沧桑的阿姨。她妈妈心疼她，但迫于她爸爸的威严，只能暗中偷偷救济，那些寄给王若吟和孩子的钱，被男人拿走大多数做生意，好在生意确实越来越红火。
这十几二十年间，王若吟醉心于家庭，只期望照顾好女儿和丈夫的日常生活，早已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在外她是人人羡慕的太太，在内她无数次扛住了中年男人常见的把戏，出轨。“只要人回家就好。”她总是这么安慰自己。
唯有这一次彻底击垮了王若吟的心理防线。
当年轻妩媚的第三者撑着孕肚上门叫嚣，男人却用工作作为借口，不出面不解释 ，留个烂摊子。
女儿不理解王若吟这些年来做小伏低卑微的样子是为了什么，新时代女性给予她的思想更加让她看不起王若吟。
“离婚吧，我们离婚吧。我什么都不要，你快点签字。” 王若吟再次跟男人重复这句话的时候，口气里竟有了一次期待自由的雀跃，耽误了20年的时间去认清一个人，她实在输的惨。
可男人到头了却不愿意放手。 “你离了我？你有本事离了我？这些年不是我供你吃喝，你早饿死了，你能干点什么？什么都干不好！ ” 男人有些歇斯底里的在电话里怒吼。
“不过是逢场作戏，那个男人身边没有几个莺莺燕燕啊？” 这话说得倒像是王若吟不对了。
“离婚可以，你妈家拆迁分的款，房子，给我一半，我就离，不然你想都别想。你敢走，你看看我敢不敢到你妈家里去闹。我出轨，我出轨都是你逼的，你看看你那张脸，你的皱纹，你腰上的游泳圈，你毛躁的头发，你成什么样子了都，跟我离了你是觉得还能找到下一个第二春？做梦吧你！”]
眼前的王若吟神情落寞，“他说的这些话，让我觉得这20多年来，我活的都好没有价值，像是个承载着我母亲财产的累赘。所以，我自杀了。我给我妈打了电话，要求真正的跟她断绝关系，去公证，不要给我留下任何一点财产。其实他总觉得，我妈就我一个女儿，这些年关系有所缓和，我妈以后留下的都会是给我的。”
“可是我命大，安眠药吞了几颗，手腕上划开这么一条口子，愣是没能要了我的命。 ” 王若吟指着手腕上的疤痕，有些颓然的笑了笑。
“王姐，我就这么叫你吧。 ” 何芷起身续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上，不轻不重的握着她的手，像是要给予她一些力量。
“王姐，我能从你的讲述中，看到你这些年来的委屈和心酸，但你要明白，及时止损，为时不晚。除了死亡，付出任何代价去换取你未来的自由，都可以，必要的时候也需要用法律手段介入，你太害怕，也太着急，不过好在，你现在还在。”
王若吟若有所思的看着何芷，像是在心里筛选了许多问题，却在只问了一句话：“他爱过我吗？他为什么这样对我。我问他，他却再也不说爱我了。”
“或许，本来爱过，但你要知道王姐，一个好的爱人，是能为你提供良好的情绪价值的，不会否定你的能力，贬低你的人格，践踏你的价值。”何芷的观念或者说正确的爱情观，应当如此。
“王姐，你来找我，说明你还是对生活抱有希望的，不是吗？” 何芷诚恳的看向她，王若吟的眼睛里氤氲起了水雾。
“我是不是真的这么一无是处？衰老，没有社会地位，没有朋友，生活圈子，连我女儿也不喜欢我了。你知道吗？我女儿曾经是我生活下去的全部动力，为了她我一直....” 提到伤心处，王若吟快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你的人生，首先是你，王若吟。不是谁的女儿，不是谁的妻子，不是谁的母亲。你被他长久的困在方圆之地，被迫接受着他带给你的言语上的伤害，甚至暴力。不是拳头打在你身上才叫做暴力的王姐。人这一生，不怕跌倒只怕爬不起来。你离不开他的原因是你的娘家没有站在你的背后，你和女儿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生活，孩子需要在一个较为健全的家庭成长。可是呢，王姐你有没有想过，每每他对你施暴，当然我是指言语上的贬低，歧视乃至于羞辱，女儿看在眼里，她会认为爸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更多的类似案例下，女孩们通常都会说，我不要做我妈妈那样的女性，我不要找我爸那样的男性，可是长时间家庭氛围的侵染，会让她们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下一个\"妈妈。\" 或者对婚姻产生恐惧。你并不是一无是处。需要控制你，占有你，强迫你，才会每时每刻对你施压，让你产生应激心理。”
王若吟点头表示赞同。
“王姐，你的困扰你的不快乐都来自他言语上对你的操控，他曾经或许没有像现在这样明确的攻击你，但总是以为你好，为了家好这样的说辞对你提出“意见” 我相信你曾经困惑过，但在你的处境里，这样的“意见”逐渐把你培养的逆来顺受。让你失去了你自己的判断力，感受力。至于出轨，更不用说了，婚姻是神圣的，当它不在对人具有约束感，道德感的时候，你应该及时抽离。
要想挣扎出来 ，你需要先问问自己，你什么时候才能以自我为中心？ ”
“以自我为中心？”王若吟不解的问道。
“对，以你自己为中心，你看这样好吗？咱们做一个为期一周的约定，这7天里，每一天都依照自己的心情去生活。”
“要是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呢？ ”
“写写画画，漫无目的的游走，透过镜头看看你生活中的风景，暴食或者断食，写作或者唱歌，再或者蒙头大睡一天，屏蔽整个世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世界不会弹出提示框，询问你是否要这样做。这不是留给你的作业不需要你和我汇报或者说打卡？当然，如果你愿意和我分享，我很乐意做你的听众 。”
王若吟显得有点茫然，但她仍旧接受了这个约定。是的，那些繁复又一眼能望到尽头的日子里除了柴米油盐之外，还有更重要的“自我”需要打理。
何芷拉开的窗帘，渗透进的阳光，好像一点一点的开始渗透进王若吟千疮百孔不被自己认可的内心，她推门出去前的一刻，何芷指了指墙上的时钟对着她眯着眼睛笑：“无论如何，按时好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