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厢交战的剑道人与三霸早已从客栈内打到客栈外,掌柜和二狗也已经从案底爬出来,二狗高举一条长凳,却早已张大了嘴,木在那里瞪着小鸟瞧。

    小鸟走过去好心的帮二狗合上嘴,二狗好算回神,一把拉住小鸟上下的打量,早上的问题再次出现:“你是小鸟?不是小鸟?”

    小鸟苦着脸看向掌柜,掌柜的却只忙着抠那块嵌在柜台上的银子。

    不过她的表情总算彻底找回了二狗,二狗扯着小鸟到一旁,大声的数落开来:“喂,你这没大没小的家伙,充什么好汉,打架也应该是我先上,轮得到你这小毛孩子么?!”

    说罢又走过去扯住那公子的衣襟,大声说道:“好你个吃酒不给钱的家伙,长得人模人样,却出来骗霸王餐,骗了霸王餐不说,竟敢欺负我的小弟!”

    公子本无瑕理他,鼻涕眼泪还一直流个不停,听了此话不免□□道:“你这瞎了眼的奴才!”

    说罢指着小鸟:“那是个姑娘,你瞎了么?”

    那一天整个下午,二狗都没再和小鸟说一句话。

    小鸟觉得很无辜。

    不过二狗倔起来的话,没人治得了的。

    锦衣的公子留下一方质地柔润的羊脂白玉,暂抵得酒钱,说好晚间来还银子。

    掌柜倒是巴不得他不回来。

    天将见黑,门外停了辆四轮大马车,欠了帐的公子跳下车,又翩翩地来到掌柜面前,举止之从容,仿佛中午吃霸王酒的人和他毫不相关一般。

    “在下花安,这是十二两二钱银子。”

    掌柜只好递出那方上好的白玉。

    “这是张一百两的银票,我要在这客栈住上三五日。”

    掌柜刚要伸手接过,花安又把那银票揣在怀里,朝掌柜笑笑,“待我走时结帐不迟。”

    掌柜又只好缩回手。

    不过掌柜也不是好惹的,当即招呼道:“小鸟,还不请客官上楼歇息?”

    小鸟脆生生应了,花安只好讪笑着说道:“这位小鸟小二,我的随身物品...”

    话未说完,二狗已经风风火火赶去从马车里搬物品,小鸟看着二狗走马灯似的搬来搬去有点儿发呆,这是住店还是搬家的,脸盆手巾铜镜,床单枕头被褥,茶壶茶杯碗箸,字画笔墨纸砚,件件真品样样发光,绕得二狗发晕,看得人眼花缭乱,排场之大,真不像个付不出十几两银的人物。最后花安还红着脸从背后牵出条狗来,一人一 狗进了客房。

    小鸟眼晕之际,三千倒是回来了。

    店里自有伙计把下午小鸟发了威风的事迹讲给三千,不过大家最关心的是,小鸟是男是女。

    三千问:“什么人说过小鸟是男的么?”

    大家摇摇头。

    “有人问过小鸟么?”

    大家再摇摇头,好散了。

    晚饭时候,三千漫不经心问句:“听说你白天与人动手?”

    小鸟肩膀一缩,扒了两口饭。

    “三千,我们是进了个叫江湖的地方么?”

    “...嗯。”

    “这便是个山师傅命我们来的地方么?”

    “嗯。”

    “咱们待的这客栈,和客栈外面那条大街,也在江湖的地盘里么?”

    “唔...算得,也算不得。”

    能不能把话讲清楚了!和他讲话真是累人。

    再扒两口饭。

    “三千,你是怎么赚到银子的?”

    “给庙里抄经书。”

    原来庙里比客栈好赚钱阿。

    花安自打受了小鸟的打,倒是很喜欢跟她打交道。

    第二个早上,小鸟刚刚练了功,就见花安牵了他那条狗从外面回来。

    那狗长得可真不怎么成样子,毛色灰暗,斑斑秃秃,一条后腿还有些跛,不懂花安那样光鲜亮丽的人怎么带上这样条狗。

    不过当那狗向小鸟望过来,那眼里一片纯良和天真,小鸟模模糊糊地有点儿明白了。

    “这是小鸟,这是罗罗。”花安这样介绍。

    然后就坐在小鸟身边,跟她讲他捡到时已经奄奄一息的罗罗。

    然后花安又发现了三千和小鸟自己烧饭的怪事,便死赖在两人的餐桌上,一顿早饭后,便打定主意吃定三千了。

    三千只笑了笑。

    老头儿的手艺有人喜欢是好事。

    于是掌柜这两天有些头大,一边要应付大厨的不满,一边还要打发二狗的埋怨,埋怨的内容竟然是没能早些告诉他小鸟是女的。

    花安就像个无所事事的公子爷,整日待在客栈里,和掌柜二狗小鸟聊天。小鸟很是不明白,怎么互不相识的几个人,因为几句话就要动手,花安解释给她,说这就是江湖。

    不过剑道人和淮北三霸都不是什么好人物,所以挑唆这样人打架的自己是个好人。

    或者跟小鸟逗逗招。那天败给小鸟实是有些大意,不过认真起来,胜的仍是小鸟。

    小鸟开始喜欢罗罗了。那东西纯挚的眼光总会让人不小心有种我是你的唯一的感觉,小鸟承认,这感觉相当不错。

    花安出门是一定要带上罗罗的,小鸟去街上打酱油的时候经常看见罗罗颠跛着在前头撒欢儿跑,花安被罗罗牵着走。

    小鸟嗤他,人溜狗呢狗溜人呢。

    花安把牵罗罗的绳子给小鸟,小鸟也被拖着到处走。

    因为,罗罗是条半人多高的狗。

    小鸟好喜欢花安跟他们一起吃饭,自从多了一人一狗,三千开始做四个菜了。?

    不过也有点儿担心三千的安危,现在大厨看他的目光已经不是嫉妒那么简单了。

    大厨扔给罗罗的鸡腿,罗罗闻都懒得闻。

    晚餐桌上,小鸟酒足饭饱后是照例要问三千关于银子的消息的。

    三千的答案老样子。

    小鸟开始对庙里神往起来。

    于是隔天上午,看看客栈实在闲得很,花安只说了两个字,小鸟就咬咬牙决定翘班了。

    庙里。

    天气真不错,赶庙的人也很多。

    两人一狗找到庙的所在也很容易。

    清幽小庙,名潭溪寺,背倚青山,四周松柏环绕。

    花安拦住个小沙弥,问道:“打扰,有位在这庙里抄经书的三千,请问哪里找?”?小沙弥领引至一耳禅房,作揖去了。

    小鸟要叩门,花安倒玩闹着推门进去,这一进去,两人都呆了。

    小鸟震惊地伸手摸着那颗背对着她的光头,口中呐呐,“三千,你就抄个经书,也要剃光头么?”

    这一摸不要紧,那背对着二人的人一下子朝案台倒了下去,又一下子弹起来,捂着鼻子大叫一声阿弥陀佛。

    小鸟花安一看,原来是个和尚,不是三千。那和尚背对着二人坐在案前假装抄经书,却早已睡着,小鸟一碰,和尚迎面倒在案上,脸面磕得疼。

    花安忍住笑,问说:“对不住,我二人是在这里抄经书的三千的朋友,来这里找三千。”

    和尚安稳下来,清清喉咙,合掌道:“小僧化净,三千施主..不在此处。”

    花安施礼:“在下花安,这位是小鸟。请问化净师傅,可否带我二人找到三千?”

    化净和尚踌躇了下,只得在前引路。

    几人刚迈进偏殿,小鸟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三千没错。

    只是,他在干吗?

    看着三千一本正经的样子,坐在布帘后,正在给那布帘前的少妇解签,那少妇满脸痴迷的表情听着三千磁性迷人的嗓音,不知把三千的话听得几分,真快把小鸟和花安笑抽筋了。

    化净和尚面上一红,把三千换了回来。

    三千倒还保持得住一本正经,被花安小鸟不停追问也不由得面赧。

    原来三千和化净和尚从小相识,水师傅与潭溪寺里笑佛大师有很好的交情,化净和尚就是笑佛大师座下弟子,从小跟在笑佛大师身边,三千每次跟随水师傅下山去庙里,自然认识了化净和尚。

    这化净和尚是有些妙处的。平日里老老实实的是位端正和尚,却总有些调皮捣蛋的小事故,让人牙痒。这几日三千寻到庙里替抄些经书赚个吃住,正被化净和尚抓住,死磨硬泡地求三千每天替他躲在帘子后给人解签,一个时辰便好,自己却跑到抄经书的禅房睡大觉。

    不过解了好签,香客的赏钱便归了三千。

    随即三千白了二人一眼,“不然怎吃住得客栈。”

    小鸟花安再唧唧笑了阵,三千也索性停了今天的抄写,三人回去客栈。

    这许多天来,小鸟早也熟悉了山下的生活,再走市集已经不那么让人头痛了。三千也恢复了气定神闲,花安自是一派闲适,小鸟夹在两位清俊公子中间,被人盯得发窘。

    好容易回了客栈,小鸟心里对街上的姑娘起了畏惧。

    正在畏惧,又有两位姑娘迈进客栈。

    客栈里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位客人,见了这两位姑娘,面上各自露出千奇百怪的表情。

    两位姑娘俱是浓妆艳抹,头上插满珠翠,身着红色绸衣,下衬绿色湘裙,正是时下装扮,可这一位姑娘瘦骨伶仃,仿佛一根竹竿挑起衣衫,更兼面色枯黄,那浓妆便仿佛涂在僵尸上一般,另一位满身横肉,胖得装得下四位旁边那枯瘦姑娘,头大如斗,耳后见腮,脸上擦了胭脂香粉,远远看去就像块画布。

    两人走至柜台,报上名号,枯瘦姑娘叫元珠儿,肥胖姑娘叫杨柳儿。

    四下里传来倒噎声,花安也笑歪了嘴流出些茶来,赶忙起身掸去。

    闻声枯瘦姑娘元珠儿一皱眉,拍了下掌柜的柜台。

    台上飞出数颗黑珠朝四面八方打去,立时一片哀叫声起,花安只捧着茶盏拔身飞起,悬又坐回去,连那茶也未洒出一滴。

    元珠儿这一拍,震散柜台上一挂算盘,算盘珠子飞出去,去势奇快,专打人穴道。

    杨柳儿望眼便道:“凌武山庄二公子,居然躲在这破棚瓦下。”

    花安放下茶,手指比在唇间,“嘘,大姑娘小声些,在下正在逃家。”又笑笑道:“燕环公主怎来了这小小青田镇?”

    这一胖一瘦相貌丑怪的姑娘,却是鬼笔仙传人,鬼笔仙乃是江湖第一消息灵通的人,杨柳儿元珠儿从小被鬼笔仙捡来收养,虽其貌不扬却天性聪颖,博闻强记过目不忘,七八岁上便已是江湖万事通,鬼笔仙甚喜,近年已渐渐将门下事务交由二人打理。

    杨柳儿一截短粗的手指伸到花安面前,“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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