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芳菲尽”
41、
“说起来，这糖葫芦算北方小吃罢？”
快到洞花乡了，段四月看一眼季崇文手里红艳艳的果子，这样说道。
季崇文点一点头，“我在北平念书念过一段时日，那时节，一到秋冬，就会有人沿街叫卖这些物什……还有一种也裹冰糖的，好像是叫海棠果？很大一颗。拿一块四四方方的油纸包了，托在手里，光瞧着就够喜庆的。”
段四月不由得看向季崇文：“你，在北平待过？”
“是。都说北平好，北上求学，可惜后来打仗，没念完就撤来大后方了。”
“那你知不知道——”段四月一顿，“算了。没什么。”
季崇文便凑过来：“怎么？”
“我说了没什么。”
“听段小姐口音，像北方人。”
段四月没有立即回应，眼珠子一转，改用四川话道：“北方人？像迈？你说的是嘞种口音？”
季崇文一愣。“这……”
“哈哈，”段四月一拍他手背，趁他恍神的功夫一下夺走了冰糖葫芦。“逗你的。我的确在北平住过，想想，也有许多年了。”
马车在洞花乡岔路口停下，段四月跳下车板，给了驾车的人几枚钱。季崇文跟在她身后三步远的位置，听到段四月确认有些激动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在北平时住哪里的？……唉，唉！华北真是太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
“未战即降，等若拱手相让嘛！”
“你那时又不在平津，你知道真的没打？”
“这个，我确是不在……但报章上都这样说。写文章的记者犯不着骗人罢！”
“你看的什么垃圾报纸？净是些垃圾记者。”
“什——！段小姐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
段四月冷笑一声：“是不对。你预备怎样？”
她将眉眼一挑，季崇文在她身边怔看着，感觉那眉眼划过的弧线像一柄匕首那样割面，伤人。
“……我还能怎样。”他讪笑，“那么，就当是段小姐说得更对一些罢。我的晚饭还要指望段小姐的。”
段四月哈的一笑：“你还挺识时务！倒也有趣。季老师，你算是自打我到这儿来，见过的不乏味的人里排名前几的了。”
“比我更有趣的人，长得什么样子？”
“他们啊，嗐，估摸着还是些大学生，天天上翠湖公园里溜达，头脑灵活，天南海北的，说话都很有趣。”
季崇文于是又叹起气来：“‘少年不识愁滋味’！他们什么也不会放在心上，自然轻松。”
“咦——”段四月作势嫌恶地拿手在鼻子前挥一挥，一个字拐过百八十道弯。“好酸啊季老师。照我看，你就是妒忌他们比你年轻，也是，人家那些学生们又年轻、又有无限的精力活力，哪里像你，哎呀……为口吃的也难为半天。”
“难为——！怎么？到了我这个年纪，不为吃的忙，又为什么忙？”季崇文说着说着，两颊都泛起红来，“我还要养我母亲呢，可不是一个人过活。设若就我一个，干脆饿着好了，总归一时半会也饿不死。我母亲生着病，那是万万不能挨哪怕一顿饿的。”
“这么有孝心啊季老师。”
“那是自然！”
段四月偏过头又笑一下，“专门告给你一声，季老师，我宣布：此刻的你对比先前，在那个有趣排名的榜单上，又要前进两名了。”
“只两名吗？……段小姐，你先把糖葫芦还给我罢。”
“都要请吃饭了，吃你一口糖葫芦怎么了？”
“那你也没有吃呀，光是这么提溜着……”
段四月立刻举起冰糖葫芦啊呜一口吞下两颗，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我吃了。”
然后一边咀嚼一边将木棍戳回季崇文手里，很快活地走掉了：“还给你。小气鬼。”
季崇文站在原地干瞪眼：“——那是我咬过的！段小姐，你可真不讲究……！”
段四月一进小楼，场面立时可说是鸡飞狗跳起来。房东老太在一楼大堂里散养了一群芦花鸡，平日里就在厅堂四处溜达，这看看那看看的；湘南来的那位老兵随身携了一只白底黑花的大耳老狗。段四月一步踏进来，也不知这些鸡啊狗的头脑搭错了哪根弦，一见到她，纷纷溃散奔逃，芦花鸡扇动着不大有用的翅膀上下翻飞、老花狗汪汪叫着径直躲进厅堂一角，现场徒留一串吠声与一地鸡毛。
季崇文有些惊讶：“是它们见到每个人都这样？还是独独见你这样？”
“如果我说是后者？”
季崇文一顿：“那倒是有些稀奇……”
他一面走，一面扭头四望，不防身后两个小孩子齐声一句“季老师！”声音之洪亮，中气十足，直将他唬得身子一僵。
段四月乜斜着眼瞧了，是那对中年夫妻的小儿女。看这形容即是在洞花小学就读的了，此刻围着季崇文一叠声地叫老师，大约后者在授课一途上确有几分心得，引得少年儿童们对其如许的推崇。
不过这对小儿女既在，想必那对中年夫妻亦紧随其后了。一念及此，段四月眼里闪过两分不以为然，轻拍一下季崇文的肩，示意他跟自己先上楼。
后楼楼上三间都是段四月租住的地方。但她没有说明，只带季崇文进了其中一间，让季崇文随便坐，季崇文却不敢乱坐，直直地戳在靠近门口的桌边，等着段四月再说点什么。
“你们这里，果子都很鲜的。”段四月说，从架子上拿下两个大的敞口瓷碗，往季崇文手里一搁，里头是几颗褚橙、草莓和百香果。“先垫点儿，我再给你拿别的。”
季崇文就捧着瓷碗站在原地，不往里再走动。
“烤乳鸽吃不吃？昨天买的。是隔了夜，但应该还没坏。
“嗬，这还有半袋儿花生酥糖呢……这可是好东西。我嫌口甜，你也拿着吧。
“两兜子山菌。做成汤味道很不错。不过我这里不常开伙，给你，你回去烧烧弄弄，又能对付一顿。
“怎么还有一缸子炒米……我什么时候买的……你拿走吧，我不爱吃，怪没滋味儿的。”
段四月旋风一样把房间扫荡一遍，不大会儿功夫，季崇文手里拎的、两臂抱的、腋下夹的，已全是各色吃食了。他有点被段四月惊到了似的，神情微透恓惶，嘴唇动两下，颤颤道：“段小姐……”
“你叫颂芳。哪个颂，哪个芳？”
“……颂歌的颂，芳菲的芳。”
“那照你说的，‘人间四月芳菲尽’，我们两个，也算是有缘了。”
段四月大力拍了拍季崇文的肩，毫不在意这个动作会不会好似江湖兄弟之间表达亲近，下巴冲外面一抬：“走罢？你母亲不是还等你奉养吗。”
季崇文着实是未曾见过段四月这般女子，被她这一拍，腰杆都拍得坍塌，身形矮下几乎半公分：“我这，无功不受禄……段小姐，你……”
“哦，我知道了。”段四月立刻补道：“刚刚那俩小孩儿，是我朋友的一对儿女。是在你班上念书吗？你平时可得多多照拂哇。”
季崇文这才眉舒眼展，露出点笑模样：“原来如此。我是学校里的教师，自当尽心竭力，于教学一事上向来不曾马虎的，段小姐大可放心。”
他连连道谢，走了。过后几天，段四月便常听到前楼那对小儿女清晨背书时嚎啕的哭声，据说是课堂上文章没有默好，被老师抓个正着。母亲边打手板边责骂的声音响彻小楼，段四月梦中听见，眼睛半睁着想了想，转眼又继续蒙头大睡去了。
这天段四月难得起个大早，她前几天相中一辆自行车，左右装了两个车铃，按起来一阵叮铃铃，清脆得很。她预备叫人把那车漆成纯黑或者粉色的，这样比较特别，看着更顺眼——顺她的眼，至于顺不顺旁人的眼，她不在乎。
上熟食铺买了点儿酱肘子，又拎了一兜子湘橘，段四月两手一齐打响车铃，松开双脚借着微斜地势在昆明城的马路当中飞驰，一旁的小孩被惊得躲闪连连，妇人高声叫骂，段四月置若罔闻，面上笑嘻嘻的，好像真的很高兴。
她将自行车扛上马车车板，到洞花乡正要往小楼赶，想起什么似的，车头调转，向洞花小学去了。
小学放课早，下午四点基本全放了。段四月只在门口等了不到半刻，负责敲学钟的门房就把校舍前的小铜钟敲得当当响。小孩子们乌泱泱漫漶出来，最后是腋下夹一本书的季崇文，蜷曲的头发蓬松了整一个脑袋，那副黑色的圆框眼镜直接塌在鼻梁上，摇摇欲坠，离掉下来不远。
“季老师！”
段四月笑吟吟地招一招手，“到这里来。”
她今天穿了件豆绿的倒大袖短上衣，下面是黑色长裙和小皮鞋，站在自行车边上，周身就那一抹豆绿算亮色。季崇文自然一眼看向那抹豆绿，裁剪合宜，长发在侧边结了一支麻花辫垂在身前，发尾拿白色绸带绑着，打的结有些乱，但扎得很紧，轻易不会松散。
他忍不住一看再看，直到段四月拿脚尖踹了他一下：“欸！呆子。还不走？”
“走……去哪？到你那里去吗？”
“去我那儿干嘛，怪无聊的。”段四月笑着，手指一戳自行车把上挂着的熟食和橘子，“一起上湖边逛逛。”
这时候去滇池？季崇文一愣。“可是……”
“没有可是。”段四月右拳一下砸在左手手心里，“别犯呆了季老师，咱俩约会去呀！”
“说起来，这糖葫芦算北方小吃罢？”
快到洞花乡了，段四月看一眼季崇文手里红艳艳的果子，这样说道。
季崇文点一点头，“我在北平念书念过一段时日，那时节，一到秋冬，就会有人沿街叫卖这些物什……还有一种也裹冰糖的，好像是叫海棠果？很大一颗。拿一块四四方方的油纸包了，托在手里，光瞧着就够喜庆的。”
段四月不由得看向季崇文：“你，在北平待过？”
“是。都说北平好，北上求学，可惜后来打仗，没念完就撤来大后方了。”
“那你知不知道——”段四月一顿，“算了。没什么。”
季崇文便凑过来：“怎么？”
“我说了没什么。”
“听段小姐口音，像北方人。”
段四月没有立即回应，眼珠子一转，改用四川话道：“北方人？像迈？你说的是嘞种口音？”
季崇文一愣。“这……”
“哈哈，”段四月一拍他手背，趁他恍神的功夫一下夺走了冰糖葫芦。“逗你的。我的确在北平住过，想想，也有许多年了。”
马车在洞花乡岔路口停下，段四月跳下车板，给了驾车的人几枚钱。季崇文跟在她身后三步远的位置，听到段四月确认有些激动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在北平时住哪里的？……唉，唉！华北真是太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
“未战即降，等若拱手相让嘛！”
“你那时又不在平津，你知道真的没打？”
“这个，我确是不在……但报章上都这样说。写文章的记者犯不着骗人罢！”
“你看的什么垃圾报纸？净是些垃圾记者。”
“什——！段小姐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
段四月冷笑一声：“是不对。你预备怎样？”
她将眉眼一挑，季崇文在她身边怔看着，感觉那眉眼划过的弧线像一柄匕首那样割面，伤人。
“……我还能怎样。”他讪笑，“那么，就当是段小姐说得更对一些罢。我的晚饭还要指望段小姐的。”
段四月哈的一笑：“你还挺识时务！倒也有趣。季老师，你算是自打我到这儿来，见过的不乏味的人里排名前几的了。”
“比我更有趣的人，长得什么样子？”
“他们啊，嗐，估摸着还是些大学生，天天上翠湖公园里溜达，头脑灵活，天南海北的，说话都很有趣。”
季崇文于是又叹起气来：“‘少年不识愁滋味’！他们什么也不会放在心上，自然轻松。”
“咦——”段四月作势嫌恶地拿手在鼻子前挥一挥，一个字拐过百八十道弯。“好酸啊季老师。照我看，你就是妒忌他们比你年轻，也是，人家那些学生们又年轻、又有无限的精力活力，哪里像你，哎呀……为口吃的也难为半天。”
“难为——！怎么？到了我这个年纪，不为吃的忙，又为什么忙？”季崇文说着说着，两颊都泛起红来，“我还要养我母亲呢，可不是一个人过活。设若就我一个，干脆饿着好了，总归一时半会也饿不死。我母亲生着病，那是万万不能挨哪怕一顿饿的。”
“这么有孝心啊季老师。”
“那是自然！”
段四月偏过头又笑一下，“专门告给你一声，季老师，我宣布：此刻的你对比先前，在那个有趣排名的榜单上，又要前进两名了。”
“只两名吗？……段小姐，你先把糖葫芦还给我罢。”
“都要请吃饭了，吃你一口糖葫芦怎么了？”
“那你也没有吃呀，光是这么提溜着……”
段四月立刻举起冰糖葫芦啊呜一口吞下两颗，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我吃了。”
然后一边咀嚼一边将木棍戳回季崇文手里，很快活地走掉了：“还给你。小气鬼。”
季崇文站在原地干瞪眼：“——那是我咬过的！段小姐，你可真不讲究……！”
段四月一进小楼，场面立时可说是鸡飞狗跳起来。房东老太在一楼大堂里散养了一群芦花鸡，平日里就在厅堂四处溜达，这看看那看看的；湘南来的那位老兵随身携了一只白底黑花的大耳老狗。段四月一步踏进来，也不知这些鸡啊狗的头脑搭错了哪根弦，一见到她，纷纷溃散奔逃，芦花鸡扇动着不大有用的翅膀上下翻飞、老花狗汪汪叫着径直躲进厅堂一角，现场徒留一串吠声与一地鸡毛。
季崇文有些惊讶：“是它们见到每个人都这样？还是独独见你这样？”
“如果我说是后者？”
季崇文一顿：“那倒是有些稀奇……”
他一面走，一面扭头四望，不防身后两个小孩子齐声一句“季老师！”声音之洪亮，中气十足，直将他唬得身子一僵。
段四月乜斜着眼瞧了，是那对中年夫妻的小儿女。看这形容即是在洞花小学就读的了，此刻围着季崇文一叠声地叫老师，大约后者在授课一途上确有几分心得，引得少年儿童们对其如许的推崇。
不过这对小儿女既在，想必那对中年夫妻亦紧随其后了。一念及此，段四月眼里闪过两分不以为然，轻拍一下季崇文的肩，示意他跟自己先上楼。
后楼楼上三间都是段四月租住的地方。但她没有说明，只带季崇文进了其中一间，让季崇文随便坐，季崇文却不敢乱坐，直直地戳在靠近门口的桌边，等着段四月再说点什么。
“你们这里，果子都很鲜的。”段四月说，从架子上拿下两个大的敞口瓷碗，往季崇文手里一搁，里头是几颗褚橙、草莓和百香果。“先垫点儿，我再给你拿别的。”
季崇文就捧着瓷碗站在原地，不往里再走动。
“烤乳鸽吃不吃？昨天买的。是隔了夜，但应该还没坏。
“嗬，这还有半袋儿花生酥糖呢……这可是好东西。我嫌口甜，你也拿着吧。
“两兜子山菌。做成汤味道很不错。不过我这里不常开伙，给你，你回去烧烧弄弄，又能对付一顿。
“怎么还有一缸子炒米……我什么时候买的……你拿走吧，我不爱吃，怪没滋味儿的。”
段四月旋风一样把房间扫荡一遍，不大会儿功夫，季崇文手里拎的、两臂抱的、腋下夹的，已全是各色吃食了。他有点被段四月惊到了似的，神情微透恓惶，嘴唇动两下，颤颤道：“段小姐……”
“你叫颂芳。哪个颂，哪个芳？”
“……颂歌的颂，芳菲的芳。”
“那照你说的，‘人间四月芳菲尽’，我们两个，也算是有缘了。”
段四月大力拍了拍季崇文的肩，毫不在意这个动作会不会好似江湖兄弟之间表达亲近，下巴冲外面一抬：“走罢？你母亲不是还等你奉养吗。”
季崇文着实是未曾见过段四月这般女子，被她这一拍，腰杆都拍得坍塌，身形矮下几乎半公分：“我这，无功不受禄……段小姐，你……”
“哦，我知道了。”段四月立刻补道：“刚刚那俩小孩儿，是我朋友的一对儿女。是在你班上念书吗？你平时可得多多照拂哇。”
季崇文这才眉舒眼展，露出点笑模样：“原来如此。我是学校里的教师，自当尽心竭力，于教学一事上向来不曾马虎的，段小姐大可放心。”
他连连道谢，走了。过后几天，段四月便常听到前楼那对小儿女清晨背书时嚎啕的哭声，据说是课堂上文章没有默好，被老师抓个正着。母亲边打手板边责骂的声音响彻小楼，段四月梦中听见，眼睛半睁着想了想，转眼又继续蒙头大睡去了。
这天段四月难得起个大早，她前几天相中一辆自行车，左右装了两个车铃，按起来一阵叮铃铃，清脆得很。她预备叫人把那车漆成纯黑或者粉色的，这样比较特别，看着更顺眼——顺她的眼，至于顺不顺旁人的眼，她不在乎。
上熟食铺买了点儿酱肘子，又拎了一兜子湘橘，段四月两手一齐打响车铃，松开双脚借着微斜地势在昆明城的马路当中飞驰，一旁的小孩被惊得躲闪连连，妇人高声叫骂，段四月置若罔闻，面上笑嘻嘻的，好像真的很高兴。
她将自行车扛上马车车板，到洞花乡正要往小楼赶，想起什么似的，车头调转，向洞花小学去了。
小学放课早，下午四点基本全放了。段四月只在门口等了不到半刻，负责敲学钟的门房就把校舍前的小铜钟敲得当当响。小孩子们乌泱泱漫漶出来，最后是腋下夹一本书的季崇文，蜷曲的头发蓬松了整一个脑袋，那副黑色的圆框眼镜直接塌在鼻梁上，摇摇欲坠，离掉下来不远。
“季老师！”
段四月笑吟吟地招一招手，“到这里来。”
她今天穿了件豆绿的倒大袖短上衣，下面是黑色长裙和小皮鞋，站在自行车边上，周身就那一抹豆绿算亮色。季崇文自然一眼看向那抹豆绿，裁剪合宜，长发在侧边结了一支麻花辫垂在身前，发尾拿白色绸带绑着，打的结有些乱，但扎得很紧，轻易不会松散。
他忍不住一看再看，直到段四月拿脚尖踹了他一下：“欸！呆子。还不走？”
“走……去哪？到你那里去吗？”
“去我那儿干嘛，怪无聊的。”段四月笑着，手指一戳自行车把上挂着的熟食和橘子，“一起上湖边逛逛。”
这时候去滇池？季崇文一愣。“可是……”
“没有可是。”段四月右拳一下砸在左手手心里，“别犯呆了季老师，咱俩约会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