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的寒假，顾遥说陈璟川和女朋友分了手，听说是女生想出国，陈璟川想留在这里，江璃听完没有说什么，只说自己和他很少有联系。
答辩结束后，宿舍四人一起吃了顿饭，那个之前因为男朋友和家里吵架的女生最终还是分了手，一顿饭吃得痛哭流涕，在场的三人一晚上都守着她，而她整晚就守着酒瓶。
“我跟你们说，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不要相信永远......有的人的喜欢很廉价，两块钱一个的包子都能填饱肚子，他呢？和他在一起，只会伤我的心肝肺！”
饭馆老板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开在学校门口，这种事估计只多不少，还贴心地送来纸巾和茶水。
/
几个初中同学有的即将工作，有的要去其他城市读研，有的要回阑城，江璃他们几个倒是会留在宁城，只是以后能这么齐地聚在一起的机会也不多了，十年老友，格外珍贵，一想到这儿，饭桌上的人都不免有些伤感，几杯酒下肚，有人默默掉了泪。
江璃和顾遥也喝了不少，临走时人已经站不直，只知道自己被人搀着塞进了车里。
吃饭的地方里两人的学校都有段距离，江璃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去了哪里，但身下躺着的地方很软，她想就这么一直躺下去。
“你帮我看着她们俩，别让她们摔下来就行，我去弄两条热毛巾。”
迷糊间听到这么一句话，江璃觉得耳熟，这声音她认识的，是今晚一起吃饭的人里除了她和顾遥以外唯一的那个女同学，只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宿舍？她们明明不在同一所大学。
江璃强忍着醉意睁开眼，看见光的瞬间当即感到天旋地转，像是掉进了万花筒里。
“你怎么坐起来了？是不是要喝水？”
这声音她也认识，她听过的，但为什么忽然想不起来了？
江璃重重地合了一下眼皮，几秒后才重新睁开。
看见了，是陈璟川。
陈璟川坐在自己面前，他今晚穿的就是这身衣服，她记得。江璃就这么一直盯着面前的人。
“你是不是想吐啊？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垃圾桶。”
“别走！”
江璃在面前人起身的瞬间拉住了他，或许是因为喝醉酒的蛮力，陈璟川竟然真的被自己拉得重新坐了回去。
清醒吗？
江璃在心里问自己。
应该是清醒的，梦里他的手从来都不像现在这样有温度，江璃甚至觉得自己都能感觉到他的脉搏。她挪了挪身子凑近了些，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人，想把他的眉眼全都牢牢刻进心里面。
“我喜欢你。”
江璃听见房间里传来自己的声音，接着又是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支撑不住倒了回去，可心里还一直记挂着自己没有听到回应。
“我听了所有你分享过的歌，把它们的乐谱全都抄了下来......我明明放在你抽屉里了，可是它们丢了......十年了，陈璟川，我怎么那么喜欢你啊......”
/
毕业典礼那天所有人都来了，谭羽带了相机，负责给大家拍照。
“完美。”谭羽看了眼成像，又对顾遥喊道，“你前几天不是已经当过主角了吗？今天的主角是陈璟川和江璃，你别每张都往镜头前凑，好歹让人家也来张双人照吧。”
顾遥听完笑嘻嘻地跑开了，留下两人站在镜头前。
“来来来！看我这里！”
“三！”
“二！”
“一！”
十二岁到二十二岁，有很多个时候江璃都想和陈璟川拍一张合照，一张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照片，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理由，如今这个愿望终于达成，只是内心似乎已并非当初所设想的那般。
顾遥几人又发现了新的取景地，兴奋地拉着谭羽跑了过去，丝毫不见之前抱怨炎夏时的那番怨气。江璃和陈璟川落后了几步，慢慢跟在后面。
“那天晚上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吧。”
那天醒来后，酒店房间里只有她们三个女生，但江璃知道，陈璟川来过。
“那些告白的话，不是酒后乱语，是我这十年里每天都想对你说的话。其实应该要向你道歉的，毫不知情地擅自被我拿来当标杆追了那么多年，不过也多亏了你，我才能站在现在这个地方。中考那天我本来打算考完试出来就跟你表白的，但后来听说你拒绝了方唯，说自己上大学前都不会谈恋爱，我就想，那我再等等......大二的时候我跟自己说，等到下学期奖学金名单上同时出现你和我的名字，我就把我的心意全都告诉你......大三上学期我拿到了奖学金，而你也有了女朋友，比我的表白提早了一天。知道你有女朋友了以后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总是踌躇不定、总奢望找到一个最完美的时机，所以才会每次都在最后一步错过，但后来我又想，其实这些都无关时机，是信心......是我没有信心，因为你看向我的眼神不是我看向你时的那样，是你不喜欢我......”
顾遥他们已经走到了A大盛名的植物林，里面栽满了各种树木和花卉，最近正值花期，每年这个时候植物林还会开放给校外的人进来观赏，今天赶上毕业典礼，来这里取景拍照的人数不胜数，顾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块人少的地儿，连忙大声招呼江璃过去拍照，不然位子一下又要被人占了去。
“顾遥之前说你很喜欢夏天，问我最喜欢哪个季节，我说我也是，因为我是在夏天遇见你的，在九月，可是陈璟川，我现在......已经决定要放弃九月了。”
“江璃！快过来！”
“你们学校竟然还有种桔梗花......好好看啊！都开花了，你快过来拍！”
江璃朝她挥了挥手里的学士帽，一路小跑过去。
是啊，桔梗花都开了，我那迟迟不肯落幕的心动也该退下了。
/
江家终于要从菜市场上的这间老房子搬出去了。
江仲民用攒了大半辈子的钱买了一套电梯房，房子虽然是二手的，但胜在小区地理位置好，比现在住的老房子宽敞不少，加上上一个业主装修好了以后只住了几年，房子里面基本都还是新的，于是夫妇俩最终决定将其买下。
暑假一回到家，徐瑾华就催促江璃赶紧把自己房里等到东西都收拾好，改打包的打包，该扔的扔，别老想着舍不得，到时候拉一堆旧东西还要付比它们加起来都贵的搬家费。
自有记忆以来，这里便是江璃唯一的家，站在房门口，看着自己住了二十多年房间，她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收拾，每样东西都有它的记忆，甚至连角落里的灰尘都有它自己的故事。
江璃在原地想了很久，最后还是走到了书架前。她找了个空纸箱，把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放进去，有些书因为被放到了上面的架子，所以江璃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看过它们的了。箱子越堆越满，忽然她看到了自己以前常看的《海底两万里》，最近一次把它拿出来似乎还是几年前小姑一家来家里时拿给表弟看的，大概是他那天看完后把它塞到上面去了。
翻开内页，蓝底白字映入眼帘，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她小时候向往的海底世界，也带着她回到了北湾的那个夜晚。曾经她以为他们都生活在海里，只是一个在海底，一个在海面，她每晚都在海底仰望着海面，看了一夜又一夜，后来终于忍不住探出海面，于是水波荡漾，从此再不敢见月光。
在床上收拾衣服的时候江璃忽然记起自己床垫下还塞着东西，忙停下手里的活儿去把床缝，好几本日记呢，要是不小心被徐瑾华看到了可不得了。找到东西后江璃先去把房门关上，然后盯着几个本子又看了许久，最后终于翻开了它。
“4月8日
昨晚又梦到了，陈璟川坐在我的左前方，依稀记得应该是在帮我提示老师问我的问题，又问我有没有拿到他的物理卷。”
/
“5月11日
昨晚的梦里，一开始房间里还有很多人，后来忽然就只剩下我和陈璟川，但即使是近到擦肩而过的距离，他也没有和我打招呼......之后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了，醒来时胸口闷闷的。”
/
“6月14日
每次听到要跳远，我都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因为我几乎每次都要补考，体育老师每次都会笑话我，说我又不矮，怎么连一米六都跳不过......我哪儿知道？我要是知道答案还用得着躲着不想考试吗？
如果这次能一次就过，那你能不能喜欢我一点，一点点就好。
我过了，虽然刚好一米六，但还是一次就过，所以陈璟川，你能不能喜欢我一点点？”
/
“8月21日
梦里他和几个朋友在一起，我们好像在同一所学校里，后来他的朋友们都去看展览了，他一个人坐在校道边看书，偶尔喝水，我就坐在对面看他，一切都很安静。”
/
“11月22日
清晨有一段时间是醒着的，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快起床前做了个梦，梦里陈璟川回来找我，给了我一直以来都想知道的答案，他说他对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我站在那儿，一直看着他笑，以至于醒来后总觉得自己刚刚在梦里笑出了声。”
/
“9月24日
我种了一朵隐形的花，假装若无其事地播种、施肥、浇水，无论它发芽开花、夭折枯萎，旁人都不会知道它。”
/
“6月15日
跑800米的时候很累，中途一直想停下来，顾遥说不能停，再坚持一下就到了，于是我在心里默念你的名字，想着只要我跑完800，你今天就会多想起我一次。
我跑完了。”
/
“7月31日
今天走在路上看到有个人很像你，我不敢回头，怕他是你，更怕他不是你，后来我忍不住还是跑了回去，可惜那个人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
“10月18日
昨晚的梦里我去到了一座庙，入口的登记簿说要写明来意，我写想问神明关于你的消息，堂内烛火通明像是在辨认我的真心，我掀开胸膛，里面早已写满爱你的证据，当第一道晨钟响起，神明终于有了回应，原来你的出现是个伪命题，我所遇到的不过是个幻影。”
......
这么多年，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记下了这么多关于陈璟川的事情......合上日记，江璃把它们全都装进自己的书包里。
“怎么才收拾这么一点东西，衣柜呢？里面的东西全部都在这儿了？”
徐瑾华敲门进来，看到床上凌乱的一片有些不悦。
“衣柜里的东西差不多都在这里了，这些衣服都还能穿，那些要丢的我已经都装在地上那个大袋子里了。”
江璃指了指地上的几个袋子，徐瑾华的脸色缓和了些。
“行，一会儿我过来把这些给拉出去，你也赶紧收拾，等下又要吃晚饭了。”
等到徐瑾华离开房间，江璃才从衣柜里拿出一个旧纸盒，这还是有一年中秋家里吃月饼留下的盒子。掀开盖子，里面堆满了大小不一的旧东西，笔、纸、照片、空瓶......每一样都有回忆。
笔是她初三参加数学竞赛时用过的那支，纸是初中三年里陈璟川在她草稿本上留下的所以笔迹，照片是初中毕业照和顾遥那年生日会的合照，也是后来江璃拜托她帮自己洗出来的，还有他买给她的酸奶......
晚饭后江璃又跟着江仲民到阳台收拾盆栽，江仲民把枯了的都拔了出来，一边心疼又无可奈何。
“以后不种这么多了，每次看到了就心痒痒，买回来了又没时间打理，都被我糟蹋了......”
“你看这盆红掌，本来几个月前还剩有两片叶子的，现在就成光杆了。”
“还有这盆薄荷，之前救活过一次，后来还是蔫了。”
......
江仲民一件件细数自己的“过错”，江璃在一旁安静撑着袋子帮他“记”好，再在全部装完后拎到楼下的垃圾站。
既是枯枝黄土，总归还是得丢掉的。
答辩结束后，宿舍四人一起吃了顿饭，那个之前因为男朋友和家里吵架的女生最终还是分了手，一顿饭吃得痛哭流涕，在场的三人一晚上都守着她，而她整晚就守着酒瓶。
“我跟你们说，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不要相信永远......有的人的喜欢很廉价，两块钱一个的包子都能填饱肚子，他呢？和他在一起，只会伤我的心肝肺！”
饭馆老板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开在学校门口，这种事估计只多不少，还贴心地送来纸巾和茶水。
/
几个初中同学有的即将工作，有的要去其他城市读研，有的要回阑城，江璃他们几个倒是会留在宁城，只是以后能这么齐地聚在一起的机会也不多了，十年老友，格外珍贵，一想到这儿，饭桌上的人都不免有些伤感，几杯酒下肚，有人默默掉了泪。
江璃和顾遥也喝了不少，临走时人已经站不直，只知道自己被人搀着塞进了车里。
吃饭的地方里两人的学校都有段距离，江璃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去了哪里，但身下躺着的地方很软，她想就这么一直躺下去。
“你帮我看着她们俩，别让她们摔下来就行，我去弄两条热毛巾。”
迷糊间听到这么一句话，江璃觉得耳熟，这声音她认识的，是今晚一起吃饭的人里除了她和顾遥以外唯一的那个女同学，只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宿舍？她们明明不在同一所大学。
江璃强忍着醉意睁开眼，看见光的瞬间当即感到天旋地转，像是掉进了万花筒里。
“你怎么坐起来了？是不是要喝水？”
这声音她也认识，她听过的，但为什么忽然想不起来了？
江璃重重地合了一下眼皮，几秒后才重新睁开。
看见了，是陈璟川。
陈璟川坐在自己面前，他今晚穿的就是这身衣服，她记得。江璃就这么一直盯着面前的人。
“你是不是想吐啊？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垃圾桶。”
“别走！”
江璃在面前人起身的瞬间拉住了他，或许是因为喝醉酒的蛮力，陈璟川竟然真的被自己拉得重新坐了回去。
清醒吗？
江璃在心里问自己。
应该是清醒的，梦里他的手从来都不像现在这样有温度，江璃甚至觉得自己都能感觉到他的脉搏。她挪了挪身子凑近了些，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人，想把他的眉眼全都牢牢刻进心里面。
“我喜欢你。”
江璃听见房间里传来自己的声音，接着又是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支撑不住倒了回去，可心里还一直记挂着自己没有听到回应。
“我听了所有你分享过的歌，把它们的乐谱全都抄了下来......我明明放在你抽屉里了，可是它们丢了......十年了，陈璟川，我怎么那么喜欢你啊......”
/
毕业典礼那天所有人都来了，谭羽带了相机，负责给大家拍照。
“完美。”谭羽看了眼成像，又对顾遥喊道，“你前几天不是已经当过主角了吗？今天的主角是陈璟川和江璃，你别每张都往镜头前凑，好歹让人家也来张双人照吧。”
顾遥听完笑嘻嘻地跑开了，留下两人站在镜头前。
“来来来！看我这里！”
“三！”
“二！”
“一！”
十二岁到二十二岁，有很多个时候江璃都想和陈璟川拍一张合照，一张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照片，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理由，如今这个愿望终于达成，只是内心似乎已并非当初所设想的那般。
顾遥几人又发现了新的取景地，兴奋地拉着谭羽跑了过去，丝毫不见之前抱怨炎夏时的那番怨气。江璃和陈璟川落后了几步，慢慢跟在后面。
“那天晚上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吧。”
那天醒来后，酒店房间里只有她们三个女生，但江璃知道，陈璟川来过。
“那些告白的话，不是酒后乱语，是我这十年里每天都想对你说的话。其实应该要向你道歉的，毫不知情地擅自被我拿来当标杆追了那么多年，不过也多亏了你，我才能站在现在这个地方。中考那天我本来打算考完试出来就跟你表白的，但后来听说你拒绝了方唯，说自己上大学前都不会谈恋爱，我就想，那我再等等......大二的时候我跟自己说，等到下学期奖学金名单上同时出现你和我的名字，我就把我的心意全都告诉你......大三上学期我拿到了奖学金，而你也有了女朋友，比我的表白提早了一天。知道你有女朋友了以后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总是踌躇不定、总奢望找到一个最完美的时机，所以才会每次都在最后一步错过，但后来我又想，其实这些都无关时机，是信心......是我没有信心，因为你看向我的眼神不是我看向你时的那样，是你不喜欢我......”
顾遥他们已经走到了A大盛名的植物林，里面栽满了各种树木和花卉，最近正值花期，每年这个时候植物林还会开放给校外的人进来观赏，今天赶上毕业典礼，来这里取景拍照的人数不胜数，顾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块人少的地儿，连忙大声招呼江璃过去拍照，不然位子一下又要被人占了去。
“顾遥之前说你很喜欢夏天，问我最喜欢哪个季节，我说我也是，因为我是在夏天遇见你的，在九月，可是陈璟川，我现在......已经决定要放弃九月了。”
“江璃！快过来！”
“你们学校竟然还有种桔梗花......好好看啊！都开花了，你快过来拍！”
江璃朝她挥了挥手里的学士帽，一路小跑过去。
是啊，桔梗花都开了，我那迟迟不肯落幕的心动也该退下了。
/
江家终于要从菜市场上的这间老房子搬出去了。
江仲民用攒了大半辈子的钱买了一套电梯房，房子虽然是二手的，但胜在小区地理位置好，比现在住的老房子宽敞不少，加上上一个业主装修好了以后只住了几年，房子里面基本都还是新的，于是夫妇俩最终决定将其买下。
暑假一回到家，徐瑾华就催促江璃赶紧把自己房里等到东西都收拾好，改打包的打包，该扔的扔，别老想着舍不得，到时候拉一堆旧东西还要付比它们加起来都贵的搬家费。
自有记忆以来，这里便是江璃唯一的家，站在房门口，看着自己住了二十多年房间，她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收拾，每样东西都有它的记忆，甚至连角落里的灰尘都有它自己的故事。
江璃在原地想了很久，最后还是走到了书架前。她找了个空纸箱，把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放进去，有些书因为被放到了上面的架子，所以江璃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看过它们的了。箱子越堆越满，忽然她看到了自己以前常看的《海底两万里》，最近一次把它拿出来似乎还是几年前小姑一家来家里时拿给表弟看的，大概是他那天看完后把它塞到上面去了。
翻开内页，蓝底白字映入眼帘，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她小时候向往的海底世界，也带着她回到了北湾的那个夜晚。曾经她以为他们都生活在海里，只是一个在海底，一个在海面，她每晚都在海底仰望着海面，看了一夜又一夜，后来终于忍不住探出海面，于是水波荡漾，从此再不敢见月光。
在床上收拾衣服的时候江璃忽然记起自己床垫下还塞着东西，忙停下手里的活儿去把床缝，好几本日记呢，要是不小心被徐瑾华看到了可不得了。找到东西后江璃先去把房门关上，然后盯着几个本子又看了许久，最后终于翻开了它。
“4月8日
昨晚又梦到了，陈璟川坐在我的左前方，依稀记得应该是在帮我提示老师问我的问题，又问我有没有拿到他的物理卷。”
/
“5月11日
昨晚的梦里，一开始房间里还有很多人，后来忽然就只剩下我和陈璟川，但即使是近到擦肩而过的距离，他也没有和我打招呼......之后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了，醒来时胸口闷闷的。”
/
“6月14日
每次听到要跳远，我都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因为我几乎每次都要补考，体育老师每次都会笑话我，说我又不矮，怎么连一米六都跳不过......我哪儿知道？我要是知道答案还用得着躲着不想考试吗？
如果这次能一次就过，那你能不能喜欢我一点，一点点就好。
我过了，虽然刚好一米六，但还是一次就过，所以陈璟川，你能不能喜欢我一点点？”
/
“8月21日
梦里他和几个朋友在一起，我们好像在同一所学校里，后来他的朋友们都去看展览了，他一个人坐在校道边看书，偶尔喝水，我就坐在对面看他，一切都很安静。”
/
“11月22日
清晨有一段时间是醒着的，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快起床前做了个梦，梦里陈璟川回来找我，给了我一直以来都想知道的答案，他说他对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我站在那儿，一直看着他笑，以至于醒来后总觉得自己刚刚在梦里笑出了声。”
/
“9月24日
我种了一朵隐形的花，假装若无其事地播种、施肥、浇水，无论它发芽开花、夭折枯萎，旁人都不会知道它。”
/
“6月15日
跑800米的时候很累，中途一直想停下来，顾遥说不能停，再坚持一下就到了，于是我在心里默念你的名字，想着只要我跑完800，你今天就会多想起我一次。
我跑完了。”
/
“7月31日
今天走在路上看到有个人很像你，我不敢回头，怕他是你，更怕他不是你，后来我忍不住还是跑了回去，可惜那个人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
“10月18日
昨晚的梦里我去到了一座庙，入口的登记簿说要写明来意，我写想问神明关于你的消息，堂内烛火通明像是在辨认我的真心，我掀开胸膛，里面早已写满爱你的证据，当第一道晨钟响起，神明终于有了回应，原来你的出现是个伪命题，我所遇到的不过是个幻影。”
......
这么多年，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记下了这么多关于陈璟川的事情......合上日记，江璃把它们全都装进自己的书包里。
“怎么才收拾这么一点东西，衣柜呢？里面的东西全部都在这儿了？”
徐瑾华敲门进来，看到床上凌乱的一片有些不悦。
“衣柜里的东西差不多都在这里了，这些衣服都还能穿，那些要丢的我已经都装在地上那个大袋子里了。”
江璃指了指地上的几个袋子，徐瑾华的脸色缓和了些。
“行，一会儿我过来把这些给拉出去，你也赶紧收拾，等下又要吃晚饭了。”
等到徐瑾华离开房间，江璃才从衣柜里拿出一个旧纸盒，这还是有一年中秋家里吃月饼留下的盒子。掀开盖子，里面堆满了大小不一的旧东西，笔、纸、照片、空瓶......每一样都有回忆。
笔是她初三参加数学竞赛时用过的那支，纸是初中三年里陈璟川在她草稿本上留下的所以笔迹，照片是初中毕业照和顾遥那年生日会的合照，也是后来江璃拜托她帮自己洗出来的，还有他买给她的酸奶......
晚饭后江璃又跟着江仲民到阳台收拾盆栽，江仲民把枯了的都拔了出来，一边心疼又无可奈何。
“以后不种这么多了，每次看到了就心痒痒，买回来了又没时间打理，都被我糟蹋了......”
“你看这盆红掌，本来几个月前还剩有两片叶子的，现在就成光杆了。”
“还有这盆薄荷，之前救活过一次，后来还是蔫了。”
......
江仲民一件件细数自己的“过错”，江璃在一旁安静撑着袋子帮他“记”好，再在全部装完后拎到楼下的垃圾站。
既是枯枝黄土，总归还是得丢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