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门安装好了,跟原来一模一样,就是门上多了点铁质零件和电子锁。

    张成武走后,林勉说他很累,要吃蛋糕,不吃就会死。

    连规格都订好了——八寸的。

    因为多了吃不了。

    罗芽给他出去买,一路骂骂咧咧的来到蛋糕店。

    蛋糕店的牌名叫“明天还来吃蛋糕”,明天村的所有店名都带着明天两个字,倒是寓意不错。

    罗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哎?是你啊?”

    刘子明:“姐姐你也来买蛋糕啊?那你的眼光还真不错呢,这个蛋糕很好吃。”

    “是吗,哈哈哈。”罗芽转头问老板:“这个有八寸的吗?”

    胖胖的老板看了眼罗芽的小身板:“其实你吃个四寸的就差不多了,你一个人吃这个有点偏大啊,现做行吗,得等一会儿,那边有座位。”

    “可以的。”罗芽问刘子明:“你要吃什么?我请你。”

    “谢谢,我已经买了,下次姐姐再请我吧。”

    罗芽点点头,坐到旁边的凳子上。

    刘子明跟着坐到对面:“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

    “没有啊,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那姐姐你最近很开心喽?”

    “是——啊。”

    刘子明转了转手腕,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听见:“说谎不是好大人哦。”

    罗芽扣着手指,看着透明玻璃隔门后面胖老板勤奋地挤奶油。

    那个蛋糕是深蓝色的,边上满满都是水果,上面有个金光闪闪的皇冠和一串珠宝,还有个用巧克力做的小房子。

    蛋糕名字叫:海洋之冠绝天下的美丽。

    说实话,罗芽觉得它看起来根本没食欲。

    外面开始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下雨了。

    雨滴顺着落地窗流到底下的边缘,这场景蛮像电影里的情节。

    心情低落的女主出来买蛋糕,外面狂风暴雨骤起,意外被困在店里,只能呆呆等着,这时候最好单手托腮,眼神忧郁地看着窗外,因为男主马上就会来到。

    不用想,他是来避雨的。

    当男主推门而入的那一刻,正巧与女主四目相对,在电光火石间,爱情的火花就此擦出。

    女主蓦地站起来,娇羞道:“你好啊。”

    罗芽蓦地站起来,看着闯进来的林勉:“你怎么来了?”

    林勉头发被淋湿了一点,深蓝色的衣服上也布满了雨淋过的点点印记,他把雨伞塞到罗芽手里:“我怕淋到蛋糕。”

    “……”

    刘子明伸出手:“哥,又见面了。”

    林勉跟他握手,却扭头看向罗芽:“你弟弟?”

    “可以这么称呼吗,姐姐?”刘子明微笑说。

    “……随你。”

    林勉挑了下眉,脸上泛出些冷意,刘子明继续微笑。

    罗芽没发觉两人的情绪变化,继续看蛋糕的制作过程。

    胖老板把巧克力房顶盖上去:“成了!”接着打包成盒。

    罗芽拿到手后,转头给林勉:“快吃吧,别饿死啦。”

    意料中的蛋糕没拿走,反而被握住手腕:“走。”

    罗芽边走边对刘子明说:“我走了,你快回去吧,一会儿下大了。”

    “好,慢走哦。”

    林勉拽着罗芽走出门,外面的雨小且密,柔柔地扑在脸上,冲刷了夏天炎热的气氛。

    一辆摩托车停在外面,是辆十几万的雅马哈,车身流畅高级,配色以黑灰为主。

    他把车筐里的头盔拿出来套在罗芽头上,给她系好头锁,把车把上挂着的头盔取下来戴上,又把罗芽手里的蛋糕挂上去。

    “上来。”

    林勉上车后,罗芽抬腿跨坐上去,伸手拉住他的一角衣服。

    罗芽的头盔是粉的,上面还有HelloKitty的图案。

    没想到林勉一个神经病居然还挺有少女心。

    “哎,你给我戴的这头盔蛮不错的,你喜欢这种的?”

    “不喜欢,刚买的,给你买的。”

    “给我的?”

    所以才买了个粉色。

    倒是挺好看的。

    林勉的衣服被吹的鼓鼓囊囊,罗芽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玩。

    她忽然很想捉弄一下林勉。

    原本只在背后游走的手慢慢放到腰间,又顺着摸到前面——有腹肌哎。

    搂住林勉,罗芽问:“你不怕痒啊?”

    刚刚那一套动作下来,林勉一直忍着,没给出任何反应。

    其实他有点受不了。

    想告诫罗芽要有安全意识,不能随便碰驾驶员,开口却成了:“非礼我?”

    “……”罗芽马上收回了手。

    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恶心恶心林勉,至于真的痒了,一时没控制住方向摔倒,罗芽根本想不到,她潜意识里觉得林勉带过别人,也会被别人抱过,所以对此应该习以为常,不会摔倒。

    “我要是那么做了,天打雷劈。”

    一声响雷很合时宜的从天而降。

    罗芽吓了一跳,加上雨淋着,浑身一阵凉意,肾上腺素升高,心脏剧烈跳动。

    她慌忙抱住林勉:“快走。”

    林勉感觉到她的动作,知道她害怕,就加快了速度。

    雨没停,太阳出来了,天空澄明一片,大地都是亮的。

    *

    太阳雨。

    林勉停了车,敲敲罗芽的头盔:“到家了。”

    “我知道,我一直看着路呢。”

    罗芽跳下车,把头盔摘掉放到车筐里:“慢走不送。”

    林勉当听不见,径自下车走到门口,按下密码锁开门。

    罗芽说:“我还不知道密码。”

    “生日。”

    “我的生日?”

    “不是,是我的。”

    “……那——你的生日是多少?”

    “忘了。”

    罗芽知道林勉就是纯纯闲的找事,不准备理他。

    反正门开了,先进去再说。

    林勉拿了蛋糕,紧随其后。

    “你进来干什么,这是我家。”

    罗芽拦不住,最终,林勉顺利坐到了屋里。

    外婆家里都是十几年前的物件,很有年代感,值钱的东西只有那个冰箱和电视机。

    桌子是老榆木的,不需要钉子,很结实,多年不坏。

    林勉把蛋糕拆开放在桌子上,拉个凳子坐下,拿着配套的勺子吃。

    他吃的很快,五分钟就解决一多半了。

    罗芽看着林勉的样子突然感到陌生,自己认识他这么多天了,却根本不了解他,也从来没有探究过他。

    “林勉,你多大了?”

    “二十。”

    “跟我一样大,在上大学吗?”

    “嗯,在B大。”

    “哎?我也在B大,你是哪个系?”

    “材料系。”

    “你老家是这儿吗?”

    “不是,随便买的房子。”

    蛋糕吃完了,剩下个空壳,林勉给它扔到垃圾桶里,无意间瞥到罗芽的手腕,绷带没了。

    他走到罗芽跟前,指指她的手腕:“什么时候拆的?”

    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但肯定要留疤,一条狰狞的缝合线还在上面趴着。

    “买蛋糕的路上,觉得痒就拆了。”

    “嗯,开学回B大吗?”

    “回啊,我的魂魄回去。”

    罗芽笑嘻嘻地说。

    林勉似是想了好久,突然开口:“罗芽,如果你知道造成自己这样的原因是什么,为什么还要死?”

    罗芽给问懵了一下,不过林勉说的对,她确实知道,她只是想变得丧一点,这样会好受一些。

    如果一直沉浸在悲伤情绪的情绪里,那再多点悲伤就不会那么难过。

    不能改变现状的话,懂得越多越痛苦。

    罗芽在家里试探着长大,她明明发现了父母的问题,明明知道他们该怎么改正。

    只要他们能互相理解一点,那她的家庭就会幸福一点,只要他们的脾气能收敛一点,那她的家庭就少一点争吵……

    没有人改。

    罗芽渐渐明白“本性难移”的意思。

    总妄图改变他人来拯救自己,是最愚蠢的想法。

    罗芽转转手腕,淡淡道:“就是因为我知道。”

    林勉坐在对面:“罗芽,不管怎么说,先活下去,先活着。”

    罗芽不想听林勉劝告的话,赌气说:“那你呢,你不是说跟我一样吗?你不是还说要跟我一起死吗?”

    那时候林勉确实想跟她一起,如果真的要死的话,有人陪着也不错,他很怕孤单。

    “我现在不想你死了。”

    “那你要怎么做?!跟我讲道理?你知道这对我没用。”

    “你我本质上一样,我们都不开心。你可以当我是同情心作祟,但我不想你死是真的……”

    “我死关你什么事!”

    林勉神情有些空洞:“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罗芽漠然,她又怎么会不清楚这些,林勉在跟她说什么废话。

    她站起来,用力推了林勉一把:

    “你以为你算什么?你以为就凭你几句话能改变我的想法?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如果我听你的话活下去,你就有了大功德了是吗?”

    “你以为你为什么要救我,就是因为你从来都没有获得过别人的认可!你需要有人肯定你,救我只是你证明自己有价值的一个途径而已!”

    “林勉,你比我可怜多了,别这么伪善。”

    罗芽眼里盛了一圈泪,几乎是抓着林勉的衣服下摆半威胁半委屈地说着。

    她知道林勉不是这个意思,但她就是不愿意,不愿意听到这些话。

    这些话说的太晚了,晚到她都明白之后,晚在她想逃离之后。

    如果曾经能有人理解她,能告诉她这些,安慰安慰她,也许她就想通了。

    “……”

    “不管怎么样,先活下去再说。”

    “不理那些无聊的人,先照顾好自己。”

    “不要太在意别人的情绪,做好自己的。”

    “……”

    罗芽一度这么劝说过自己,但就是做不到,她曾经认为父母改变不了,是因为年纪大,不容易改,她以为自己可以,没想到也是一样。

    内心与现实极度的拉扯,没有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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