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第二天早上我起得挺早,轻手轻脚去洗了漱,出来时候看见罗已经醒了,睁眼望着天花板发呆。

    “怎么了?”我在床边坐下摸摸他的额头,“睡得不好?”

    “嗯。”他翻了个身搂住我的腰,把脸埋在我的肚子里,“做梦了。”

    “梦见什么了Pl?tzchen?”(小饼干。)

    “梦见在战争时期,我们住在同一栋楼里,你是个苏联姑娘,我是个德国军官。”

    “……哦,”我继续安抚一样摸着他的头发,“和现在差别也不大,也就是职业和立场的问题——我们谁把谁杀了吗?”

    “Schei?e!怎么可能!”他一下子就弹起来了。

    “那你还emo啥。”我起身,“要是没睡好就再睡一会儿吧,我下去做早饭,早上吃西红柿牛肉片儿汤。”

    “……不睡了。”他不太高兴地下床踢踢踏踏进了浴室。

    我跟到门口,敲了敲门:“那我把牛肉扔锅里再回来陪你睡会儿?”

    里面的回应立马就明朗了。

    别别扭扭的撒娇鬼。

    下楼去弄牛肉,斯凯珀也哒哒哒哒跑过来绕着我晃尾巴,用亮晶晶的眼睛看我,还拿毛茸茸的狗头在我腿上蹭来蹭去。虽然他这样的大狗偶尔吃生骨头应该也没啥事儿,但保险起见我还是只给他掰了点儿香肠吃。

    “咱们院长粘人包脾气又犯了,我陪他玩儿一会儿啊,”我摸着斯凯珀跟他交代,“等把粘人包哄好了再给你做大骨头吃。”

    斯凯珀懂事地嘤嘤两声,然后叼着香肠扭头就跑开了。

    嗯?咋啦?这么翻脸无情吗?

    “你又背着我败坏我的名声,”背后一沉,腰也被搂住了,“真不知道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是怎么造谣的。”

    “啊?什么啊?怎么啦?”我熟练地装傻,顺手也给他掰了块香肠怼嘴里了,“也想吃大骨头了?”

    他吃了香肠,含含糊糊说:“我对你的厨艺有了新的认识,太太,现在你做什么我都想尝尝。”

    “态度良好,奖励你一下。”我拍拍他的胳膊让他松开我,去门厅大衣口袋里掏了个小盒子回来放在他面前,“锵锵~”

    “啊……”他低头看着小盒子。

    “怎么了?”我感觉这反应不对,“你怎么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昨天给你挂大衣的时候我摸到它了,拿出来看了一下——只是看了看盒子,”罗拿起盒子把玩着,“昨天你没给我,我还以为你还在因为之前的事生气,但现在看来……”

    “只是忘了。”我说。

    他拉开小盒子上的缎带,打开盒盖儿,露出里面两对金灿灿的耳环。和他一直戴的那两对款式差不多,很厚重的圆环,不过换成了拉丝工艺,在光下会有种粼粼的质感。

    罗笑了,拈起那两对耳环看:“区区没毕业的牙医能有几个钱,隔三差五买金子……”看见耳环内侧錾着的我的名字,笑容更深。

    “院长给我报销啊?”我在他腿上坐下,展开发票给他看,还掏出支笔。

    “嗯,报销。”罗很大方地接过笔,在账单上签了名,“回去拿给贝波,从我的工资划。”

    “院长您万恶资本家这一面也很帅哦。”我揣起账单,“要戴上看看吗?”

    “当然了,要戴到你给我买新的。”

    “那就看咱们单位的效益了。”我用一次性纸杯倒了点儿酒精把新耳环扔进去泡泡,“其实是陪娜美去做耳坠——索隆的耳坠不是丢了一只嘛,这满屁股债也不知道要欠到什么时候。我跟着凑热闹,看拉丝款挺漂亮的,就订了两对儿给你。”

    “Danke,我很喜欢。”他看着我忙忙碌碌,“你有什么想要的吗,Mein Perle?比如什么卓娅医生不答应买给你的设备……”

    “你把我当小孩儿啊?”我把他原来的耳环摘下来,也扔酒精里泡着,用酒精棉揉揉他的耳垂消毒,“不过我最近在学着用普士那套种植牙系统,你要是有时间帮我翻译翻译材料呗?”

    “好。”他一口答应,“齿雕技术的材料也需要吧?”

    “那个先不急,我还得学一阵子呢。”

    我把新耳环捞出来擦干,给他戴上,拨弄一下听它们发出贵金属碰撞时悦耳的闷响,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很漂亮!”把墙上的镜子摘下来给他看。

    罗对着镜子看了看:“还不赖。”捏着耳环翻转角度:“但是戴上就看不到你的名字了。”

    “我只是留个印记,不是想让你挂着招摇过市。”

    “印记?”他笑了,“陛下,我身上到处都是您的印记,要是医学技术允许,您怕不是会把印记打在我的肋骨上。”

    “瞎说!”我愤慨地反驳,“要打也打在髂骨翼上,那多宽敞啊!”摸着他的胯骨:“有这种新技术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哦!”

    “我会留心的。”他说着把我抱起来,搁到餐桌上,“不过现在先来留几个短期印记如何?”一副要开始早间交流的架势。

    “罗,你以前真的没有○生活吗?”我看着他脱衣服那麻利劲儿,“依照我们结婚以来这不到一年的频率,感觉你不像能忍住孤单的人。”

    “冰镇过的啤酒才最好喝,所以为了最完美的口感,等待啤酒冰镇这个过程也不算很难熬了。”这个阴险的混蛋,一边一本正经地回答,一边故意来划拉我的腰。

    我被他摸得痒痒,笑着躲他的手:“院长,年轻的时候太过纵欲老了以后容易肾虚○功能减退哦。”

    “不用担心,起码是八十岁以后的事情。”他毫不在意,“到那时也有很多别的有意思的玩法,你不是也很想探索一下嘛。”

    “真的吗?就现在这种国际局势错综复杂、环境问题日渐突出、社会压力与日俱增的世界,能活到八十岁已经挺了不起的了吧?你居然还想着有○生活?而且到八十岁我们还沉迷在这种低级的□□快乐里吗?”

    “低级就不快乐了吗?你不快乐?”

    “……那倒也不能那么说。”

    就在我们马上要开始享受低级快乐的时候,前门门铃响了。

    “别管。”叶卡捷琳娜率先命令。

    “我去看一眼猫眼,要是路飞艾斯什么的就让他们滚蛋,”我安慰他,“但要是重要人物就没办法了。”无情地推开他,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一下仪表到门厅去。

    看来在每个房间都挂个镜子还是挺有必要的。

    到猫眼前一看,看不到脸,只能看到一团硕大的毛茸茸。

    “你是哪个唐吉诃德?”我隔着门问。

    “是我呀小丽兹!”罗西南迪兴高采烈地回答我,“我到卓娅阿姨那儿找你们,她说你们在这里!所以我就过来了!”

    他算滚蛋人物还是重要人物?

    “你直接从柏林过来的吗?”我打开门让他进来,“累坏了吧?去客房自己放水洗澡闷头睡觉行吗?”

    然后紧跟着后面就神奇地出现了一只艾斯:“早上好啊,克拉丽丝!”非常自然地从我面前走过:“有吃的吗?我好饿啊!”

    再然后,一座尤斯塔斯铁塔铿锵有力地跟着进来:“Привет。”(你好。)

    “怎么了?”罗从厨房出来,没穿上衣,身上的斑斑点点大剌剌露在外面。

    “呃,”罗西南迪看了他一眼,马上变得局促起来,弯腰小声问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哇,罗医生你也在啊!”艾斯仿佛忘记了他是为何大老远到莫斯科来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对啊你们要结婚了啊,我刚才还想问你咋会在克拉丽丝这儿呢!”

    而基德只是咧着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很好,开始偏头痛了。

    “把衣服穿上别着凉了Schatz,”我按着太阳穴,“顺便给我找片儿对乙酰氨基酚。”

    “听到了吗,女主人不舒服,”罗马上借题发挥,冷淡地对不速之客们说,“厨房在那儿,客房上楼左手边,自己招待自己吧。”

    “别那么恶劣。”我捡了件毛衣塞给他,去和客人寒暄,“你们仨怎么会凑到一起的?”

    不速之客一号供述:“‘巢’的案件已经移交给国际刑警了,虽然有些数据和资料还没有找到,不过后续事情不再需要我去跟进了,警视监就批了我的假让我过来参加小丽兹和罗的婚礼啦!”指了指不速之客二号和三号:“我在路上遇见了基德和火拳。”

    不速之客二号供述:“那个挂镜子的屋子我修完了,三楼的洞我也修完了,来这儿联系不上特拉法尔加,不过在酒馆碰到了火拳。”

    不速之客三号供述:“我在吃饭,看到基德走进来,他说他要找罗医生,我不知道罗医生在哪儿啊!所以我就带他来找你啦!才想起来你们在一起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咦,奇怪,我怎么老碰见三个一组的呆瓜?“三”是什么特别有魔力的数字吗?

    “所以你俩吃了霸王餐是吗?”我发现了盲点。

    “是的!”

    倒也不必这么理直气壮。

    “那还吵吵饿啥啊,不刚吃完吗?”

    “逃跑的路上消耗光了!”

    不,真的不用这么理直气壮。

    “我被连累之前可什么都没吃,”基德嘟囔着,非常不见外地往餐厅走,“有什么吃的快端上来。”

    “你们不能自己到菜地里挖两个土豆吃吗?”罗很不高兴。

    事已至此,再怎样也无法挽回一去不复返的早间交流了,我安抚一下满腹怨气的男主人:“好啦,你跟斯凯珀不也得吃饭吗?你乖一点,给你盛香香的牛腩。”看他虽然不高兴但还是乖乖在餐桌边坐下等开饭后,去锅边看我扔进去的牛肉,随口问:“不过艾斯你和基德认识我倒真没想到……怎么认识的?”

    “唔唔……”艾斯已经自己打开冰箱塞了满嘴满脸巧克力派,“看球。”

    “嗯,我跟特拉法尔加去巴西看球,认识的火拳。”基德补充。

    “一四年,火拳当家的和草帽当家的从楼上掉下来砸到了赤犬的车上,断了十好几根骨头,”罗一脸烦闷,“我在现场给他们做了紧急处理。”

    这个事件我知道,他们哥儿俩躺了好久,甚平老大和大美人汉库克照顾的,隔三差五发复健小视频到他们草帽一伙的群里。

    “你和基德大老远去巴——”我刚想问,反应过来,“哦哦,一四年,巴西世界杯是吧?你们德国人还真是很爱足球啊。”随口问:“看的哪场?不是决赛吧?决赛你在家来着。”

    “半决赛。”

    “你们队的吗?和谁啊?”

    “你不知道?”罗脸上露出了有点儿怪怪的笑容,“你该看一下的,很美妙的一场比赛,我原先还挺遗憾没买到决赛的票呢。”随即表情又迅速恶劣:“特别是在去年甚至没有出线的情况对比下。”

    嗯,去年俄罗斯世界杯那会儿我和罗尚未公开,彼此都挺忙也没怎么见识到他看球的场面,也可能是德国早早就出局了后面的比赛他没了主队所以赶上哪场看哪场,心态消极到非常平和的状态。听德雷克说鬼屋里是挺会读气氛的,就算平时最爱顶风上的霍金斯也很老实(可能因为埃及踢得更菜),而且法国队拿了冠军山治这种天使也不会贴脸炫,罗默默舔了会儿创伤又跑来爱河疗愈很快就放下了这个惨淡的败绩。

    马克思保佑,下一届德国队可得踢得好一点儿。

    罗西南迪叹气:“我就说了,是上一届好胜心太强透支了后面的运气。”

    “和那有什么关系,门在那儿球在那儿凭什么不射?”罗嗤之以鼻,“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哪有什么理由。”起身去冰箱里拿啤酒。

    听得我一头雾水,问罗西南迪:“半决赛和谁啊?咋了,踢黑球了吗?”

    “和巴西,”罗西南迪一脸淡泊,“七比一屠杀了东道主。”

    那我支持罗西南迪的说法,在人家巴西地头上当着满场球迷的面儿愣进人家七个球,下一届踢得烂多少是有点儿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的意思了。

    不过,如果真的明明可以大比分非要踢和和气气友谊球,也就不是战车了。

    蜜月悄悄买票带他去看德甲哄哄他吧。

    我这么计划着,给罗盛了一大碗牛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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