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对外就是这样宣称的。江黛青担心起嵇元,未知他是否成功地避开内贼耳目,潜入了灵州城。见她没有反应,莫如先代答:“有心。”他问:“不知二位是否已经有所安排?”

    何憾道:“末将带来四队人马,可编入指挥使麾下。”他看向身后,何惜兮与三名小将,先后而来。

    “小女随末将日久,文虽不行,武艺上尽去得。”何憾大剌剌道:“给王妃搭把手!”

    江黛青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笑意。对何惜兮说得意味深长:“小何姑娘。久仰!”

    何惜兮对江黛青这个祾王妃很是好奇,一直悄悄打量着她。听她道是“久仰”脱口而出:“咦?什么久仰?”她问:“王妃......听说过我吗?”

    何憾扯一把妹妹,低声道:“王妃那是谦辞。”何惜兮恍然,露出些羞愧色。

    江黛青含笑道:“也不尽然。”她赞许何惜兮:“听闻禅柘寺中,小何姑娘有侠义本色......”

    何憾频频觑着江黛青,似是有些紧张。何惜兮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为虞飞裳解围之事。当日遇到了许多贵女,还和宁远侯夫人结下了善缘:“哦!路见不平嘛......”

    “正是我辈儿女。”

    江黛青说完这话,便催马当先离去。还要继续巡街。何惜兮却臊得不行,茜着一张娇面。自问与江黛青相较,差得尚远。

    虞飞裳一直养在祾王府,归德中郎将显然关切,频频侧目江黛青,欲言又止。

    “虞将军的女儿也很有骨气。”江黛青心知肚明,向虞忠搭话。唇边笑意,半是虞飞裳带来的安慰,半是对虞忠的讥讽。

    虞忠似是听懂了,默然良久,才低低道:“末将官卑职微......”

    原来如此。江黛青此时方才明白那请罪的折子背后,并不是真的觉得虞飞裳有错。而是拳拳爱女之心。若不能离开平康侯府,自然是做小伏低才能保全女儿。是了,若是当真将女儿看得轻慢,又怎能培养得出而今风采飞扬的虞飞裳?

    “嗯......也该叫她出来帮我分担些。终不然,白吃祾王府的饭菜不成?”

    江黛青说得随意。虞忠心里暗暗感激。她不要虞家父女承她的情,吃着饭出着力,便作偿还了她的恩德。

    何惜兮听了心里高兴,又可以和她的虞姐姐一起了。她这些时日,既未见到虞飞裳,又没看着颜公子,总觉得空落落的无所事事。往宴山楼跑得勤了,还叫兄长以为她贪恋酒色,好一顿数落。待发现宴山楼女东家是妹妹友人,才作罢不去管她。

    一行人巡至珠翠珍馆,见门前熙攘,又不知在闹些什么。珠翠珍馆业已重整开业,一切经营悉数照旧,只是生意尚不及从前火爆。许多人还持观望态度,怕是口味变化,或者惹祸上身。

    饶是如此,也是人来人往,叫步经意首尾不能相顾。宴山楼在步经意的照管下,日渐红火。是以江黛青将珠翠珍馆交予了她,命她将之纳入正轨。

    此时正有几名浮浪子弟,在珠翠珍馆前找步经意的麻烦。许是看出她不如珠玉在前的柳下爱,打算从中谋些利益。可巧了,步经意为人,你占她便宜或者还容易些,占她手里银钱的便宜,那是万万不能够!

    江黛青喝道:“来人,将这一干搭帮生事,诈害平人的光棍与我拿下!”

    那几个闲人还喊起“冤枉”来了,道自己是楚氏族人,是正正经经地下馆子吃饭的。江黛青一听“楚氏”便仰天大笑:“本王妃不寻你们是非,你们倒撞在本王妃手里了!”她冷哼一声,唤人道:“左右,与我每人脊杖二十!有他们做榜样,我看京中还有谁敢捕风捉影,寻是觅非!”

    观者轰然如鸟兽散,那几个闲汉要跑,哪里跑得开?早被盯着他们的巡城吏拿住,按在地上“噼啪”起来。

    经此一役,京中治安更是井然。

    都是后话了,却说步经意头一次打理这么大的买卖,江黛青见她忙得焦头烂额,笑不能停。

    “掌柜的!”江黛青处置了找麻烦的人,便毫不避忌地喊道:“生意兴隆啊!”

    步经意见了江黛青,丢下事务不理,毛热火辣地跑出来,趴在她马上抱着她大腿哭喊道:“王妃呐!救救我吧!我不行了啊!珠翠珍馆的买卖做得太大啦......”

    江黛青微微倾身,饶有兴致地问步经意:“你向谁求援呢?”她笑言:“你不过是少些历练罢了。论天赋,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在商道上能越过你去的人。又谈何相救呢?”

    步经意被说得一愣,她深深地凝望着继续前行的江黛青,冷静了许多。

    此后江黛青与莫如先、何憾、虞忠分四路巡城,每日轮换,果然轻松不少。虞飞裳与何惜兮均跟在江黛青左右,虞飞裳甚至与她同出同归。

    皇帝调养了半月余才得临朝,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政务依旧是交由太子决断。知道了太子放归虞飞裳,只叹道:“冤孽啊......都是冤孽......”便没再说些什么。

    眼看春闱将近,太子听任云说今年应试的学子少得可怜,不觉动了心思,给皇帝上了一表。言及虞飞裳与何惜兮在巡守京城一事上功劳的同时,顺便奏请于春闱中开设一期女子恩科,选拔些知书识礼的女子入翰林乃至各部,行书写誊录事。这样或者可以替代一部分书吏,将有用之才再行调剂,以填补柳下爱供出内贼造成的空缺,减轻各部在人员上的压力。

    就这样,女子恩科的事宜,竟然先于开放科考身世的限制一事定了下来。江黛青啧啧称奇。风艾打趣道,太子必是在为虞飞裳寻条出路。梅言却觉得此时行此事甚好。以他所言,皇帝的回光返照,其实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嵇元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京中既定,江黛青就担心着贼寇事跃跃欲试,想要请旨奔赴边城相帮。反正现在是太子当政,叫他首肯,偷跑出去原也不难。只是女子恩科一事,史无前例。太子有许多事情包括各地的举荐,京中应试者的安置,乃至考场的设置,取用后的发放等等,要一一同她商议,离她不得。

    为此,任云恨不得一天三趟地跑祾王府。起初,江黛青还耐着性子看看,后来便索性叫虞飞裳帮着参详。她将来也是要应考的,切身利益出发,果然是可以洞隐烛微。最后,竟成了任云每每到清净处与虞飞裳合计这样的情况。江黛青便笑对他道:“干脆让飞裳住去东宫算了!也省得你劳苦奔波。”

    任云本来只是含笑,不便答话。见虞飞裳有些局促,才替她解围道:“王妃玩笑了,东宫......殿下尚未大婚,少个女主人,只怕多有不便。”

    江黛青岂不知二人所介意为何?故意嗤道:“堂堂正正的人,大大方方地进出东宫,有什么不便的?闪闪烁烁的态度,才鬼鬼祟祟!”

    任云隐忍地低下头,收敛着笑意。虞飞裳好笑之中,又有几分无奈。自思也是,太子枉顾平康侯府上下的意愿,在婚事上帮了自己一把,还不曾谢过他的恩德。

    于是在江黛青使风行卫去给任云送东西的时候,虞飞裳自告奋勇:“我去吧。”她说:“风行卫还在四部追查贼寇影踪,这等跑腿的小事,臣女当得效力。”

    江黛青无所谓,将东西付与她去了。风荇奇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喜欢上任云了呢!”

    “哈?”江黛青一脸诧异。

    风荇更是后知后觉:“她是对太子殿下还有什么想法吗?不然,难道不是应该躲着东宫走吗?”

    “什么仇怨?”江黛青反驳道:“还要躲着东宫走?东宫那么大,躲着走还要不要出门了!”

    看江黛青似是心情不大美妙,风荇虽然依旧摸不准她的心思,却会讨她欢喜了:“你闷不闷?”他说:“春归阳和,花信风来。你要去看花吗?”

    江黛青粲然一笑:“早不早?惊蛰就踏青?”

    风荇也被逗笑了,干脆拉起江黛青:“走吧!”风驰电掣地和她策马出城去了。

    沿着护城河沿儿,两人一路向郊外燕还山信马而去。果见东风定物,植被皆在松花与苍翠之间,深浅高低的绿色极是悦目。

    马蹄杂沓,行至花间一小市,见人纷纷抱花归,江黛青奇道:“咦?这么巧?”

    “哼!哪里是巧?”风荇道:“这不是知道每年惊蛰,城外都有花市嘛......”

    江黛青带笑眉眼看着风荇,把他直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他便丢下缰绳,拽起江黛青的手:“就把马扔这儿吧!反正有掣电带着它!”他说:“走!带你去挑花!”

    将江黛青拉到花市间,两人走走停停,说说笑笑,看那些春花。桃杏梨棠还少,玉兰迎春却多,间或有些茶花蔷薇之流。有单头的,有折枝的,也有成盆出售的。

    “咦?”江黛青问:“怎么没有香雪兰?”

    “你可真难伺候!这一市的花草都入不了你的眼不成?又要起香雪兰了!”风荇嗤道:“香雪兰恐只煻花坞才有!”

    “你净瞎说!”江黛青怼道:“吴氏那里有一盆,我只是喜欢那个香味儿而已。”

    “那许是她从前买的!”

    “谁知道呢!”江黛青嘟囔着:“是她自己说惊蛰花市有卖的。只没说是不是今年买的。”

    风荇微愣,没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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