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上映一场偏穿越题材的电影,叫《有幸赴约》。

    那晚老师正值开会,于烬便邀请陎由跟自己一起去看。

    前几天刚考完场大试,班级里都有些浮躁,少有人真正认真刷题。

    他们悄悄地溜出班级,下楼时遇见提着一大袋零食的王様。

    王様问道:“我能一起去吗?”

    从后门出来接王様的段狄听到此话,一把拽走后者:“人家认识你吗?”

    “别露馅了。”

    “不是,就这有朋友这件事也算说谎吗,跟她明说不好吗?”

    “能少些麻烦就少些,就剩几年了,让他安心些。”

    陎由隐约听到几句,要问的话硬塞了回去。

    她会等。

    她有过多次遗憾,渐渐地她分不清何事遗憾何事庆幸。

    他和她的座位不在同一排,陎由坐在他的左斜下角。

    全场陷入漆黑时,陎由侧头看了眼直盯大屏幕的于烬,不出声说了句话。

    影片的女主角叫云玥,高考完当天自己莫名成透明人,她惊恐地穿梭在街道,企图得到帮助,下一刻在某个高楼楼顶同样是透明人的男生飞到她眼前。

    他含着泪:“你终于来了。”

    后来,男生不见了,转瞬而来的是她穿越到四十年前的当天,长相相似的老爷爷久站在一个墓碑前,墓碑上的照片是她,她脑海里袭涌许多陌生记忆,记忆里有位没有面容的女生,她感觉女生在唤她,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后退。

    下一个画面是她这一年五月医院,那个男生躺在病房里,奄奄一息,身体里有一个念头叫她:

    去告诉他“我喜欢他”

    影片的最后,女生试图抓住男生,坠入海的男生只是对她笑。

    “我只是来告诉你,我们赴约了。”

    灯亮那一刻,陎由懵逼地望向于烬  。

    于烬笑了笑,解释道:“这部电影是导演为了纪念她患绝症已去世的老伴。”

    “我喜欢你是迟来的赴约。”

    “那导演还在世吗?挺希望她能看到自己的心血。”

    他声音低沉:“她没撑到这一天,但,她赴上约了,不遗憾了。”

    “那就好,你竟然能看懂诶。”

    他笑而不语。

    你我会出现遗憾吧

    也没等来吧

    陎由看着对方暗淡下来的眼眸,不知所措。

    于烬走出电影院,回过神时身边早已没了人。

    此时电影院内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于烬在周边找了几圈,最后在娃娃机前找到奋力抓娃娃的陎由。

    于烬走上前,想看看她情有独钟的娃娃。

    从夹子中逃落的机车钥匙扣让于烬感到震惊,身子不受意志影响乍然杵在原地。

    陎由敏锐听见轻微的脚步声:“给你抓一个东西,逗你开心。”

    对方却久久不来,她回头道:“我抓不住,你试试。”

    于烬回过神,走向前:“你要哪一个?”

    “那个机车。”陎由偷偷瞧了他一眼。

    “外面有卖的。”他投了两个币。

    “有吗?那我花二十多好悲。”

    于烬见陎由表情有些委屈,便说道:“不亏,外面那个五十。”

    “啊,那那么贵吗?”

    他从机子下取物口拿出东西:“嗯,给你。”

    “这抓给你的。”

    “我有过了。”

    她看到陎由眼里范过失落,说道:“刚刚抓到两个。”

    新年时,陎由觉得尴尬,不好意思再赖在他家。

    她坐在一处廊亭,看着提着大包小包的人们和玩得不亦乐乎的学生们,唯有她格格不入。

    她垂下眼睑,试图将自己与外界隔绝。

    于烬站到她面前:“我爸新年又不回来了。”

    “走吧,与我一起过新年。”

    “谢谢,新年快乐。”陎由不知该如何回答,勉强挤出。

    舒浔抱着一堆炮,乐呵呵地摔了起来,抛到地面上的炮,有一个不小心崩射到行人的电瓶车上。

    段狄被突如其来的声响猛吓一大跳,电瓶车似乎也受到影响操作失控摔倒在地。

    她赶忙上前,帮他一起扶电瓶车,不停道歉。

    “没事,谢谢送我好运。”

    “嗯?”舒浔疑惑地抬眉。

    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她朝那个方向大喊了声:“陎由!陎由!”

    段狄被她拉到对方面前,脸上的灰尘让人忍俊不禁。

    于烬出于礼貌地给对方纸巾。

    舒浔乐滋滋提议道:“你们要放烟花吗?”

    没人反对。

    天上挂着沉舟的幽灵般的冷月,海面滞凝不动,偶尔浪花波动。

    随着一声呼啸,烟花在空中傲然绽放,扑亮孤零零的夜空,幻化成流星雨散向四方,了然无痕。

    短暂的,只凝刻一瞬。

    高中时,陎由去了一中,于烬去了二中。

    故意的。

    他在以自己的方式告别。

    于烬自从那一年开始躲自己,她不知为什么,只能每天做早餐来跟他有所交集,但她却让于暮不告诉于烬。

    或许赎罪吧。

    高二那年,她跟女学生发生争执,女学生带着他的混□□男朋友放学来找她岔。

    其实被找的那一刻,她已经做好了死的决定。

    但躲了她一年半的于烬却骑着机车杀出窄巷,一把带走她。

    逃走时她看见了有位人目睹了这一切。

    他挨处分了。

    他被退学了。

    那晚,她撕心裂肺地怒吼道:“别管我了,好好学习好吗?”

    他没一说话一直低着头。

    一直推着机车跟在她后面,为她照亮回家的路。

    后天她没去学校,去帮他找收他的学校。

    每天在校门口等她的于烬听说了此事,疯地一般冲到她面前,请求道:“陎由,我一定好好学习,一定。”

    高二暑假,徐娇艳被残忍杀害,非法网站至今还流传着她挂在墙上的头颅。

    应生被押走时,对陎由说:“我那年刚从狱中出来。”

    高考,他还没考上。

    陎由去了离他所在地最近的另一个市。

    故意。

    机场人声鼎沸。

    场内一处,陎由站在舒浔旁边等后者跟她家人告完别。

    没有人来送她。

    她趁着余空又插上耳机放了首《In  Love  Again》。

    过了一会,舒浔碰了碰对方:“走吧。”

    “嗯。”陎由关掉手机,收起耳机。

    她走了几步,隐约察觉有人在看,不觉回头扫视整个机场。

    她这次没感觉到视线,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于是转过身继续朝前走。

    她希望是他。

    再一个高三拍毕业照,于暮在家翻到了三张皱吧的票。

    有一张是晚班车。

    还有一张是后几天的票。

    她知道他在等她。

    于烬拍毕业证的时候,把陎由的照片放在自己心上。

    唯一一张合照。

    大一那年寒假,她回去了一趟,去找躲了她几年的于烬。

    到小区时,公交车站坐着于暮。

    她穿过马路,奔到他面前:“于烬在吗?”

    依旧是那句“不在,出去了。”

    她知道他在骗他,但她无计可施,只能继续到四周转碰运气。

    跑到一道陌生但熟悉的巷口时,一个背着她的骨瘦如柴的男子扶着墙,步履蹒跚往前挪。

    她停了会,背影很像她,但体型与穿衣风格毫不相似,她最后觉得他不是于烬,跑开了。

    男子撑着眼皮,费力抬起满是坑坑洼洼的手摸着下面新增的“LUCKY”。

    找了十多个小时,她疲倦地回到于烬家,打算再碰运气。

    门口的停车场少了于烬机车的影子,之前她去上大学走时机车也没了踪迹,但她想不了那么多,疯狂地拍击于烬家的门,肝肠寸断地喊:“阿鱼,别躲我了!别躲我了!”

    求求你了。

    她说了无数遍,音量以及决心从未减少,最后邻居请来保安将她驱逐出去。

    她那天就只好躲到对面小区的小饭店,蹲于烬。

    说好的,我们做不躲避的朋友的。

    他以为她迟早遇见对方,但她错了 ,于烬半个身影都不愿施舍给她。

    开学那天,舍友给她打了几个电话,她才不情愿离开。

    大二十一月初,陎由做了场奇怪的梦。

    她在深蓝海水边悠哉散步,背后有人唤了她名字。

    不是陎由,是悠悠。

    她欣喜回头,只见他穿着西服,手捧铃兰花,笑着走向她:“我一直在。”

    她的话语。

    幸福归来,纯洁爱情。

    话音刚落,她醒过来。

    脸上噙笑,可背后冷汗直冒 ,梦过后她失眠了。

    她打开VX,习惯性地戳了戳于烬深海的头像,像摸他的头一般轻柔。

    一分钟前他久违地更新了朋友圈,是一条四分左右的小视频。

    他穿着和梦境一样的西装,手指纤细修长,来回弹动着钢琴。

    弹得《梦中的婚礼》,有些蹩脚。

    她含泪发一条短信。

    “我失眠了,你在想我吗?”

    整个学期她都在等他回信,等“未读”变成“已读”。

    正值那一年,每天给她送原味奶茶。

    没有一天落下过。

    她只告诉过于烬,她喜欢喝原味奶茶。

    12月底,她刚打开电脑,就有舍友递来一杯原味奶茶,上面贴着笑脸。

    “陎由,这男的不错,我看好他。”舍友佩服地竖了个大拇指。

    “谢谢。”

    “他还没走吧?”

    “在樱花树下。”

    她将她买给于烬的几箱可乐搬上特意准备的推车,哼着小曲,欢快地来到树下。

    不是他,是段狄。

    她失落地垂下头:“你不是和舒浔在一起了吗?为什么要给我送?”

    “她让我给你的,她希望你每天开心。”

    “帮我跟他说声谢谢。”

    她暗哑道,耷拉着脑袋拖回可乐。

    有几瓶可乐掉了,她也没察觉到。

    段狄看着对方伤心的模样,摇头叹了口气,打开短信列表。

    “12.31已送。”

    他退出聊天界面,将那条联系人删去。

    大四那年,她陪舒浔看望后者已逝父亲。

    偶然间她看见了于烬的墓碑。

    黑白照里的少年冰冷地封刻在墓碑上。

    她脸色苍白,脑子迷糊混乱,平时淡漠的眼睛被惊慌失措笼罩住,全身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透过的冷雨不断地敲打着伤痕累累的内心,野风在周边林子低沉呼啸。

    舒浔见状轻轻抱她,揩去对方源源不断的泪珠。

    于烬家的门半开着。

    舒浔将她扶了进去。

    于暮从某个房间里搬出一大箱子。

    只剩沉寂。

    她颤抖地打开箱子,箱子里的东西让她压抑的喘不过气。

    一个带锁的厚实笔记本。

    两张毕业照。

    一把黑伞。

    一个钥匙扣。

    一个MP3。

    一个录音笔。

    她看着这些物件,强忍住泪,但声线颤抖地快要崩断:“什么时候走的?”

    “你大二11月初。”

    “机车他卖了吗?打到了我银行卡?”

    “嗯。”

    “送奶茶也是他吩咐的?”

    “嗯。”

    “那……那……”她哭的说不出声。

    “都是他干的。”

    “他不想让你难过。”

    “谢谢你告诉我,麻烦了,打扰到你们了,对不起。”

    她歉疚地弯腰鞠躬,再也没有直起来。

    “他将你的喜欢隐藏到心里,不会丢失,放心。”

    “你,我并不遗憾。”

    厚密码日记本,前10页被撕掉,只留扉页一个日记小话。

    今夜风很冽,你格外心动。

    她告诉他的。

    录音笔里是22句生日快乐和一句话。

    前15句前面都带着“抱歉,迟来的生日快乐。”

    “活得轻松点。”

    后来她疯了。

    整夜蹲坐在暗礁上,宛若木头人,一动不动的盯着翻涌的海水。

    起涨了潮水吞噬自己,她只会凄惨地傻笑,一遍又一遍的呢喃:“我在等你,和你一起看海”。

    夏季到来,她每天都去咖啡馆码文。

    一部写给青春的文章《在深海等你》。

    一样,她一坐就是一天。

    服务员看杯中的咖啡凉透,便说:“女士,要不我给你换杯热的?”

    她拒绝道,反而说:“麻烦将我对面那边换成热的,谢谢。”

    他会回来的,一定会。

    她由于长时间不休息,不进食,只拼命码文,不幸猝死在海边。

    那本未完结的书却早早有了好结局和末言。

    “阿鱼,

    我们不久就能一起看海了,

    会赴约的。”

    郊外高中宿舍里,陎由猛睁开眼睛,凄然一笑。

    门外的阵阵嬉笑声愈来愈近,原先空荡荡的墙壁逐渐附上粗壮的身影。

    陎由倚靠着木椅,面色沉静,唯独眼眶蓄着冷瑟的泪珠。

    背后响起令人发瘆的笑声,幽静的房间里不断回响,惊慌了月华。

    接着,沾染人血的铁棒摔落发出巨大声响与急速的关门声撞挤一起,哀鸣不断。

    于烬,再见。

    不。

    我们从未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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