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那天见到陈璟川，江璃第一反应是下意识地去看他的脸和手臂，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顾遥说的没错，他的确晒不黑”。
“江璃，英语卷的作文是直接写在卷子上，还是要另外写到本子上？”
“要写在本子上，老师说她要收上去改。”
“那我不是猜对了？我问了郑其乐他们，全都说不知道，他们几个都写在试卷上了。”
男生面上得意，江璃看了眼郑其乐的方向，几个人正围在一起奋笔疾书，估计都是在赶工，把作文抄到本子上。
不一会儿老师进来了，这学期换了新班主任，教的数学，据说不苟言笑。从刚才开始，教室里就一直有人在谈论新老师的事情，这会儿见到真人，确实挺符合传言里的形象。一句话介绍完自己的名字和教的科目，新班主任便开始布置班级任务。
“这是新的座位表，等下都先出去外面排队，叫到名字了再进来。”
“又换？”
讲台下忽然响起一道呼声，紧接着大家便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大意就是不想换。
“哪来那么多话？全都给我出去排队！”
新老师一声令下，教室里当即鸦雀无声，还是班长几秒后站了起来，组织大家到走廊上排队。
等到叫号的过程格外漫长，江璃听得仔细，不愿放过任何一点声音。在心脏被一次次提起又放下后，她终于等来了结果。
原来她和他的缘分，也就只有一个学期。
陈璟川被分到了最后一排，江璃还是在倒数第二排，只是调到了其他组，隔着大半个教室。
刚开学还没发课本，换座位时拎上书包就能走，分开时两人并没有多说什么话，江璃是难过得不想开口，至于陈璟川......她向来都不知道他的内心所想。
换了新座位后的江璃总会不自知地搜寻陈璟川的身影，他好像没有什么改变，照例上课、打球、和周围的人说笑......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还在为这件事失落。有时她会趴在桌子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在教室里和大家谈天说地；有时她会把整张脸埋进臂弯里，耳朵却还是很快就能辨认出他的声音；有时她会在他出教室后跟着出去，和顾遥或者只有自己，到走廊聊天或是去洗手间，然后掐着点假装偶遇，各路神仙拜了个遍，只祈祷他别再像上次那样擦肩而过，万幸这次终于被听见了。
每个轮到他们级在升旗仪式上演讲的周一，是江璃唯一能正大光明地注视陈璟川的时候，哪怕她不似旁人那样光明磊落，只能将心意藏在千百束望向他的目光里。
新班主任不仅课堂上严厉，课下还特别喜欢抓考勤，已经有人因为迟到领了罚，一想到新老师训人时候的语气和表情，不少人都胆战心惊。
南方城市多雨季，这天一大早，阑城就下起了大雨，徐瑾华催促江璃动作快点，母女俩要早点出门。只是这样的想法不止她们俩想到了，去学校的路比往常塞得更严重，加上因为下雨，徐瑾华不敢开太快，于是到学校时已经快要到打铃时间了。
来不及打伞，下了车江璃就往校门跑，一路跑进了教学楼，这学期的教室搬到了四楼，可没有时间容她喘口气再走。江璃咽了咽口水，抓紧扶手开始往上爬，周围还有几个和她一样在赶路的人，她觉得大家的喘息声都被放大了好几倍。
江璃爬到二楼就走不动了，书包太重，两条腿像被灌了铅似的，预备铃刚刚已经响过一次了，她越走越慢，最后破罐破摔，停下来靠在扶手边休息，偶尔有人越过她往上走，江璃无暇顾及，她垂下肩，眼神空洞地散在自己的脚尖，罚就罚吧，真爬不动了。
正想着自己待会儿是会被叫去站到教室前门还是后门，手腕忽然被人握住，拉着她往上带了一下。
“再坚持一下。”
男声带着点粗气，一听便知道他应该也是一路跑上来的。
“你也迟到？”
面前的陈璟川额前的头发上挂着两滴雨珠，手上拿着伞，两边的裤脚也湿了一片，看向自己的眼睛仿佛氤氲着水汽，湿漉漉的。
“塞车，我搭公车来的。”
说完便要拉着江璃往上跑，只是她不为所动。
“江璃？！”
被叫的人半晌回了神，说“好”。
这一路像是闯进了未被探寻过的热带雨林，潮湿闷热的空气、交杂进每一个气体分子里的霉味和薄荷味、雨打树叶的啪嗒声，江璃不知道他们在船上究竟晃了多久，只记得有人一直拉着她的手，相同的风景总是离开又出现。
双双踏进教室的下一秒，铃声便准时响起，教室里没有老师，两人默默走回座位。
江璃抱着书包坐在位子上，心跳还没恢复到正常频率，不知道是跑得太猛还是其他原因。
“发什么呆？赶紧把书拿出来。”
班主任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桌前，屈指在她的桌上敲了两下。
江璃没敢抬头，连忙把书找出来早读。
等到老师背过身往回走，江璃才慢慢把目光移到最后一排，以为陈璟川会认真早读的，却没料到两人会视线相交，霎时她睁大了眼睛不得动弹，又见对面的人朝她笑了一下，这下彻底完了......她知道陈璟川看得到她的表情，江璃只好硬着头皮用唇语朝他说了句谢谢，这时后面忽然走进来一个人，是因为迟到被班主任罚站的同学，她没再对视下去，回过身开始念书。
/
“9月24日
......
我想我会永远喜欢夏天，永远喜欢九月。”
/
也不知道是新来的数学老师教学能力强，还是她自己这两年的努力有了成效，江璃这学期的数学成绩进步很大，基本都能保持在班级前五，还被老师拉进来竞赛班，冲刺市里即将举办的数学竞赛，一起加入的还有顾遥、陈璟川还有其他几个同学，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模的比赛。
学校会在每周选几个放学后的晚上给竞赛班培训，江璃到了之后才发现季听澜也在，不过顾遥像是没看到他似的，拉着江璃找位子坐下。
比赛有两轮，每个学校都会先在本校进行一次初赛，通过了的人再到市里参加决赛。江璃没想过自己能进决赛，以至于在听见老师公布的名单后足足愣了很久。决赛名单上，江璃认识的除了自己和陈璟川以外，就只有季听澜了。
因为只有他们两个是同班，所以在培训班里江璃再次获得了和陈璟川同桌的机会。
这一次，真真切切是靠自己的努力换来的。
“能解到这一步已经很厉害了。”
她刚和陈璟川请教完今晚练习卷上的题目，听到他安慰自己，江璃心里却没有轻松多少，决赛日期临近，她越发惴惴不安。
这段时间她吃过晚饭便会直接回房复习，今晚却在饭后和徐瑾华一起收拾饭桌。江仲民在厨房里洗碗，江璃看着徐瑾华在饭厅和厨房间来来回回，总下不定决心跟徐瑾华说自己心里的话。
“怎么站在那儿不动？把筷子给我。”
江璃动作迟缓地递过筷子，眼看母亲已经擦完桌子要走了，她终于走近了两步。
“妈，如果这次比赛我能得奖，我能不能买一部手机？”
不到一年就要毕业了，江璃想留下点什么。
“要手机干嘛？”
“同学们现在很多都用手机在联系，而且快毕业了，我想留一下大家的号码。”
“不是还有电脑吗？”
江璃没有说话。
“行，只要你得了第一名，就给你买手机。”
虽然下课刷题、夜里挑灯夜读，但江璃始终不敢抱有获奖的信心，毕竟比她优秀的人那么多......后来这些努力最终为她换来了第三名。顾遥抱着她说自己就知道江璃一定能行，周围的人路过时也都向她恭喜，江璃面上不显失落，一一谢了回去。
教室后排已经闹成一片，谭羽几个正嚷嚷着双喜临门，要陈璟川请客。江璃不知道除了竞赛第一还有哪一喜。
“过几天是陈璟川生日，十一月十八号。”
原来他□□上的十二月是随手填的。
暑假领成绩单那天看了顾遥手机上的照片后，江璃回家便鼓起勇气加了陈璟川的□□，直到第二天，申请才被通过，之后对话框一直都是空白的。她把陈璟川的动态从头翻到底，发现他除了分享歌以外很少会发其他内容。
借着为数不多的上网时间，江璃把他分享过的每首歌都记下，找到它们的钢琴谱，一首一首抄了下来，因为不懂乐谱，起初还抄废了不少纸，最后终于把它们全都整理出来，那首《生日快乐》被放在了第一页。
十七号那天放学，江璃故意等到教室里只剩自己一个人，她慢慢走到陈璟川的座位，把不带一丝皱褶的琴谱放进了他的抽屉，关上最后一盏灯离开了教室。
第二天一早，陈璟川一进教室就有人给他送礼物，看着他给每个送他礼物的人道谢，江璃期待了一个上午，都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自己预想中的惊喜。
他的抽屉里没有她的礼物。
“你送了什么？”
顾遥刚送完礼物过来找她。
“我......我忘了。”
江璃觉得自己喉间卡着咽不下也吐不出的碎石子，一点一点剜着她的喉咙。
“没事，反正他什么也不缺。”
顾遥无所谓道，江璃却再提不起任何表情。
“对了，陈璟川说中午他请客，去外面吃，也叫了你，这次一定不能嘴下留情！”
“我就不去了，午饭我得回家吃。”
“啊......”
中午放学后，江璃找遍了教室里的每个角落，都没有发现琴谱的痕迹，只能放弃。
第二天下午放学，江璃正在收拾书包，忽然有人喊了一句：“谁的琴谱？”
她下意识地抬头。
“谁的琴谱？”
值日的男生站在讲台上又问了一遍。
“在讲台底下找到的，好像被人踢到缝里了。”
男生低头翻看手上的东西，嘴里嘀咕道。
离得太远，江璃看不清上面是否有折痕和灰印，但她知道那就是自己丢失的琴谱，《生日快乐》的第一行音符，她不记得练了多少遍了。
“没人认领的话我就扔了啊？”
男生扬了扬手上的纸，教室里无人应答。
东西被扔进垃圾袋的那一秒，江璃也转身走出了教室。
没用了，已经过期的东西，再拿回来也不是十一月十八日的生日快乐了。
后来的江璃和陈璟川，一直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关系。日子越来越忙，除了写不完的题，还要练体侧、短跑、铅球、跳远......她好像也不再频繁地想起他，除了每天早上依然会望向左手边以外，时间在变，又似乎没变，不然怎么自己一次都没有在左手边看见过他。
考完体育，中考也就近了，徐瑾华每晚会到江璃房里看一眼，询问最近各科小测的成绩，让她少熬夜，江璃都会说自己知道，但每晚还是会复习到深夜。
拍毕业照那天班主任像赶牛一样赶着大家排队下楼，拍完照又赶着众人快点回教室。
“待会儿还要讲题呢，动作都快点。”
闪光点闪了三下，大家便又回到了堆满卷子的教室，仿佛这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插曲，有没有留下纪念不重要，红榜上的名单才重要。老旧的风扇在头顶吱呀作响，每当热得学不下去时江璃总会抬头看天花板上的风扇，自己头上的这一盏，每转过四分之三圈就会发出齿轮卡住的声音，有时她会担心自己是不是哪天就会被它砸中，幸好一直到考试前一天它都安然无恙。
其实她有想过要去和陈璟川说考试加油的，只是去了他的考场后又找不到他，她站在走廊四处望，监考老师一直在催促大家尽快回自己考场，别乱晃。耳边是刺耳的喇叭声，江璃听得心里烦躁，而就在这一刻，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她忽然决定要在考试结束后表白。
最后一科收完卷，教学楼里接二连三响起了欢呼声，江璃收好东西，迫不及待地跑出了教室。走廊上熙熙攘攘，她不得不侧着身往前走，两三步一停，路上遇到了顾遥，她激动地拉住江璃。
“终于考完啦江璃！”
“顾遥，我现在有点事，晚点我再......”
“你知道我刚才一路走过来听到什么了吗？”
许是走廊上过于嘈杂，顾遥像是没听见江璃说的话，自顾激动道。
“他们说，方唯跟陈璟川表白了！”
不断有人从她们身边路过，擦过江璃的手臂，撞上她的肩膀，握着顾遥的手不自觉收紧。
“那他答应了吗？”
其实她还想问更多的，什么时候发生的？在哪儿表的白？方唯说了什么？陈璟川是什么表情？但她最迫切想知道的还是他的答案。
“没有，听说陈璟川跟方唯说自己上大学前都不打算谈恋爱。”
江璃心里苦笑，这个答案，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什么时候的事？”
两人往楼下走，一路上顾遥给江璃讲自己听来的消息。
“就刚刚，考完试不是很多人都去上厕所嘛，好几层楼都在排长队，有人就跑到音乐室那边上了，没想到就撞见了。”
走出教学楼前，江璃回头看了一眼......
/
从知道成绩到分数线公布的前一天，江璃一直坐立难安，因为考得没有预想中的好，分数线出来那天，一家人在客厅里沉默良久，差了2分，上不了重点高中。
“已经考得很好了，再说还有三年，江璃这么努力，一定能考上好大学。”
江仲民出声缓和道。
“你自己问问她，是真的尽全力了吗？”
徐瑾华坐在沙发上，双手环在胸前，看也不看江璃一眼。
“爸，妈，对不起。”
站在沙发旁的人沉声道。
尽全力了吗？应该是尽了的。但如果真的已经足够努力，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总归还是不甘心的，她还想爬上更高的山，还想和那个人再见面。
/
之后三年，江璃只在每年过年时给陈璟川发去新年祝福，关于他的消息，都是从他寥寥无几的动态和顾遥口中得来的，她知道他选了理科、竞赛又获了奖、有段时间打球伤了脚、一早便决定好了心仪的大学。
“江璃，英语卷的作文是直接写在卷子上，还是要另外写到本子上？”
“要写在本子上，老师说她要收上去改。”
“那我不是猜对了？我问了郑其乐他们，全都说不知道，他们几个都写在试卷上了。”
男生面上得意，江璃看了眼郑其乐的方向，几个人正围在一起奋笔疾书，估计都是在赶工，把作文抄到本子上。
不一会儿老师进来了，这学期换了新班主任，教的数学，据说不苟言笑。从刚才开始，教室里就一直有人在谈论新老师的事情，这会儿见到真人，确实挺符合传言里的形象。一句话介绍完自己的名字和教的科目，新班主任便开始布置班级任务。
“这是新的座位表，等下都先出去外面排队，叫到名字了再进来。”
“又换？”
讲台下忽然响起一道呼声，紧接着大家便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大意就是不想换。
“哪来那么多话？全都给我出去排队！”
新老师一声令下，教室里当即鸦雀无声，还是班长几秒后站了起来，组织大家到走廊上排队。
等到叫号的过程格外漫长，江璃听得仔细，不愿放过任何一点声音。在心脏被一次次提起又放下后，她终于等来了结果。
原来她和他的缘分，也就只有一个学期。
陈璟川被分到了最后一排，江璃还是在倒数第二排，只是调到了其他组，隔着大半个教室。
刚开学还没发课本，换座位时拎上书包就能走，分开时两人并没有多说什么话，江璃是难过得不想开口，至于陈璟川......她向来都不知道他的内心所想。
换了新座位后的江璃总会不自知地搜寻陈璟川的身影，他好像没有什么改变，照例上课、打球、和周围的人说笑......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还在为这件事失落。有时她会趴在桌子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在教室里和大家谈天说地；有时她会把整张脸埋进臂弯里，耳朵却还是很快就能辨认出他的声音；有时她会在他出教室后跟着出去，和顾遥或者只有自己，到走廊聊天或是去洗手间，然后掐着点假装偶遇，各路神仙拜了个遍，只祈祷他别再像上次那样擦肩而过，万幸这次终于被听见了。
每个轮到他们级在升旗仪式上演讲的周一，是江璃唯一能正大光明地注视陈璟川的时候，哪怕她不似旁人那样光明磊落，只能将心意藏在千百束望向他的目光里。
新班主任不仅课堂上严厉，课下还特别喜欢抓考勤，已经有人因为迟到领了罚，一想到新老师训人时候的语气和表情，不少人都胆战心惊。
南方城市多雨季，这天一大早，阑城就下起了大雨，徐瑾华催促江璃动作快点，母女俩要早点出门。只是这样的想法不止她们俩想到了，去学校的路比往常塞得更严重，加上因为下雨，徐瑾华不敢开太快，于是到学校时已经快要到打铃时间了。
来不及打伞，下了车江璃就往校门跑，一路跑进了教学楼，这学期的教室搬到了四楼，可没有时间容她喘口气再走。江璃咽了咽口水，抓紧扶手开始往上爬，周围还有几个和她一样在赶路的人，她觉得大家的喘息声都被放大了好几倍。
江璃爬到二楼就走不动了，书包太重，两条腿像被灌了铅似的，预备铃刚刚已经响过一次了，她越走越慢，最后破罐破摔，停下来靠在扶手边休息，偶尔有人越过她往上走，江璃无暇顾及，她垂下肩，眼神空洞地散在自己的脚尖，罚就罚吧，真爬不动了。
正想着自己待会儿是会被叫去站到教室前门还是后门，手腕忽然被人握住，拉着她往上带了一下。
“再坚持一下。”
男声带着点粗气，一听便知道他应该也是一路跑上来的。
“你也迟到？”
面前的陈璟川额前的头发上挂着两滴雨珠，手上拿着伞，两边的裤脚也湿了一片，看向自己的眼睛仿佛氤氲着水汽，湿漉漉的。
“塞车，我搭公车来的。”
说完便要拉着江璃往上跑，只是她不为所动。
“江璃？！”
被叫的人半晌回了神，说“好”。
这一路像是闯进了未被探寻过的热带雨林，潮湿闷热的空气、交杂进每一个气体分子里的霉味和薄荷味、雨打树叶的啪嗒声，江璃不知道他们在船上究竟晃了多久，只记得有人一直拉着她的手，相同的风景总是离开又出现。
双双踏进教室的下一秒，铃声便准时响起，教室里没有老师，两人默默走回座位。
江璃抱着书包坐在位子上，心跳还没恢复到正常频率，不知道是跑得太猛还是其他原因。
“发什么呆？赶紧把书拿出来。”
班主任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桌前，屈指在她的桌上敲了两下。
江璃没敢抬头，连忙把书找出来早读。
等到老师背过身往回走，江璃才慢慢把目光移到最后一排，以为陈璟川会认真早读的，却没料到两人会视线相交，霎时她睁大了眼睛不得动弹，又见对面的人朝她笑了一下，这下彻底完了......她知道陈璟川看得到她的表情，江璃只好硬着头皮用唇语朝他说了句谢谢，这时后面忽然走进来一个人，是因为迟到被班主任罚站的同学，她没再对视下去，回过身开始念书。
/
“9月24日
......
我想我会永远喜欢夏天，永远喜欢九月。”
/
也不知道是新来的数学老师教学能力强，还是她自己这两年的努力有了成效，江璃这学期的数学成绩进步很大，基本都能保持在班级前五，还被老师拉进来竞赛班，冲刺市里即将举办的数学竞赛，一起加入的还有顾遥、陈璟川还有其他几个同学，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模的比赛。
学校会在每周选几个放学后的晚上给竞赛班培训，江璃到了之后才发现季听澜也在，不过顾遥像是没看到他似的，拉着江璃找位子坐下。
比赛有两轮，每个学校都会先在本校进行一次初赛，通过了的人再到市里参加决赛。江璃没想过自己能进决赛，以至于在听见老师公布的名单后足足愣了很久。决赛名单上，江璃认识的除了自己和陈璟川以外，就只有季听澜了。
因为只有他们两个是同班，所以在培训班里江璃再次获得了和陈璟川同桌的机会。
这一次，真真切切是靠自己的努力换来的。
“能解到这一步已经很厉害了。”
她刚和陈璟川请教完今晚练习卷上的题目，听到他安慰自己，江璃心里却没有轻松多少，决赛日期临近，她越发惴惴不安。
这段时间她吃过晚饭便会直接回房复习，今晚却在饭后和徐瑾华一起收拾饭桌。江仲民在厨房里洗碗，江璃看着徐瑾华在饭厅和厨房间来来回回，总下不定决心跟徐瑾华说自己心里的话。
“怎么站在那儿不动？把筷子给我。”
江璃动作迟缓地递过筷子，眼看母亲已经擦完桌子要走了，她终于走近了两步。
“妈，如果这次比赛我能得奖，我能不能买一部手机？”
不到一年就要毕业了，江璃想留下点什么。
“要手机干嘛？”
“同学们现在很多都用手机在联系，而且快毕业了，我想留一下大家的号码。”
“不是还有电脑吗？”
江璃没有说话。
“行，只要你得了第一名，就给你买手机。”
虽然下课刷题、夜里挑灯夜读，但江璃始终不敢抱有获奖的信心，毕竟比她优秀的人那么多......后来这些努力最终为她换来了第三名。顾遥抱着她说自己就知道江璃一定能行，周围的人路过时也都向她恭喜，江璃面上不显失落，一一谢了回去。
教室后排已经闹成一片，谭羽几个正嚷嚷着双喜临门，要陈璟川请客。江璃不知道除了竞赛第一还有哪一喜。
“过几天是陈璟川生日，十一月十八号。”
原来他□□上的十二月是随手填的。
暑假领成绩单那天看了顾遥手机上的照片后，江璃回家便鼓起勇气加了陈璟川的□□，直到第二天，申请才被通过，之后对话框一直都是空白的。她把陈璟川的动态从头翻到底，发现他除了分享歌以外很少会发其他内容。
借着为数不多的上网时间，江璃把他分享过的每首歌都记下，找到它们的钢琴谱，一首一首抄了下来，因为不懂乐谱，起初还抄废了不少纸，最后终于把它们全都整理出来，那首《生日快乐》被放在了第一页。
十七号那天放学，江璃故意等到教室里只剩自己一个人，她慢慢走到陈璟川的座位，把不带一丝皱褶的琴谱放进了他的抽屉，关上最后一盏灯离开了教室。
第二天一早，陈璟川一进教室就有人给他送礼物，看着他给每个送他礼物的人道谢，江璃期待了一个上午，都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自己预想中的惊喜。
他的抽屉里没有她的礼物。
“你送了什么？”
顾遥刚送完礼物过来找她。
“我......我忘了。”
江璃觉得自己喉间卡着咽不下也吐不出的碎石子，一点一点剜着她的喉咙。
“没事，反正他什么也不缺。”
顾遥无所谓道，江璃却再提不起任何表情。
“对了，陈璟川说中午他请客，去外面吃，也叫了你，这次一定不能嘴下留情！”
“我就不去了，午饭我得回家吃。”
“啊......”
中午放学后，江璃找遍了教室里的每个角落，都没有发现琴谱的痕迹，只能放弃。
第二天下午放学，江璃正在收拾书包，忽然有人喊了一句：“谁的琴谱？”
她下意识地抬头。
“谁的琴谱？”
值日的男生站在讲台上又问了一遍。
“在讲台底下找到的，好像被人踢到缝里了。”
男生低头翻看手上的东西，嘴里嘀咕道。
离得太远，江璃看不清上面是否有折痕和灰印，但她知道那就是自己丢失的琴谱，《生日快乐》的第一行音符，她不记得练了多少遍了。
“没人认领的话我就扔了啊？”
男生扬了扬手上的纸，教室里无人应答。
东西被扔进垃圾袋的那一秒，江璃也转身走出了教室。
没用了，已经过期的东西，再拿回来也不是十一月十八日的生日快乐了。
后来的江璃和陈璟川，一直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关系。日子越来越忙，除了写不完的题，还要练体侧、短跑、铅球、跳远......她好像也不再频繁地想起他，除了每天早上依然会望向左手边以外，时间在变，又似乎没变，不然怎么自己一次都没有在左手边看见过他。
考完体育，中考也就近了，徐瑾华每晚会到江璃房里看一眼，询问最近各科小测的成绩，让她少熬夜，江璃都会说自己知道，但每晚还是会复习到深夜。
拍毕业照那天班主任像赶牛一样赶着大家排队下楼，拍完照又赶着众人快点回教室。
“待会儿还要讲题呢，动作都快点。”
闪光点闪了三下，大家便又回到了堆满卷子的教室，仿佛这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插曲，有没有留下纪念不重要，红榜上的名单才重要。老旧的风扇在头顶吱呀作响，每当热得学不下去时江璃总会抬头看天花板上的风扇，自己头上的这一盏，每转过四分之三圈就会发出齿轮卡住的声音，有时她会担心自己是不是哪天就会被它砸中，幸好一直到考试前一天它都安然无恙。
其实她有想过要去和陈璟川说考试加油的，只是去了他的考场后又找不到他，她站在走廊四处望，监考老师一直在催促大家尽快回自己考场，别乱晃。耳边是刺耳的喇叭声，江璃听得心里烦躁，而就在这一刻，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她忽然决定要在考试结束后表白。
最后一科收完卷，教学楼里接二连三响起了欢呼声，江璃收好东西，迫不及待地跑出了教室。走廊上熙熙攘攘，她不得不侧着身往前走，两三步一停，路上遇到了顾遥，她激动地拉住江璃。
“终于考完啦江璃！”
“顾遥，我现在有点事，晚点我再......”
“你知道我刚才一路走过来听到什么了吗？”
许是走廊上过于嘈杂，顾遥像是没听见江璃说的话，自顾激动道。
“他们说，方唯跟陈璟川表白了！”
不断有人从她们身边路过，擦过江璃的手臂，撞上她的肩膀，握着顾遥的手不自觉收紧。
“那他答应了吗？”
其实她还想问更多的，什么时候发生的？在哪儿表的白？方唯说了什么？陈璟川是什么表情？但她最迫切想知道的还是他的答案。
“没有，听说陈璟川跟方唯说自己上大学前都不打算谈恋爱。”
江璃心里苦笑，这个答案，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什么时候的事？”
两人往楼下走，一路上顾遥给江璃讲自己听来的消息。
“就刚刚，考完试不是很多人都去上厕所嘛，好几层楼都在排长队，有人就跑到音乐室那边上了，没想到就撞见了。”
走出教学楼前，江璃回头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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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知道成绩到分数线公布的前一天，江璃一直坐立难安，因为考得没有预想中的好，分数线出来那天，一家人在客厅里沉默良久，差了2分，上不了重点高中。
“已经考得很好了，再说还有三年，江璃这么努力，一定能考上好大学。”
江仲民出声缓和道。
“你自己问问她，是真的尽全力了吗？”
徐瑾华坐在沙发上，双手环在胸前，看也不看江璃一眼。
“爸，妈，对不起。”
站在沙发旁的人沉声道。
尽全力了吗？应该是尽了的。但如果真的已经足够努力，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总归还是不甘心的，她还想爬上更高的山，还想和那个人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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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三年，江璃只在每年过年时给陈璟川发去新年祝福，关于他的消息，都是从他寥寥无几的动态和顾遥口中得来的，她知道他选了理科、竞赛又获了奖、有段时间打球伤了脚、一早便决定好了心仪的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