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城市总是吞吐着许多不速之客,来自异乡的、有意的无意的、武装人员和流民,我也囊括在这一大的基准里。初次见面如果需要提供必要的情报,我总是以“我需要钱,我擅长战斗。来自大炎,籍贯不明,为寻求异能者的归宿来到横滨”这样的模板四处套用也四处流浪着。

    简单来说,一开始出于生存刚需我成为了雇佣兵,平时兜帽捂得严严实实接点散活混个温饱,一边睡小巷贫民窟空集装箱什么的一边等待住持说的“天命”。总之,我因为自己麻烦的异能来到横滨避难,后来也因此被捡回了港口Mafia。收留我的男人只是一位普通的底层成员,因此我一般也只是完成一些打杂任务和简单的战后清理工作,日渐平凡却没有引起人厌烦的生活。但一切很轻易地破灭在前任老大的某个命令里,那个该死的暴君。

    今天是山音先生离开的第478天,是我被关押在特殊禁闭室的第二年,是我的赌局揭晓答案的一日——不久之前我和森鸥外做了一个交易,说来内容也很简单,他放我出去,我为他效力。当然一切的前提是前任老大顺利地死掉,怎么死的不重要,让不让人怀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森鸥外能登上那个位置,之后就只是尽情地狩猎而已,用我的痛苦铸就而成的刀刃。

    –

    十四岁的太宰治没想过参与篡位这种事,无论谋逆还是野心本身都不能激起他更多的兴趣。不太走运的刚刚恢复自主行动能力的自杀未遂患者此刻在对森鸥外奇特的行动轨迹发表疑问:“医生,虽然看你刚刚的手法就知道你安排了多久,但是像现在这样继续晃悠……”一样有可能被割断喉咙吧,毫无美感还很痛,绝对、绝对不会去选择这种死法的。

    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的森鸥外短暂地啊了一声,才想起来为现在的局势做个说明:“太宰君,在这件事上我们都是密切捆绑在一起的,所以先进行一些信息交换吧。首先,我们要去接的人是一位特别的异能者,你应该听说过她,那个朱雀传承者。”

    太宰治想起来了,之前某一次还是这么相像的剧情,还是他自杀未遂被送到森鸥外的诊所,然后碰巧听到了一点谈话。当时那位Mafia成员跟森鸥外说话时面露难色:医生,她又失控了,押运的车就在外面。可是镇定剂的用量已经达到上限了,拘束装置的控制权又在上面管理层,他们巴不得她多加失控以此监测出什么操纵异能的秘辛,但是待会她还神志不清我们可不好过啊。医生,你不是少数能和她产生交流的人吗,请你想想办法吧。说完才瞄见他这么一号人。真是的,大人还是先治治眼瞎再治治脑子吧,还有这什么驰名疯子黑手党都控制不住啊。

    森鸥外当时就伸手捏了捏眉间,一副不是很想管的样子,说我怎么还有这种加班。那人回说因为您是老大的专属医生,他信任你,所以这个朱雀女孩的事才……森忙让他打住,用着一张黑眼圈明显有着过劳死倾向的脸说不知道怎么办就用你们擅长的火力压制,浪费点弹药总比搭上自己性命好吧,给人打发走了。过会太宰治隔着小诊所的窗子看见一个瘦小的匍匐在地的身影,异能暴动产生的红色光芒被黑压压的枪口所遮挡,没来得及看清这什么人形自走害兽啊森就拉上了窗帘。然后他听到尖啸声,枪声,哭喊声,以及老套得不能更没有威慑力的一句话:以后我一定要杀了你们所有人。

    什么啊,居然就是那次那个?还活着啊,太稀奇了,小强的生命力也不过如此吧。神志不清醒的话放出来又能干什么啊,像她自己被屠戮一样去支配别人的生命?愚蠢的仇恨转移,愚蠢地滥用武力。

    “秋是值得去培养去发掘的。她的异能可塑性很强,再加上‘不死’的力量,朱雀会是常态异能对抗里的优胜者,争取到她对我站稳脚跟很有好处。当然,她一定也会成为我的心腹,或许你也可以考虑一下,太宰君。”

    搞半天原来是收归属下的戏码,好无聊。面对森鸥外引导性极强的话语太宰治不予回应,两人的脚步声在一片死寂的地下三层越发响亮。而应和这种变故的,是进来后空气中充斥着的烧焦气味,随着步伐落下逐渐激活的白色灯光,以及精密的电子设备按序运作的声音。Mafia还有这种地方吗,太宰治在心里碎碎念,这个地下三层也太大了一点,但是非常的空旷,并且随处都是……火焰异能侵蚀留下的痕迹和棕褐色蔓延开的已经干涸的血迹,这真的是正常生物可以长期待着的地方吗?话说让我跟着真的没关系吗,黑手党心真大啊,还是觉得反正我很好被做掉?森鸥外共感不到他的心理活动,只是轻车熟路地拐进一个房间,还刻意运用着安抚性的口吻说遵守约定的大人来了噢。秋,抬头看看。

    于是太宰治第一次看清楚这个在Mafia内部都被冠以“小怪物”名号的女孩、女孩,真的是女孩啊,世界更神奇了,好像还跟他差不多大的样子。这算不算压榨童工啊?

    但是这是什么奇怪的渐变挑染,为什么杂乱的黑长直头发里有两捋显眼的红毛卷,年纪轻轻造作自己头发干什么,太宰治首先受到了一个色彩冲击。

    脸好臭,这么看医生就算了,我又没坑你瞪我干嘛,刘海都没能挡住你凶狠的视线诶。很好,左眼下面的泪痣加分此刻抵消。其他倒没什么特别的,只是——

    这个又是什么?太宰治的视线落到秋脖颈上的黑色圆环状物体,很显然它具有很多附加功能,不只因为它泛着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光芒,还因为秋的肩颈处全是一些干涸的和新流下的血液。哇哦,这就是那什么拘束装置?强行维持清醒吗?她真的好像一条狗。啊,准确一点,疯狗吧。小小的太宰治在短短的视线接触中这么想着,开口已经略为客气地收敛:“你好啊,把「死亡」当做武器,躲在「死亡」背后的胆小鬼?”

    面前那双玫瑰金的眸子突然瞪大了,片刻的僵直后身体本能做出了攻击性举动,秋把火焰凝聚成实体的尖刺朝着他涌过去。太宰治意识到这是一种毫不遮掩的、纯粹的恶意同时,也发现自己已经躲不开了,火焰像承载着主人怒气的长矛,即将贯穿他的喉咙——然后轻易地消散了。秋喃喃了一句什么。

    “就只是这样吗?那你确实很蠢啊。”

    “少在、那里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你这个卷毛绷带混蛋。”

    一种连本人都正在习惯的、努力尝试后挤出来的沙哑的嗓音。太宰治倒是有了一点点兴趣,如果秋不揪着他的衣领就更好了,呼吸的节奏被打乱并不是一件让人感到舒服的事。

    “秋,你答应过我的。现在我们该先办正事,你们可都是我重要的证人。”小孩子间的对峙最终被这样叫停,森鸥外阻止了秋继续攻击的冲动,用眼神无声地施压,并且惊奇地产生了作用。

    “我很抱歉。现在需要我做什么?”道歉的话语一点都没有透露出诚意,更像是机械意味的认错,为了保全自己。而且对象不是太宰治这个受害人而是森鸥外,她只有刚刚才给过他一个正眼。怎么会有脾气这么糟糕又不懂礼数的家伙,太宰治继续在心里暗骂。

    “先去梳洗一下吧。钥匙在这里,我替你打开。”秋轻轻点了一下头,森鸥外帮助她将抑制器取下,又递给她,问你不销毁它吗?

    “我曾经试过很多次,去毁坏它,但是都没有成功。一般来说,会被提前监测到异能能量的强烈波动,然后引发束缚。而且它经过了特化处理,我是没有办法用异能毁掉它的。留在这里吧,或者请您收下,作为我……忠诚的表现。”

    说这话时的秋脸上甚至没有波动,她只是像一个破败的留声机那样吃力地陈述了一个古老的故事,一个好像与她无关的,血与泪的故事。只是最后她微微垂下眼睫来证明言语的真实性,来呈现一种归顺的姿态,表示她全权接受森鸥外的安排。

    太宰治只是多看了一眼,看见抑制器内部凸出的倒刺,看见秋灰蒙蒙的掌心,看见她的人生像是在落雨,永无止境的,湿冷的,阴郁的。他收回了视线,莫名其妙笃定了她像宠物狗的想法,并且期待着继续看见她忍下叛逆之心被迫装乖的样子。看来□□确实很有趣。

    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和等待。在秋变装完毕后,三人一起前往大厅,全员集合的地方,以精湛的演技和绝对的武力控制下局面。过程出乎意料地简单,宣告前任老大的遗言,“认真倾听”大家的意见,秋发动异能操纵火焰凝结成的丝线状似无意地擦过某个发言激进的家伙,享受这种静谧,最终迎来短期的胜利。

    “啊,也就这种时候有点用。”太宰治在旁边嘀咕,他只嫌这个流程还不够短。森鸥外非常“友善”地笑着直面大家的视线,而秋更是尽职尽责地充当护卫,好像全然没有明白他指的是谁。

    打点琐碎的时间也很长,太宰治操着双臂看着,真的觉得无聊透顶了转身想溜,被刚刚还一动不动的秋硬掰住了肩膀。

    “森先生还没有让你走。”非常生硬,动作也是。

    “我说,你是一直搞不清楚状况吗,可以动一下你的脑子吗,难道我也在你该解决掉的对象范围之内?你对我的攻击是一种愚蠢的、没有任何利益可言的行径,你觉得医生是想让你做这种事吗?”

    或许是痛觉影响了情绪,或许是长时间的等待让他失去了耐心,太宰治有些尖锐地回击,甚至做好了再一次接受攻击的准备。

    秋听完偏偏头,并没有收回手上的动作,而是第一时间确认了森鸥外的视线含义,他在说希望他们能好好相处。

    于是令太宰治异常惊恐的一幕出现了:秋快速地收回手,并且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嘴上没什么感情却字字清晰地说着“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她到底有什么毛病?这是太宰治今天最大的疑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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