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蘩准时到达艺术馆。
才坐下，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
覃茜站在门边，含笑望着她。
郁蘩看到她，却蓦地想起了昨天晚上盛迟和她说的话。
如果说，昨天晚上的她还在犹豫不决要不要将周允的事如实告诉覃茜，那么，在今天看到覃茜的这一刻，她的心里就已经有了决定。
郁蘩端坐在覃茜面前：“茜茜，我想和你说件事。”
覃茜见郁蘩一副认真诚挚的模样，也不禁跟着坐直了身体：“什么事，脸色那么严肃？”
郁蘩：“是关于周允的事。”
覃茜听到这话，立刻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郁蘩对上她的目光：“盛迟和我说，周允的心里一直有个人，而且……直到现在也没有放下……”
“即使这样，你还要他的微信吗？”
郁蘩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她，覃茜除了一开始听到时候略微愕然与失望之外，并没有其他反应。
片刻后，覃茜往沙发背上一躺，叹气一声：“果然，好男人都已经名草有主！”
郁蘩听出覃茜的语气并不十分伤心，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覃茜脑袋一歪：“盛太太，我可太羡慕你了！”
郁蘩：“……”
怎么又绕到了她的身上来了？
见郁蘩没有说话反驳，覃茜不禁露出些许诧异。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蘩蘩每回听她这样调侃的时候都会以她和盛总不过是协议婚姻这样的理由来反驳她的，今天怎么不说这样的话了？
蘩蘩开窍了？
还是……
覃茜仔细看了郁蘩几眼，这才发现她脸上微微泛红，明艳眉眼间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羞怯，竟比平日里还多了一分生动。
刹那间，覃茜福至心灵，刚才听到周允心里有人生出的一点失望瞬时间烟消云散，她八卦地凑近她：“蘩蘩，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和盛总……”
郁蘩捂住她的嘴：“工作时间，禁谈私事。”
覃茜见郁蘩脸上有害羞，有苦恼，偏偏笑意又忍不住爬上眉眼之间，也不禁被她的心情感染，她笑着扒开郁蘩的手：“说说嘛！”
郁蘩笑着站了起来，直接拿上茶几上的材料往外走：“开会啦！”
早上的会议九点半开始，主要是探讨艺术馆如何解决当前的困境，吸引客流。郁蘩和覃茜两人到达会议室的时候，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郁蘩把艺术馆现阶段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她也提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但主要还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或建议，集思广益。
谢朝云也在部门里讨论过这个问题：“传统的宣传方式已经不适合现在的社会，现在网络技术迅速发展，已经是短视频时代，我看网络上现在vlog好像很火，不如，我们也拍点有趣的vlog，放到网络上，会不会有效果？”
傅若松：“想法不错，但是，艺术馆的工作有什么值得拍摄的内容呢？”
覃茜：“我们不是要准备下个月的公益展览吗？不如就把准备的过程拍摄下来，剪辑出有趣的部分？”
傅若松点头：“倒也不是不可以。”
孟如妍也提出一个点子：“馆长上次的直播效果很好，回放到现在都有一千万的观看量了，不如，我们也来做直播？”
覃茜立刻拍手赞同：“这个主意好！”
谢朝云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但是，这样高的观看量，是因为戚珊珊的明星效应吧？”
“也不全是因为戚珊珊的明星效应。”孟如妍把手里的平板推到谢朝云面前，“朝云姐，您看，最热门的评论都是夸我们馆长的，说馆长点茶专业又好看，建盏也很特别。”
郁蘩记者发布会回放视频下面，排在热评前面一连好几条都是关于艺术馆、郁蘩、以及郁氏建盏的，并且都是正面的反馈。
孟如妍：“而且，苏柔茵的团队可以教我们直播不是吗？”
谢朝云有些心动，朝郁蘩看了一眼：“似乎可以试试。”
覃茜补充说道：“我们可以策划成系列建盏直播，既宣传我们的艺术馆，也可以宣传建盏文化，让更多人认识建盏，了解建盏，喜欢建盏！”
郁蘩考虑了一下，这确实不失为目前一个可行的宣传方式：“那朝云，傅老师，唐老师，就辛苦你们几个部门，下周之前拿一个具体的方案给我？”
谢朝云、傅若松、唐宴庭应下。
会议结束，覃茜跟着郁蘩回到馆长办公室，她想和郁蘩聊一下这个月员工工资的事。
但是，覃茜还没开口，孟如妍就匆匆忙忙地推开了馆长办公室的门，脸庞发着光，一副雀跃开心的模样。
孟如妍激动不已：“馆长，我们艺术馆火了！”
郁蘩一愣。
两人跟着孟如妍走到展览馆，只见平日里门可罗雀的馆内人头攒动，青年少女，老人小孩，或脸带好奇，或口中惊叹，神情各异，不一而足。
郁蘩先是怔怔望着，而后，眼眶渐渐湿润。
“蘩蘩……”覃茜惊喜地看向郁蘩，却在看到她神色的时候蓦然顿住。
郁蘩对她绽开一道笑容：“我好高兴。”
艺术馆第一次举办公开展览的时候，爷爷也是这样眼含热泪环顾着艺术馆和那些参观者的，然而，那时候的她尚且年少，懵懂无知，并没有体会到爷爷当时的心境。
直到这一刻，站在这里，看着这一切，她才终于懂得爷爷当时的心情——
是希望，是期许，是值得期待的未来。
覃茜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郁蘩也笑了起来。
是啊，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
郁蘩是在和覃茜说完工资的问题之后接到郁荇打过来的电话的。
像是报复她上次先挂了他的电话，这一次，郁荇提醒了她一句让她今天晚上回家，不待郁蘩说上一句话，他就径直挂断了电话。
覃茜见郁蘩一直盯着手机，问了句：“谁啊？”
郁蘩看了眼时间，没有回答覃茜的问题，只是和她说：“我今天可能要早点下班。”
“今天吗？”覃茜先是愣了愣，随即恍然，露出八卦的表情，“啊，要早点回去和盛总一起过生日是不是？”
郁蘩一愣：“生日？”
覃茜看她这表情，一脸难以置信：“不是吧，蘩蘩，你竟然连自己的生日都给忘了？”
是啊，今天是她的生日，最近事情太多也太忙，她竟然给忘了。
覃茜：“真是服了你了。”
覃茜：“不用担心艺术馆，你就好好地和盛总过生日去吧！”
郁蘩忍不住点开和盛迟的聊天，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午饭后，之后，盛迟就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也没有提一个字关于她的生日。
盛迟知道她今天生日吗？
应该……并不知道吧……
盛迟从没有问过她的生日，而她，也没和他提过。郁蘩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自己的生日，但是，就算不知道，那也没关系，毕竟，他们还没有十分了解彼此。
而且……记住她的生日也不是他的义务。
那么，父亲又是为何一定要让她今天回家呢？
是因为她的生日吗？
可是，他从来都不记得自己生日的……
郁蘩想得入神，覃茜不禁问：“想什么呢？”
郁蘩抿唇：“刚才是我哥的电话，他说，爸爸今晚一定要我回家一趟。”
覃茜愣住。
郁蘩家里的情况她是知道的，除了郁老馆长，没有人是真正喜欢郁蘩的，更别提对郁蘩好，郁老馆长去世后，与其说那是家，不如说只是一所房子。
覃茜看了一眼郁蘩，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她只怕今天晚上郁甘冬把她叫回家并不是因为她的生日，让她失望。
郁蘩自己也再清楚不过，只是，尽管理性上她并不认为父亲和哥哥是为了给她过生日才让她回郁家的，心里却仍然忍不住生出了一丝的期待。
郁家老宅在南阳城东，离艺术馆大约三十分钟的车程。虽然郁蘩提早了一点下班，但还是赶上了下班堵车高峰期，因此，三十分钟的车程硬生生地变成了五十分钟。
又大概是因为心里生出了期待，爷爷离世后，郁蘩第一次在回郁家老宅的时候有些紧张与忐忑。
高大的黑色铁门打开，郁蘩开着车在郁家老宅门口停下，佣人替郁蘩打开车门，郁蘩下车。
老宅已经摆上了饭，郁甘冬和郁荇并没有等郁蘩，早就坐在桌前用餐。
郁蘩站定：“爸爸，哥哥。”
郁荇像是没听到郁蘩的声音，头也没回一下，手下动作继续夹菜。
郁甘冬虽然不喜欢郁蘩，却没有对她视而不见，习惯性地做着疏离父女之间的表面功夫：“吃过晚饭了吗？没吃的话就在家里吃点。”
郁蘩：“好，谢谢爸爸。”
郁蘩在郁荇对面的位置落座，佣人为她摆上碗筷。
郁蘩看了眼桌上的菜，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的，每一样看上去都油腻的很。郁蘩没什么胃口，只随意地动了几筷子便放下了。
郁荇面露讥讽：“看来某个人成为了盛世酒店集团的总裁夫人，就开始嫌弃家里的饭菜了，以后，是不是就该嫌弃家里的人了？”
郁蘩早已习惯郁荇的冷嘲热讽，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郁荇一拳打在棉花上，更加看郁蘩不顺眼：“爸爸不是让你一下班就过来吗？那么晚才到，不会是拖拖拉拉不愿意回来吧。”
对于郁荇这话，郁蘩只是转头看向郁甘冬：“路上堵车，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抱歉，爸爸。”
郁甘冬摆摆手：“没事，回来就好。”
郁荇见她这样轻视自己，心中怒意涌起，气得直接摔了筷子。
郁蘩只做没看见，问郁甘冬：“爸爸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吗？”
郁甘冬也放下了筷子，一副犹豫不决，欲言又止的模样。
郁荇耐心有限，直接替他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爸爸想说的事就一件，我们要把艺术馆卖掉。”
郁蘩脸上的笑容蓦地凝固，她觉得自己的心上像是被狠狠敲了一锤，疼痛像钟声荡漾开来，整个人又痛又麻。
郁蘩喉咙像是堵住了似的：“爸爸……”
郁甘冬避开她的眼神：“你哥现在需要钱，你也知道，家里也没什么产业了……”
郁蘩知道，郁蘩当然知道，因为家里的产业都快被变卖完了。郁荇好赌，偏偏十赌九输，每回输了，就拿家里的产业去变卖去还赌债，然后又继续赌，继续输，屡教不改。
这一次，郁荇再次地输了，而且输惨了，可是，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产业可以变卖了，于是，他就把主意打到了艺术馆上。
郁蘩闭了闭眼。
再次睁开眼，郁蘩眼里的脆弱彻底散去，她站起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不同意，艺术馆不能卖。”
郁荇也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你说不能卖就不能卖，你的眼里还有爸爸吗？”
郁蘩看向郁甘冬：“爸爸，您早就说过，艺术馆是我的，您想要反悔吗？”
郁甘冬露出为难的表情：“没有，这不是和你商量吗？”
郁蘩：“爸爸，什么事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件事不能商量。艺术馆是我的，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卖掉艺术馆！”
郁荇：“这个艺术馆入不敷出，不卖掉，只会拖垮我们家，凭什么不能卖？”
郁蘩忍无可忍：“拖垮这个家的是哥哥自己，只要你一天戒不了赌，那么，输钱就会像无底洞，一点点把整个家都输进去！”
“啪！”
“你怎么可以这样和自己的哥哥说话？”
郁甘冬的指责跟着清脆的巴掌声一起落在郁蘩耳中，也落在了她的心上。
郁甘冬的一巴掌打得没有一点水分，郁蘩的半边脸几乎是立刻就红肿了起来。
郁蘩被郁甘冬的一巴掌扇得偏过了脸，生生地泛着疼，她慢慢抬起眼眸，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只觉得心底涌起深深的失望与无力。
她心怀期待，以为父亲和哥哥是为了给她庆祝生日才叫她回家，却没想到，他们不仅完全不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而且，还要在这天卖掉爷爷最珍贵的艺术馆。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她怎么会产生那样不切实际的期待呢？
她明明知道，他们不喜欢她。
郁蘩其实并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后来，爷爷把她带回郁家，从此后，她被带回郁家的那一天就成了她的生日。
以前的每一年，都是爷爷给她过生日。
一开始的时候，爷爷让爸爸和哥哥不能缺席，爸爸和哥哥没有办法，只能做做样子，但他们敷衍的样子太明显，直接惹怒了爷爷，爷爷索性不要他们再参加，眼不见心不烦。
所以，后来她的生日都是只和爷爷一起过的。
而今年，爷爷走了，在这个老宅里，大概不会有人再记得她的生日。
幸好，她的期待不算多，期待破碎，也不过一点微不足道的心痛。
真正伤到她的，是他们轻易地想要卖掉爷爷珍视的艺术馆。
郁蘩半边脸颊红肿，明明狼狈，眼底却只有倔强与坚定：“任凭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把艺术馆卖掉。”
说罢，郁蘩转身就要离开。
“那我就去找盛总！”
郁蘩脚步一顿。
郁荇的声音继续在她背后响起。
“如果你不卖艺术馆，我就只好去找盛总了。盛总怎么说也是我的妹夫，我想，他应该不会袖手旁观吧？”
“艺术馆和盛总，你要怎么选？”
才坐下，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
覃茜站在门边，含笑望着她。
郁蘩看到她，却蓦地想起了昨天晚上盛迟和她说的话。
如果说，昨天晚上的她还在犹豫不决要不要将周允的事如实告诉覃茜，那么，在今天看到覃茜的这一刻，她的心里就已经有了决定。
郁蘩端坐在覃茜面前：“茜茜，我想和你说件事。”
覃茜见郁蘩一副认真诚挚的模样，也不禁跟着坐直了身体：“什么事，脸色那么严肃？”
郁蘩：“是关于周允的事。”
覃茜听到这话，立刻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郁蘩对上她的目光：“盛迟和我说，周允的心里一直有个人，而且……直到现在也没有放下……”
“即使这样，你还要他的微信吗？”
郁蘩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她，覃茜除了一开始听到时候略微愕然与失望之外，并没有其他反应。
片刻后，覃茜往沙发背上一躺，叹气一声：“果然，好男人都已经名草有主！”
郁蘩听出覃茜的语气并不十分伤心，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覃茜脑袋一歪：“盛太太，我可太羡慕你了！”
郁蘩：“……”
怎么又绕到了她的身上来了？
见郁蘩没有说话反驳，覃茜不禁露出些许诧异。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蘩蘩每回听她这样调侃的时候都会以她和盛总不过是协议婚姻这样的理由来反驳她的，今天怎么不说这样的话了？
蘩蘩开窍了？
还是……
覃茜仔细看了郁蘩几眼，这才发现她脸上微微泛红，明艳眉眼间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羞怯，竟比平日里还多了一分生动。
刹那间，覃茜福至心灵，刚才听到周允心里有人生出的一点失望瞬时间烟消云散，她八卦地凑近她：“蘩蘩，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和盛总……”
郁蘩捂住她的嘴：“工作时间，禁谈私事。”
覃茜见郁蘩脸上有害羞，有苦恼，偏偏笑意又忍不住爬上眉眼之间，也不禁被她的心情感染，她笑着扒开郁蘩的手：“说说嘛！”
郁蘩笑着站了起来，直接拿上茶几上的材料往外走：“开会啦！”
早上的会议九点半开始，主要是探讨艺术馆如何解决当前的困境，吸引客流。郁蘩和覃茜两人到达会议室的时候，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郁蘩把艺术馆现阶段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她也提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但主要还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或建议，集思广益。
谢朝云也在部门里讨论过这个问题：“传统的宣传方式已经不适合现在的社会，现在网络技术迅速发展，已经是短视频时代，我看网络上现在vlog好像很火，不如，我们也拍点有趣的vlog，放到网络上，会不会有效果？”
傅若松：“想法不错，但是，艺术馆的工作有什么值得拍摄的内容呢？”
覃茜：“我们不是要准备下个月的公益展览吗？不如就把准备的过程拍摄下来，剪辑出有趣的部分？”
傅若松点头：“倒也不是不可以。”
孟如妍也提出一个点子：“馆长上次的直播效果很好，回放到现在都有一千万的观看量了，不如，我们也来做直播？”
覃茜立刻拍手赞同：“这个主意好！”
谢朝云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但是，这样高的观看量，是因为戚珊珊的明星效应吧？”
“也不全是因为戚珊珊的明星效应。”孟如妍把手里的平板推到谢朝云面前，“朝云姐，您看，最热门的评论都是夸我们馆长的，说馆长点茶专业又好看，建盏也很特别。”
郁蘩记者发布会回放视频下面，排在热评前面一连好几条都是关于艺术馆、郁蘩、以及郁氏建盏的，并且都是正面的反馈。
孟如妍：“而且，苏柔茵的团队可以教我们直播不是吗？”
谢朝云有些心动，朝郁蘩看了一眼：“似乎可以试试。”
覃茜补充说道：“我们可以策划成系列建盏直播，既宣传我们的艺术馆，也可以宣传建盏文化，让更多人认识建盏，了解建盏，喜欢建盏！”
郁蘩考虑了一下，这确实不失为目前一个可行的宣传方式：“那朝云，傅老师，唐老师，就辛苦你们几个部门，下周之前拿一个具体的方案给我？”
谢朝云、傅若松、唐宴庭应下。
会议结束，覃茜跟着郁蘩回到馆长办公室，她想和郁蘩聊一下这个月员工工资的事。
但是，覃茜还没开口，孟如妍就匆匆忙忙地推开了馆长办公室的门，脸庞发着光，一副雀跃开心的模样。
孟如妍激动不已：“馆长，我们艺术馆火了！”
郁蘩一愣。
两人跟着孟如妍走到展览馆，只见平日里门可罗雀的馆内人头攒动，青年少女，老人小孩，或脸带好奇，或口中惊叹，神情各异，不一而足。
郁蘩先是怔怔望着，而后，眼眶渐渐湿润。
“蘩蘩……”覃茜惊喜地看向郁蘩，却在看到她神色的时候蓦然顿住。
郁蘩对她绽开一道笑容：“我好高兴。”
艺术馆第一次举办公开展览的时候，爷爷也是这样眼含热泪环顾着艺术馆和那些参观者的，然而，那时候的她尚且年少，懵懂无知，并没有体会到爷爷当时的心境。
直到这一刻，站在这里，看着这一切，她才终于懂得爷爷当时的心情——
是希望，是期许，是值得期待的未来。
覃茜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郁蘩也笑了起来。
是啊，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
郁蘩是在和覃茜说完工资的问题之后接到郁荇打过来的电话的。
像是报复她上次先挂了他的电话，这一次，郁荇提醒了她一句让她今天晚上回家，不待郁蘩说上一句话，他就径直挂断了电话。
覃茜见郁蘩一直盯着手机，问了句：“谁啊？”
郁蘩看了眼时间，没有回答覃茜的问题，只是和她说：“我今天可能要早点下班。”
“今天吗？”覃茜先是愣了愣，随即恍然，露出八卦的表情，“啊，要早点回去和盛总一起过生日是不是？”
郁蘩一愣：“生日？”
覃茜看她这表情，一脸难以置信：“不是吧，蘩蘩，你竟然连自己的生日都给忘了？”
是啊，今天是她的生日，最近事情太多也太忙，她竟然给忘了。
覃茜：“真是服了你了。”
覃茜：“不用担心艺术馆，你就好好地和盛总过生日去吧！”
郁蘩忍不住点开和盛迟的聊天，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午饭后，之后，盛迟就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也没有提一个字关于她的生日。
盛迟知道她今天生日吗？
应该……并不知道吧……
盛迟从没有问过她的生日，而她，也没和他提过。郁蘩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自己的生日，但是，就算不知道，那也没关系，毕竟，他们还没有十分了解彼此。
而且……记住她的生日也不是他的义务。
那么，父亲又是为何一定要让她今天回家呢？
是因为她的生日吗？
可是，他从来都不记得自己生日的……
郁蘩想得入神，覃茜不禁问：“想什么呢？”
郁蘩抿唇：“刚才是我哥的电话，他说，爸爸今晚一定要我回家一趟。”
覃茜愣住。
郁蘩家里的情况她是知道的，除了郁老馆长，没有人是真正喜欢郁蘩的，更别提对郁蘩好，郁老馆长去世后，与其说那是家，不如说只是一所房子。
覃茜看了一眼郁蘩，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她只怕今天晚上郁甘冬把她叫回家并不是因为她的生日，让她失望。
郁蘩自己也再清楚不过，只是，尽管理性上她并不认为父亲和哥哥是为了给她过生日才让她回郁家的，心里却仍然忍不住生出了一丝的期待。
郁家老宅在南阳城东，离艺术馆大约三十分钟的车程。虽然郁蘩提早了一点下班，但还是赶上了下班堵车高峰期，因此，三十分钟的车程硬生生地变成了五十分钟。
又大概是因为心里生出了期待，爷爷离世后，郁蘩第一次在回郁家老宅的时候有些紧张与忐忑。
高大的黑色铁门打开，郁蘩开着车在郁家老宅门口停下，佣人替郁蘩打开车门，郁蘩下车。
老宅已经摆上了饭，郁甘冬和郁荇并没有等郁蘩，早就坐在桌前用餐。
郁蘩站定：“爸爸，哥哥。”
郁荇像是没听到郁蘩的声音，头也没回一下，手下动作继续夹菜。
郁甘冬虽然不喜欢郁蘩，却没有对她视而不见，习惯性地做着疏离父女之间的表面功夫：“吃过晚饭了吗？没吃的话就在家里吃点。”
郁蘩：“好，谢谢爸爸。”
郁蘩在郁荇对面的位置落座，佣人为她摆上碗筷。
郁蘩看了眼桌上的菜，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的，每一样看上去都油腻的很。郁蘩没什么胃口，只随意地动了几筷子便放下了。
郁荇面露讥讽：“看来某个人成为了盛世酒店集团的总裁夫人，就开始嫌弃家里的饭菜了，以后，是不是就该嫌弃家里的人了？”
郁蘩早已习惯郁荇的冷嘲热讽，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郁荇一拳打在棉花上，更加看郁蘩不顺眼：“爸爸不是让你一下班就过来吗？那么晚才到，不会是拖拖拉拉不愿意回来吧。”
对于郁荇这话，郁蘩只是转头看向郁甘冬：“路上堵车，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抱歉，爸爸。”
郁甘冬摆摆手：“没事，回来就好。”
郁荇见她这样轻视自己，心中怒意涌起，气得直接摔了筷子。
郁蘩只做没看见，问郁甘冬：“爸爸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吗？”
郁甘冬也放下了筷子，一副犹豫不决，欲言又止的模样。
郁荇耐心有限，直接替他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爸爸想说的事就一件，我们要把艺术馆卖掉。”
郁蘩脸上的笑容蓦地凝固，她觉得自己的心上像是被狠狠敲了一锤，疼痛像钟声荡漾开来，整个人又痛又麻。
郁蘩喉咙像是堵住了似的：“爸爸……”
郁甘冬避开她的眼神：“你哥现在需要钱，你也知道，家里也没什么产业了……”
郁蘩知道，郁蘩当然知道，因为家里的产业都快被变卖完了。郁荇好赌，偏偏十赌九输，每回输了，就拿家里的产业去变卖去还赌债，然后又继续赌，继续输，屡教不改。
这一次，郁荇再次地输了，而且输惨了，可是，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产业可以变卖了，于是，他就把主意打到了艺术馆上。
郁蘩闭了闭眼。
再次睁开眼，郁蘩眼里的脆弱彻底散去，她站起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不同意，艺术馆不能卖。”
郁荇也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你说不能卖就不能卖，你的眼里还有爸爸吗？”
郁蘩看向郁甘冬：“爸爸，您早就说过，艺术馆是我的，您想要反悔吗？”
郁甘冬露出为难的表情：“没有，这不是和你商量吗？”
郁蘩：“爸爸，什么事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件事不能商量。艺术馆是我的，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卖掉艺术馆！”
郁荇：“这个艺术馆入不敷出，不卖掉，只会拖垮我们家，凭什么不能卖？”
郁蘩忍无可忍：“拖垮这个家的是哥哥自己，只要你一天戒不了赌，那么，输钱就会像无底洞，一点点把整个家都输进去！”
“啪！”
“你怎么可以这样和自己的哥哥说话？”
郁甘冬的指责跟着清脆的巴掌声一起落在郁蘩耳中，也落在了她的心上。
郁甘冬的一巴掌打得没有一点水分，郁蘩的半边脸几乎是立刻就红肿了起来。
郁蘩被郁甘冬的一巴掌扇得偏过了脸，生生地泛着疼，她慢慢抬起眼眸，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只觉得心底涌起深深的失望与无力。
她心怀期待，以为父亲和哥哥是为了给她庆祝生日才叫她回家，却没想到，他们不仅完全不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而且，还要在这天卖掉爷爷最珍贵的艺术馆。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她怎么会产生那样不切实际的期待呢？
她明明知道，他们不喜欢她。
郁蘩其实并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后来，爷爷把她带回郁家，从此后，她被带回郁家的那一天就成了她的生日。
以前的每一年，都是爷爷给她过生日。
一开始的时候，爷爷让爸爸和哥哥不能缺席，爸爸和哥哥没有办法，只能做做样子，但他们敷衍的样子太明显，直接惹怒了爷爷，爷爷索性不要他们再参加，眼不见心不烦。
所以，后来她的生日都是只和爷爷一起过的。
而今年，爷爷走了，在这个老宅里，大概不会有人再记得她的生日。
幸好，她的期待不算多，期待破碎，也不过一点微不足道的心痛。
真正伤到她的，是他们轻易地想要卖掉爷爷珍视的艺术馆。
郁蘩半边脸颊红肿，明明狼狈，眼底却只有倔强与坚定：“任凭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把艺术馆卖掉。”
说罢，郁蘩转身就要离开。
“那我就去找盛总！”
郁蘩脚步一顿。
郁荇的声音继续在她背后响起。
“如果你不卖艺术馆，我就只好去找盛总了。盛总怎么说也是我的妹夫，我想，他应该不会袖手旁观吧？”
“艺术馆和盛总，你要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