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侍从尴尬地摸了摸头，“是小侯爷命奴才在府门前等候江姑娘，迎接江姑娘去学堂，奴才怎有违背主子的道理？”
看到岚鹊愈发不善的目光，江柳棉连忙福身行了一礼，“江氏长女，见过满仓郡主。”
“江氏？京城中竟还有一江氏吗？”岚鹊微微蹙眉。
“禀郡主，圣上前月新封的元缨大将军便是江氏。”岚鹊身后的侍女回道。
岚鹊面上满是不甘，区区一挂名将军家的长女，竟也敢比她威风。
似是看出对方的不爽快，江柳棉思索了一下，开口解释：“郡主许是误会了我与小侯爷关系。我祖父与高侯爷有些交情，是我性子莽撞，祖父担心我第一次独自入侯府，坏了侯府的规矩，这才托侯爷多多照看。”说着，转向那名侍从，“我与这位侍从也素不相识，并不知他领了小侯爷的命令，想是小侯爷受侯爷所托，恭顺父命，这才将侍从差遣过来为我引路吧。”
小侍从怔了一下，连忙跟着点头，“确如江姑娘所言。”
岚鹊面色稍稍舒展，却也真的信了，“也不必多言，本郡主既知晓了你家祖父乃是前朝的江大人，便能自行推断出其中的道理。”说着转过身，一旁的侍女忙托起她递过来的手。
“带路吧。”
与侍女小鸢跟在一行人身后，绕过侯府庭院中的片片槐树与蜿蜒回廊，江柳棉来到了侯府学堂前。
小侍从站在堂前恭送郡主入内，江柳棉故意装作在路边看槐花，等到郡主进入学堂片刻后，才慢慢走到小侍从身边。
“江姑娘——”
“回去告诉小侯爷，”江柳棉目不斜视地压低了声音道：“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也十分感激，但这般特殊对待，我实在消受不起。叫他日后莫要再做了。”
小侍从傻着眼，不知如何回应。
江柳棉抬步迈入学堂的门，并未再多停留。
——
茶室内，一名银发银须的素袍老者正靠在一方红木小案前，手中端着本泛黄的书卷，架在膝边凝神阅览。
“先生，童儿决明，请先生允我入内。”
门外响起一个稚嫩而清脆的声音。
半响不得回应，房门吱呀一声从外推开，一名看着约莫十岁的圆脸书童进入茶室。
“先生……”决明合上门扉，走到老者身前。
老者眼前突然多出一个人影，唔了一声，抬起头来，“发生何事，你为何不经请示便进来了？”
“童儿已向先生请示过了，”决明面色不改，似是早已对老者的出神习以为常，“先生，各家的公子与姑娘都已到了，先生可要此刻前去？”
“不急，且磨一磨他们的性子。”老者合上书本，端起一旁的茶杯，“前月寄往苍州的信，今日可有回音了？”
决明抿了抿唇，“回先生，未有。”
老者呷了口茶，叹声道：“柳明亦未寄来回信，这些顺风使舵的忘恩负义之徒，老夫倒想问问他们，来日到了九泉之下，他们可有颜面去见殿下？如今殿下蒙冤而死，他扪心自问，可有一人对得起殿下曾经的深恩？”
决明将目光撇向一旁。
老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放下茶杯，“决明，你同为师说实话，寄往苍州的信，你当真替送去驿站了？”
“自然是送了。”决明对上老者深切的目光，却又心虚地再次收回了视线，干脆垂下头去。
“那驿站的文据呢？”老者肃正了面色。
“童儿怎敢将那种信的文据留在身旁，”决明委屈道，“苍王殿下谋逆，举家伏诛，早已是无可挽回的事情，只有先生一个人还不清醒……”
决明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几乎已细若蚊蝇。
“你——”老者随手拿起一根戒尺，赤足走下座椅，“伸出手来！”
决明伸出手，眼一闭，也知自己犯了什么口忌，毫不抗拒责罚。
老者走到决明面前，扬手欲打，举起的戒尺颤抖了少顷，却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罢了！”老者甩袖转身，单手拄在茶案前，干瘦的身骨微微起伏，再沉声不语。
决明看着先生落寞的背影，稚嫩的面孔也露出黯然的神色。
——
江柳棉坐在学堂中，托着腮好奇地打量四周。
侯府的学堂被屏风隔成了两半，一边坐着各家的姑娘，一边是各家公子。
姑娘这边，自然是满仓郡主岚鹊位列首座。江柳棉在第四座，前面的是孙二姑娘，她虽不愿坐在此人身后，但碍于学堂座位皆是侯府管家分配，她更不好公然驳了侯府的面子，只得将就落座。
况且，她应当并不是对座位最不满的一个。
江柳棉回头望去，几乎将半个身子探出桌案，才看到坐在最后排的乐正家小姑娘。
侯府管家在安排学堂座位时，只对着一列名单，只知她们各家官位，却并不知她们的身量如何。
乐正家主只是朝中一位五品小官，寒门出身，更无祖上荫佑，他家的姑娘看起来只有十岁，还不及江柳棉胸高，却只能坐在最后座。
江柳棉想了一想，端起桌案上的笔墨，站起身来。
“最后面的那个小矮子，你上前面来。”
江柳棉顿住，回头望去，却见岚鹊也转身向后排走来。
看到她端着笔墨站在原地，岚鹊亦是一怔，却并未多问，径直走向乐正，“你去我的位置上，本郡主与你换座位。”
小乐正呆呆地看着岚鹊，一名衣着素朴的侍女忙从堂后的小廊中赶过来，替乐正叩拜答谢，“多谢郡主大人！”
“谢什么，本郡主只是偏爱这窗外的绿意罢了。”岚鹊有些别扭地转头望向一旁的轩窗。
“你们姑娘这边在做什么？好生热闹！”
正说话间，一个虎头虎脑、身着锦袍的胖少年从屏风边探出头来。
突然见了个男子，屏风这边的姑娘们无不面露惊诧，有的掩面转过身去，有的则直接失声惊叫了起来。
“怕什么，没见过小爷这么帅的公子哥？”胖少年嘿嘿一笑。
“小国舅爷……”侍从赶到胖少年身边，为难地攥着两只手，不知如何规劝。
原来这便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幼弟，小国舅爷宁喜。
早听说小国舅爷宁喜是个惹是生非的蛮横性子，宁家几乎是硬绑着这泼猴才将他送入了侯府学堂，江柳棉还以为他至多如孙二姑娘一般刁蛮无礼，却不想竟如此……无赖？
宁喜转着贼兮兮的眼睛打量姑娘们，视线扫过江柳棉时，却在对方身上停住了。
端着笔墨的姑娘身形窈窕，虽还未长成，却已隐约有了凹凸的优美曲线。巴掌大的小脸肤白胜雪，正轻皱着一双蛾眉，圆如蒲桃的杏眼不解地望着他，樱桃红唇微张，一副娇憨姿态。
“你叫什么，是哪家姑娘？”宁喜笑嘻嘻地向江柳棉走过来。
江柳棉四下环望了一周，才确认宁喜在同她说话，“啊？我？”
听到江柳棉的声音，屏风另一侧某个笔直的身影一动，也站起身来。
“对，小爷问的就是你。”宁喜又将她打量了一番，伸手摸向她的发鬓，“看你装束如此素朴，应当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小爷送你些首饰如何？”
“小侯爷，你可去不得——”屏风那边忽然响起一阵窸窣的微弱声响，可为时已晚，安北侯府的小侯爷高祁已经先一步跨出屏风外，也来到了姑娘们这一侧。
“住手，莫要碰她！”
看到岚鹊愈发不善的目光，江柳棉连忙福身行了一礼，“江氏长女，见过满仓郡主。”
“江氏？京城中竟还有一江氏吗？”岚鹊微微蹙眉。
“禀郡主，圣上前月新封的元缨大将军便是江氏。”岚鹊身后的侍女回道。
岚鹊面上满是不甘，区区一挂名将军家的长女，竟也敢比她威风。
似是看出对方的不爽快，江柳棉思索了一下，开口解释：“郡主许是误会了我与小侯爷关系。我祖父与高侯爷有些交情，是我性子莽撞，祖父担心我第一次独自入侯府，坏了侯府的规矩，这才托侯爷多多照看。”说着，转向那名侍从，“我与这位侍从也素不相识，并不知他领了小侯爷的命令，想是小侯爷受侯爷所托，恭顺父命，这才将侍从差遣过来为我引路吧。”
小侍从怔了一下，连忙跟着点头，“确如江姑娘所言。”
岚鹊面色稍稍舒展，却也真的信了，“也不必多言，本郡主既知晓了你家祖父乃是前朝的江大人，便能自行推断出其中的道理。”说着转过身，一旁的侍女忙托起她递过来的手。
“带路吧。”
与侍女小鸢跟在一行人身后，绕过侯府庭院中的片片槐树与蜿蜒回廊，江柳棉来到了侯府学堂前。
小侍从站在堂前恭送郡主入内，江柳棉故意装作在路边看槐花，等到郡主进入学堂片刻后，才慢慢走到小侍从身边。
“江姑娘——”
“回去告诉小侯爷，”江柳棉目不斜视地压低了声音道：“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也十分感激，但这般特殊对待，我实在消受不起。叫他日后莫要再做了。”
小侍从傻着眼，不知如何回应。
江柳棉抬步迈入学堂的门，并未再多停留。
——
茶室内，一名银发银须的素袍老者正靠在一方红木小案前，手中端着本泛黄的书卷，架在膝边凝神阅览。
“先生，童儿决明，请先生允我入内。”
门外响起一个稚嫩而清脆的声音。
半响不得回应，房门吱呀一声从外推开，一名看着约莫十岁的圆脸书童进入茶室。
“先生……”决明合上门扉，走到老者身前。
老者眼前突然多出一个人影，唔了一声，抬起头来，“发生何事，你为何不经请示便进来了？”
“童儿已向先生请示过了，”决明面色不改，似是早已对老者的出神习以为常，“先生，各家的公子与姑娘都已到了，先生可要此刻前去？”
“不急，且磨一磨他们的性子。”老者合上书本，端起一旁的茶杯，“前月寄往苍州的信，今日可有回音了？”
决明抿了抿唇，“回先生，未有。”
老者呷了口茶，叹声道：“柳明亦未寄来回信，这些顺风使舵的忘恩负义之徒，老夫倒想问问他们，来日到了九泉之下，他们可有颜面去见殿下？如今殿下蒙冤而死，他扪心自问，可有一人对得起殿下曾经的深恩？”
决明将目光撇向一旁。
老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放下茶杯，“决明，你同为师说实话，寄往苍州的信，你当真替送去驿站了？”
“自然是送了。”决明对上老者深切的目光，却又心虚地再次收回了视线，干脆垂下头去。
“那驿站的文据呢？”老者肃正了面色。
“童儿怎敢将那种信的文据留在身旁，”决明委屈道，“苍王殿下谋逆，举家伏诛，早已是无可挽回的事情，只有先生一个人还不清醒……”
决明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几乎已细若蚊蝇。
“你——”老者随手拿起一根戒尺，赤足走下座椅，“伸出手来！”
决明伸出手，眼一闭，也知自己犯了什么口忌，毫不抗拒责罚。
老者走到决明面前，扬手欲打，举起的戒尺颤抖了少顷，却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罢了！”老者甩袖转身，单手拄在茶案前，干瘦的身骨微微起伏，再沉声不语。
决明看着先生落寞的背影，稚嫩的面孔也露出黯然的神色。
——
江柳棉坐在学堂中，托着腮好奇地打量四周。
侯府的学堂被屏风隔成了两半，一边坐着各家的姑娘，一边是各家公子。
姑娘这边，自然是满仓郡主岚鹊位列首座。江柳棉在第四座，前面的是孙二姑娘，她虽不愿坐在此人身后，但碍于学堂座位皆是侯府管家分配，她更不好公然驳了侯府的面子，只得将就落座。
况且，她应当并不是对座位最不满的一个。
江柳棉回头望去，几乎将半个身子探出桌案，才看到坐在最后排的乐正家小姑娘。
侯府管家在安排学堂座位时，只对着一列名单，只知她们各家官位，却并不知她们的身量如何。
乐正家主只是朝中一位五品小官，寒门出身，更无祖上荫佑，他家的姑娘看起来只有十岁，还不及江柳棉胸高，却只能坐在最后座。
江柳棉想了一想，端起桌案上的笔墨，站起身来。
“最后面的那个小矮子，你上前面来。”
江柳棉顿住，回头望去，却见岚鹊也转身向后排走来。
看到她端着笔墨站在原地，岚鹊亦是一怔，却并未多问，径直走向乐正，“你去我的位置上，本郡主与你换座位。”
小乐正呆呆地看着岚鹊，一名衣着素朴的侍女忙从堂后的小廊中赶过来，替乐正叩拜答谢，“多谢郡主大人！”
“谢什么，本郡主只是偏爱这窗外的绿意罢了。”岚鹊有些别扭地转头望向一旁的轩窗。
“你们姑娘这边在做什么？好生热闹！”
正说话间，一个虎头虎脑、身着锦袍的胖少年从屏风边探出头来。
突然见了个男子，屏风这边的姑娘们无不面露惊诧，有的掩面转过身去，有的则直接失声惊叫了起来。
“怕什么，没见过小爷这么帅的公子哥？”胖少年嘿嘿一笑。
“小国舅爷……”侍从赶到胖少年身边，为难地攥着两只手，不知如何规劝。
原来这便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幼弟，小国舅爷宁喜。
早听说小国舅爷宁喜是个惹是生非的蛮横性子，宁家几乎是硬绑着这泼猴才将他送入了侯府学堂，江柳棉还以为他至多如孙二姑娘一般刁蛮无礼，却不想竟如此……无赖？
宁喜转着贼兮兮的眼睛打量姑娘们，视线扫过江柳棉时，却在对方身上停住了。
端着笔墨的姑娘身形窈窕，虽还未长成，却已隐约有了凹凸的优美曲线。巴掌大的小脸肤白胜雪，正轻皱着一双蛾眉，圆如蒲桃的杏眼不解地望着他，樱桃红唇微张，一副娇憨姿态。
“你叫什么，是哪家姑娘？”宁喜笑嘻嘻地向江柳棉走过来。
江柳棉四下环望了一周，才确认宁喜在同她说话，“啊？我？”
听到江柳棉的声音，屏风另一侧某个笔直的身影一动，也站起身来。
“对，小爷问的就是你。”宁喜又将她打量了一番，伸手摸向她的发鬓，“看你装束如此素朴，应当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小爷送你些首饰如何？”
“小侯爷，你可去不得——”屏风那边忽然响起一阵窸窣的微弱声响，可为时已晚，安北侯府的小侯爷高祁已经先一步跨出屏风外，也来到了姑娘们这一侧。
“住手，莫要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