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教授完如玉法术已过亥时,从九重天到栖霞谷以朵朵、如玉二人的脚程,怕是要大半个时辰,玄天便指了指一个空置已久的房间道,“今晚,你们就现在此歇脚吧。”二人谢过,朵朵便带如玉去休息了。

    “如玉今天累不累?”收拾完,朵朵坐在如玉床边跟他聊几句家常。

    “不累,不过才两个时辰而已。”本来说是一个时辰,不知上神兴致好还是怎么连着授了两个时辰的课,如玉懂事的帮朵朵捏着胳膊,“娘亲累不累,娘亲从前在栖霞山什么琐事都不需沾手,在这里为了陪如玉,却要洗涮打扫,还要被上神问责。”

    有什么能比亲生儿子的懂事更让人感到熨帖的,朵朵一把搂过小如玉,“傻孩子,谁说娘亲只是为了你,别看上神他威风八面,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娘亲不过顺手罢了。”

    为了报答劳苦功高的战神大人,一大早朵朵便起来烧饭,玄天这样法力高强、天生神躯的神没有饮食需求,但因他的断臂乃是神泥所塑,所以需要一些仙界灵果、奇珍异兽来烹饪食补。

    朵朵看了看厨房的食材,打算来个灵芝仙菇汤、还有东海进贡的鲜虾,用来煎个鲜虾饼。活了一万年都不知道厨房长什么样的朵朵,一入厨房就给自己选了两个破为考验厨艺的菜肴。

    首先要取出那活蹦乱跳的虾子,朵朵拿来一个漏勺去水桶里捞虾,还蛮顺利的,除了蹦走的几只,大部分都让她老老实实送上了“断头台”,虾该怎么杀呢?朵朵思考着这个世界难题,剁头吗?朵朵挥起菜刀朝菜板剁去,一刀下来,一只虾没死,菜板断成了两截,如果徒手去薅,又实在没那个胆,思索再三便将虾一起入了热水锅,盖上盖子,让它们直接一步到位!

    等玄天醒来,循着油烟来到厨房,厨房里已是一片狼藉,无处下脚,“你这是,你是要火烧战神府吗?”

    朵朵灰头土脸的抬起头无辜道,“我只是想为上神烧一顿早膳。”

    “你还是把我烧了吧,”玄天施了几个法术打扫干净这混乱不堪的“战场”,“法术不用留着作甚?”

    “用也不知道,如何用……比如这火要几分大?烧多久?放什么料?”朵朵越说声儿越小,说到最后几乎吞到肚子里去了。

    “还是我来吧,”不过片刻,战神便端上一盘鲜虾饼、一盆汤羹,朵朵端着饭碗心虚笑道,“本想帮上神的忙,却没想到反而还要劳烦上神为我们下厨。不过上神放心,我一定争取在极短时间内就掌握做饭这项技能。”

    朵朵说到做到,不管是做饭、还是打扫整理收纳,一个月下来,都似模似样的了,熟练之后,甚至凝聚成法术,手一挥便可搞定。凡人常常觉得神仙手一挥便什么都能做到,却不知神仙也要亲手学会,才能凝聚成决。

    因为朵朵对理家打扫事项越来越上手,便对住在战神府也没再有什么心理负担,而玄天也越来越习惯她的照顾,三人从早到晚,各忙各事,一直过得很充裕。在这里的生活虽然很好,但有一件事令朵朵十分不解。每逢月末,玄天会回家探望双亲,回来便一脸杀气,必然要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发一通脾气。那个时候的玄天,无论朵朵还是如玉都不敢上前过问一句。

    玄天外表看着冷,也不太会说话,做事却是实打实的,说是让朵朵他们借住,却将他们的那间房上下修缮一番,每晚无论多累也从未在如玉的功课上偷过懒,连朵朵都看着很辛苦,玄天却始终耐心如一。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她是女子或许更能懂其中关窍,不如找个机会探访一下,理清到底是何缘由,让玄天上神发这么大火。

    这日玄天又提出要回家探望双亲去,朵朵早早做了大包小包的点心,玄天不解道,“这次怎么要带这么多东西?”朵朵笑道,“菊花月月首是人间的重阳节,人间有孝顺双亲、在重阳节这一日簪花登高的习俗。”玄天蹙眉道,“我们又不是凡人,讲这些规矩作甚。”朵朵殷勤道,“不需上神动手,朵朵代上神提着,正好听闻上神双亲府邸坐落在神柱之下,周围别有一番风光,想趁机去瞧瞧。”听此,玄天不再反驳,由她跟着。

    当初女娲补天,神龟四脚化为四根擎天柱,神龟与天地同寿,化为擎天柱的四足蕴含着充沛的灵气,滋养着周围的花木,那里精灵繁多、雨露充沛,是天界的一道奇景。跟着玄天的脚程,二人很快便抵达双战神府邸,看着周围开的一场烂漫的花,朵朵折下一只别在发间,上面还带着清晨的露珠,生动美丽。

    弥旬和禾婉一个是真武大帝后裔,一个是九天玄女的徒弟,天生自带一股压迫感。一向从容的朵朵拜在两位战神跟前,竟有些发虚。

    “这是谁?”禾婉问道。

    “下仙乃是栖霞山花神一族的桃花神——朵朵,现在玄天上神府邸伺候日常,朵朵拜见两位战神,祝上神福满安康。”

    “你是下界飞升上来的神仙吗,说话怎么一股凡尘味。”禾婉看到朵朵发髻上的鲜花,“这随手折花的习惯也是从下界带上来的吗?”明明是笑着说的,却透着一股威严。

    听到这高位者不自觉露出的漠视的话,朵朵没出息的局促起来,玄天帮忙解释道,“朵朵乃是血脉纯正的天族人,命属桃花一脉,司桃树,马上就要接任花神一职。这桃花不过是儿子觉得天柱旁侧的芍药开得正好,便顺手折了一枝。”

    禾婉观玄天神色,觉得有些不妙,笑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本尊要留天儿单独说会话。”

    朵朵忙告辞退下,禾婉看着她走远的身影,意味深长道,“伺候日常的婢女?天帝主张未成婚的高阶品神仙不许豢养女眷,婢女也不行。你是故意惹事是不是?!”

    弥旬也拍桌道,“一天到晚不让我和你娘心安,瞎胡闹!回去把她遣了,到你找到合适的正妻人选前,不要学那些纨绔子弟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明明就身有……”被禾婉掐了一下,方觉不当,顿道,“还不知所谓,以后哪个神女会嫁你!”

    “身有残疾,父亲有何不能说的,这又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全天界不都知道嘛!”玄天自嘲道,“父亲母亲还是多担心担心玄武的婚事吧,他才是你们认可的亲亲的儿子,他才能继承战神大统,何以担心我的婚事,我今日已遵守约定,来看过二老了。朵朵多事给你们带的点心我会交给侍女,今日就这样了,就此拜别。”

    “你!”弥旬气的咳嗽,禾婉拦道,“刚来就要走?!”

    “这个家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玄天这就拜别了,如果两位神尊能免了我这每月一次的请安,那小神感激不尽,二老也可少受些气!”

    “滚!”弥旬一个茶杯摔出去,正砸到玄天的衣衫上,滚落到地上碎成千万片。

    禾婉拍着弥旬的胳膊,“你怎么扔到他身上去了!”

    弥旬也觉手重,“我也是气急了。”

    可惜这些愧疚的话并没有落到玄天的耳朵里,他一个法术便飞离府邸数百里。走了半日才想起朵朵还在战神府,却也不想回去唤她,只让纸鹤传信,等朵朵一个人吭哧吭哧赶过来已是三刻以后。

    “上神,”朵朵好不容易赶来,看到玄天的后背衣衫湿了一大片,还挂着零星的茶叶沫子,她一挥手,将那水渍烘干,“又与令尊吵架啦?”

    玄天不想搭这话茬,“抱歉,走之前忘了你还在府里。”

    “无事、无事,”朵朵本欲劝解些,但想到刚刚在院子里零星听到几句,“他才是你们认可的亲亲的儿子,”“明明就身有残疾”之类的话,恐怕这家务事是各自有错,只劝一方,那这一方只会无限委屈下去才能保家庭和睦,这样的和睦不要也罢。早就听闻战神弥旬捡了个小儿子,虽没有战神神脉,但从小刻苦努力,习得一身好法术,如今也荣升上神了,玄天的心结一半也来自于这个弟弟吧。

    二人心事重重的回到府邸,小如玉等着玄天回来教授功课,朵朵本不欲打扰玄天,但玄天直接净了手,便带如玉去练功房了。朵朵去厨房准备晚膳,最近凡间气温骤降,天界也受到了波动,玄天夜里那只断臂常常发痛,朵朵遇见过几次他半夜不睡在后花园左臂挥剑,练得手臂颤抖,痛恨的捶打着石柱。今晚就做些天麻猪脚汤吧,暖身益气,现在她的厨艺,基本的菜肴已经做的像模像样了。

    从老战神府回来以后,朵朵就彻彻底底断了那份暧昧的心思。虽每日还有三餐,却少了嘘寒问暖,饭间家常。玄天见朵朵虽然依旧体贴周到,但深情里缺少了一丝热乎气,仔细想想时间段便能明白为何会有此变化,便将朵朵喊到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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