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会议:大家现在放下手头工作,十分钟之内赶到会议室,会议内容为讨论拟态环境是否需要重新鉴定选择。”

    原野离开天台,径直走向会议室。

    她先让在座的各位畅所欲言,总结起来即为两种观点。

    此时,阵营可以划分为两个派别。

    之后从每个派别之中选择出一个发言人作为代表,让该人阐述所持观点的优劣所在,最后投票表决。

    最终结果两方支持人数相差无几,重新陷入前几日的困境之中。

    原野此刻当机立断,雷厉风行地以团队领导的身份宣布选择第二种重新筛选拟态环境的方案,并不多做解释,即刻散会。

    会后原野有些胆颤地问群玉:“虽然做了这个决定,但还是担心有些不妥。”

    尽管群玉同原野所持观点并不相同,她依然开解原野道:“其实团队需要有一个人来拍板做决定,大家坚持己见是因为没有确定一个统一的方案,一旦领导下达指示,方案确定,自然会拧成一股绳,朝同一个方向努力。虽然两方阵营意见不同,但是大家的初衷都是希望工作能够更加顺利地开展,目的相同,所以大家的心是凝聚在一起的,不会因为一些小小分歧的存在而离心离德。”

    “谢谢大家的支持。”

    “姐,你也太客气了。你可是组内的领导,下属听从领导的指挥是理所应当的。更何况你还是个这么能干、开明、体恤下属的好领导。不说别人,反正我会永远支持你的,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群玉开始说起俏皮话来逗原野。原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调侃她道:“若是有一天发现是我错了呢,你也还会站在我这一边吗?”

    群玉斩钉截铁地回答:“会。我陪你一条道儿走到黑。”

    原野笑起来说:“那可不行。若是有一天你发现我错了,答应我,你不仅不能和我站在一起,你还要想方设法地将我拉回正确的道路上。拉钩。”

    两个成年人的小拇指勾在一起,大拇指盖章,立下最为坚定的承诺。

    之后的事情进展得十分顺利,原野带领团队对拟态环境重新进行了细致的筛选检查,发现了比最初确定的方案更为优化的选择,全组齐心协力闯过了第一个难关。

    原野想要找一个机会向雀后表达自己的谢意,却一直不见她人。

    她的助手不是说雀后在实验室,就是在出差,原野每每扑空。

    这天,原野突然想起之前雀后告诉她茶水间里藏着好东西,心中突现一阵小小的躁动,像是一阵电流经过,刺激到她那个沉寂已久的童真,于是,她决定要去寻宝。

    原野凝神看着自己工位上那个单调的白色马克杯,心中总觉得空落落的,像是人生中一大段空白赫然立于眼前,素净温和的月白色如今也变得格外刺眼,如同黑夜中刺入眼眸的冷剑寒芒。

    奈何她手边并无其他水杯,她也只得端起这一捧缺壑,走向茶水间。

    茶水间中陈列着几架棕木的置物架,其上摆放着各类茶叶、咖啡豆、各色茶盏杯具,它们一日复一日地在置物架上静默着。桌台上随处摆放的袋装速冲咖啡和简易茶包才是杯中的常客,只消得随手向杯中一扔,接上一杯开水便成一杯接着一杯的工作伴侣,并无太多讲究。

    时间稀释了浓稠的醇香,水越来越清,直至颜色从杯中转移到眼下,一日便结束了。

    原野本想寻一下上次雀后所说的上好的茶饼,却又觉得自己这个不懂茶的喝了也只是暴殄天物,便随意从架子上挑了一罐看起来最普通的茶泡上一杯,不一会儿,茶香氤氲,清香醇远。

    原野端着茶走上天台,正撞见雀后远眺,她笑一笑,说:“难道只有在这里才能遇见你吗?”

    雀后遥遥举杯。

    “气色与前两日大不相同了哈。看来事情解决了。”

    “还得多亏你,我找你就是想向你表达感谢的。谢谢你推了我一把。”

    “举手之劳而已。对了,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雀后的问题常常让原野觉得摸不着头脑。她总是能用最轻松的语气说出最难以开口的话题,思维之跳脱,语言之大胆,行事之果敢,都是原野极其敬佩的。

    “年纪轻轻的,不浸在爱情的滋润里,却终日泡在实验室里,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我掐指一算,你今年有桃花运。”

    “工作不比恋爱有意思?我愿一生奉献给基因工程。”原野同雀后逐渐熟络起来,便开始学着她的语气回复,开起玩笑,说:“而且,我觉得,就算真有桃花运,也是一朵烂桃花。”

    雀后眼中隐隐闪烁一丝不忍,说:“怎么会呢。会好的,结果总会是好的。”这句话说出来仿佛是在安慰她自己。

    原野时常觉得雀后看她的眼神富有深意,那双眼睛不像是在看她,更多的是探究,是想穿过这具皮囊看透她的灵魂,是在找一个人——在原野的躯壳里找一个不是原野的人。

    这探究背后隐藏着深深的担忧,如同她预测了原野的未来,这未来里一定有什么不吉利的事情才会让雀后如此挂心。

    她同原野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提醒她,小心,再小心一些。

    原野的手机振动起来,是群玉打来的电话。

    雀后看了一眼,便向旁边挪开了几步,若有所思地计算着时间。

    “姐,你在哪儿呢?”

    “我在天台,怎么了?”

    “天台?!姐,你在那儿等着我别动!千万别动啊!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我马上就来!”

    “群玉,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群玉?”

    原野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很少见到群玉如此焦灼,连带着她也心焦起来。

    原野抱歉地看向雀后,说她有点急事要先行离开,雀后点点头。

    原野跑着离开,杯子遗落在身后,被她离开的一阵风卷起,碎落一地。

    白愣愣的碎片经过阳光照射,反射出阴冷可怖的光芒。

    一旁的雀后却不惊不扰,合上双眼,叹了一口气,说:“时间不早了。但愿你能顺利挺过去。”

    原野甫一踏出天台厚重的大门,就看到气喘吁吁的群玉飞奔而来。

    她几乎跌落在原野怀中,眼底充血,嘴唇颤抖,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原野的手搭在她的背上帮她顺气,告诉她说:“慢点儿,慢慢说。别急。”

    “你看新闻了吗?出事了!现在多家媒体平台一同联合起来发通稿说你是杀人犯,说你是杀死欧阳启的凶手,还说你家中权势通天,掩盖了你的罪行,你才得以在研究所继续工作。现在研究所也被推到台前了,媒体说研究所是通过‘非正常通道’招聘你进所,还扒出了很多研究所所谓的‘黑料’。总之,现在外面乱成一锅粥了。”

    原野的心脏不停地在胸腔中撞击,到后来群玉的声音在她耳朵里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只剩下一颗不安分的心脏从胸腔里跳到喉咙,又窜进大脑,既像天雷滚滚、战鼓擂擂,又像一只巨大的无头苍蝇,嗡嗡作响。

    一阵电话铃声又将原野拉回现实,她接电话的手在发抖,多亏群玉扶着她,她才不至于瘫坐在地。原野佯装镇定,说:“喂?请问是哪位?”

    “是我,景深。”

    原野的声音出卖了她自己,她语无伦次地问:“你有什么事吗?”

    “媒体的通稿我看到了,是有人泄露了案件信息。你先别急,我们警方正在全力侦破案件,定会还给你一个公道,对于泄露信息的人我们也一定会彻查。从现在开始,除了熟悉的人的电话之外,任何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都不要接。现在这个是我的号码,你存一下,有事给我打电话。”

    “谢谢警官。劳您费心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原野没有心思去探究景深为何会如此关心她这个萍水相逢的人,匆匆将电话挂断了。

    时间紧迫,现在最要紧的是遏制事态发展。

    网络上的那些消息原野尚且没有看到,但是单凭群玉和景深的担忧程度,原野也大致猜到了一二。

    她现在思绪万千混成一团乱麻,眼前昏黑,楼道阴森森的,阳光照进来,她只觉得寒冷非常。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告诉自己,越是混乱的时候,越要冷静。

    原野抓着群玉的手臂,力道越来越重,她的手指陷进群玉的皮肤里,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倒下。

    这件事,开始复杂起来了。

    雀后站在那扇门后,将事情全都听进耳朵里。

    她翻动着手机里那些铺天盖地的通稿檄文,心中一颤,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这场混战将她拉回二十年前,这些口诛笔伐裹挟着尘封多年的回忆席卷而来,一幕一幕,如同一场众人围观的行刑。

    她知道,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

    雀后脱力,靠在门上,手按着阵痛的胸口,流下两行清泪。

    “当年,你到底受了多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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