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雨的地一片湿滑，空气里都是湿透的泥土味道。
早上六点，刘子明在网吧扫地，平时这个时间表哥也该起床了，但今天情况特殊。
他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他就在二楼包房的隔壁睡觉，半夜被说话声吵醒，他睡不着，干脆趴在墙上听。
他们三个吵架的内容被他听去了一大半。
表哥和张路的事他是知道的，但他一直在他们面前装作不知道。
昨天晚上那段时间过得很漫长，他听的耳朵都快炸了。
他认同罗芽的看法，觉得表哥和张路分开最好。
不过到底怎么做，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不知道一会儿见到表哥该怎么做呢？
他加重手下力度，继续扫地。
二楼的两人一夜没睡，张路盯着孙望轩看了一晚上，孙望轩没有，他一直低着头。
给罗芽的那桶泡面都凝固了。
他们一句话都没和对方说。
能说什么呢？
互相都清楚。
也都知道怎么回答令对方开心，令对方满意。
那都不是真心话，真心话就算不说，也能猜出来。
孙望轩沙哑着开口：“张路，我们要不……”
张路死咬着牙，双眼有些发红：“你说什么？就因为那个罗芽说了几句狗屁不通的话，你就不要我了？”
“你不觉得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吗？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一刻，我们两个靠的太近了，难道以后的几十年都要这样过吗？”
“有什么不行的！我们两个本来就只有我们两个。”
“张路，一直都是你照顾我，你付出了很多，谢谢你。”
张路有些慌，看孙望轩的神情不太对，连忙去拉他的手。
孙望轩躲开，伸手摘戴着的耳钉，他的在左边，张路的在右边。
张路拉他的手臂，大声吼着，声音仿佛枯萎一般：“你干什么！你不能这么对我！”
“网吧是你的，欠你的钱我会还上……”
张路捂住自己的耳朵：“你不能！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的感情就抵不过一个外人的几句话？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了？”
“这不关罗芽的事，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你真的以为都能瞒过我吗，如果不是我愿意，你真的以为你能做下去吗？”
孙望轩说完这些，他们两人最后的秘密也不复存在：“如果不是顾及这么长时间的感情，我早就离开了，昨天那件事纯属巧合，不过也正好是个契机。
他继续道：“我累了，这个地方，一秒我也不想呆，我走了，刘子明也会走。”
张路满脸泪水，跪在地上握着孙望轩的手：“求求你，你别走，你不能走！”他边说边拿起桌上的耳钉往手腕上划。
耳钉稍长，张路特地买的这种。
手臂上立刻出现了五六条伤痕，如果仔细看的话，他的手臂上有很多疤痕，只是时间久远，不太明显。
一道道血留下来，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我求求你，你别走，你看看我，我太疼了，你别走……”
孙望轩怜悯地看着张路：“你真是一点也没变，我受够了。”
张路往脖子上刺，孙望轩没有一点反应，冷漠地看着。
他知道张路不敢死的，他这么爱自己的一个人，不会让自己死掉。
果然，细密的血顺着脖子流到衣服里，没有伤及动脉。
张路还在威胁：“你走，我就只能死了。”
孙望轩笑了笑：“张路，你这样做对我没用了，我不是十五岁了。”
我不是十五岁了。
我不是十五岁了。
张路的脑中反复出现这句话，他们当初认识就是十五岁的年纪。
到现在都这么多年了。
他知道，孙望轩早晚有一天会离开，他就是觉得太快了，他更知道这样做没用，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少年时期就扭曲的行为和感情，到最后换来血淋淋的伤害。
他扔了耳钉，从兜里拿出罗芽给他的卫生纸按在手臂上，说出最后几个字：“我以后不会再和你见面了。”
张路从来都是如此，既然得不到，就当从来没有拥有过。
两人的四年就以一句简单的话结束，也就只有这句话了，他们以后都不会再见。
孙望轩没有留恋，上楼收拾东西下来。
刘子明看到他，也明白了，把扫帚放回原位。
孙望轩搂过他的肩膀：“哥带你去旅游怎么样？”
“好啊，去西双版纳看大象怎么样？”
“走！去收拾东西，现在还早，咱们今天就出发！”
刘子明跑到楼上，房间隔壁的包房门紧紧闭着，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他快速收拾东西走下楼，再也没看包房一眼。
*
麻雀在树枝上叫，阳光撒下来，给地面铺上了一层金粉。
罗芽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
她下床，想喊喊林勉，发现他就在自己床边坐着，还睁着眼。
林勉见她起来，提议道：“去吃早饭吧。”
“好。”
两人来到街上一个包子铺。
罗芽要了两份豆腐脑和五个羊肉馅的包子，还有几根油条外加两个鸡蛋。
鸡蛋林勉拿走，在桌角磕了一下，鸡蛋顿时裂开了一些，接着皮就被剥下来，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白白嫩嫩的鸡蛋放到罗芽的碗里。
林勉接着从桌上拿起一双一次性筷子，罗芽碗里的那一大块豆腐脑给划开。
划开后，把碗推过去。
“吃吧。”
黄灿灿的汤和细碎的香菜看着就很有食欲，罗芽拿起勺子喝。
边喝边跟林勉闲扯：“现在是七月份，还有一个多月开学，我不想回去怎么办？”
“不回去行吗？”
“应该不太行，我还有个钢琴比赛。”
“那就回去吧，我陪着你。”
“噢对，你跟我一个大学的，不用不用，你做你自己的事就行，不用管我，我就是随口一说。”她吃光鸡蛋，又问：“你也回学校吗？”
“嗯，我还没学完电焊。”
“你是学这个的啊，怪不得会修门。”罗芽幽幽地说：“如果你来上学，我会去学校找你的。”
“我知道。”林勉咬了口油条。
罗芽想到一直被她忽略的问题：“你为什么想死？”
林勉冷静回答，声音不紧不慢，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因为那段时间状态不好，总是梦见小时候，有点受不了，就想着离开。”
罗芽听这话也能猜出来，林勉也是个家庭不幸福的小孩。
说来奇怪，她跟林勉明明认识不到半个月，却在相处的时候没有感觉到紧张，即使罗芽骂他，不信任他，她也觉得林勉不会伤害她。
林勉虽然话不多，但对她不错，她也挺喜欢的，也希望他能好好生活。
罗芽不是喜欢八卦的人：“没事，都过去了，你现在还好好的。”
“嗯。”
“那以后我多保护你一下。”
“嗯。”
林勉点头，把餐巾纸递给罗芽。
“我们出去吧。”
“去哪儿？”
“哪里都行。”
“去西双版纳看大象怎么样？”
“好。”
林勉握住罗芽的手给她擦指尖上的油渍，掌心传来炙热的温度，蔓延到心上。
他从口袋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是一个金手链，粗粗的，他把手链戴在罗芽手腕上，正好能遮挡伤疤。
罗芽毫不客气地收下了，仔细看了眼，上面是镂空花纹，她问：“这刻的是什么花？”
“风信子。”
“还挺好看的。”
林勉接着从另一个口袋里又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个银戒指，罗芽看了眼，好像也是这个花纹。
戴上后，林勉又变出个盒子。
罗芽制止他：“你买了多少？”
“不值钱，给你戴着玩儿。”
“……”
两个想死的人凑在一起，最后都说了真心话，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
父母给她取名“芽”，就是希望她拥有新生的希望。
只是后来忘了初衷，在年月里混乱行走，导致了个不算太好的结果。
林勉带着罗芽从明天村离开。
不止离开。
风声停止后迎来万物的喧嚣。
有些人重获新生。
早上六点，刘子明在网吧扫地，平时这个时间表哥也该起床了，但今天情况特殊。
他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他就在二楼包房的隔壁睡觉，半夜被说话声吵醒，他睡不着，干脆趴在墙上听。
他们三个吵架的内容被他听去了一大半。
表哥和张路的事他是知道的，但他一直在他们面前装作不知道。
昨天晚上那段时间过得很漫长，他听的耳朵都快炸了。
他认同罗芽的看法，觉得表哥和张路分开最好。
不过到底怎么做，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不知道一会儿见到表哥该怎么做呢？
他加重手下力度，继续扫地。
二楼的两人一夜没睡，张路盯着孙望轩看了一晚上，孙望轩没有，他一直低着头。
给罗芽的那桶泡面都凝固了。
他们一句话都没和对方说。
能说什么呢？
互相都清楚。
也都知道怎么回答令对方开心，令对方满意。
那都不是真心话，真心话就算不说，也能猜出来。
孙望轩沙哑着开口：“张路，我们要不……”
张路死咬着牙，双眼有些发红：“你说什么？就因为那个罗芽说了几句狗屁不通的话，你就不要我了？”
“你不觉得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吗？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一刻，我们两个靠的太近了，难道以后的几十年都要这样过吗？”
“有什么不行的！我们两个本来就只有我们两个。”
“张路，一直都是你照顾我，你付出了很多，谢谢你。”
张路有些慌，看孙望轩的神情不太对，连忙去拉他的手。
孙望轩躲开，伸手摘戴着的耳钉，他的在左边，张路的在右边。
张路拉他的手臂，大声吼着，声音仿佛枯萎一般：“你干什么！你不能这么对我！”
“网吧是你的，欠你的钱我会还上……”
张路捂住自己的耳朵：“你不能！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的感情就抵不过一个外人的几句话？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了？”
“这不关罗芽的事，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你真的以为都能瞒过我吗，如果不是我愿意，你真的以为你能做下去吗？”
孙望轩说完这些，他们两人最后的秘密也不复存在：“如果不是顾及这么长时间的感情，我早就离开了，昨天那件事纯属巧合，不过也正好是个契机。
他继续道：“我累了，这个地方，一秒我也不想呆，我走了，刘子明也会走。”
张路满脸泪水，跪在地上握着孙望轩的手：“求求你，你别走，你不能走！”他边说边拿起桌上的耳钉往手腕上划。
耳钉稍长，张路特地买的这种。
手臂上立刻出现了五六条伤痕，如果仔细看的话，他的手臂上有很多疤痕，只是时间久远，不太明显。
一道道血留下来，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我求求你，你别走，你看看我，我太疼了，你别走……”
孙望轩怜悯地看着张路：“你真是一点也没变，我受够了。”
张路往脖子上刺，孙望轩没有一点反应，冷漠地看着。
他知道张路不敢死的，他这么爱自己的一个人，不会让自己死掉。
果然，细密的血顺着脖子流到衣服里，没有伤及动脉。
张路还在威胁：“你走，我就只能死了。”
孙望轩笑了笑：“张路，你这样做对我没用了，我不是十五岁了。”
我不是十五岁了。
我不是十五岁了。
张路的脑中反复出现这句话，他们当初认识就是十五岁的年纪。
到现在都这么多年了。
他知道，孙望轩早晚有一天会离开，他就是觉得太快了，他更知道这样做没用，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少年时期就扭曲的行为和感情，到最后换来血淋淋的伤害。
他扔了耳钉，从兜里拿出罗芽给他的卫生纸按在手臂上，说出最后几个字：“我以后不会再和你见面了。”
张路从来都是如此，既然得不到，就当从来没有拥有过。
两人的四年就以一句简单的话结束，也就只有这句话了，他们以后都不会再见。
孙望轩没有留恋，上楼收拾东西下来。
刘子明看到他，也明白了，把扫帚放回原位。
孙望轩搂过他的肩膀：“哥带你去旅游怎么样？”
“好啊，去西双版纳看大象怎么样？”
“走！去收拾东西，现在还早，咱们今天就出发！”
刘子明跑到楼上，房间隔壁的包房门紧紧闭着，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他快速收拾东西走下楼，再也没看包房一眼。
*
麻雀在树枝上叫，阳光撒下来，给地面铺上了一层金粉。
罗芽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
她下床，想喊喊林勉，发现他就在自己床边坐着，还睁着眼。
林勉见她起来，提议道：“去吃早饭吧。”
“好。”
两人来到街上一个包子铺。
罗芽要了两份豆腐脑和五个羊肉馅的包子，还有几根油条外加两个鸡蛋。
鸡蛋林勉拿走，在桌角磕了一下，鸡蛋顿时裂开了一些，接着皮就被剥下来，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白白嫩嫩的鸡蛋放到罗芽的碗里。
林勉接着从桌上拿起一双一次性筷子，罗芽碗里的那一大块豆腐脑给划开。
划开后，把碗推过去。
“吃吧。”
黄灿灿的汤和细碎的香菜看着就很有食欲，罗芽拿起勺子喝。
边喝边跟林勉闲扯：“现在是七月份，还有一个多月开学，我不想回去怎么办？”
“不回去行吗？”
“应该不太行，我还有个钢琴比赛。”
“那就回去吧，我陪着你。”
“噢对，你跟我一个大学的，不用不用，你做你自己的事就行，不用管我，我就是随口一说。”她吃光鸡蛋，又问：“你也回学校吗？”
“嗯，我还没学完电焊。”
“你是学这个的啊，怪不得会修门。”罗芽幽幽地说：“如果你来上学，我会去学校找你的。”
“我知道。”林勉咬了口油条。
罗芽想到一直被她忽略的问题：“你为什么想死？”
林勉冷静回答，声音不紧不慢，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因为那段时间状态不好，总是梦见小时候，有点受不了，就想着离开。”
罗芽听这话也能猜出来，林勉也是个家庭不幸福的小孩。
说来奇怪，她跟林勉明明认识不到半个月，却在相处的时候没有感觉到紧张，即使罗芽骂他，不信任他，她也觉得林勉不会伤害她。
林勉虽然话不多，但对她不错，她也挺喜欢的，也希望他能好好生活。
罗芽不是喜欢八卦的人：“没事，都过去了，你现在还好好的。”
“嗯。”
“那以后我多保护你一下。”
“嗯。”
林勉点头，把餐巾纸递给罗芽。
“我们出去吧。”
“去哪儿？”
“哪里都行。”
“去西双版纳看大象怎么样？”
“好。”
林勉握住罗芽的手给她擦指尖上的油渍，掌心传来炙热的温度，蔓延到心上。
他从口袋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是一个金手链，粗粗的，他把手链戴在罗芽手腕上，正好能遮挡伤疤。
罗芽毫不客气地收下了，仔细看了眼，上面是镂空花纹，她问：“这刻的是什么花？”
“风信子。”
“还挺好看的。”
林勉接着从另一个口袋里又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个银戒指，罗芽看了眼，好像也是这个花纹。
戴上后，林勉又变出个盒子。
罗芽制止他：“你买了多少？”
“不值钱，给你戴着玩儿。”
“……”
两个想死的人凑在一起，最后都说了真心话，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
父母给她取名“芽”，就是希望她拥有新生的希望。
只是后来忘了初衷，在年月里混乱行走，导致了个不算太好的结果。
林勉带着罗芽从明天村离开。
不止离开。
风声停止后迎来万物的喧嚣。
有些人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