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季怀惊去了一趟银行,按照李江南的指示,从银行里取了些季母生前给她留的学费。

    七月下旬,温知乔先她一步收到了上海外国语学校的录取通知。

    季怀惊看着满屏聊天记录的班级群,心情烦躁地熄了屏。

    “季怀惊,你这分数也能上北大啊,录取通知怎么的还没发给你啊?”李江南剥开香蕉皮问她。

    “我也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时,季怀惊的手机自动关机,并且还嗞嗞了两声。

    李江南“哟”了一声,问道:“你这手机出啥毛病了?”

    “用了六年多一直没换,可能电池寿命到头了。”季怀惊解释道。说着,她垂下眼睑。

    李江南掏出手机,从购物软件里翻找着什么,然后递给季怀惊:“诺,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手机,妈给你买。”

    季怀惊摇了摇头:“这哪能?又不是没手机就活不了了。我去网上找个几百块的备用机就好。”

    李江南不耐烦地“啧”了一下,说:“给你买就是了,妈钱多,使去。”

    季怀惊抿了抿唇,只好一个个挑,最后看中了一款比较便宜而且评论都说不错的手机,才归还给了李江南。

    李江南把剥好的香蕉给她,又问:“我让你去取你妈给你留的一笔钱,取了没?”

    “刚取了。”

    “留了多少?”

    “十八万,撑到大学结束没问题的。”

    “十八万?这么少,哎哟我的天,至少三十万吧?你妈也是的,供孩子读书哪有不花多点钱的道理?”

    温儒礼也从厨房里走出来,将刚做好的果盘递给季怀惊,随口说道:“别着急,我看联系一下老季,让他也给点,这好歹也是亲骨肉。”

    李江南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说:“季怀惊长这么大,这个混蛋管过吗?一笔钱也不给,找他要还差点吵起来!”

    温儒礼人如其名,遇事根本不激动,反而相当冷静自持,他拨通电话,开口就很优雅:“喂老季啊?”

    季父的语气相当不耐烦:“啥事,赶忙说。”

    温儒礼战术性地笑了一声:“就是这季怀惊的大学学费,你看着给个十八万多吧……”

    季父的神色缓了缓,“季怀惊上大学了?”

    季怀惊此时无措地揪紧衣摆,温儒礼打电话向来喜欢开扬声器,所以刚才季父的问题被她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她十八岁,父亲竟然还不知道她已经上大学了。

    “是啊,这孩子多优秀,分数也查了,考个985,完全不在话下。”温儒礼语气懒懒。

    季父倒也不缺钱,他“嗯”了声,说:“行,这钱我待会打她卡里,还有事,挂了。”

    温儒礼还想说点什么,他“唉”了几声,见电话挂了,不禁蹙了蹙眉。

    李江南在一旁翻着白眼:“这爹当的人模狗样,孩子上大学了也不关心。”

    季怀惊抿了抿唇:“我先回房间了。”

    温儒礼换了一副表情,对着季怀惊乐呵呵地笑:“惊啊,知乔跑哪去玩了,怎么不跟着一块去?”

    “她和她男朋友约会去了。”季怀惊语气平淡。

    温儒礼和李江南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责备温知乔,反而看温知乔长大了也就由着她谈恋爱去了,这方面他们倒是看的很开明。

    “你让温知乔保护好自己,小姑娘家家的,倒时候让人给欺负了怎么办。”

    季怀惊的脑子里渐渐浮现出朱译和她谈恋爱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唇:“不会的,她男朋友也是我同学,人挺好,禽兽行为做不出来的。”

    季怀惊隔天选好的手机就到了,她捣鼓了一番,终于登上了微信,而且也收到了来自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

    将这一切告诉了李江南和温儒礼后,他们高兴地到处打电话煲粥,恨不得逢人就说季怀惊上了北京大学的事情。

    温知乔是前一天凌晨回家的,温儒礼给她留了灯,见她平安归来,也没说什么。

    得知季怀惊考上北京大学的喜事,温知乔更是激动万分,她将季怀惊的录取通知书左拍右拍,发到了朋友圈炫耀。

    季怀惊一点开微信朋友圈,上面最新的一条则是温知乔发她的录取通知书,配文案:这是我妹妹,可优秀啦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湿了湿眼眶。

    最后温知乔还将照片发到了她们的同学群,同学群本就空空荡荡地突然就炸开了锅。

    季怀惊翻着聊天记录,忍不住笑出了声。

    “恭喜啊卧槽!!!!!”

    “早就特别看好季怀惊了,没想到果然不负众望!!!”

    “啊啊啊啊我的神仙同桌!!!!”

    “牛逼啊小鲸鱼!!不过也算是意料之中了。”

    “好厉害救命!!!!恭喜恭喜!”

    “好棒真的,搞不懂小季高中时为啥总这么安静,果然读书人都不爱讲话的……!!!”

    “恭喜喔!好牛!”

    季怀惊越往下翻,泪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还有最新的一条消息,这个人的群昵称用的是自己的真名。

    【江昱:恭喜。】

    季怀惊愣了愣神,温知乔却将头凑过来看,然后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我操,这是江昱吗?他居然说话了?我记得他都不爱上线哎?”

    季怀惊红了红脸颊,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季怀惊在班群里回上信息。

    【鲸落:谢谢各位,大家都很优秀啊。】

    温知乔信息窗口又弹出了一条消息,她折返回去拿了一趟手机,几分钟后她的脸色稍稍缓和。

    “季怀惊,温卓言那个逼放暑假了,让我们过去接他回家。”

    季怀惊愣了愣,说道:“他们初中生这么快放暑假吗?”

    “嗯,准初三了嘛,提前放暑假很正常,况且他们八月中旬还要回学校补课,初三开始人家就要背着压力学习了。”

    季怀惊抿了抿唇,随口一说:“好拼啊,好努力啊。”

    温知乔觉得无语,反驳道:“哪有你努力,直接高材生。”

    季怀惊:“……”

    接到温卓言回来后,本就有些萧条的家里又热闹了几分。

    李江南和温儒礼的话题都只围绕着“你看看你暑假要不要你季怀惊姐姐给你补补物理”

    “阿季可考上了北大,你呢?你的梦想该不是做条咸鱼吧?”

    “暑假缺啥补啥,你姐还考上了上海外国语,你英语基础差,让温知乔给你补一补。”

    然后就是温卓言几乎崩溃的声音:“我可以拒绝吗?”

    “不行。”

    温知乔也参与话题:“我不想给他补课,我要出去玩!”

    季怀惊抿了抿唇,回了房间。

    她静坐了一会,又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她又翻开那本新的记事簿。

    然后在第二页写上新的内容:

    7.16 暴晒

    考上北大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很棒。

    看到班级群里他的祝福了,好开心……

    我也想知道他考上了哪个大学。

    ……

    写完这短短的几句话后,季怀惊又宝贝地拂了拂封面,将本子收进柜子里。

    随后她觉得有些不妥,又拿出来写上几句话——

    我知道他的名字,叫江昱,日立昱。

    没几天之后,季怀惊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她找了一份暑期工,即使李江南口干舌燥地告诉她,她的经济条件不需要去外出打工,但是季怀惊还是想找点事做。

    温知乔得知季怀惊去兼职做了一个饮品店的收银员后,立马给她转了四千五。

    季怀惊没收,问她为什么要转给她这么多钱。

    温知乔说,你不是去打工了嘛?太穷了?

    没等季怀惊回复她的消息,一条好友申请弹了出来。

    她点进一看,这个网名她并不认识,对方申请好友的原因是:

    Hi小鲸鱼,我是简辞,从蒋阳那里要的你微信,就是关于那封信的事情,我想和你谈谈。

    季怀惊的心陡然一颤,然后秒通过。

    简辞长话短说,一看季怀惊点了通过,就说道:【呲呲:哈喽,我帮你给的那封信已经放到蒋阳那里了,蒋阳同学偷偷给了樊淇,你应该知道樊淇吧?樊淇看了几眼之后,然后蒋阳】

    后面的内容,简辞没有再发,季怀惊疑惑问:【然后蒋阳怎么了?】

    【呲呲:蒋阳看了没看我不知道,话就带到这里咯,顺便恭喜你考上北大啦!】

    季怀惊眯了眯眼,回复道:【谢谢姐姐。】

    季怀惊没什么表情地收起手机,然后开始面带笑容地迎接她的第一个客人。

    客人付了钱后就走了,季怀惊顿时放松了不少。大概站了不知道多久,下午五点时她才收工。

    收工回家时,李江南正在给她闺蜜打电话抱怨着什么,温儒礼则坐在茶几上看电视,温卓言在房间里玩着电脑,温卓泓则在写作业。

    季怀惊毛手毛脚地放下东西后,这才开始洗澡、敷面膜。

    温知乔这时打来电话,季怀惊按下接听和扬声器。

    “喂?帮我跟爸妈讲一下,我晚上不回来。”

    季怀惊敷面膜的手一顿:“你、你不回家要去哪,晚上的话……”

    “去朱译家啊。”温知乔有些疑惑她为什么这么紧张。

    “你不太好吧…一个女孩子。”季怀惊感觉到自己的三观在被震碎。

    “哈哈哈,肯定假的啦,我在附近的ktv,你也来吧,好多高中同学都在呢。”

    季怀惊默了几秒,说:“我不想去,宅在家不好吗?”

    “去吧去吧。难得放假没作业。”温知乔又一次催促。

    季怀惊刚洗完澡,此刻正吹着冰爽的空调,想了想,她从衣柜里翻出两年前买了但没穿的挂脖吊带。

    穿好挂脖吊带和喇叭裤后,季怀惊还在想要不要画个小妆,温知乔就将ktv地址发了过来。

    看着镜子里容光焕发的自己,饱满的额头,白皙的懒蛋,还是决定不化妆了。

    她梳了梳头发,跟李江南说了一声后就出门了。

    出门之前,温卓言拉了拉她的衣角。

    季怀惊垂头看他。

    “要不你带我出去玩呗?这几天都没下雨,屋里面老闷了。”

    季怀惊摇头拒绝道:“不行,你给我在家里好好写作业,我一回来就看见你在打游戏,回去学习去。”

    温卓言又软磨硬泡道:“哎呀求你了求你了,我想放松放松,真的好累……”

    季怀惊无奈叹息一笑,只好把他也带上。

    到了ktv包厢后,季怀惊坐在温知乔旁边。温知乔见她来,只是看了一眼,刚准备收回视线时,眼神又瞟到一旁的温卓言。

    “不是……你带这个二臂来干嘛?”温知乔拉过季怀惊问。

    季怀惊抖了抖肩,只好解释道:“他逼我的,没办法。”

    温知乔也没多说什么,就拉着季怀惊一块嗨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温知乔又跑去和沈贝贝她们玩,季怀惊孤独落单,只好在沙发的一角乖乖坐着。

    她用余光看见,有个男生落坐在她旁边,男生穿着简单的黑色短袖,头发有些乱,像是也刚洗过澡,身上还充斥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还没等季怀惊去看是谁时,她感觉周遭的气息黑压压的一片,然后就是那个男生附在她耳畔说:“同学,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听到熟悉并且久违的声音,季怀惊错愕抬头,撞上了江昱深邃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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