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相逢应不识
26、
年关过后并没有立刻转暖，湿冷雾气隐约浮动在山城里，处处是黏腻的青石板。这天段四月难得晚起，月事折磨得她整夜无法安眠，时而浑身燥热，时而小腹冰冷，连江雨也跟着遭殃，段四月睡不好就把他推醒，连江雨没法子，最后只好将她抱进怀里，手掌宽大，护住她腰腹，像抱一只羊羔子。
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连江雨忘记带饭了。男人外出一跑就是一天，明明饭菜都盛好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带。眼看就是正午，她想了想，拎上饭盒出了门。
街面上人不少。段四月沿着青石板慢慢地走，连江雨中午喜欢在一棵黄桷树下休息吃饭，她去过那里，知道树下有几块青石，坐着很舒服。
走着走着，轰鸣声起。地面震颤一瞬，段四月察觉到了，警醒抬头，目光四处逡巡，有什么喧闹的吵嚷人声海浪一样扑进她耳膜，海浪一样无穷尽。天际一线黑影迅疾划过，她右眼一跳，眯了眯眼，那是两架轰炸机，是谁的不用问，国民政府迁来重庆，不炸你炸谁。
段四月前后看了看，开始奔跑。她还不想死于轰炸。一边找能躲的地方，一边在头脑中迅速地做打算，她想自己是不是犯了一个错，跟着国民政府的脚步走未必是好事，就比如眼下，这明显是日本人针对首府的一次袭击。如果她是日本人，这轰炸一定会持续下去，直到把重庆炸成废墟、夷为平地，直到中国投降为止。
她无法可想了。她认为中国是绝不能降的，中国降了，她就没有活路了。她已经从平津南逃到重庆，还要她怎样呢？继续向南吗？或者说，更远的南方就一定更好吗？
段四月肯定，并不会更好。
她汇入街上奔涌的人潮，百姓们没有见过轰炸这么大的阵仗，人人惊慌，四散奔逃。好不容易从拥挤人群中挣出来，她按下急促呼吸，爬上青石台阶，躲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头，轰炸机向稍远的地方去了，盘旋上空，逐渐消失不见，估计不会再复飞。
缓一口气，段四月晃了晃饭盒，方才那么紧张她都没丢下这东西。随手一抓头发，她看向涌动人潮，无数慌乱身影中，一个穿着旗袍皮草的身影忽忽出现在她眼前。重庆不是个摩登城市，比不得平津和沪上，甚至于没有一些放开的口岸来得繁华，这样一身锦缎旗袍、呢子大衣，还有脖颈上围的一圈皮草，乍然现身，怎么看都是格格不入的。
“……金巧？”
她下意识喊了一声：“金巧。”
“金巧！”
“金巧——！”
穿旗袍皮草的女人回了头。卷发红唇，眉目秾丽得像电影海报上的女郎，美眸含笑，万种风情。
隔着人潮无数，段四月望着她，忽然之间，无地自容。她一个字再喊不出了。她开不了这个口。
多么光彩照人的金巧，多么落魄狼狈的她。喊住金巧想做点什么，一时间头脑竟一片空白，先前多少计较打算，眼下什么都想不出。她想自己不该开口留人的，金巧是何等样人，一身的风情得拿金银熏染，好听点是富贵气，坏一点叫铜臭味；再看如今她身无分文，拿什么留？旧日情谊，还是未来将要赚的钱预先打个底？她一无所有，强留也是无益。
“阿月。”
金巧却一步步靠了过来。明明是人挨人、人挤人，脚步依然不疾不徐，不闷不躁，只这步步行走，已在段四月心中敲了钟了：这女人的满怀余裕，无不昭彰着其阔大纷繁的退路之多、之稳，与恨不得一根藤上吊死的她形成鲜明对比。
“你既已顺利脱身，怎的不与我通个音信？”
段四月闻言苦笑：“你看我像是顺利的样子么？”
金巧便顺势打量两眼：“阿月此言，有怨气。不过我瞧着你倒很康健的，气色甚佳……呀，你胖了！对罢。我当没有记错。你比我记忆里要胖一圈呢。”
段四月摆摆手，寒暄已毕，接下来就该进正题了，她总算想起自己干么要叫住金巧。是溺水浮木，是救命稻草，她要一个人拉她一把，至少是个指点，告诉她该往哪个方向走。
“——有一桩事。”她低声，心下犹豫，仍还是开了口。“我如今好歹安定下来，总想着接着做点买卖。你可有路子没有？”
金巧一笑，从手拎包里取一支烟，涂得鲜红的指甲在段四月眼前晃动着，像几只艶丽的蝶。
“去年大旱，四望关无水，盐贩们被逼着另谋生计，十万民工没活干，纷纷往川东跑，祈望着进城来挣一口饭吃。”她施施然开口，眼眸低垂，同段四月并肩站着，脚下是奔涌人潮，耳边是嘈杂喧嚣。“可如今新的一年已经到来，今年还会接着大旱吗？谁也不知道。”
段四月眼睛一亮。
“你是说……去川西？”
“自流井、五通桥，向来是产盐地，可惜盐商们早已自成一家，放在以前，便是撬也撬不开哪怕一道细缝。不过嘛——”金巧吐一口烟气，缕缕白雾与烧燃蓝烟混杂一处，萦在段四月身周。“照我看，盐务总局迟早是要搬过来的。至于落户哪里，川西、重庆、或是成都，对你来说没什么所谓，不是吗？它能过来就足够了。”
段四月的心思彻底活络开来。金巧见她这样，忍不住轻笑一声，段四月顿然清醒，问她：“多少钱？”
“什么？”
“你的消息。”
“故人重逢，说什么钱不钱的。”金巧吐了个烟圈，指尖轻轻搭在段四月肩上，尔后寸寸抚过她眉眼唇鼻，倾身在她颊侧落了一吻，袅袅娜娜地走了。
她靠得这样近，段四月才发现她竟戴着自己当时送她的那条南洋得来的珍珠项链。藏在皮草围颈下面，圆润光彩依旧，只是被遮挡着，轻易无法看见。
段四月望着金巧远去的背影，那一点怅然在心头发酵，愈发地抓心挠肝。拎着饭盒打开家门，连江雨已经回来了，灶台生着火，满屋子饭菜香气。
“幺妹儿，”连江雨将菜盛进盘子里，“洗把脸吃饭。”
段四月没理他。一声不吭躺倒在床上，她的心早已飞去了川西南，那里有白花花的盐井，和白花花的银钱。而眼前只有破旧低矮的屋顶，和积灰的床幔。她着了魔似的目光发直，僵在那里，连江雨担忧地坐在她身边，用手掌去探她额头，怕她出去避一回轰炸就给吓出病来。段四月却一下弹起，眼神直勾勾盯着连江雨，说：“我要去川西。”
连江雨唬了一跳。
“幺妹儿，你莫不是发癫……”
“我是说，我要去川西。”段四月利落地翻身下床，打开衣柜抓两件衣服，这就开始收拾行李了，“我要去，我不能待在这里……我得去！”
“那，那你得也先吃饭噻。”连江雨摸不着头脑，他实在想不明白，怎的段四月出去一趟，回来就魔怔了，难道是被炸坏了脑袋？炸得傻了？
“你去不去？”段四月嚯地转身。
连江雨一怔。“呃，我——”
“我知道了。你别去了。”段四月转了回去。
她全身上下就没有不兴奋的，仿佛回到当年孤身一人夜赴天津那时，无限广阔的天地近在眼前，只要她伸一伸手，就能够到全世界。
贵州向来少盐，黔盐主要仰仗川西自流井与五通桥，其中五通桥便在这桥滩之上，桥是五通桥，滩是竹根滩，其所产出基本供给贵州，只有少量运往川内。
桥下之河叫茫溪河，是涌斯江的支流，坐船从成都九眼桥出发，顺水行舟至五通桥少说也得三天时间。沿江沿河两岸筑有码头，码头上许多的吊脚楼、凉棚子，柴米油盐小吃之类，均有售卖，吸引无数往来盐贩工人在此停留。
午后约莫两点，段四月要了一份小面，蹲在码头的凉棚下唏哩呼噜地吃。从这里望出去，隐约可见对面不远的竹根滩上拉纤的工人们，去年五通桥大旱，江河枯声，桥滩无水，萧瑟了好长一段时间，如今江水重新涨起来，那贩盐的买卖也就要重新做起来了。
她跑了好几个地方，正如金巧所言，无论自流井还是五通桥，贩盐生意的大头早被地方几个老牌盐商瓜分，剩下点小的，由盐垣放票盐卖给零星商贩，分交盐担子批发叫卖。或者也有官仓，放引盐上过税，可运往外地售卖。共同点是这两类盐仓女眷均不得入内，段四月观察过，走在运盐必经之地的那几截山路上的，只有男人，没一个女人。码头上倒是有女工人，但盐贩子，绝无一人。
要做贩盐的买卖，手里首先得有盐，这是毋庸置疑的。可如今她连盐仓都进不去，她在川渝也并不认识几个人——除了金巧。段四月不想因为这种事就去拜托金巧，人情欠了还不清，更何况拜托金巧又怎样？金巧能帮她一时，能帮她一世吗？
运盐的船只重，吃水很深，在茫溪河上缓缓驶过。段四月放下碗筷，太阳晒得她肤色转黑，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做买卖，本就是有舍才有得，她的决心到底值多少钱呢？只管验一验，也就是了。
年关过后并没有立刻转暖，湿冷雾气隐约浮动在山城里，处处是黏腻的青石板。这天段四月难得晚起，月事折磨得她整夜无法安眠，时而浑身燥热，时而小腹冰冷，连江雨也跟着遭殃，段四月睡不好就把他推醒，连江雨没法子，最后只好将她抱进怀里，手掌宽大，护住她腰腹，像抱一只羊羔子。
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连江雨忘记带饭了。男人外出一跑就是一天，明明饭菜都盛好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带。眼看就是正午，她想了想，拎上饭盒出了门。
街面上人不少。段四月沿着青石板慢慢地走，连江雨中午喜欢在一棵黄桷树下休息吃饭，她去过那里，知道树下有几块青石，坐着很舒服。
走着走着，轰鸣声起。地面震颤一瞬，段四月察觉到了，警醒抬头，目光四处逡巡，有什么喧闹的吵嚷人声海浪一样扑进她耳膜，海浪一样无穷尽。天际一线黑影迅疾划过，她右眼一跳，眯了眯眼，那是两架轰炸机，是谁的不用问，国民政府迁来重庆，不炸你炸谁。
段四月前后看了看，开始奔跑。她还不想死于轰炸。一边找能躲的地方，一边在头脑中迅速地做打算，她想自己是不是犯了一个错，跟着国民政府的脚步走未必是好事，就比如眼下，这明显是日本人针对首府的一次袭击。如果她是日本人，这轰炸一定会持续下去，直到把重庆炸成废墟、夷为平地，直到中国投降为止。
她无法可想了。她认为中国是绝不能降的，中国降了，她就没有活路了。她已经从平津南逃到重庆，还要她怎样呢？继续向南吗？或者说，更远的南方就一定更好吗？
段四月肯定，并不会更好。
她汇入街上奔涌的人潮，百姓们没有见过轰炸这么大的阵仗，人人惊慌，四散奔逃。好不容易从拥挤人群中挣出来，她按下急促呼吸，爬上青石台阶，躲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头，轰炸机向稍远的地方去了，盘旋上空，逐渐消失不见，估计不会再复飞。
缓一口气，段四月晃了晃饭盒，方才那么紧张她都没丢下这东西。随手一抓头发，她看向涌动人潮，无数慌乱身影中，一个穿着旗袍皮草的身影忽忽出现在她眼前。重庆不是个摩登城市，比不得平津和沪上，甚至于没有一些放开的口岸来得繁华，这样一身锦缎旗袍、呢子大衣，还有脖颈上围的一圈皮草，乍然现身，怎么看都是格格不入的。
“……金巧？”
她下意识喊了一声：“金巧。”
“金巧！”
“金巧——！”
穿旗袍皮草的女人回了头。卷发红唇，眉目秾丽得像电影海报上的女郎，美眸含笑，万种风情。
隔着人潮无数，段四月望着她，忽然之间，无地自容。她一个字再喊不出了。她开不了这个口。
多么光彩照人的金巧，多么落魄狼狈的她。喊住金巧想做点什么，一时间头脑竟一片空白，先前多少计较打算，眼下什么都想不出。她想自己不该开口留人的，金巧是何等样人，一身的风情得拿金银熏染，好听点是富贵气，坏一点叫铜臭味；再看如今她身无分文，拿什么留？旧日情谊，还是未来将要赚的钱预先打个底？她一无所有，强留也是无益。
“阿月。”
金巧却一步步靠了过来。明明是人挨人、人挤人，脚步依然不疾不徐，不闷不躁，只这步步行走，已在段四月心中敲了钟了：这女人的满怀余裕，无不昭彰着其阔大纷繁的退路之多、之稳，与恨不得一根藤上吊死的她形成鲜明对比。
“你既已顺利脱身，怎的不与我通个音信？”
段四月闻言苦笑：“你看我像是顺利的样子么？”
金巧便顺势打量两眼：“阿月此言，有怨气。不过我瞧着你倒很康健的，气色甚佳……呀，你胖了！对罢。我当没有记错。你比我记忆里要胖一圈呢。”
段四月摆摆手，寒暄已毕，接下来就该进正题了，她总算想起自己干么要叫住金巧。是溺水浮木，是救命稻草，她要一个人拉她一把，至少是个指点，告诉她该往哪个方向走。
“——有一桩事。”她低声，心下犹豫，仍还是开了口。“我如今好歹安定下来，总想着接着做点买卖。你可有路子没有？”
金巧一笑，从手拎包里取一支烟，涂得鲜红的指甲在段四月眼前晃动着，像几只艶丽的蝶。
“去年大旱，四望关无水，盐贩们被逼着另谋生计，十万民工没活干，纷纷往川东跑，祈望着进城来挣一口饭吃。”她施施然开口，眼眸低垂，同段四月并肩站着，脚下是奔涌人潮，耳边是嘈杂喧嚣。“可如今新的一年已经到来，今年还会接着大旱吗？谁也不知道。”
段四月眼睛一亮。
“你是说……去川西？”
“自流井、五通桥，向来是产盐地，可惜盐商们早已自成一家，放在以前，便是撬也撬不开哪怕一道细缝。不过嘛——”金巧吐一口烟气，缕缕白雾与烧燃蓝烟混杂一处，萦在段四月身周。“照我看，盐务总局迟早是要搬过来的。至于落户哪里，川西、重庆、或是成都，对你来说没什么所谓，不是吗？它能过来就足够了。”
段四月的心思彻底活络开来。金巧见她这样，忍不住轻笑一声，段四月顿然清醒，问她：“多少钱？”
“什么？”
“你的消息。”
“故人重逢，说什么钱不钱的。”金巧吐了个烟圈，指尖轻轻搭在段四月肩上，尔后寸寸抚过她眉眼唇鼻，倾身在她颊侧落了一吻，袅袅娜娜地走了。
她靠得这样近，段四月才发现她竟戴着自己当时送她的那条南洋得来的珍珠项链。藏在皮草围颈下面，圆润光彩依旧，只是被遮挡着，轻易无法看见。
段四月望着金巧远去的背影，那一点怅然在心头发酵，愈发地抓心挠肝。拎着饭盒打开家门，连江雨已经回来了，灶台生着火，满屋子饭菜香气。
“幺妹儿，”连江雨将菜盛进盘子里，“洗把脸吃饭。”
段四月没理他。一声不吭躺倒在床上，她的心早已飞去了川西南，那里有白花花的盐井，和白花花的银钱。而眼前只有破旧低矮的屋顶，和积灰的床幔。她着了魔似的目光发直，僵在那里，连江雨担忧地坐在她身边，用手掌去探她额头，怕她出去避一回轰炸就给吓出病来。段四月却一下弹起，眼神直勾勾盯着连江雨，说：“我要去川西。”
连江雨唬了一跳。
“幺妹儿，你莫不是发癫……”
“我是说，我要去川西。”段四月利落地翻身下床，打开衣柜抓两件衣服，这就开始收拾行李了，“我要去，我不能待在这里……我得去！”
“那，那你得也先吃饭噻。”连江雨摸不着头脑，他实在想不明白，怎的段四月出去一趟，回来就魔怔了，难道是被炸坏了脑袋？炸得傻了？
“你去不去？”段四月嚯地转身。
连江雨一怔。“呃，我——”
“我知道了。你别去了。”段四月转了回去。
她全身上下就没有不兴奋的，仿佛回到当年孤身一人夜赴天津那时，无限广阔的天地近在眼前，只要她伸一伸手，就能够到全世界。
贵州向来少盐，黔盐主要仰仗川西自流井与五通桥，其中五通桥便在这桥滩之上，桥是五通桥，滩是竹根滩，其所产出基本供给贵州，只有少量运往川内。
桥下之河叫茫溪河，是涌斯江的支流，坐船从成都九眼桥出发，顺水行舟至五通桥少说也得三天时间。沿江沿河两岸筑有码头，码头上许多的吊脚楼、凉棚子，柴米油盐小吃之类，均有售卖，吸引无数往来盐贩工人在此停留。
午后约莫两点，段四月要了一份小面，蹲在码头的凉棚下唏哩呼噜地吃。从这里望出去，隐约可见对面不远的竹根滩上拉纤的工人们，去年五通桥大旱，江河枯声，桥滩无水，萧瑟了好长一段时间，如今江水重新涨起来，那贩盐的买卖也就要重新做起来了。
她跑了好几个地方，正如金巧所言，无论自流井还是五通桥，贩盐生意的大头早被地方几个老牌盐商瓜分，剩下点小的，由盐垣放票盐卖给零星商贩，分交盐担子批发叫卖。或者也有官仓，放引盐上过税，可运往外地售卖。共同点是这两类盐仓女眷均不得入内，段四月观察过，走在运盐必经之地的那几截山路上的，只有男人，没一个女人。码头上倒是有女工人，但盐贩子，绝无一人。
要做贩盐的买卖，手里首先得有盐，这是毋庸置疑的。可如今她连盐仓都进不去，她在川渝也并不认识几个人——除了金巧。段四月不想因为这种事就去拜托金巧，人情欠了还不清，更何况拜托金巧又怎样？金巧能帮她一时，能帮她一世吗？
运盐的船只重，吃水很深，在茫溪河上缓缓驶过。段四月放下碗筷，太阳晒得她肤色转黑，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做买卖，本就是有舍才有得，她的决心到底值多少钱呢？只管验一验，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