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村,以梧桐盛名。

    古有凤栖梧桐之说,现有白头之论。是梧树与桐树结合体,生死与共,白头偕老。

    不少情侣前往A村,在梧桐树下许愿。

    六月,风拂过梧桐树的树冠,一阵清香藏匿在空气中——梧桐花开了。

    沈情已经七岁了,而李成烟八岁。

    沈情出生在A村,村里的人都知道她,出了名的混世魔王。

    个不高,杏仁眼,野生眉,两个翘辫儿,颇有农村的野味。

    一岁开口第一声不是喊“爸爸妈妈”,而是“再来一碗”。

    两岁学会了走路,还把老母鸡下的蛋,一屁股做碎了。

    五岁,不懂人情世故,把老孙家的彩色玻璃窗给砸了,还跟没事人一样,不谙世事。

    如今沈情曾经做的捣蛋事,成了村里每家每户嘴里的闲话。

    -

    “阿情,又出去玩了!”左邻家的张大爷漫不经心地说道,他躺在躺椅上,扇着大蒲扇悠哉悠哉。

    “嘘!张爷别告诉我妈,我是去同学家学习。”沈情双手合十,弓着腰,一脸求助的眼神。

    张大爷无奈地朝阿情挥了挥手,她知道张大爷通性情,不知道帮了她多少次忙,多少次倒忙。

    他一把年纪了,对阿情多少有胜似亲人般的疼爱。

    “谢谢,张爷。”沈情揪了两下他的胡子。

    “丫头,爷爷这胡子宝贵着呢。”张大爷捋了捋白色的胡须。

    -

    “哟!这不阿情嘛,还出去惹祸呢!”汤阿婆蔑笑道。

    同样阿情看见她绕道而行,不想与她有过多的交集。

    汤阿婆是村里出了名的碎碎嘴,沈情从小到大出了糗事,她的嘴就是罪魁祸首,一传十,十传百。

    汤阿婆至今终生未嫁,村里呢,她还是头一个,她从来不会那这说事,却偏偏对他人的家事私事深根刨底,对她很是嫉恶如仇。

    俗话说“嫁汉不嫁红二盆,娶妻不娶碎碎唇”,村里人的人觉得汤阿婆性本善,但偏偏她的嘴爱搬弄是非,上帝给她下了不婚的诅咒。

    沈情碰上她就当出门踩狗屎了吧。

    沈情的心情一落千丈,一路上边走边踢着路上的小碎石解气。

    有的踢到人家的鱼池里,“哪家不长眼小姑娘,知道这什么鱼吗!”

    沈情闷声不响。

    有的踢到一群成群结队的雏鸭,“嘤嘤嘤……”,整得鸭队都没了秩序,一顿惊慌失措。

    沈情这些行为早已成为她自己的家常便饭。

    -

    不远处,一辆白色轻卡离沈情渐行渐近,车上不少家具随路上碾过的石头而左右摇摆,车尾还散着黑色的尾气。

    “这A村路上咋那么多石头。”李晓东吐槽着。

    沈情保持原来踢石头在动作,谁料脚下一脚,石头飞到轻卡的挡风玻璃。

    李晓东急忙一踩刹车,提了一口气,头部因为惯性趴在了方向盘上。

    坐在车后的张雪和李烟韩,身子猛的一前倾,脑袋撞在了前椅上,脸色大变。

    车上三人的额上出现一片淤青。

    车子离沈情的距离近在咫尺,沈情过度惊吓,人翻了个顶朝天。

    李晓东揉了揉额头,想看看车前那位小女孩有没有出什么事。

    一扳车门扣,跳下车,朝沈情走了过去。

    “斯,好痛”。沈情眼中的泪花顺势而下。

    沈情一想到这次惹的祸不能与之前相提并论,肢体的反应不受神经中枢的控制,全身上下哆哆嗦嗦,抖个不停。

    “孩子,没事吧,是叔叔没开好车,对不起嗷。”李晓东小心翼翼地将沈情扶了起来,帮她掸着背上和膝盖上的灰。

    李晓东帮沈情整理了头发,脸上的灰和泪水融为一体,已经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他用嘴亲亲地吹走她眼里的沙子。

    他温柔的捧着她的脸。

    沈情感觉到这位素昧平生的叔叔,用他粗糙的双手拂去她脸上的污渍。

    她看着他眼尾的鱼尾纹是岁月洗刷过的痕迹。

    “爸!她没事吧?”李成烟目睹了这一切。

    “没事,成烟。”李晓东内心平静了几分。

    沈情回过神来,这次肯定闯下了大祸,不知如何是好。她转身,头也没回向家的方向跑去了。

    “慢点,别摔跤了,孩子!”李晓东望着沈情的背影离去,松了口气。

    沈情突如其来的遭遇,她将那辆轻卡列入不速之客名单中,深深刻在DNA里。

    李晓东一家三口,接着往新家出发。

    一路上的梧桐,高大挺拔,树叶间摩擦的声音“沙沙沙”,像是迎接他们的到来。

    “梧高凤必至,花香蝶自来”李晓东感叹道。

    “成烟,你看这梧桐树花开的多好。”

    “对呀,爸,之前在城市街边也就几棵,没想到A村的梧桐树成片成片的。”李成烟的小脑袋不断的往窗外叹,嗅着梧桐花香的自然清新。

    张雪保护着李成烟,尽量不让他的脑袋伸到窗外去。

    贴地的车轮飞速转动间,带起一股股劲风,旋起路面的落叶和残花,卷入道路旁低矮的草丛,草根间的蟋蟀发出阵阵鸣叫,此起彼伏,和高处树梢上的蝉鸣相应和,混着梧桐花香,悠然飘向远方。

    -

    沈情匆匆忙忙跑回家,张大爷见她回来与以往不同,灰头土脸的,屁股后边磕出一个洞,身后的衣服有摩擦的痕迹。

    手中的大蒲扇在空气中禁止了,缓缓起身跟王梅说道去了。

    “王梅啊,阿情好像受伤了,赶紧去看看你家闺女吧”。张大爷手中的大蒲扇扇得越来越快,心急如焚,很是担心沈情会出什么岔子。

    “什么!这兔崽子又出去玩了?”王梅恨女不成钢的模样,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王梅十分担心女儿的身体状况,火急火燎跑到沈情卧室门口,拍打着卧室房门。

    房门一阵一阵敲门声,从卧室外传进卧室内,沈情的泪花止不住往下掉。

    “阿情,你快开门啊!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跟妈妈说呀!”一直不见卧室的门打开,门口的王梅越来越焦急,不知如何是好。

    阿情的眼泪并没有停止,反而抽噎得更加厉害。

    -

    “嘟嘟嘟”家门口传来车子熄火的声音,让王梅很是奇怪,村里出了村书记,村委员是开车的,沈情他们家更别提有车的声音了。

    “莫不是村书记来咱家了?”王梅心里咯噔一下。

    王梅出去瞧了瞧。

    害,原来是右舍的新邻居来了,带着一家三口。

    随后张大爷也跟了出来。

    “您们好,请问这是A村527号吗?”李晓东问。

    “是的,是的,您是新邻居是吧!哈哈哈!”王梅转悲为喜,先将沈情的那事抛之脑后了。

    A村的差不多有六代人从小在这长大,这不,第七代也要出来了。

    A村历史永远,现在很多村里的人家门牌都掉没了。

    响应乡村振兴,大部分人家都建起了新房,沈情家也不例外。

    “您好,您好,您好!我叫王梅,那以后多多关照哈!”王梅非常客气向李晓东一家三口打了招呼。

    “阿姨好,爷爷好,我叫李成烟,今年八岁了,以后多多指教。”李成烟礼貌地说道。

    他自然碎盖,大双眼皮,薄唇。

    王梅看着面前的小男孩心生讨喜。

    张大爷却一脸焦头烂额,手中的大蒲扇的扇面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手心,唉声叹气。

    “大叔您这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我可以帮您什么嘛?”李晓东见张大爷闷声闷气,询问他。

    “王梅她女儿阿情,今儿不知道怎么着了,弄得一身的伤,但现在还关在屋子里不出来,这孩子的脾气真的太怪了,我跟王梅没得办法啊!”

    李成烟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李晓东一米八的大高个,让李成烟仰足了头颅。

    “怎么了,成烟。”李晓东摸了摸儿子的头。

    “爸爸,让我试试吧,我会让阿情出来的。”李成烟的双眸像是眼里充满了星星,希望让那个叫阿情的女孩出来。

    “这……”李晓东正在得到王梅的许可。

    王梅单手“请”的动作得到了允许。

    -

    她领着李成烟到沈情的卧室门口。金属门把手,木质门,门上还贴着各种奥特曼和小怪兽大小不一的贴纸。

    “扣扣扣”敲门声再次被敲响。

    “阿情,我叫李成烟,是你们家隔壁新来的邻居,我能和跟你认识一下吗?”奶气奶气地声音从门外响起。

    拨动了沈情心中的那根弦。

    A村的混世魔王——沈情,这是她的代名词,居然有人愿意主动跟她认识,简直不可思议。

    “我不要跟你认识,你走!从我家出去!”沈情奶凶奶凶的语气与李成烟形成鲜明对比。

    李成烟与沈情第一次见面,也谈不上见面,声音上的互相了解,却被沈情无情数落一番。

    李成烟望着王梅,摇了摇头,最终以失败告终没让沈情踏出房门。

    王梅屡了屡李成烟的头发,眼神告诉他“没关系”。

    “阿姨,你家有备用钥匙吗?”李成烟灵机一动。

    王梅显然忘记有备用钥匙这档子事,可不是被阿情气得丢了智商。

    王梅先送李成烟回家了,非常对不起他,向沈情做出的行为而道歉。

    -

    李成烟回到家。

    “成烟,回来了,怎么样了?”张雪期待着他的回答。

    李成烟摇摇头,一言不发。

    明显,没有成功。

    李成烟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绞尽三千烦恼丝,看不破那个女孩为什么没有出来见他。

    -

    王梅把家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备用钥匙,曾经的阿情从来不是把自己反锁子在屋子里,这还是头一回。

    “吱嘎”一声门开了,阿情的泪珠悬在脸颊不知多久。

    咸咸的泪珠,将沈情的脸颊滚的通红,眼里的血丝清晰可见。

    “出啥事了,今天,平时在哪户出事被你霍霍,你人没事。”王梅继续说道。

    “你今儿是不是被哪户人家报复了?该啊!”王梅表面字字扎心。

    但是沈情摇摇脑瓜子。

    这次出的事,沈情差点让那家人去死。

    “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捣蛋了。”沈情做出了巨大的勇气向王梅说出这句话。

    经过心惊胆战的事故,让沈情长了记性。

    “阿情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没事,没事。”王梅主动拥抱女儿,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脊背,给予她一些安慰。

    -

    第二天,已经日上三竿,太阳已经刺得睁不开眼。

    沈情在床上纹丝未动,连强光也没有影响她的美梦。

    到第二竿,王梅去叫过沈情。

    第三竿,王梅见沈情还没动静。

    “沈情!沈情!”王梅的嗓门都能把卧室大门轰炸。

    沈情在床上翻滚,双腿一抬,并带动身体,整个人支愣起来了。

    “干嘛!”沈情不耐烦说道。

    “家里酱油没了,去小卖部买一瓶,对了一定要美味鲜,清楚没。”王梅字字叮嘱。

    “嗯。”沈情不想经过大脑思考去回复王梅每句话,本能反应一笔带过。

    -

    李家。

    “成烟,还没回来呢?”李晓东问王雪儿子的情况。

    “哦,成烟去跑步了,应该快回家了。”王雪看着墙上的钟,快到饭点了,开始担心李成烟了。

    一路上的蝉鸣,让沈情回转了多多少少,即使眼里还夹杂些扑朔迷离。

    朝着商店去了。A村的路像迷宫一般,就连商店也需要绕两条路才能到达。

    “呼呼吸”,李成烟从早上七点晨跑,到现在还没找到回家的路。

    “怎么还是这啊!”李成烟很苦恼。

    看见路上的沈情,跟自己差不多大。跑上前去,向她询问路线。

    “您好,请问A村527号怎么走呀。”李成烟大双眼皮,很是好看。

    沈情思量一番,食指和大拇指拖着下巴,不由想到“咱家是526号,我天,这不会是昨天敲门的那个吧!”

    沈情打了歪主意,“走,我带你去。”

    沈情双手环胸,走两步时不时回头看后边的那还有没有跟上她的步伐。

    快到警察局了,沈情又主动牵起他的手往里走。

    -

    “我要报案!”沈情气势汹汹。

    “小朋友,什么案哪?”警察局的工作人员对这个小屁孩产生了新鲜感。

    “警察叔叔,我捡到了一个小孩!”沈情说道。

    李成烟糊里糊涂也不知究竟怎么回事。

    “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呐?”警察的头扭向李成烟。

    “李成烟。”

    “住哪呢?”

    “A村527号。”李成烟如实回答道,也悟到被眼前的女孩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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