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哥,确实有点姿色。

    特别是摘掉墨镜后,那双眼睛乌黑清亮,鼻尖有一颗很小的痣,平添了点痞气。

    但是,这并不能冲淡周早早的崩溃,她现在基本确定,这哥就是江望的那个奸商同学。

    加上刚刚他的一系列行为,周早早对他的印象不好。

    很不好。

    非常不好。

    这么就这么巧,偏偏和他一个班?

    与周早早绝望的呆滞不同,一旁的费思淼似乎陷入一种激动的兴奋当中。

    他扬起手臂就要拥抱人家:“好巧!我们也是八班的!欢迎你啊,新同学!”

    路光年明显没有要抱的意思,他左手拽着一边双肩包,右手拉过费思淼即将抱过来的左手,握了握。

    意思很明显,握过手就不抱了哈。

    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其实也不怪费思淼这么兴奋,因为这哥的到来,让他即将摆脱“孤苦伶仃”的生活。

    八班的座位是按照成绩排的,第一名和第二名做同桌,第三和第四做同桌,依此类推。很不幸的是,八班只有41个人,也就是说,最后一名注定没有同桌。

    更不幸的是,费思淼就是那个万年倒数第一。

    新同学的到来意味着,下学期开始,费思淼同学就算继续考倒数第一,也可以有同桌了,所以路光年对于费同学来说,简直是天降福星。

    看着两人尴尬的握手,周早早准备拉着费思淼离开了,但她还没来得把人拉走,接下来的画面让她愣住了。

    那哥,居然明目张胆地——摸起了费思淼的手掌。

    他若无其事地把费思淼的手掌摊开,然后略过掌心,摩挲着费思淼的手指,帅哥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青筋微微突起。

    那是周早早第一次看见男生之间这么……违和的画面。

    那也是她第一次在费思淼的脸上看见那么缤纷的表情。

    倒是另一个当事人十分淡定,漫不经心地样子就像在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费思淼平时那张嘴,说起话来只有别人闭嘴的份,但就是这样一张嘴,现在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你干嘛?”

    周早早看不下去了,把他的手拍了下去,质问道。

    费思淼也一个飞跳,躲到周早早身后。

    他承认这哥是个大帅哥,但也不能随便吃自己豆腐吧,他还是个黄花大男孩呢。

    费思淼本来就比周早早高大半个头,更何况一个费思淼能抵两个周早早,他躲在周早早身后,就像老虎躲在兔子后面一样,充斥着一种荒诞的美感。

    “你几岁开始弹吉他的?”

    帅哥突然开口问。

    “你怎么知道我弹吉他?”费思淼问完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蠢。

    “手指茧那么厚,一摸就知道是弹吉他的手。”

    “你也是弹吉他的?”

    “我也是弹琴的,要不你摸摸?”说着,帅哥就把手伸过去。

    费思淼愣住了。

    这哥,多少有点过于大方了。

    既然人家那么大方,他也不能输了气势。

    这么想着,费思淼也从周早早身后伸出手,摸了摸路光年的手指。

    嘶,触感不错,但是没有茧呀?

    周早早看着在她面前的两只手,一脸“我眼睛脏了”的表情。

    她是造了什么孽,夹在两个人中间,看他们上演一场帅哥调戏黄花大小子,黄花大小子经不住勾引主动摸手的奇怪戏码?!

    合着她就是这个戏码里最大的电灯泡是吧?

    “什么感觉?”帅哥问。

    “你的手很嫩,根本没有茧啊。”费思淼呆愣愣地回答。

    天!周早早已经忍无可忍了。

    看着还躲在自己身后的费思淼,周早早怒从心头起,狠狠踩了他一脚:“费、思、淼,从我身后滚出去!”

    “嗷!”费思淼疼得一声叫。

    “噗哈哈哈哈!”帅哥笑了,笑得坏兮兮的,“当然没有茧啊,因为我不弹吉他。”

    “那刚刚你说你也弹琴?”

    “是弹琴啊,我弹的是钢琴。”帅哥还是笑嘻嘻

    你就说弹的是不是琴吧。

    握着痛脚的费思淼:……

    帅哥突然良心发现,质问起周早早:“你怎么踩这么用力,他看起来很疼。”

    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的周早早:“要不这一脚你替他?”

    帅哥后退半步:“不了,你还是踹他吧。”

    费思淼:……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这个夜空如同被墨色渲染,遥宽街华灯初上,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商铺招牌都开始闪烁起五彩斑斓的霓虹灯。

    台球厅里人声嘈杂,球杆击打台球,台球碰撞桌沿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不绝于耳。

    “今天怎样?”祝阳提了一瓶汽水,丢给刚打完一杆的路光年。

    “手续办得挺顺利,”路光年拿过汽水,拧开盖子喝了两口,接着说,“遇见了以后的同班同学。”

    “男生女生?”祝阳大条条坐到台球桌上。

    “两个,一个男生一个女生。”

    “感觉怎样?”

    “不好说,”路光年放下汽水,拿着杆子对准台球,“很凶残。”

    一杆进球。

    “凶残?男生一般看起来都比较凶,挺正常的。”

    “我说的是,女孩子,很凶残。”

    “哟,有意思,怎么个凶残法?”祝阳凑过来,笑得很八卦。

    路光年又击了一球,回道:“关你屁事。”

    “行行,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这是你离家出走的第……多少天来着?”祝阳也打了一杆球,漫不经心问道。

    “我爸给你买赛车了?居然连你都被请来当说客。”

    路光年又是一杆进球,这一球隐隐带着怒气。

    “我是一个赛车就能收买的吗?”祝阳问。

    “是啊。”路光年答。

    “滚一边去,”祝阳放下台球杆,“准确来说呢,是你爸来找我爸,我爸揪着我来当说客。”

    “我不会回去的。”

    “其实我还是带着点私心的,你说你放着大别墅不住,跑到乡下去喂蚊子,我看不下去了。”

    “那你闭着眼睛别看。”

    “我真服了你了,那你说,你干嘛转学?”

    “不是转学,是借读,一中死活不让我转学。”

    路光年认真纠正。

    “行,借读借读。咱们一中是南宜市最好的高中了吧?你放着一中不读,跑去二中读,你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乐意。”路光年握着台球杆转换了一个方向。

    “是吗?”祝阳把杆子拿在手上,也没有要打球的意思,而是又凑到路光年旁边,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我听一中本部的说,你是为情所伤,所以不想在一中待了?”

    路光年嗤笑了一声,回道:“你看我像是会为情所伤的人吗?”

    祝阳转换了一下坐姿:“不像。但如果那个人是魏佳遥的话……不好说。”

    路光年的眸子垂了垂,放下台球杆,旋开汽水瓶盖,喝了一口:

    “我倒是好奇,你听到了一个什么版本的故事?”

    南宜一中有两个部,一个是本部,在南宜市南,一个是国际部,在南宜市东。路光年在本部,祝阳在国际部,两个校区隔得很远,平时消息很难互通。

    所以路光年是真的好奇,那些传闻传到国际部,到底有多面目全非。

    一聊到那些传闻,祝阳来精神了,绘声绘色就描述起来:

    “听他们说,你喜欢魏佳遥,但是魏佳遥喜欢隔壁班的杨西,反正就是这样那样的,你被魏佳遥伤得很深,所以去二中借读。还有,你和杨西关系一直不好,也是因为魏佳然。”

    路光年喝着汽水,听完了整个故事,除了微微蹙眉,他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完了?”

    “嗯,差不多就这些,当然还有更劲爆的,我就不说了,我怕你揍我。”

    “你信吗?”

    “他们细节说得可真了,再说你以前和魏佳遥不是……所以我来和你求证嘛。”

    “那当事人本人告诉你,假的。”

    “所以实际情况是什么?”

    “你猜。”

    路光年看起来兴趣缺缺。

    “还打不打,不打我回去了。”路光年看了看手表,把杆递给祝阳。

    “拜托,夜生活才刚开始,你回去干嘛?”

    “写试卷啊,过两天二中就开学考试了。”路光年拉上他的背包拉链,挎在肩上,准备走了。

    祝阳有时候真挺佩服路光年的,别看他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纨绔子弟的模样,真正该做的事情一件不落,自律得可怕。

    祝阳和路光年都是富家子弟,从小玩到大。读小学时他们两家去露营,白天他们都玩得很疯,晚上睡在一个帐篷,祝阳半夜睡醒发现路光年的耳机里一直在放钢琴曲,甚至在睡梦中手指都保持着弹琴的姿势。

    这样的事祝阳见过很多次,路光年的手经常不受控制的弹动,因为他经常一天一弹钢琴就是十几个小时。

    一开始,祝阳也嫉妒过路光年,怎么他弹钢琴能拿第一,考试也能拿第一?但是后来他就不羡慕了,因为他知道路光年为此付出了多少。无论是周末、小长假、寒假还是暑假,路光年的世界好像没有放假这个说法,偶尔约出来,他最多也就是玩半天,因为“天才”的行程表实在太满。

    祝阳始终记得他们初二那年,应该是2009年大年三十那一天晚上,他和路光年在南无江边放烟花,整个城市焰火四起,烟花漫天,他突然听见路光年说:“今天好开心啊。”

    他当时觉得大年三十肯定开心啊。

    然后他又听见路光年说:“今天是完全属于我自己的一整天。”

    在漫天烟花绽放声中,他的声音显得那么轻。

    后来他才知道,像这样“完全属于自己的一整天”,路光年一年只能拥有一次。

    所以后来,别人都说路光年是闪闪发光高不可攀的天才,可是在他这里,路光年永远是那个在大年三十红着眼眶说“今天好开心啊”的初二小孩。

    他知道路光年身上,背负了多少“天才”的代价。

    “真要走?”祝阳叫住路光年。

    路光年挎着包,已经快走到台球厅门口了,听见祝阳的话又停下来,转过身看着他:“不真走我还假走啊?以后我死了你要不要也问一下,路光年,你真死了?”

    妈的,忘了这货嘴有多欠。

    “滚远点!”

    祝阳骂道。

    “明天记得出来玩。”祝阳忍不住补充。

    “看心情。”

    还是那个慵懒欠揍的声音,已经拖得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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