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初歇蹭着墙脚步跌撞去开门,门口站在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廊上暗淡的暖光落在眉眼部,阴影遮了下半张脸。

    赵初歇只能看到他的双眸很亮,端正磊落的面容,眼睛细长,延伸至尾部开叉,形成凌厉的丹凤眼。

    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也看不到嘴巴一张一合。

    时明舟看着黑暗里的赵初歇,借着酒意的冲动,终于找到烦闷、不开心的点在哪里。

    他屏住呼吸,心怦怦跳得剧烈,一字一句:“要是……找不到他,就考虑考虑我吧。”

    “其实我这人也不差,以后你就知道了,不会在外面乱搞,洁身自好……”

    她伸出手,一把扯下男人的领口,歪头吻了上去。

    呼吸停歇,贴着的心脏如雷捣动。

    砰的一声,炸裂。

    粉了身碎了骨。

    双唇贴合,唇齿间酒意缠绵,分不清是她的酒,还是他的酒。

    紧紧抱着彼此的身体,跌撞推搡进来,合上门。

    她在黑暗里摸索,行迹一片泞泥。

    他们都有了对彼此不一样的感觉和心动,那心跳得剧烈,像是沾了骨血,湿意蔓延。

    那晚,哭腔嗓音叫着“哥哥”“爸爸”“老公”,一声又是一声,要了他的命。

    他有过的启蒙经验是电影,也有寝室里的夜谈,结了婚因任务不能回家、抱着媳妇儿睡觉的人,长吁短气。

    那时候他不懂,天真地说:“不是还有手么。”

    “去你大爷的。”对方踹他,“等你以后结婚就懂了。”

    “小子快点结婚吧,把媳妇儿接到家属院,放假都能回去陪媳妇儿,还有光荣的家属荣誉金。”

    第二天训练时摸着枪,盯着黑洞,时明舟心道:媳妇儿和荣誉金他都不稀罕。

    他就稀罕手中这把枪。

    不过要说羡慕,他羡慕班长和他女朋友的感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等到了年纪两人就打报告结婚。

    那年政策还在,男女双方加起来48岁,男方25岁、女方23岁才能领证。

    从法定结婚年纪22岁到25岁,明明才三年,却是抓心挠肺的等待。

    它多漫长啊。

    时明舟也曾为班长感到遗憾。

    -

    赵初歇做了很长一个梦。

    梦里她曾经跌进过人间烟火里,那段日子,她很开心很快乐。

    后来她掉进了冰封,再也回不去人间的烟火里。

    她没救了。

    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可她知道,如果许祈回来。

    只要他回来,再送她去人间烟火里,她会乖乖跟他走。

    ……

    赵初歇醒来时,嗓子又疼又干,发不出声音来。

    眼睛还没睁开,手摸索床头的水源,却碰到了阻拦物。

    是温热的皮肤和硬硬的短发,她不确定地又摸了摸,眉骨、挺拔鼻梁,手中的触感熟悉到让心脏发颤。

    赵初歇欣喜若狂,猛地睁开眼坐起来。

    动作太大,闹醒了时明舟,他眼睁睁看着赵初歇盯着自己,熠熠的眸子被黑暗覆灭,直至苍白,哆嗦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初歇只感觉全身血液急剧停歇,身体发僵,仿佛感觉不到痛处。

    时明舟沉默坐起身,用被子将她赤.裸身躯裹好,嗓音暗哑低沉:“……我很抱歉。”

    他当然明白赵初歇的反应。

    他记得自己表白,她主动吻了他。

    如果没有喝酒,还有思绪,他有自知之明,不会以为她在邀请自己。

    赵初歇似乎耳鸣,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可真到了这一刻,她竟然出奇冷静。

    “有烟吗?”她发现自己的嗓子和他一样,哑得消沉。

    时明舟默默掏出烟递给她。

    赵初歇裹紧被子,抽着烟,好叫自己清醒。

    她对时明舟没有一丁点儿印象,她只记得她和许祈,疯狂刺激,她高.潮了很多次。

    而且他们准备要孩子,没做任何措施。

    想到这,她张了张淡薄的唇,说:“药。”

    时明舟一愣,内疚卷席,压得他说话都无所适从:“对不起,我……”

    “滚。”她沙哑的声音透出平静,头也不抬,手指向门口,“你给我滚。”

    时明舟滚出来了,站在门口狠狠锤了自己。

    他回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准备去药店买药。

    他不会天真地以为吃药有危害,就让她和自己结婚,有了孩子就生下来。

    她不喜欢他,连看他一眼都觉得多余。

    这个认知,让他自惭形秽。

    屠鸿在门口瞎转悠,看到时明舟匆忙身影:“哎你醒了啊,吃……”

    “不吃。”

    时明舟拿了药回来,赵初歇洗了澡,穿着一件米色毛衣。高领裹住脖子,遮住全是他啃咬的吻痕;当然,明舟身上也有。

    她接了药,胡乱扣开锡纸,拿了一颗药塞到嘴里。

    “喝水。”时明舟手中是保温杯,水是半温状态。

    赵初歇睨眼,把药丸干咽下。

    他耐心地说:“我准备了水。”

    “哦。”她并不领情。

    不容赵初歇拒绝,他将保温杯塞给她:“你好好休息,记得喝水,我……”

    砰的一声,门关了。

    时明舟站在门口,捏了捏眉心。

    他没待多久,去附近的餐馆打包饭菜;想到她沙哑的嗓子和鼻音,不清楚是感冒还是鼻炎,索性各种药都拿了。

    到了门口,他敲了敲。

    没人应,他猜测赵初歇在里面,但不想理他。

    时明舟说:“我把饭菜放在门口,你记得吃,别饿着了。”

    他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应。

    只好道:“那我回房间了。”

    时明舟回到房间,无声地躺在床上,心乱如麻。

    躺了会儿他脱毛衣去洗澡,才发现肩上全是牙印,照镜子看背后,指甲抓过的长条红印,一条又一条,交缠不清。

    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敛下眼皮,睫毛描绘的阴影显得潮湿,他闭上眼,缓缓吐了一口气。

    他没忘记昨晚的疯狂,他们互相吻过彼此,他受不住丁点儿撩拨,到后来都成了水。

    而他是从头到脚吻过,爱不释手。

    时明舟低下头,身体很不争气。

    这个澡洗得囫囵,他擦着头发,越想越不能被动。

    她可以不理会自己,但他确实要跟她说清楚。

    脑中思绪越发清明,时明舟放下毛衣,穿上衣服裤子走出去。

    再次敲响隔壁的门,饭菜、药品还在地上,未动分毫。

    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他拾起心情,说:“赵初歇,我有话想跟你说。”

    仍旧不应,他靠在门口,斟字酌句后提炼出来的句子,字字真诚。

    “赵初歇。”

    “我喜欢你。”

    “你可以打我,骂我,也可以拒绝我,甚至是不见我。但我还是想陪你去见他,对……是陪你,并非之前说看你可怜,那是借口。如果你们和好,我二话不说离开,永远不会出现在你……”

    一个服务员恰巧经过,错愕地望着他。

    被人撞破,时明舟略微尴尬地咳了咳,想等人走了说接下来的话。

    哪知服务员小心翼翼地指着客房,道:“那个……赵小姐已经退房了。”

    “什么?”时明舟难以置信,“什么时候?”

    “好像是……两个小时前。”

    也就是他买饭那会儿。

    时明舟赶紧儿给屠鸿打电话,还没拨出去,屠鸿匆匆进来:“女娃子怎么走了……”

    时明舟脸色一下子变冷,屠鸿察言观色:“……没跟你说?”

    时明舟不想深究这个问题:“她说了什么。”

    “就一条短信,说是费用通过银行卡转给我。 ”

    “没了?”

    “对啊。”

    时明舟泄气,自嘲一笑。

    是不是除了那个人,她对待所有人、包括自己,都是毫不留情、利利索索。

    屠鸿窥他神情:“……你们俩发生了什么?”

    时明舟打起精神来:“我们也走吧。”

    “走去哪里?”

    “之前你们定好的终点在哪里就去哪里。”时明舟回身走向客房,收拾并不多的行李。

    屠鸿唉声叹气,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在想什么。

    -

    赵初歇的终点站是拉萨。

    赵初歇在甘孜报了一个旅游团,跟着团一路游玩,途径林芝到达拉萨。

    过年期间又是冬天,车上没满员,中年人居多,一路上叽叽喳喳闹个不停,摄像头的咔嚓声音也是接二连三响起。

    赵初歇缩在角落,头上盖着围巾,塞耳机,睡得酣甜。

    到达拉萨是下午两点,旅游团定了酒店,赵初歇没去,自己找酒店住。

    酒店地址在稍偏的地方,周边不是闹市和景点。

    赵初歇办理入住,回房休息。

    里面备了氧气瓶,她吸了吸,倒在床上。

    她上一次来也是轻微高反,并不严重,反倒是运动量大的许祈高反严重,原本提前预约的布达拉宫都没去逛。

    两人待在酒店看电影、吃饭,等缓过劲儿来,做.爱、泡温泉。

    其实他们俩的拉萨之旅非常无聊。

    为此她还闹过许祈,说旅个屁的游啊,不就是换个地儿做。

    许祈羞得把她抱在怀里,让她不要讲脏话。

    她偏不,一个劲儿笑他:“是谁昨晚上要了四次,也不怕凉在这里,我可不想光着屁股蛋儿送你去医院。”

    许祈红着脸:“宝宝,别说了。”

    “那你求我。”

    “求求你了,宝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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