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筱云洗完碗，杨女士就出来了。
房间里放了一台立式的风扇，低速的风力也很猛，杨女士正对着风扇吹头发，有股兰花香味。
租的房间在顶楼，一个卧室，一个厨房，一个浴室。厨房和浴室是和另一位租户共用的。对方是一个妈妈和一对女儿，大的在读初中，小的在读小学。
只有女生的顶楼令人安心。
不过林筱云下晚自习时到家已经差不多十点了，倒是不怎么碰得到。
“我已经给你热水了，记得去拔电。”杨女士低头看着手机说道。
“喔。”
林筱云洗完澡，顺便洗了衣服。刚好杨女士在阳台收衣服。
杨女士比林筱云瘦小。宽松的睡衣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的。
林筱云又想起来，高一军训结束之后，哥哥突然带着自己去市里的医院。
那天她才知道，自己的妈妈前一天刚做完手术。在这之前，自己甚至不知道她生病了。
到病房时，爸爸正在给妈妈擦身体。
肚子上的缝合线看得她好像心脏也在绞痛。
三个人轮流在夜里看护。
林筱云有时能听到她不小心扯到导流管而发出的轻声的痛呼。原来她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今天房间里怎么这么热，去阳台吹风去吧？今天房东刚洗了外面的凳子。”
杨女士给手机充上电，林筱云刚拿起手机又放下来。
因为怕蚊子进屋，所以房间只开了纱窗。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阳台比室内凉快些。
杨女士：“我们来聊聊天吧，好久没和你聊过天了。”
林筱云：“隔壁的阿姨睡了吧？会吵到她们的吧？”
“阿姨？”杨女士听到这个称呼笑了一下，“你应该喊姐姐才对。她们今天去奶奶家住了。”
“喔。”
“你明天不要上班嘛？不要早点睡？”
“明天调班了，又要开始上夜班。今天晚点睡，白天多睡一点吧。”
杨女士的语气里有股深深的怨念，像极了自己之前不想上学的样子。林筱云心想。
“喔，好吧。”
“考试考得怎么样？”
这三天里杨女士一切如常，林筱云还以为她不会问呢。
林筱云不太确定地说道：“就那样吧。”
林筱云做题基本是靠下意识的感觉，所以她也不是很确定成绩会怎么样。
林女士自信发言：“一定可以的。”
“那倒也不一定。今年的数学好难，感觉可能会不及格。”
“你之前不是在班里考过第一名嘛？肯定很有实力的。”
杨女士无条件吹捧，林筱云都不清楚她哪里来的自信。
“那次是因为其他人发挥失常了才能考第一。我只是正常发挥而已。而且这个班又不是什么尖子班。”
林筱云向来是不太相信班里的排名的。
高二分班后来到了新的班级。文科班的好老师基本都在全文科组合的一班。她在的四班，连自己的班主任都调侃为“不文不理”的偏科生聚集地。
“今年的数学好难。好像有很多人出了考场就哭了。”
数学本来就是她的弱项，会写的都写了。林筱云倒是没什么感觉，也可能是脑子已经过载了，没时间去伤心。
“这样啊。没事，我们还有其他的科目。有学校上就行了。”
杨女士一如既往的乐观。
林筱云抬头：“妈，我和你说个事。”
“行，你说。”
“呃……要是我考不上好学校怎么办？”
“那就去个差一点的学校呗。”
“可是，我觉得，读了这么多年书，天天花你们的钱，最后却上了差的学校，好对不起你们。”
一直埋藏在心底的忧虑终于在今晚说了出来。
“诶呀，你就是想太多。我们花钱让你读书不是要你非得考个什么好学校。我没念过什么书，所以就想让你多读点书，将来不要太吃亏了。”
“喔。”
林筱云心里闷闷的。
“不要想太多了。不要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你是我的女儿，供你读书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嘛。”
杨女士一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的表情。
“你还是个小孩儿呢。”
“18岁也还是小孩吗？”
“有人30多岁也还跟个孩子一样呢。”
“喔，也是。”
母女俩又吹了一下风，回到房间时干脆把门敞开些。点上蚊香，开着风扇，倒也没有蚊子来烦人。
“我好像长了几根白头发，你帮我拔一下吧。”
两人盘腿坐在床上。
确实有几根白头发了，不过不多。
“诶，真是开始老了。白头发长个不停。”
杨女士看着手中的白头发微微叹气。
“时间过得真快。你都高中毕业了。到时候一转眼你也要毕业了。等你工作，我就回乡下养老了，自己种点菜。”
“要是我找不到工作怎么办？”
“又不要你找多好的工作，你不要饿死自己就好了。”
林筱云感觉自己心口中了一剑，虽然她也很担心自己将来只能勉强养活自己。
“你天天吃食堂，饭也不会做，将来可怎么办。难道天天出去吃、点外卖吗？”
林筱云弱弱地反驳：“等我需要求生的时候自然会做了。”
“哈哈哈哈……”
杨女士的笑点总是很奇怪。
不，大人的笑点都很奇怪。
反正林筱云一直不太能理解她们为什么突然发笑。明明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好了，睡吧，不早了。”
“喔。”
林筱云盯着天花板发呆。
睡不着，完全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十二点，困意终于来袭。
第二天还在梦里时就被杨女士摇醒了。
林筱云怨气冲天地又拱回被窝里。
“起来先吃饭再睡。我买了米粉，吃不吃？”
一秒……
两秒……
“吃！”
“今天蛮有干劲的嘛。高考完人都活过来了？”
林筱云使劲往米粉里加剁椒，红艳艳的一碗。
“有吗？”
“那可不是。高三的时候，每天早上好几个闹钟响了才起得来。我喊你，你从来不起。”
高三的时候，说得好像高三过去很久了。明明还是这个星期的事。
“不想去学校嘛。”林筱云虽然一直老老实实上课，从不缺勤，但是也仅限于此了。连上一个月的课，简直要了她半条命。
“学校多好，上班才要死。”
两人各自叹了一口气。
“你吃完去扔一下垃圾。我再睡会儿。”
“啊，不想动。”
“行，我去上班的时候顺便扔吧。”
“算了，我去扔吧。”
林筱云快速解决掉米粉，穿了双拖鞋就下楼。
大家都上班去了，原本停车的地方空荡荡的，猫猫趴在亭子檐的阴影里。
林筱云对于猫这种生物向来是只敢远观，不敢撸的。
今天这只猫有点眼生，一副很高冷的样子。
林筱云和它大眼对小眼。当然，大眼是指那只猫。
“还挺不怕人的。”
很干净，应该是不怕生人的家猫。
高冷猫猫突然往她前面一扑，林筱云下意识往后倒，成功摔了一跤。
“你没事吧？”
一张有点眼熟的脸映入她眼瞳。
林筱云尴尬地爬起来，拍拍灰尘。
“没事。”
高冷猫猫挂在男生身上。
林筱云莫名从那对猫瞳了看出了一点嘲讽的意味。可能高冷型猫自带嘲讽感吧。
“没事就好。”
男生笑笑，眼镜后的圆眸微微下垂，看起来温文尔雅的。
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但是大脑.exe未响应。
气氛有点微妙。
社交能力仅限于让食堂阿姨多打点饭的林筱云很想遁地逃走。
“你是四班的林筱云吗？”
正当林筱云想场面话想得抓耳挠腮时，男生出声问道。
“嗯。你怎么知道？”
林筱云狐疑地看向他。虽然长得人模人样的，但是总觉得有点可疑。
男生看她有点戒备的眼神，解释道：“我也是芒中的学生。我是二班的莫煜。你的英语作文写得很好，我们英语老师经常拿来展示。今年的榜上有你的照片。”
“喔，这样。”
林筱云倍感尴尬。
莫煜说的榜是高三第一个学期时年级组弄出来的东西。当时要开家长会，所以弄了一个榜出来。直到高考前几个星期才收走。
大家的照片都是现拍。林筱云图省事，用的是军训时拍照用来当校牌的照片。绿色的军训服格外显眼。
想着想着，莫煜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你的字很漂亮。”
“谢谢。你的数学也很厉害。”
想了半天，林筱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觉得对方的名字有点耳熟了。这不就是二班那位数学经常接近满分的学霸嘛。
此刻，学霸光环在对方身后闪闪发亮
莫煜不禁又笑了。
“我发现你好像很喜欢说谢谢。”
“啊，是吗？”
“昨天，我给你带了一下路。”
“啊，是你啊。我有点夜盲，不好意思啊。”
林筱云没想到短短的一个早上，她竟然能在同一个人面前尴尬两次。
“哈哈，没关系。”
“莫煜！怎么还没买好早餐啊！”
声音从不远处的楼上传来，充满了暴躁。
“那我先回去了。回见。”
“回见。”
林筱云松了口气。
回见个鬼。
虽然从学霸嘴里听到了赞扬的话让她略感骄傲，但是社交果然让人疲惫。
即使知道这只是一句客套话，林筱云还是忍不住吐槽。
房间里放了一台立式的风扇，低速的风力也很猛，杨女士正对着风扇吹头发，有股兰花香味。
租的房间在顶楼，一个卧室，一个厨房，一个浴室。厨房和浴室是和另一位租户共用的。对方是一个妈妈和一对女儿，大的在读初中，小的在读小学。
只有女生的顶楼令人安心。
不过林筱云下晚自习时到家已经差不多十点了，倒是不怎么碰得到。
“我已经给你热水了，记得去拔电。”杨女士低头看着手机说道。
“喔。”
林筱云洗完澡，顺便洗了衣服。刚好杨女士在阳台收衣服。
杨女士比林筱云瘦小。宽松的睡衣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的。
林筱云又想起来，高一军训结束之后，哥哥突然带着自己去市里的医院。
那天她才知道，自己的妈妈前一天刚做完手术。在这之前，自己甚至不知道她生病了。
到病房时，爸爸正在给妈妈擦身体。
肚子上的缝合线看得她好像心脏也在绞痛。
三个人轮流在夜里看护。
林筱云有时能听到她不小心扯到导流管而发出的轻声的痛呼。原来她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今天房间里怎么这么热，去阳台吹风去吧？今天房东刚洗了外面的凳子。”
杨女士给手机充上电，林筱云刚拿起手机又放下来。
因为怕蚊子进屋，所以房间只开了纱窗。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阳台比室内凉快些。
杨女士：“我们来聊聊天吧，好久没和你聊过天了。”
林筱云：“隔壁的阿姨睡了吧？会吵到她们的吧？”
“阿姨？”杨女士听到这个称呼笑了一下，“你应该喊姐姐才对。她们今天去奶奶家住了。”
“喔。”
“你明天不要上班嘛？不要早点睡？”
“明天调班了，又要开始上夜班。今天晚点睡，白天多睡一点吧。”
杨女士的语气里有股深深的怨念，像极了自己之前不想上学的样子。林筱云心想。
“喔，好吧。”
“考试考得怎么样？”
这三天里杨女士一切如常，林筱云还以为她不会问呢。
林筱云不太确定地说道：“就那样吧。”
林筱云做题基本是靠下意识的感觉，所以她也不是很确定成绩会怎么样。
林女士自信发言：“一定可以的。”
“那倒也不一定。今年的数学好难，感觉可能会不及格。”
“你之前不是在班里考过第一名嘛？肯定很有实力的。”
杨女士无条件吹捧，林筱云都不清楚她哪里来的自信。
“那次是因为其他人发挥失常了才能考第一。我只是正常发挥而已。而且这个班又不是什么尖子班。”
林筱云向来是不太相信班里的排名的。
高二分班后来到了新的班级。文科班的好老师基本都在全文科组合的一班。她在的四班，连自己的班主任都调侃为“不文不理”的偏科生聚集地。
“今年的数学好难。好像有很多人出了考场就哭了。”
数学本来就是她的弱项，会写的都写了。林筱云倒是没什么感觉，也可能是脑子已经过载了，没时间去伤心。
“这样啊。没事，我们还有其他的科目。有学校上就行了。”
杨女士一如既往的乐观。
林筱云抬头：“妈，我和你说个事。”
“行，你说。”
“呃……要是我考不上好学校怎么办？”
“那就去个差一点的学校呗。”
“可是，我觉得，读了这么多年书，天天花你们的钱，最后却上了差的学校，好对不起你们。”
一直埋藏在心底的忧虑终于在今晚说了出来。
“诶呀，你就是想太多。我们花钱让你读书不是要你非得考个什么好学校。我没念过什么书，所以就想让你多读点书，将来不要太吃亏了。”
“喔。”
林筱云心里闷闷的。
“不要想太多了。不要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你是我的女儿，供你读书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嘛。”
杨女士一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的表情。
“你还是个小孩儿呢。”
“18岁也还是小孩吗？”
“有人30多岁也还跟个孩子一样呢。”
“喔，也是。”
母女俩又吹了一下风，回到房间时干脆把门敞开些。点上蚊香，开着风扇，倒也没有蚊子来烦人。
“我好像长了几根白头发，你帮我拔一下吧。”
两人盘腿坐在床上。
确实有几根白头发了，不过不多。
“诶，真是开始老了。白头发长个不停。”
杨女士看着手中的白头发微微叹气。
“时间过得真快。你都高中毕业了。到时候一转眼你也要毕业了。等你工作，我就回乡下养老了，自己种点菜。”
“要是我找不到工作怎么办？”
“又不要你找多好的工作，你不要饿死自己就好了。”
林筱云感觉自己心口中了一剑，虽然她也很担心自己将来只能勉强养活自己。
“你天天吃食堂，饭也不会做，将来可怎么办。难道天天出去吃、点外卖吗？”
林筱云弱弱地反驳：“等我需要求生的时候自然会做了。”
“哈哈哈哈……”
杨女士的笑点总是很奇怪。
不，大人的笑点都很奇怪。
反正林筱云一直不太能理解她们为什么突然发笑。明明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好了，睡吧，不早了。”
“喔。”
林筱云盯着天花板发呆。
睡不着，完全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十二点，困意终于来袭。
第二天还在梦里时就被杨女士摇醒了。
林筱云怨气冲天地又拱回被窝里。
“起来先吃饭再睡。我买了米粉，吃不吃？”
一秒……
两秒……
“吃！”
“今天蛮有干劲的嘛。高考完人都活过来了？”
林筱云使劲往米粉里加剁椒，红艳艳的一碗。
“有吗？”
“那可不是。高三的时候，每天早上好几个闹钟响了才起得来。我喊你，你从来不起。”
高三的时候，说得好像高三过去很久了。明明还是这个星期的事。
“不想去学校嘛。”林筱云虽然一直老老实实上课，从不缺勤，但是也仅限于此了。连上一个月的课，简直要了她半条命。
“学校多好，上班才要死。”
两人各自叹了一口气。
“你吃完去扔一下垃圾。我再睡会儿。”
“啊，不想动。”
“行，我去上班的时候顺便扔吧。”
“算了，我去扔吧。”
林筱云快速解决掉米粉，穿了双拖鞋就下楼。
大家都上班去了，原本停车的地方空荡荡的，猫猫趴在亭子檐的阴影里。
林筱云对于猫这种生物向来是只敢远观，不敢撸的。
今天这只猫有点眼生，一副很高冷的样子。
林筱云和它大眼对小眼。当然，大眼是指那只猫。
“还挺不怕人的。”
很干净，应该是不怕生人的家猫。
高冷猫猫突然往她前面一扑，林筱云下意识往后倒，成功摔了一跤。
“你没事吧？”
一张有点眼熟的脸映入她眼瞳。
林筱云尴尬地爬起来，拍拍灰尘。
“没事。”
高冷猫猫挂在男生身上。
林筱云莫名从那对猫瞳了看出了一点嘲讽的意味。可能高冷型猫自带嘲讽感吧。
“没事就好。”
男生笑笑，眼镜后的圆眸微微下垂，看起来温文尔雅的。
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但是大脑.exe未响应。
气氛有点微妙。
社交能力仅限于让食堂阿姨多打点饭的林筱云很想遁地逃走。
“你是四班的林筱云吗？”
正当林筱云想场面话想得抓耳挠腮时，男生出声问道。
“嗯。你怎么知道？”
林筱云狐疑地看向他。虽然长得人模人样的，但是总觉得有点可疑。
男生看她有点戒备的眼神，解释道：“我也是芒中的学生。我是二班的莫煜。你的英语作文写得很好，我们英语老师经常拿来展示。今年的榜上有你的照片。”
“喔，这样。”
林筱云倍感尴尬。
莫煜说的榜是高三第一个学期时年级组弄出来的东西。当时要开家长会，所以弄了一个榜出来。直到高考前几个星期才收走。
大家的照片都是现拍。林筱云图省事，用的是军训时拍照用来当校牌的照片。绿色的军训服格外显眼。
想着想着，莫煜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你的字很漂亮。”
“谢谢。你的数学也很厉害。”
想了半天，林筱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觉得对方的名字有点耳熟了。这不就是二班那位数学经常接近满分的学霸嘛。
此刻，学霸光环在对方身后闪闪发亮
莫煜不禁又笑了。
“我发现你好像很喜欢说谢谢。”
“啊，是吗？”
“昨天，我给你带了一下路。”
“啊，是你啊。我有点夜盲，不好意思啊。”
林筱云没想到短短的一个早上，她竟然能在同一个人面前尴尬两次。
“哈哈，没关系。”
“莫煜！怎么还没买好早餐啊！”
声音从不远处的楼上传来，充满了暴躁。
“那我先回去了。回见。”
“回见。”
林筱云松了口气。
回见个鬼。
虽然从学霸嘴里听到了赞扬的话让她略感骄傲，但是社交果然让人疲惫。
即使知道这只是一句客套话，林筱云还是忍不住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