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派,静止峰,小竹屋。

    “小师妹,你家里来了急信!”候在院落里的守山弟子迅速起身,将一张揉成一团的纸丸子递了出去。

    白景妍刚从比武场回来,俊俏的脸上还缀着两朵打斗过后的红晕,配上含笑的桃花眼,看得守山弟子心如小鹿乱撞。

    听到家人二字,眼中的笑意立散,连带着看人的眼神都变得冰冷无比。

    守山弟子只感觉周身寒意刺骨,心如小鹿撞在石壁上,差点就没了心跳,一把将信件塞入白景妍手中,不等对方回应,转身小跑离开。

    跑出一段后又忍不住回头看她。

    少女齐腰的黑发像男子一般被玉冠束在脑后,山风吹过,长发与浅蓝色裙摆扬起潇洒的弧度,宛如仙女下凡,清丽脱俗。

    仙子一般的人儿,却摊上那样一个家庭!

    十年里,白家断断续续给她寄来了三百多封急信,却没一次是真有急事。

    给她寄信的理由千奇百怪,没钱,房子漏水,最夸张的一次是积攒了半月的脏衣服叫她回去洗。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白景妍皱着细眉展开了信件。

    就见褶皱泛黄的纸张上印着一个大大的血手印,父兄都不识字,给她写信的方式就是印个手印。

    白景妍曾与他们约定,按事情轻重缓急分别印上灰色泥土手印,黑炭手印,红脂手印。

    可他们不管这些,所有信件通通按上红手印,对着守门弟子说是急信。

    只是这一次的红手印有些不同,白景妍仔细端详着,以往的红手印多是胭脂所致,眼下这个红手印形状慌乱,色泽鲜艳,隐隐能闻到淡淡的咸腥味。

    “似是人血!”

    她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游上心头,“真出事了?”

    快速将信件燃于掌心,嘴里默念口诀。

    头顶银色发簪脱发而出,在空中幻化成一柄白晃晃的银剑,白景妍身形一动,急忙御剑赶回家中。

    白村四面环山,里面住着十几户猎户,本该是个平静的地方,此刻却是锣鼓喧天,而这热闹的声音正是从白景妍家里传出来的。

    “是喜事?”远远就看见满院落的红绸,白景妍不禁疑惑,“信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刚御剑落于门口,就有热情的邻居迎上来,“哟,花花回来啦。”

    白花花是她爹给她取的名字,盼她像银两一样白花花。

    她礼貌性地笑了笑,直奔堂屋,耳后飘来热情的邻居酸不拉几的嘲讽,“看来山上的仙人也不怎么样嘛,看她前面那两货还跟对铃铛似的,小的可怜。”

    “嘘,你小声些,人家才十四岁,还没出嫁,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桶粗的腰碗大的奶!”

    几个婶子笑成一团,白景妍无奈的摇了摇头,回到村里就免不得听见这样的污言秽语。

    刚到堂屋,两个肥胖的男子一眼就发现了她,匆匆朝她走了过来。

    坍塌的鼻梁、臃肿的单眼皮,圆滚滚的身子,一老一少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便是白景妍的父亲和哥哥白有才。

    白有才一身红色喜服,把她拉到一旁,抱怨道,“你怎么才来啊?”

    白父凑过来打圆场,“回来就好,没误了吉时,”说话时还打了个酒嗝,吐出一股酒精度极高的酸臭气息,伸出手就想去搂白景妍的腰。

    白景妍后退一步避开了,小时候没抱过她,如今她已经长大独立起来,却总想和她亲近,怎会如他所愿。

    “哥要成亲了?爹,你着急叫我回来就是因为这事?”

    白有才一听这话瞬间就怒了,“什么叫做就因为这事?你哥哥我成亲是大事,你这个做妹妹的还想不回来是吗?”

    要不是打不过她,此刻早就动手抽她嘴巴了,他推搡着白景妍的肩膀,“我的成亲礼物呢?”

    白景妍有修为在身,纵然他手上用了很大力气,也依旧没推动她丝毫。

    没有提前通知她,却成了她的错,他们总是这样不讲道理。

    白景妍低下眉眼,无声地叹了口气,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钱袋,递了过去,“哥,恭喜你成亲了。”

    声音里听不出喜悲,但眼神里闪烁着期盼,盼他成亲后能有所改变,盼望这个家有嫂子照顾,与她分担一家主母的责任。

    “就这几十两,恭喜个屁,”白有才粗略地数了一下银子,呸了一声,“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多带点银子回家,就是不长记性。”

    嘴里虽然嫌弃白景妍给的银子少,但还是一股脑的揣进了自己怀里。

    眼见两人气氛不对,白父忙拍了一下白有才的肩膀,提醒道,“有才啊,今天是你成亲的大喜日子,别忘了正事,”

    白有才一听,想起什么似的,立马换了个笑脸,跑去桌旁给白景妍倒了一杯米酒,“哥的喜酒你还没喝吧,来!喝一杯!”

    酒水浑浊,上面还飘着糟糠浮沫,白景妍想要推却,但看着白家两父子又要爆发的脾气,望向此处七嘴八舌的邻居,她还是忍了下来,蹙着眉一口饮尽。

    “这还差不多,”见她乖乖听话,白有才面上稍微忪泛,推着白景妍往内堂方向走,“走走走,给你看看哥新娶的媳妇。”

    白家老屋是一个两室一厅的普通土房,大厅后面就是一大一小两卧室。

    与别人不同的是,他们的主卧里住着的不是当家顶梁柱,而是这一家的儿子,这一举动就足以见得白家对白有才是多么的看重,期待他有才有钱还能撑起这个家。

    主卧门上贴着大红的喜字,大门边沿还挂着喜庆的红布,推门进去,床和柜子都披上了红色的布料。

    如果忽略床上躺着的那个惨白的女子,这应该是一个标准的喜房该有的表现。

    白景妍大为吃惊,她原本以为,新娘正一脸娇羞的盖着红盖头,坐在喜床上等着新郎。

    却不想新娘惨白着脸,躺在血迹斑斑的床上一动不动,跑过去一探鼻息竟然没了呼吸!

    她轻轻推了推新娘子,发现对方身体僵硬,好像死了很久。

    白景妍忙问道,“爹,这是怎么回事?”

    白父用屁股将门顶上,伸出两根手指比划道,“这是家里花了两百两白银从黄光棍手里买来的女人,黄光棍说这个女人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呢,虽然说贵是贵了点,但好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谁知道性子那么倔强……”

    “就是!”白有才不平道,“打骂都听不进去,碰一下就死了,白白浪费了两百两银子。”

    在他们看来,征服女人就那么回事,一回不行就两回,一人不行就两人,但他们没想到,父子两人上阵直接把那个女人给弄死了。

    越往下听,白景妍的脸色越难看,青一阵白一阵的,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陨落,和她一般大小的女孩子死在了他们的手里,他们却还在心疼银子。

    她愕然地看着这对父子,仿佛从来都不认识他们一般,她知道他们两个好赌,一身的坏毛病,可他们连杀只鸡都要叫她回来,她以为他们胆小怕事,没想到却是色胆包天,居然敢杀人取命。

    白景妍平日在师门学的都是君子行为法则,追求的是极致的公平和道义,可这不公的一幕偏偏发生在她家里。

    拐卖良家闺女,还把人给弄死了,妥妥的一出恶霸欺负良善的画面,若是旁人,她定毫不犹豫将剑刺进恶霸胸膛,可如今,那恶霸偏偏是她的父亲和哥哥。

    她该怎么办?难道真要她替天行道手刃父亲哥哥不成?

    还有他们买卖女子的银两,正是她辛辛苦苦从妖怪窝里赚来的,可以说,自己与这个女子的死亡也脱不了干系。

    白景妍痛苦的摇了摇头,“怎么会这样?”

    “哎,已经这样了,人死了,钱也要不回来了,只能你想办法从云隐派多弄点钱回来了,”白有才看都没看她,径直走到床边去扒新娘身上的喜服。

    “如今更重要的是,村里人都知道我娶了个媳妇,喜酒都摆上了,我得把这堂给拜了,不能让村里人看笑话,正好咱们还能趁这个机会把礼钱赚回来。”

    他的动作粗鲁又熟练,一下子就找到了衣服的内扣所在,一把扯了下来。

    “你把这喜服穿上,反正盖着盖头,看不到脸,咱俩一起去拜堂,晚上闹洞房的时候,我摇床,你叫两声给他们听见就行,闹洞房嘛就图一乐呵。”

    女子身上的喜服被剥落,露出一条条干涸的血迹,白景妍突然明白,给她写信用的血是从何处得来,气的身体都在发抖!

    弄出人命,他们不思悔改,没有一丝害怕,竟然能淡定的从死者身上取血写信!还利用死者大办喜事捞礼钱!还想着和亲妹妹拜堂!还要闹洞房!

    白景妍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听见自己牙缝中挤出两个字,“畜生!”而后直接朝白有才打出一掌。

    白有才从床上滚落,爬起来破口大骂,“死丫头,竟敢打老子,你想造反吗?”

    白景妍没有理会,而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不应该的!她刚刚气急用了全力,她这一掌足以将白有才打的骨折吐血,为何只是将他掀翻?

    身体没由来的一晃,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你们,那杯米酒,你们给我下药了?”

    白景妍感觉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落入白父的怀抱,熟悉的酸臭气味从她的头顶灌溉而来,“早知道你不会乖乖听话,但没想到你居然敢伤害有才!”

    “还好我们早有准备,”他转过头看着一旁的白有才催促道,“快去请无量道长来!我要废了她这一身的修为,没有修为,我看她拿什么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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