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的大师兄不见了。

    照顾他的小弟子也说不清人是何时消失的,只知道发现之时,整个苍梧山都已没有了他的踪迹。

    得知这个消息时,沈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晏泽宇伤势沉重,如今还未痊愈便自行离去,倘若他有个什么万一,仙门可怎么收场啊?

    索擎皱眉道:“泽宇会不会是去蓬莱洲了?”

    “蓬莱洲已无凌雪意此人,他即便是去了……又有什么用呢?”沈寰咳嗽一声,无奈地叹息,“我本指望他能撑起我苍梧山的门楣,取代凌雪意,成为新的仙门首座,可他如此困于儿女情爱,对旁的东西全然不屑一顾,让我怎么能不痛心啊!”

    索擎知道劝解无用,亦是黯然。

    而此时,慕潮生正在收拾必要的细软,预备同凌雪意离开这个暂时的安身之所。

    那一帮人死了个头领,又认出了凌雪意的身份,那惊鸿仙子还在人世的消息必然很快就会扩散出去,届时让魔域的耳目知晓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凌雪意还活着这个消息的爆炸性有多离谱,千机门那帮人刚连滚带爬地爬出村子,转头就去向魔域交了投名状,三魔根本不必找,直接就朝着采石矶过来了。

    “……你看见雪意了么?”

    青年一袭玄袍,习惯束冠的长发却是披散着,狼狈地走在距离苍梧山八百里之外的河阳城中,只要撞见一名路人,便急切地向对方发问。

    对方或迟疑着否认,或看出他不对劲,大骂一声晦气。

    但晏泽宇全然不在乎这些,只是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你见过雪意么?

    他眉间血印不散,戾气横生,眼神已呈涣散之象。

    之所以还没有入魔,只是因为念着那一口气。

    那一口气支撑着他保持神智清明,支撑着他去寻到雪意的下落。

    也支撑着他继续活下去。

    城里一些不怀好意的地头蛇注意他好几天了。

    这人相貌俊美,衣饰华贵,却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儿,他们都不由得起了些心思。

    十几个人跟了一路,待他行至人少之处时,都默契地围了上去。

    晏泽宇却好似毫无所觉,仍对着首先走上来的那人道:“你见过雪意么?”

    “你说的雪意……”那人不怀好意地笑笑,“是谁啊?”

    其他人哄笑道:“是这小白脸的相好吧!”

    晏泽宇被这句话提醒了,喃喃自语道:“雪意……雪意她是、是我……”

    “她是个臭婊/子,抛下你跟别的男人跑了!”

    那人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少他妈在这里放屁,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交出来!”

    晏泽宇原本恍惚的神情,在听见这句话时,顿时就变了。

    那英俊得过分的五官此时全然被暴戾邪肆的神态笼罩,看起来异乎寻常的扭曲。

    他伸手便掐住了那人的脖颈,只闻一道错骨之声,那人被扼断了喉管,尸体已然委顿在地。

    晏泽宇又将浑噩的目光投向后方的那群人,随机择了一个,机械地问:“你见过雪意么?”

    被选中的人惊恐地后退,却被得不到回答的晏泽宇凌空吸了过去。

    他扬手一挥,又是一具尸体撞上了土墙。

    晏泽宇杀红了眼,再也掩盖不住心中那疯狂滋长的恨意,也不分是何人了,任意抓住一个便追问,可得到的回答却是让他怒火不歇,恨意不绝。

    既然雪意不在了,那这些人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死。

    全都要死。

    晏泽宇扬声狂笑,掌中染血,神态狂妄暴戾,哪里还有半分昔日的君子风姿?

    一条街的人几乎都被他杀了个干净。

    晏泽宇又哭又笑地奔出河阳城,跌跌撞撞地行在官道上,一时记起自己是正道之首,不能草菅人命、滥杀无辜,一时又神魂颠倒,只想以汹涌的鲜血来暂时温热自己冷到发抖的身心。

    找不到雪意,在这世上如行尸走肉般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这时,迎面又走来一名樵夫。

    那樵夫头上围一块白方巾,袒露着上身,肩挑两担活柴,正往城里的方向行去。

    晏泽宇抹去脸上的鲜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过去,痴痴地问:

    “老丈……你见过雪意么?”

    那樵夫放下两担柴,用白方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见这年轻人冒冒失失地过来,以为是问路,哪知是寻人,一听他所寻之人,更是意外了。

    “雪意……”

    “公子,你说的雪意就是大名鼎鼎的惊鸿仙子凌雪意么?”

    晏泽宇喜道:“对,就是她,太好了,你知道她在哪里?”

    樵夫道:“我方才在那边凉亭歇脚时,听见几个过路的江湖客议论,说什么……惊鸿仙子身死一事是假,千机门的人在采石矶撞见她了……我忙着打柴,只听了个大概。”

    “采石矶?”晏泽宇欣慰一笑,“她没有死,她在采石矶……好……太好了。”

    樵夫见这年轻人喃喃自语着,自顾自就走了,不由得埋怨了几句。

    真是世风日下,现在的人也不讲究礼数那一套了。

    随后便挑着柴离去了。

    神行术一日千里,晏泽宇离了樵夫的视线,便运起这身法,行步如飞。

    “雪意……等着我,我这便来接你了……”

    扶摇山主莫方明得知慕潮生果真待在采石矶的消息后,为了把人重新掌握在手里,也顾不得什么声名了,直接带着一队弟子也往东海之滨的方向去了。

    慕潮生与凌雪意刚出村子,便见大批的魔域兵马正形成一个包围圈,自外向内地涌来。

    包围圈不停地收缩,两人又被逼回了小木屋的范围。

    尸皇凭借着凌风霄的心血,已接近锁定了凌雪意目前的位置。

    早知道就留那窝蛇鼠一个活口了,如今也好有个带路的人,也不必他自己花心思找了。

    “凌仙子,本座已找着你了,出来吧……”尸皇阴阳怪气道,“主上对你念念不忘,你若再躲着她,不肯现身,她可要御驾亲临了!”

    慕潮生紧张得不行,凌雪意听见这话,却深觉好奇。

    “你的主上是谁呀?为什么我不肯见她,她就要来见我呢?我有什么好见的?我又不认识她。”

    魔兵已将木屋团团围住,尸皇领先而出,嘿笑道:“你不认识她,她可对你熟悉得很呢……”

    “莫名其妙……”凌雪意被他丑得躲到了慕潮生身后,“你又是谁啊?”

    尸皇志得意满道:“本座乃魔域三君之一,仙子,跟我走吧。”

    凌雪意缩了回去,将自己的身形完全掩盖在了慕潮生之后,道:“你长得太丑了,我不跟你走。”

    “哼——!”

    尸皇最忌讳有人拿他的相貌开涮,哪怕是有任务在身,也想出了这口气再说,因此冷笑道:“凌仙子,我虽然外表不佳,可我之主上却是姿容绝世,你见到她,绝不会再失望的!”

    慕潮生冷眼旁观着,回头看了躲在身后的凌雪意一眼。

    只见她厌烦地说:“你老是一口一个仙子,叫错人了,你的主上再如何风华绝代,我也不在乎——”

    “我有阿慕就够了。”

    有他,就足够了么……

    慕潮生心内一动,忍不住跟着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十分勉强,看起来异常苦涩。

    尸皇也不想再跟她鬼扯了,一拍掌,魔兵便前赴后继地扑了上去。

    慕潮生一边护着身后的凌雪意,一边跟魔兵纠缠,颇为狼狈。

    而在战局之外,尸皇那一双浑浊的绿眼幽森如鬼火,手一翻,便祭出一面墨色旗帜,正是他的拿手兵器,噬魂幡。

    霎时间,空中死灵纷飞,阴沉沉的怨气遮天蔽日,将此处人间映照得犹如阴诡地狱。

    首当其冲的便是慕潮生。

    他虽有遗恨在手,终究已是毫无根基的凡人,若真遭受噬魂幡的全力一击,必然没有命在。

    关键时刻,天外飞来一口剑光,竟替他挡下了这致命的一招!

    “慕潮生乃我扶摇山之人,是生是死也当由我这个师父来决定,就不劳烦魔域了吧!”

    莫方明带着一众弟子赶来了。

    混迹在队伍最后的莫子琪终于不再掩饰,飞奔上前,情真意切道:“慕师兄,我们来救你了,你没事吧?”

    慕潮生毫无表情地看着她,只觉得莫名其妙。

    莫子琪却仿佛察而未觉,仍旧对慕潮生道:“师兄,这里危险,先跟我们回扶摇山去吧,蓬莱洲与魔域之间的纠葛,不关你的事啊!”

    魔域虽然势众,可扶摇山来得都是长老和菁英,若是对峙之下,让凌雪意脱了身,回去不死也要脱层皮,尸皇计较之下,决定静观其变,看慕潮生怎么反应。

    纵然再如何反感和厌恶,慕潮生也控制自己,暂时不要表露出来,若是惹恼了扶摇山这一群人……他还好说,雪意的安危是决计保证不了的。

    “阿雪……”慕潮生小声道。

    凌雪意语调上扬,意在询问:“嗯?”

    “等会儿我们先跟扶摇山这帮人离开,然后见机行事。”

    “好。”

    莫方明此时道:“慕潮生是我的弟子,我只带他走,并无意与魔域作对,还请尸皇行个方便。”

    此话正中尸皇下怀,哪有不应的道理?

    慕潮生沉了脸色,暗自琢磨应对的方法。

    尸皇阴笑道:“凌仙子,事已至此,跟我走吧……”

    说着,一道掌风击开慕潮生,径直朝凌雪意抓去!

    “阿雪——”

    “雪意——”

    磅礴的真力对上尸皇,轻而易举地化消了那一掌之力,一把将凌雪意抱入了怀中。

    晏泽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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