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轻情当然没睡,她只是不想说话。

    脑子里乱七八糟,久违地想到了她死去的爹娘。

    她曾说梵修的善良是未经世事,她所经历的倒也不见得很多,只不过是她看到的很多。

    而看到的,和亲身经历过的,表面上区别不大,实则相去甚远。

    宁轻情收拾好杂乱的思绪时,夜已经深了。

    她压着声音问:“你睡着了吗?”

    没有回应,梵修睡着了。

    宁轻情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榻边坐下。

    梵修当真是长得好看,不然她也不会对他感兴趣了。

    修为凝聚在指尖,从浓眉抚过顺着流畅的山根轻点在鼻尖,最后落在淡薄的唇上。

    很多妖精喜欢去勾引佛门弟子,误他们的修行来增进自己的道行。

    宁轻情没有这个想法,一开始因为了净的话,她其实是想引得梵修爱上她,然后狠狠地抛弃他,倒是教他知道都是他的好师叔害的他。

    现在嘛,她改想法了,

    按照人类的话来说,就是和他做一世的夫妻,倒也挺好的。

    *

    梵修迷蒙地醒来,眼中映入熟悉的床饰,帷帐是拉开的。

    他蹭地一下就坐起来了,双手紧紧抱着被子。

    他怎么会睡在床上?!

    梵修拉开被子小心翼翼地往里探了一眼,瞬间放下心来。

    还好还好,他的衣服没有乱。

    “你醒啦?”

    宁轻情端着早饭进门,“起来洗漱吧,水和毛巾放在床头了。”

    “我...好了?!”梵修起身洗漱完,坐到桌前拿起筷子才后知后觉。

    “我都说了,外敷内服一起很有效的。”

    宁轻情眨了眨眼,泪痣仿佛在发光,风情在眼尾流淌。

    梵修不敢再看,低头默默吃饭。

    吃完早饭,宁轻情突然凑近,捏着手帕擦过他的嘴唇。

    指尖隔着柔软的手帕,依然能够感觉到温柔的触感。

    梵修像只受惊的兔子,蹭的一下弹跳起来,差点将桌子掀翻。

    “宁姑、姑……”

    “姑什么姑,我又不老!”宁轻情笑着伸手打他的肩膀,却被梵修躲开,手落了个空。

    她眉梢微冷,横了他一眼,“你这般躲着我,怎么配合我演戏啊?昨天怕不是哄着我玩儿的吧?”

    梵修站的笔挺:“出家人不打诳语。”

    宁轻情眼波流转,把玩着发丝凑近他的身侧,朝着他的侧颈耳根吐气,语调缓慢轻柔。

    “你都没剃度,算什么出家人。”

    似有香风拂过,痒意从耳根蔓延至侧颈,梵修缩了缩脖子躲避,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宁轻情还要再说,突然看了眼窗外,执起发梢轻蹭了他的脸颊,“知道你害羞,给你时间做准备,希望待会儿我回来,你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然,咱们俩只好做一对苦命鸳鸯。”宁轻情在梵修惊恐地望过来时,无辜地眨眨眼,“一起死了。”

    *

    宁轻情:“结果怎么样?”

    “樊千鹤,年三十九,目前是宁云城的副城主,娶了城主府蓝家二小姐蓝落枝为妻。两人育有一子,就是蓝塘。当时蓝家的子辈没有男丁,而樊千鹤又宠爱妻子,在蓝家提出冠以孩子蓝姓时稍作考虑就同意了。”

    “他当时对妻子说,蓝塘是他们俩的孩子,这一点不会因为跟谁姓而有所改变。而且他说在陪着蓝落枝十月怀胎的过程中才知道她所受的苦,他心疼她为了孕育两人共同的孩子而受难,所以孩子跟谁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是他们俩爱的结晶。”

    “这话后来流传出来,蓝落枝惹了全程女人的羡慕,男人嘛对着樊千鹤全都红了眼睛。自己做不到,就嫉恨他。很多人就嘲笑樊千鹤惧内,是凤凰男,说他没骨气,是入赘的蓝家。”

    “樊千鹤统统不予争辩,以实力及谦和的态度对待一切谩骂和绊子,渐渐城内的负面流言少了起来,转变成说他德行高尚,谦谦君子,温文尔雅。后来人们又发现他其实是隔壁寒山城大家族的小少爷,最后一个负面流言——入赘,也就被洗清了。”

    “再加上樊千鹤十数年如一日的宠妻态度以及自身谦谦风度,他在宁云城的口碑好的不得了。”

    小人参精一股脑地把他调查到的樊千鹤都说了出来,却见轻姐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缠在指尖的头发。

    “轻姐!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啊!”

    宁轻情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听着呢,他装的挺好的。”

    “轻姐,你不要每次都把人往坏处想。”小人参精不服气地反驳,“他怎么可能是装的,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啊,他十数年如一日,就证明了他就是个好人。”

    “打探的时候,我就没有听到过他半句坏话。”

    “那你不觉得这种人才最恐怖吗?人又不是银子,肯定会有人喜欢有人讨厌。所有人都喜欢就证明他工于心计,城府极深。”宁轻情漫不经心地撇撇嘴。

    “拜托,轻姐。我只问了一些人,这些人都恰巧认可他而已。我又没有问便全城的人,几个人喜欢不代表全城人都喜欢他啊。”小人参精相信自己的探查水平,也相信樊千鹤是个表里如一的人。

    宁轻情睁大眼睛无辜道:“你也说了你只问了几个人,怎么能以偏概全呢。”

    小人参精气急:“轻姐!你是不是就是单纯的不喜欢樊千鹤,不然干嘛总是把他往坏处想。”

    “噗嗤!”

    宁轻情掩面笑出了声,狐狸眼中尽是逗弄,小人参精哪里不知道自己被戏弄了,心中膨胀的气顿时就蔫儿了下来,“轻姐,你讨厌!”

    “给你吃糖。”宁轻情拿出糖块递给他。

    “哼!”小人参精抱着胸,偏过头去阴阳怪气,“这糖是就只我有,还是别人也有。如果别人都有,我不要也罢!”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个什么梵修能够好的这么快,轻姐肯定又给他渡了不少修为。

    “不要算了。”

    宁轻情瞥了他一眼,作势要合上糖纸。

    “要要要!我要!”小人参精连忙追着宁轻情,摇着她的手臂。

    “好了,都给你。”宁轻情捏了捏他的冲天辫,把一整包糖都给了他,“独一份的,没给过梵修。”

    她尽顾着逗他了,喝完药就没来得及给他,不过这些就不必跟小人参精说了。

    小人参精含着糖满脸笑容,果然他在轻姐心里更重要些。

    “对了,还打探到其他什么吗?”

    小人参精鼓着腮帮子回答:“那就是蓝家了,蓝家的长老都避世不出,除非遇到族内大事才会出来,蓝家家主也就是城主的选拔极为严苛,选能不选亲。现任的城主是蓝落枝的大哥蓝树仁,他有个女儿叫蓝沉水,他的妻子死于十二年前。”

    “我查蓝家的时候顺带打听到蓝树仁在十九年前就失踪过一年,就是那时候樊千鹤在路上救了他把他带回蓝家。之后樊千鹤才和蓝落枝日久生情,后来生下了蓝塘。”

    “哦,对了。”小人参精一拍脑袋,“我还听到了一个小道消息,说是蓝树仁回来后失忆了,忘了失踪的一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你是说蓝树仁十九年前失踪过一年,回来之后就忘了那一年里发生了什么。而樊千鹤也是那一年在路上救了蓝树仁后才来到的宁云城?”宁轻情执起发丝,指尖绕着打转,陷入思考当中。

    小人参精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他挠了挠头,又想了想,“其实轻姐,你刚才说的也有些道理。人类的心眼子太多了,万一所有人都被樊千鹤骗了呢。”

    “人啊,真的很复杂。”

    宁轻情:“真的有品行高洁、宁死不屈的有志之士,也有佛口蛇心、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我也不知道樊千鹤是哪一种。”

    “所以,就要麻烦你了啊!”宁轻情双手拍住小人参精的双肩,“辛苦你再去查樊千鹤来到宁云城之前的事情和十二年前宁云城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以及……蓝树仁十九年前失踪的那一年发生了什么。”

    小人参精拍胸脯:“轻姐,保证完成任务!”

    宁轻情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去吧。”

    *

    梵修的心静不下来,不论是念心经还是莲华经都不行。

    这是他第一次,念佛经念得艰难无比。

    他总是想起宁轻情的眉眼中的笑意,她故意朝他侧颈吹起时眼里的促狭,她的泪落在他左胸.膛的伤痕,她的唇贴在左侧颈时的温热。

    只是回想,他就满脸通红,耳根也红了。

    侧颈处的皮肤又痒又酥麻。

    她还说在她回来之前让他准备好,不然两人就得一起死。

    那一瞬间,他的心跳的很奇怪,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或者,兼而有之。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

    梵修摇摇头,将繁杂的思绪都甩出脑海。

    但是,他答应了要帮忙配合的。

    对,这只是一次承诺。

    游船之后,他就去城主府送信,送完信就回宁云寺,主持答应了给他剃度。

    想通之后,梵修的心恢复了平静。

    但是,他该怎么准备配?

    梵修正犯难,宁轻情就推门进来。

    “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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