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夜寒意料峭。车在环路上蜗牛一般地开驶着，等蹭进董事长专用的车位时，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何婧蕾没想到自己会到得这么慢。
一早等在那里的助理丁宁见到熟悉的车牌，忙疾步上前，去开车门，“老大，都准备好了。”
“嗯。”她微微颔首，下车拢了拢披肩，不由得驻足原地，抬头望天。
月亮出来了，不圆，但很亮。
视线划过浩瀚夜空，回头，何康集团的LOGO依然如同一颗耀眼的宝石般，挂在整栋大楼最醒目的位置上。
抽象的月牙半抱茉莉花的图案——是公司更名之初，康翊忱专门为她设计的。
每当看到这个标志，她都会想起他，今天，思念只会如影随形。
某些情绪刚要浮起便被压了下去。丁宁提醒她，“老大，二房那位已经在里边儿待了快一小时了。”
何婧蕾又点了点头。
助理口中的“二房那位”，乃她的嫡亲二叔何瑞达。
去年金融危机爆发，何氏集团几乎被逼到了破产的边缘，她父亲身为彼时的董事长，不堪重负，心脏病复发过世，留下一堆烂摊子。
关键时刻，是接管了外祖家产业尚未满三年的康翊忱毫不犹豫注资解她困局，可二叔三叔两家却对她唯恐避之不及。
她不怪他们选择明哲保身，反而还很理解，表示他们不落井下石便已然算顾念亲情。谁知眼看着局势渐好，二叔居然活跃了起来。
某人踩她的理由也挺有意思，直言她身体不好，未免重蹈上一任董事长的覆辙，何悦铭即将大学毕业，她很该培养弟弟接班，重振何氏集团，而非兴盛何康集团。
光明正大的阳谋，就是要挑拨离间，然后自己当摄政王揽权。
为别人做嫁衣裳的事，何婧蕾自问，绝对不干。她也没那么心慈，什么亲戚不亲戚的，家和方万事兴，否则，就是万事腥。金融海啸的滔天巨浪她都熬过来了，区区清理门户，于她而言，不过是忙碌之余才开始落子的一步闲棋而已。
董事长的专用电梯直升21楼。
大会议室里，何瑞达站在落地窗的最里端。离老远，何婧蕾就被里面刺鼻的味道熏得忍不住咳嗽。她秀眉微蹙，定了定神，脸上嫌恶的表情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标准的微笑。
“二叔，不好意思，来晚了。”
一声“二叔”，礼貌，周到，很符合她何董事长的身份和气度。
何瑞达掐灭了烟头，转过身，盯着缓缓走近的年轻人，好半晌没说话。
她还是那个样子，白色衬衫，黑色长裤，才24，就一副老气横秋的打扮，脸上难得的那点淡妆，想必也只是为了提气。
明明是个心机深沉的狠角色，偏偏长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温柔相，说起话，做起事来，亦像一团棉花一样，压不扁，揉不烂。
“你处心积虑多久了？”
预热，铺垫，搞气氛？没必要了，他已经受够了她的口蜜腹剑。
“就说康翊忱那小子这几个月怎么没影儿了，原来是帮着你，暗地里挖坑。”
何婧蕾拉一把椅子坐下，笑容讽刺，略带点自嘲，“他几个月不见人影，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二叔倒是很清楚。”
“不过您这话说得可不对。他那人，记仇得很。您没拿他当一家人对待，这结算在他心里系死了。”她十指交握，手肘撑着桌案，笑意变凉了几分，“咱们言归正传吧。”
丁宁这时拿了一个文件袋进来，递给何婧蕾。
拆封，取出文件，不久，一份合同似的东西就被纤纤玉指推到桌面中央。
何瑞达没有入座，只是拿来看了一眼，愤怒之情便溢于言表。他深吸一口气，抬头，何婧蕾正眯着眼睛，一脸欠揍的慈眉善目里装满了得意。
幸好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在何瑞达粗劣的掌心抬起之际，助理眼疾手快，从后面拉住了他。
保安紧跟着蜂拥而至，将何瑞达按住。
“您说说您，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大脾气。”何婧蕾眯了眯眼睛，缓缓起身，似笑非笑，“您今儿要是打了我……啧啧！我轻伤进医院了，您还得花钱给我治病，何苦呢！”
无言以对，又被限制了肢体行动的何瑞达只能朝何婧蕾瞪眼珠子。
“您签了这份转股协议，看在一家人的份儿上，公司的损失我可以劝董事会不再追究。依您的话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看到那张狰狞的面孔，丁宁都没敢靠近，可何婧蕾却拾起地上的文件，径直走到何瑞达跟前蹲下。
那个危险的地带，有烟酒混合的气息。
“喝酒啦？那就难怪了。丁宁，给二叔叫辆车。”她伸手扶了扶桌面，站起身，将方才捡起的文件交给助理，没再多留。
不久，丁宁就给她发信息说人送走了，合同自己已经寄到了二房分管的子公司。
挺好的结果。
何婧蕾站在办公室门口，一只手碰到了门把，却没有开门。
暂时不管何瑞达那些余音绕梁的话，她在想，如果他在，一定会嫌自己无聊。
换做是他，这种事情会直接让助理或者律师代办，最开恩结果也就是派一个体面的元老去谈，总之自己才不出面。原因嘛，掉价。
可她，就是享受这种睚眦必报的快感。
其实，他很多事情都会依着她……
手机铃响，让她又一次不得不从回忆里挣扎出来。
屏幕上显示“秦爽”两个字。她没急着接听，打算先进去换掉这身没颜色的“丧服”，省得待会儿过去又被吐槽。
半小时后，何婧蕾将车停在酒吧门口。
侍者看到来人，立即迎上前，打招呼，也是趁机询问，“何总，秦小姐说，蛋糕等您来了再切。您看是否要现在上呢？”
何婧蕾点点头，进门径直上楼去，步伐加快了些。
走到转角，后知后觉手里空落落的，是手提包忘了带。换做往常，包落车上就落车上了，可是今非昔比。
秦爽的生日，她人已经来迟，送个礼物总不能还后补。
回去拿上礼品袋，她转身往回走。眼前这时忽有车灯一闪。她抬起头，视线下意识追着光源方向去。通往地下车库的必经之路上，行着一辆亚光黑色超跑。
朦胧的月色为车牌罩上了一层面纱。夜光昏暗，四周仿佛都是黑黢黢的，唯有那保时捷的LOGO，因为似曾相识而显得熠熠生辉。
何婧蕾有片刻的出神。等她提着礼物走进包厢的时候，蛋糕已经被侍者推了进来。
入内，DJ震耳，人声鼎沸，场面一派热闹。伴随着欢声笑语，她的唇角也不禁跟着微微上扬。
“小老虎来晚了，罚酒！”一人见到她，当先欢呼。随即，其余人也起哄，更是直接送酒瓶过去。
何婧蕾坐到秦爽身边，瞥了眼一旁的酒，没打开，只道：“想让我进医院是不是？”
“不喝？那你请客。”
“跟哪回不是我请似的。”
斗了几句嘴，气氛越发活跃了。秦爽拿了些吃食过来，凑近她问，“又加班儿了？”
何婧蕾摇头，“没有。”
秦爽眨着眼睛，明显的不信。
何婧蕾捏了块小点心放到嘴里，默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我刚见了何瑞达。”
闻言，秦爽的脸色瞬间变了，正预拿起来的点心也重新掉回盘子里，连问，“你单独见的？他跟你说什么了？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强弩之末而已，我还能怕他？”何婧蕾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她伸手摸上好友的头，开口时声音温和，字里行间却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秦爽一想也是，这才松了口气，只是看着何婧蕾的目光里有心疼。
何婧蕾哪里猜不出她想什么。正欲说两句，发现门忽然开了一条缝。
外面的淡黄色灯光打进来，不偏不倚地照在推门而入的青年脸上。
他身形修长，站在那里天生就是酷毙的气场，一双清亮的眸子仿佛会说话，与何婧蕾出奇的相像。
秦爽看到他，立即伸长了一只胳膊挥舞，“悦铭，这儿呢。”
何悦铭冲她笑笑，不多时就调好了两杯五颜六色的酒端过来，坐到秦爽身侧，自然而然地揽住她的腰肢。
何婧蕾看了一眼，很快敛回视线，拿起一个空杯子，给自己倒温水。
她刚要说些什么，回头，发现秦爽的眉头忽然紧张地皱了起来。
“你胃又不舒服了？”秦爽问。何悦铭准备走的，闻言也不由得盯住姐姐。
何婧蕾扯了扯嘴角，想想，还是端起一杯酒，象征性地品了品，“虽然没有，但也不能作呀，是不是？”
秦爽鼻头一酸，下意识握紧她的手，“婧蕾，咱能不那么拼嘛！”
“你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儿。”何婧蕾瞥了眼边上坐着的弟弟，叹道，“我不拼，将来拿什么给你们办婚礼！”
秦爽紧紧闭了闭眼睛，纤长的睫毛卷翘，遮住了眸中一切的情绪。这时只听何悦铭嬉皮笑脸道：“长幼有序。姐，先操心操心你自个儿吧。”话落不等姐姐反应，他先拉女朋友跑了。
何婧蕾嘴里喃喃骂着“这臭小子”，脸上却不知不觉笑容蔓开。
周围欢闹声不断，各种风格的爱情歌曲陪着一杯又一杯的自调酒在人群中来来往往，好不快活。
何婧蕾天亮还有工作等着，于是过了零点便撤。临走前，秦爽抓住她的袖子，说要一起回去。
何悦铭正在看手机，闻言，他抬起头，眼神闪烁，有些犹豫，又实在架不住秦爽纠缠，不得不走。
三人一行离开包厢，秦爽是最开心的一个，一直粘着何婧蕾不松手。何悦铭跟在后面忍不住催促，“快走行不行，挡道了。”
迎面而来一个服务生，闻言立刻往旁边让了让。见贵客朝自己投来了没关系的一瞥，他方抓紧时间，敲开了另一个包厢的门。
经过时候，前面两位女同志的视线随意地跟着服务生进新包厢游了一遭。
不同于他们的包厢，这里面的，好多都是青春有活力的新鲜面孔。放眼望去，陌生的环境，正中央却坐了一个最不陌生的人。
“康翊忱！”
听到秦爽惊呼出声的那一刻，何婧蕾整个人宛如一块冻结的冰。
她是被硬拉进去的。
灯光下，男人衣冠楚楚，清冷孤坐，一丝不苟的脸上眉眼深邃，薄唇紧抿，周身的气质似乎和这里格格不入。可他的身边站着的，是个娇俏艳丽的红裙少女。他面前放着的，是美人刚刚准备好的一盘水果沙拉。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周遭都混合着脂粉香味的空气，何婧蕾很不适应。几乎下一秒，她就要发疯。
终于，她还是发疯了。
面前就是服务生新端上来，还冰镇的伏特加。她举起杯，微一扬手，冰冷的透明液体直接无情地砸向了男人清俊的脸庞。
何婧蕾没想到自己会到得这么慢。
一早等在那里的助理丁宁见到熟悉的车牌，忙疾步上前，去开车门，“老大，都准备好了。”
“嗯。”她微微颔首，下车拢了拢披肩，不由得驻足原地，抬头望天。
月亮出来了，不圆，但很亮。
视线划过浩瀚夜空，回头，何康集团的LOGO依然如同一颗耀眼的宝石般，挂在整栋大楼最醒目的位置上。
抽象的月牙半抱茉莉花的图案——是公司更名之初，康翊忱专门为她设计的。
每当看到这个标志，她都会想起他，今天，思念只会如影随形。
某些情绪刚要浮起便被压了下去。丁宁提醒她，“老大，二房那位已经在里边儿待了快一小时了。”
何婧蕾又点了点头。
助理口中的“二房那位”，乃她的嫡亲二叔何瑞达。
去年金融危机爆发，何氏集团几乎被逼到了破产的边缘，她父亲身为彼时的董事长，不堪重负，心脏病复发过世，留下一堆烂摊子。
关键时刻，是接管了外祖家产业尚未满三年的康翊忱毫不犹豫注资解她困局，可二叔三叔两家却对她唯恐避之不及。
她不怪他们选择明哲保身，反而还很理解，表示他们不落井下石便已然算顾念亲情。谁知眼看着局势渐好，二叔居然活跃了起来。
某人踩她的理由也挺有意思，直言她身体不好，未免重蹈上一任董事长的覆辙，何悦铭即将大学毕业，她很该培养弟弟接班，重振何氏集团，而非兴盛何康集团。
光明正大的阳谋，就是要挑拨离间，然后自己当摄政王揽权。
为别人做嫁衣裳的事，何婧蕾自问，绝对不干。她也没那么心慈，什么亲戚不亲戚的，家和方万事兴，否则，就是万事腥。金融海啸的滔天巨浪她都熬过来了，区区清理门户，于她而言，不过是忙碌之余才开始落子的一步闲棋而已。
董事长的专用电梯直升21楼。
大会议室里，何瑞达站在落地窗的最里端。离老远，何婧蕾就被里面刺鼻的味道熏得忍不住咳嗽。她秀眉微蹙，定了定神，脸上嫌恶的表情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标准的微笑。
“二叔，不好意思，来晚了。”
一声“二叔”，礼貌，周到，很符合她何董事长的身份和气度。
何瑞达掐灭了烟头，转过身，盯着缓缓走近的年轻人，好半晌没说话。
她还是那个样子，白色衬衫，黑色长裤，才24，就一副老气横秋的打扮，脸上难得的那点淡妆，想必也只是为了提气。
明明是个心机深沉的狠角色，偏偏长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温柔相，说起话，做起事来，亦像一团棉花一样，压不扁，揉不烂。
“你处心积虑多久了？”
预热，铺垫，搞气氛？没必要了，他已经受够了她的口蜜腹剑。
“就说康翊忱那小子这几个月怎么没影儿了，原来是帮着你，暗地里挖坑。”
何婧蕾拉一把椅子坐下，笑容讽刺，略带点自嘲，“他几个月不见人影，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二叔倒是很清楚。”
“不过您这话说得可不对。他那人，记仇得很。您没拿他当一家人对待，这结算在他心里系死了。”她十指交握，手肘撑着桌案，笑意变凉了几分，“咱们言归正传吧。”
丁宁这时拿了一个文件袋进来，递给何婧蕾。
拆封，取出文件，不久，一份合同似的东西就被纤纤玉指推到桌面中央。
何瑞达没有入座，只是拿来看了一眼，愤怒之情便溢于言表。他深吸一口气，抬头，何婧蕾正眯着眼睛，一脸欠揍的慈眉善目里装满了得意。
幸好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在何瑞达粗劣的掌心抬起之际，助理眼疾手快，从后面拉住了他。
保安紧跟着蜂拥而至，将何瑞达按住。
“您说说您，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大脾气。”何婧蕾眯了眯眼睛，缓缓起身，似笑非笑，“您今儿要是打了我……啧啧！我轻伤进医院了，您还得花钱给我治病，何苦呢！”
无言以对，又被限制了肢体行动的何瑞达只能朝何婧蕾瞪眼珠子。
“您签了这份转股协议，看在一家人的份儿上，公司的损失我可以劝董事会不再追究。依您的话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看到那张狰狞的面孔，丁宁都没敢靠近，可何婧蕾却拾起地上的文件，径直走到何瑞达跟前蹲下。
那个危险的地带，有烟酒混合的气息。
“喝酒啦？那就难怪了。丁宁，给二叔叫辆车。”她伸手扶了扶桌面，站起身，将方才捡起的文件交给助理，没再多留。
不久，丁宁就给她发信息说人送走了，合同自己已经寄到了二房分管的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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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婧蕾站在办公室门口，一只手碰到了门把，却没有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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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做是他，这种事情会直接让助理或者律师代办，最开恩结果也就是派一个体面的元老去谈，总之自己才不出面。原因嘛，掉价。
可她，就是享受这种睚眦必报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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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响，让她又一次不得不从回忆里挣扎出来。
屏幕上显示“秦爽”两个字。她没急着接听，打算先进去换掉这身没颜色的“丧服”，省得待会儿过去又被吐槽。
半小时后，何婧蕾将车停在酒吧门口。
侍者看到来人，立即迎上前，打招呼，也是趁机询问，“何总，秦小姐说，蛋糕等您来了再切。您看是否要现在上呢？”
何婧蕾点点头，进门径直上楼去，步伐加快了些。
走到转角，后知后觉手里空落落的，是手提包忘了带。换做往常，包落车上就落车上了，可是今非昔比。
秦爽的生日，她人已经来迟，送个礼物总不能还后补。
回去拿上礼品袋，她转身往回走。眼前这时忽有车灯一闪。她抬起头，视线下意识追着光源方向去。通往地下车库的必经之路上，行着一辆亚光黑色超跑。
朦胧的月色为车牌罩上了一层面纱。夜光昏暗，四周仿佛都是黑黢黢的，唯有那保时捷的LOGO，因为似曾相识而显得熠熠生辉。
何婧蕾有片刻的出神。等她提着礼物走进包厢的时候，蛋糕已经被侍者推了进来。
入内，DJ震耳，人声鼎沸，场面一派热闹。伴随着欢声笑语，她的唇角也不禁跟着微微上扬。
“小老虎来晚了，罚酒！”一人见到她，当先欢呼。随即，其余人也起哄，更是直接送酒瓶过去。
何婧蕾坐到秦爽身边，瞥了眼一旁的酒，没打开，只道：“想让我进医院是不是？”
“不喝？那你请客。”
“跟哪回不是我请似的。”
斗了几句嘴，气氛越发活跃了。秦爽拿了些吃食过来，凑近她问，“又加班儿了？”
何婧蕾摇头，“没有。”
秦爽眨着眼睛，明显的不信。
何婧蕾捏了块小点心放到嘴里，默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我刚见了何瑞达。”
闻言，秦爽的脸色瞬间变了，正预拿起来的点心也重新掉回盘子里，连问，“你单独见的？他跟你说什么了？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强弩之末而已，我还能怕他？”何婧蕾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她伸手摸上好友的头，开口时声音温和，字里行间却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秦爽一想也是，这才松了口气，只是看着何婧蕾的目光里有心疼。
何婧蕾哪里猜不出她想什么。正欲说两句，发现门忽然开了一条缝。
外面的淡黄色灯光打进来，不偏不倚地照在推门而入的青年脸上。
他身形修长，站在那里天生就是酷毙的气场，一双清亮的眸子仿佛会说话，与何婧蕾出奇的相像。
秦爽看到他，立即伸长了一只胳膊挥舞，“悦铭，这儿呢。”
何悦铭冲她笑笑，不多时就调好了两杯五颜六色的酒端过来，坐到秦爽身侧，自然而然地揽住她的腰肢。
何婧蕾看了一眼，很快敛回视线，拿起一个空杯子，给自己倒温水。
她刚要说些什么，回头，发现秦爽的眉头忽然紧张地皱了起来。
“你胃又不舒服了？”秦爽问。何悦铭准备走的，闻言也不由得盯住姐姐。
何婧蕾扯了扯嘴角，想想，还是端起一杯酒，象征性地品了品，“虽然没有，但也不能作呀，是不是？”
秦爽鼻头一酸，下意识握紧她的手，“婧蕾，咱能不那么拼嘛！”
“你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儿。”何婧蕾瞥了眼边上坐着的弟弟，叹道，“我不拼，将来拿什么给你们办婚礼！”
秦爽紧紧闭了闭眼睛，纤长的睫毛卷翘，遮住了眸中一切的情绪。这时只听何悦铭嬉皮笑脸道：“长幼有序。姐，先操心操心你自个儿吧。”话落不等姐姐反应，他先拉女朋友跑了。
何婧蕾嘴里喃喃骂着“这臭小子”，脸上却不知不觉笑容蔓开。
周围欢闹声不断，各种风格的爱情歌曲陪着一杯又一杯的自调酒在人群中来来往往，好不快活。
何婧蕾天亮还有工作等着，于是过了零点便撤。临走前，秦爽抓住她的袖子，说要一起回去。
何悦铭正在看手机，闻言，他抬起头，眼神闪烁，有些犹豫，又实在架不住秦爽纠缠，不得不走。
三人一行离开包厢，秦爽是最开心的一个，一直粘着何婧蕾不松手。何悦铭跟在后面忍不住催促，“快走行不行，挡道了。”
迎面而来一个服务生，闻言立刻往旁边让了让。见贵客朝自己投来了没关系的一瞥，他方抓紧时间，敲开了另一个包厢的门。
经过时候，前面两位女同志的视线随意地跟着服务生进新包厢游了一遭。
不同于他们的包厢，这里面的，好多都是青春有活力的新鲜面孔。放眼望去，陌生的环境，正中央却坐了一个最不陌生的人。
“康翊忱！”
听到秦爽惊呼出声的那一刻，何婧蕾整个人宛如一块冻结的冰。
她是被硬拉进去的。
灯光下，男人衣冠楚楚，清冷孤坐，一丝不苟的脸上眉眼深邃，薄唇紧抿，周身的气质似乎和这里格格不入。可他的身边站着的，是个娇俏艳丽的红裙少女。他面前放着的，是美人刚刚准备好的一盘水果沙拉。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周遭都混合着脂粉香味的空气，何婧蕾很不适应。几乎下一秒，她就要发疯。
终于，她还是发疯了。
面前就是服务生新端上来，还冰镇的伏特加。她举起杯，微一扬手，冰冷的透明液体直接无情地砸向了男人清俊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