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出个人样儿
5、
如果一直保持平铺直叙，那就太平淡了。这里剪辑的逻辑应该做成双线叙事，将两个主人公的剧情线剪在一起，来进行情绪上的对比，制造冲击感。
陆哲文有些担心。他望着段四月惨白的面色，直觉告诉他有些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段小姐，怎么了吗？”他说，“你要不要先去休息？”
“不必。”段四月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你早就约了我，想必是很期待的，我这个时候走，你一定伤心。”
陆哲文心中一喜，又带了点忧虑，段四月这样说了，那就是真的发生过什么，是他不知道也不必知道的——段四月认为他不必知道。这么看来，他在段四月心里，跟他大哥陆哲西完全是两样人，他大哥眼里的段四月跟如今他眼前的段四月，也是两样人。
“那，”陆哲文顿了顿，“这段时日，你过得怎么样？段小姐，你同我讲讲罢。”
段四月就微微一笑，心里迅速计较几分，用小匙挖了一口冰激凌，然后才缓缓道：“我……得知了一个消息。不知是真是假，所以去外面跑了一趟，验了验真伪。”
“外面？”陆哲文惊讶，“你去了哪里？”
“南边，”段四月含糊道，“不很远。一个县城而已。”
两根金条买来的消息，的确值这个价钱。金巧这个女人漫天要价，消息落了手，沉甸甸的，份量足够。
我要知道我父亲的死因。她是这么跟金巧说的。阴凉的室内，女人红唇鲜艳，不紧不慢地掏出火机点了支卷烟——都是高档的洋玩意儿，这个女人从头到脚就不用国产的土货。
可以。女人伸出两根手指。还是这个数，不变。
我听说我父亲吞枪那天，现场就没几个人。你如何得知？
女人吸一口烟，袅袅的白雾缭绕。
你觉得不值，那你别问了。她浅浅笑着，连眼瞳里都含着笑，眼角微吊，一旦笑起来就如同山中的精怪，诡魅非常。既是买我的消息，就不要说这样的话。
段四月只能忍下怨言，赔着小心：那么，金小姐请讲罢。我保证不再说这话了。
金巧却眯起了眼：你是谁介绍过来的？不知道规矩么？我向来是先见钱。不见钱，没有货。
段四月穿着单薄，周身上下就没有大点的口袋，更没有随身带钱夹子的习惯。她直接将人带回了家，金巧毫不见外，问都没有问一声，往她卧室的大床上一坐，双腿并在一起，红色的裙角在床边盛开。
你这儿倒别致。她还不忘点评两句。连个坐的地儿都没有，倘使外人来了，你一应往卧室里头招呼么？
段四月没有答，摸出两根小黄鱼交到金巧手里，金巧老实不客气地收了，脸上瞬间带了笑，眉目都鲜活起来。
现在能说了吗？段四月站在她面前。金巧听了，说你既是问事，却这么着急，在旁人那里一定会被要价更多，免不了吃亏一回。
段四月说你要加价？
金巧笑了一下：自然不会，你多么幸运！我这人向来明码标价，不做那临时加价的勾当。
段部长的烟土买卖做了有一段时间了。非是旁人授意，是他自己起了赚外快的心思，跟平津两地的帮派勾结，北平城外尚有军阀驻军，都跟他提前打过招呼，这帮丘八头子们领着手底下的兵们各地流窜，掠夺外加走私，无论烟土白面儿，整车整车地夤夜送进北平城。这东西有多赚钱，只有做过这买卖的人自己知道，尤其是白面儿，比金子还值钱，一袋白面儿送进城，举凡能脱手，就是一笔热钱落袋。
脱手的路子，段部长刚好有。如此一来二去，路子走得熟了，钱也赚来大把，不过想要通通贪墨却不大可能，钱是段部长赚的，至少得交上四成送到市长那里去，否则这生意在北平城里没法做。交好的军阀头子再拿走一笔，一路打点的关系又拿一笔，算来算去，好像也没那么赚钱了。
就这么紧赚了几日快钱，外面的报章不知哪里来的消息，开始大肆宣扬官匪勾结一事；南京方面也来了人，专门敲打北平当局。当是时，南边围剿与反围剿正打得热闹，听说□□都跑进了深山老林，不好打得很，南京方面没有精力操心这等小事，来人也只是言语敲打一番，希望能尽快解决这种不好的舆论，不要令这样的蚊蝇之声扰了大老板清听。
便在这样的情状下，段部长被叫去了小楼。警察局长和他的长子在场。小楼里具体谈了什么，无人知晓，但是门外的警察局长和他的长子都听见也看见了的，一声枪响之后，那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倒地，血慢慢地流了出来。
话至此处，段四月安静听着，心下却一阵毛骨悚然。
按照金巧所说，当时在场四个人，北平市长、她的倒霉亲爹、警察局长和陆哲西，这消息到底是谁透出来的？金巧怎么能得知？
还是说，这就是如今北平城里最厉害的情报掮客的本事？
不过生疑归生疑，这话她并没有问出口。正如金巧所说，这种时候再来问真伪，那没有意义。
“那么，消息是真吗？你验得了吗？”陆哲文跟着挖了一勺冰激凌，送进嘴里，拿唇一抿，白色的沫子沾在嘴角。段四月一伸手拭去了，陆哲文没想到她会这样，竟没躲，尔后才反应过来，眼神往边上一滑。
“算是吧。”段四月捻了捻手指，指尖黏黏的。“其实事后我想了想，真或者假，已经不重要了。”
人死，无论如何不能复生。这个道理，在她前往清宁县城的时候，忽然就想明白了。
清宁县城在北平城以南，是奉天撤下来的一支军阀的临时驻地。这里有某位司令，正是当时跟她父亲来往最多的一个丘八头子，也是烟土走私的主要货源提供者。她专程跑了一趟县城，跟这位司令攀谈一轮，获得了一个跟着跑一跑走私之路的机会。若说心思，自然是动过想要女承父业的念头，可是细细一想就明白，她父亲生前何等玲珑八面，手中关系无数，烟土走私是笔大生意，里头有大学问，人脉、本钱缺一不可，她的人际关系不过如此，路子也没有，想要重操旧业，难于上青天。
倒不是没有侥幸心理，只是一趟跑下来，她就彻底绝了这个念头了。
“段小姐……你真的不要紧吗？”
说着，陆哲文担忧地握住她的手，他感到面前这个娇小的女孩子的手掌是如此的冰冷无力，好像血液在这具身体中停止了流动，带不起一丝暖意。
段四月没控制住打了个寒噤。吗/啡的效用似乎已渐渐散去。她反手勾着陆哲文的小指，说：“小文，对不起……我好像真的需要休息一下。我是想好好跟你聊一聊的，真对不住。”
“不不，没关系的，只要你没事就好了。”陆哲文赶紧站起来，段四月的脸色看起来实在是太差了，好像随时会倒地那样的虚弱。“我送你回去罢？或者在旁边的饭店里，就近开一间房，你先睡一觉。”
段四月按着陆哲文的手掌，示意他近身。陆哲文乖顺地靠过去，在她身边蹲下来，段四月弯腰附耳，声音轻而飘忽：
“你直接……送我去医院……”
陆哲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然后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段四月的大腿上有什么深色的液体正慢慢渗出来，浸透衣料，像一块生长的瘢痕。
“血……！”他登时大乱，“段小姐、四月——！你在流血……”
“不要喊。”段四月狠狠抓住他的手，“不要慌！小文，你不要声张。”
陆哲文哪里能不慌，匆匆结完账款回来，段四月已是一头一脸的冷汗，愣是不发一声，倚着座椅坐在这里，仿佛流血的那个人不是她。
清宁县城里并不太平。天底下就没有安分守己的丘八，县城里被抢的抢、烧的烧，甚至那位司令都不住在县城里，只在县城外十里的一个村镇乡贤家里住着，不沾城里哀怨遍地的晦气。运送烟土的路程亦是十足的凶险，照押运烟土的连长所说，一半时候平安无事、拿钱走人，另一半时候，不是流民就是山匪，又或者其他部队的与他们互相倾轧、蹦出来明抢，都是常有的事。段四月这回运气不好，碰到的是山匪，更坏的是这伙山匪许是上家抢的哪支队伍，配的一水儿的美式军械，混乱之中流弹击中她大腿，当场血流不止。
事后自有军医帮她治疗，这军医忒也庸医了些，取弹的手法粗暴直白，夹出子弹，伤口反而流血更严重。段四月心里惦记北平城里还有一个漂亮人儿等着她赴约，要了一瓶吗/啡和一支针管，草草包扎一番就回了北平，来到陆哲文面前。
“好、好，我不慌，我不慌。”陆哲文也满脸的汗——急出的热汗。“我这就带你去医院！四月，你不要死……”
段四月疼得咬碎一口银牙，面上却还是挤出一丝笑意，说：“我喜欢听你这样喊我。以后你也这样喊我罢。”
陆哲文将她打横抱进怀里，也不顾周围食客怎样看他，朝外面一路小跑，听到段四月这话都要哭了：“怎样都好……你先不要死，好不好？”
“只是失血多了些，不会死的。”段四月伸出手，慢慢抚摩那张还残留着些许天真的面孔，心中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欢喜。“小文，我会好的。”
她一定要在北平城里站稳脚跟，还要越来越好。她亲爹死得窝囊，她却得活出个人样来，至少不能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连给旁人垫背都算不上。
她不想死。她要活。
风风光光地活。
如果一直保持平铺直叙，那就太平淡了。这里剪辑的逻辑应该做成双线叙事，将两个主人公的剧情线剪在一起，来进行情绪上的对比，制造冲击感。
陆哲文有些担心。他望着段四月惨白的面色，直觉告诉他有些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段小姐，怎么了吗？”他说，“你要不要先去休息？”
“不必。”段四月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你早就约了我，想必是很期待的，我这个时候走，你一定伤心。”
陆哲文心中一喜，又带了点忧虑，段四月这样说了，那就是真的发生过什么，是他不知道也不必知道的——段四月认为他不必知道。这么看来，他在段四月心里，跟他大哥陆哲西完全是两样人，他大哥眼里的段四月跟如今他眼前的段四月，也是两样人。
“那，”陆哲文顿了顿，“这段时日，你过得怎么样？段小姐，你同我讲讲罢。”
段四月就微微一笑，心里迅速计较几分，用小匙挖了一口冰激凌，然后才缓缓道：“我……得知了一个消息。不知是真是假，所以去外面跑了一趟，验了验真伪。”
“外面？”陆哲文惊讶，“你去了哪里？”
“南边，”段四月含糊道，“不很远。一个县城而已。”
两根金条买来的消息，的确值这个价钱。金巧这个女人漫天要价，消息落了手，沉甸甸的，份量足够。
我要知道我父亲的死因。她是这么跟金巧说的。阴凉的室内，女人红唇鲜艳，不紧不慢地掏出火机点了支卷烟——都是高档的洋玩意儿，这个女人从头到脚就不用国产的土货。
可以。女人伸出两根手指。还是这个数，不变。
我听说我父亲吞枪那天，现场就没几个人。你如何得知？
女人吸一口烟，袅袅的白雾缭绕。
你觉得不值，那你别问了。她浅浅笑着，连眼瞳里都含着笑，眼角微吊，一旦笑起来就如同山中的精怪，诡魅非常。既是买我的消息，就不要说这样的话。
段四月只能忍下怨言，赔着小心：那么，金小姐请讲罢。我保证不再说这话了。
金巧却眯起了眼：你是谁介绍过来的？不知道规矩么？我向来是先见钱。不见钱，没有货。
段四月穿着单薄，周身上下就没有大点的口袋，更没有随身带钱夹子的习惯。她直接将人带回了家，金巧毫不见外，问都没有问一声，往她卧室的大床上一坐，双腿并在一起，红色的裙角在床边盛开。
你这儿倒别致。她还不忘点评两句。连个坐的地儿都没有，倘使外人来了，你一应往卧室里头招呼么？
段四月没有答，摸出两根小黄鱼交到金巧手里，金巧老实不客气地收了，脸上瞬间带了笑，眉目都鲜活起来。
现在能说了吗？段四月站在她面前。金巧听了，说你既是问事，却这么着急，在旁人那里一定会被要价更多，免不了吃亏一回。
段四月说你要加价？
金巧笑了一下：自然不会，你多么幸运！我这人向来明码标价，不做那临时加价的勾当。
段部长的烟土买卖做了有一段时间了。非是旁人授意，是他自己起了赚外快的心思，跟平津两地的帮派勾结，北平城外尚有军阀驻军，都跟他提前打过招呼，这帮丘八头子们领着手底下的兵们各地流窜，掠夺外加走私，无论烟土白面儿，整车整车地夤夜送进北平城。这东西有多赚钱，只有做过这买卖的人自己知道，尤其是白面儿，比金子还值钱，一袋白面儿送进城，举凡能脱手，就是一笔热钱落袋。
脱手的路子，段部长刚好有。如此一来二去，路子走得熟了，钱也赚来大把，不过想要通通贪墨却不大可能，钱是段部长赚的，至少得交上四成送到市长那里去，否则这生意在北平城里没法做。交好的军阀头子再拿走一笔，一路打点的关系又拿一笔，算来算去，好像也没那么赚钱了。
就这么紧赚了几日快钱，外面的报章不知哪里来的消息，开始大肆宣扬官匪勾结一事；南京方面也来了人，专门敲打北平当局。当是时，南边围剿与反围剿正打得热闹，听说□□都跑进了深山老林，不好打得很，南京方面没有精力操心这等小事，来人也只是言语敲打一番，希望能尽快解决这种不好的舆论，不要令这样的蚊蝇之声扰了大老板清听。
便在这样的情状下，段部长被叫去了小楼。警察局长和他的长子在场。小楼里具体谈了什么，无人知晓，但是门外的警察局长和他的长子都听见也看见了的，一声枪响之后，那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倒地，血慢慢地流了出来。
话至此处，段四月安静听着，心下却一阵毛骨悚然。
按照金巧所说，当时在场四个人，北平市长、她的倒霉亲爹、警察局长和陆哲西，这消息到底是谁透出来的？金巧怎么能得知？
还是说，这就是如今北平城里最厉害的情报掮客的本事？
不过生疑归生疑，这话她并没有问出口。正如金巧所说，这种时候再来问真伪，那没有意义。
“那么，消息是真吗？你验得了吗？”陆哲文跟着挖了一勺冰激凌，送进嘴里，拿唇一抿，白色的沫子沾在嘴角。段四月一伸手拭去了，陆哲文没想到她会这样，竟没躲，尔后才反应过来，眼神往边上一滑。
“算是吧。”段四月捻了捻手指，指尖黏黏的。“其实事后我想了想，真或者假，已经不重要了。”
人死，无论如何不能复生。这个道理，在她前往清宁县城的时候，忽然就想明白了。
清宁县城在北平城以南，是奉天撤下来的一支军阀的临时驻地。这里有某位司令，正是当时跟她父亲来往最多的一个丘八头子，也是烟土走私的主要货源提供者。她专程跑了一趟县城，跟这位司令攀谈一轮，获得了一个跟着跑一跑走私之路的机会。若说心思，自然是动过想要女承父业的念头，可是细细一想就明白，她父亲生前何等玲珑八面，手中关系无数，烟土走私是笔大生意，里头有大学问，人脉、本钱缺一不可，她的人际关系不过如此，路子也没有，想要重操旧业，难于上青天。
倒不是没有侥幸心理，只是一趟跑下来，她就彻底绝了这个念头了。
“段小姐……你真的不要紧吗？”
说着，陆哲文担忧地握住她的手，他感到面前这个娇小的女孩子的手掌是如此的冰冷无力，好像血液在这具身体中停止了流动，带不起一丝暖意。
段四月没控制住打了个寒噤。吗/啡的效用似乎已渐渐散去。她反手勾着陆哲文的小指，说：“小文，对不起……我好像真的需要休息一下。我是想好好跟你聊一聊的，真对不住。”
“不不，没关系的，只要你没事就好了。”陆哲文赶紧站起来，段四月的脸色看起来实在是太差了，好像随时会倒地那样的虚弱。“我送你回去罢？或者在旁边的饭店里，就近开一间房，你先睡一觉。”
段四月按着陆哲文的手掌，示意他近身。陆哲文乖顺地靠过去，在她身边蹲下来，段四月弯腰附耳，声音轻而飘忽：
“你直接……送我去医院……”
陆哲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然后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段四月的大腿上有什么深色的液体正慢慢渗出来，浸透衣料，像一块生长的瘢痕。
“血……！”他登时大乱，“段小姐、四月——！你在流血……”
“不要喊。”段四月狠狠抓住他的手，“不要慌！小文，你不要声张。”
陆哲文哪里能不慌，匆匆结完账款回来，段四月已是一头一脸的冷汗，愣是不发一声，倚着座椅坐在这里，仿佛流血的那个人不是她。
清宁县城里并不太平。天底下就没有安分守己的丘八，县城里被抢的抢、烧的烧，甚至那位司令都不住在县城里，只在县城外十里的一个村镇乡贤家里住着，不沾城里哀怨遍地的晦气。运送烟土的路程亦是十足的凶险，照押运烟土的连长所说，一半时候平安无事、拿钱走人，另一半时候，不是流民就是山匪，又或者其他部队的与他们互相倾轧、蹦出来明抢，都是常有的事。段四月这回运气不好，碰到的是山匪，更坏的是这伙山匪许是上家抢的哪支队伍，配的一水儿的美式军械，混乱之中流弹击中她大腿，当场血流不止。
事后自有军医帮她治疗，这军医忒也庸医了些，取弹的手法粗暴直白，夹出子弹，伤口反而流血更严重。段四月心里惦记北平城里还有一个漂亮人儿等着她赴约，要了一瓶吗/啡和一支针管，草草包扎一番就回了北平，来到陆哲文面前。
“好、好，我不慌，我不慌。”陆哲文也满脸的汗——急出的热汗。“我这就带你去医院！四月，你不要死……”
段四月疼得咬碎一口银牙，面上却还是挤出一丝笑意，说：“我喜欢听你这样喊我。以后你也这样喊我罢。”
陆哲文将她打横抱进怀里，也不顾周围食客怎样看他，朝外面一路小跑，听到段四月这话都要哭了：“怎样都好……你先不要死，好不好？”
“只是失血多了些，不会死的。”段四月伸出手，慢慢抚摩那张还残留着些许天真的面孔，心中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欢喜。“小文，我会好的。”
她一定要在北平城里站稳脚跟，还要越来越好。她亲爹死得窝囊，她却得活出个人样来，至少不能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连给旁人垫背都算不上。
她不想死。她要活。
风风光光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