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吃,不吃滚。”张开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只为媳妇和儿子盛了饭。

    刘母十分有眼力见地闭嘴了,自己去厨房拿了碗盛了饭。

    现在她走动没啥大问题了,也能做些轻巧的活计,但每回刘爱娣提起让她干点活的事,她就往地上一躺开始撒泼。

    但也只有刘爱娣自个在的时候她敢这样了,张君敛在家的时候她也扫扫屋子擦擦桌啥的。

    现在张开回来了,她更是夹起尾巴做人了。

    “姐!姐!”刘迎娣匆忙地跑进来,看见刘母之后转了下头,只朝着刘爱娣说话:“不好了,大姐大出血进医院了!”

    “怎么突然进医院了?”刘爱娣放下没动两筷子的饭菜,抓着小妹的手问。

    “之前大姐听见爹娘要把她卖去银杏巷的时候吓着了,连夜逃回黄家,回了黄家之后怕被嫌弃,卖命地干活,连自己见红了都不敢说。结果早上在田埂上滑了一跤,就大出血了,村医都止不住,现在送去县医院了!”

    其他的事张开都听媳妇和自己说过,但刘家父母要把女儿卖去银杏巷这事刘爱娣还真开不了口,就含糊着一笔带过了。

    现在乍一听见这事,他都惊呆了,这对夫妻真的没有一点做人的底线了。

    连把闺女卖进银杏巷的事都干得出来?!

    原本想骂刘迎娣心里没她这个娘的刘母也蔫了,心里念着不要看见我不要看见我。

    她不是没为这事和刘老头抗争过,那不是当家的不听她的吗?

    张开和刘爱娣回屋带着钱就往县医院去了。

    刘想娣在闹出那五十块钱的事的时候刚怀不久,后面又惊又吓的多亏孩子瓷实,见红了也没流掉。她回黄家以后时刻担惊受怕,怕自己被休了,到时候是真没活路了。

    所以她也不管还怀着孩子,拼命干活,农忙的时候挺着个大肚子还能挣八九个工分。

    现在孩子都满八个月了却狠狠摔了一跤,这下肚里的娃娃也抵不住了。

    一直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现在她这一跤把黄家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

    “医生,我儿媳妇咋样啊?”两个儿子搀扶着黄母。

    虽然家里孩子多,但刘想娣肚子里这个也是老黄家的娃。

    当时刘想娣坐在田埂上就开始流血,裤子都红了一片,看的人害怕。

    “产妇胎盘早剥,现在她血压下降,已经有休克的迹象了,非常危险。”出手术室后被拦住的护士回答道:“家属先去缴费,里面医生正在做手术了。”

    “医生,多少钱呐?”黄家小儿媳忍不住问了一句。

    “手术费用35块钱,然后后续还有住院吊水吃药的费用。”

    “光是住一天院至少要两块钱啊……”黄家小儿媳喃喃道,早知道就看见刘想娣卖命干活时劝上两句就好了。

    “老大,你拿着存折去取钱。”黄母把一本印着活期储蓄存折的本子递给黄家老大 ,翻开本子,页面里存入那栏写着50,右边还盖了一个大红章。

    看着小儿子和小儿媳欲言又止的目光,黄母对两人说道:“以后老大家孩子结婚盖房自己挣,家里剩下的30块钱和三间大屋都留给你们,老大家都只要现在他们住的那间屋子。”

    夫妻俩想想他们也没亏多少,最主要黄母现在这个表态就意味着两兄弟分家了,以后他们不用再养大房的孩子了。

    想通之后两人对视一眼,点头答应了。

    黄家老大也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自家媳妇还没到一年就把家里的存款大头都霍霍完了,总得给弟弟留点东西的。

    再说,好歹在一个被窝里睡了十几年,总不能看着人去死。

    刚刚赶到医院的四人瞧着黄家的做法,心里觉得刘想娣真的找了个好婆家,只希望这次过了之后她能惜惜福。

    “五妹,小妹,你们来了啊,你大姐在做手术呢!”

    几人在手术室外又焦急地等了好久,头上亮着的灯终于灭了。

    “医生,我儿媳妇咋样啊?我孙子生出来了吗?”

    “产妇救回来了,但以后要好好养着。胎儿……胎儿死亡,我们只能剖宫产来保住产妇的生命了。”

    黄母听到这话,一下子软倒在地,她的大孙子啊!

    刘想娣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一醒来就感觉肚子又空又疼,她问病床旁边胡子拉碴的黄老大:“我的孩子呢?是不是被护士抱走了?”

    纵使气她的糊涂行径,现在黄老大也不忍心告诉她孩子没了,就帮她掖掖被角说:“你先好好养养,不要想那么多。”

    听到这话刘想娣这么会不知道丈夫的意思,就忍着痛翻个身默默流泪。

    都怪她!

    可怜的娃偏偏摊上她这么个娘!

    在医院里头哪能不花钱呢,等到刘想娣可以出院那天,一个小屋就造了个精光,五十块钱那是一分没能留得下来呀。

    刘想娣又伤心孩子没了,又伤心以后没了积蓄,休养了好几天身体也没好上多少。

    可她也不敢再继续住下去了,硬是拉着男人回家。

    她的几个娘家姐妹就只有五妹刘爱娣和七妹刘迎娣来看了她,一人还留了五块钱。

    这十块钱她一分没留,全给了她男人,就怕自己脑子不清醒又着了爹娘的道。

    现在她连刘家沟都听不得了。一听到就想起自己在屋外头听到的那些话,就想起自己一路狂奔回婆家的惨状,就想起自己没了的孩子。

    这医生说没了的这个孩子是个小男娃,长得可俊了,长手长脚的一看就是遗传了他爹。

    想想孩子,刘想娣忍不住地落泪。

    刘想娣的事也传到了林家,老太太和婶娘天天拎着林严唠叨要照顾好媳妇。

    现在杨小红也怀了六个多月了,肚皮吹气似的鼓了起来。她走路都得扶着腰杆,不然就感觉肚子挤得慌。

    看着侄子孩子都要有了,自家儿子还是单身汉一个,婶娘更加焦虑了,但要让她松口吧,她还真不愿意。

    你说这叫什么事哟,她好不容易从想要个城里儿媳妇的思想里转变过来了,她儿子又给她找了个城里姑娘。

    好在这久正是雨水天,那菌子是一茬一茬冒,所有人还没从农忙里缓缓就又忙出了火星子。

    每天鸡还没叫,几个大人就上山的上山,赶黑市的赶黑市,那钱是哗啦啦地往口袋里飞。

    要不是老太太不一般呢,她闲着瞧见孙子赚了钱,心里痒痒,直接动员起全家赚钱了。

    现在就是谁找的菌子算谁头上,方桂英那可是干劲十足,走在村里都是笑容满面的,除了有不长眼的人和她说儿女的婚事的时候。

    “我说桂英啊,你家爱国还没找着媳妇呢,我家国强在十月可就要办喜事了。要我说,香草可真是个好姑娘,干活麻利得很,人又孝顺,得空了就来帮我洗洗衣裳啥的。我可真是有福气哦,碰着怎么一个儿媳妇!”

    赵婶子得意洋洋地在方桂英旁边坐下。

    农闲的时候中午都放大家回家里吃饭,吃完饭几个婆娘就喜欢聚在大榕树底下纳纳鞋底说说话。

    婶娘把凳子拎起,挤进大庆媳妇和牛子他娘中间,也不管国强娘那便秘的脸色,这才开口说道:“没法子,我家爱国啊心气高,想娶个样样好的媳妇,我这不就等着他领媳妇上门嘛。”

    “哎呦喂,还样样好呢,别是还梦着娶个城里姑娘吧!”赵婶子皮笑肉不笑地说:“爱国可不是林严,人家在城里有工作吃国家粮人家姑娘才愿意跟他,你儿子有个啥?”

    “不牢你费心,说不准我家爱国真有那个能耐找个城里姑娘呢!”

    旁边的人看两个人针尖对麦芒的,干脆换了个话题把这茬岔开:“桂英,你家咋那么多人上山?我家大庆都碰着你家男人好几回了。”

    婶娘有一瞬间的慌张,想起老太太说的话又镇定道:“害,还不是我弟妹娘家好那口,再加上我侄媳妇过了头几个月也想吃点鲜的。”

    “也是,你们年年要给你弟妹娘家送菌子,只不过啊,这就看出来了到底媳妇在婆家受不受重视,我就从来没听过你婆婆要给你娘家送个啥。”赵婶子又开口了,那副阴阳怪气的嘴脸看得方桂英想扑上去挠两下。

    看她还嘴里喷粪不!

    “我弟妹娘家见天给我们送好东西,给人家送点不要钱的菜和菌子咋了?我们占人家多少便宜。再说了,我弟妹可年年都给我包红包呢,就没见着你有这个待遇!”婶娘反击道。

    “你就做人家老妈子做得开心吧!”赵婶子生气地走了。

    “去哪家不是做老妈子,我好歹还有钱拿呢!”婶娘冲她的背景喊,看赵婶子加快地脚步就知道她更气了。

    “你这弟妹可真不错,我就没见着哪个像她这么大方的。”不光是赵婶子,大庆媳妇也羡慕方桂英能有那么一个不搞事还天天给这给那的妯娌。

    “就是,我住隔壁天天就瞧着你弟妹嫂子长嫂子短的,她和你可亲了。”双双娘也是看得眼热,她咋就没碰上那么个妯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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