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class=readsmall style=color:#009900>

    作者有话要说:</br>  一位同行的女士说她早上走过街道,那么冷的天,卖菜的人推着架子车,还有卖早餐的人,天不亮就开始做了,光走个路都冻得嗦嗦抖,你说那些人冷不冷,还起那么早,与她们一比,好幸福啊,拿着财政工资,旱涝保收,满足的很.另一个说,就是,看看摆摊的,开店的,多干点活,挨点批评就不算啥了.个体劳动者对于上班族来说,是一面镜子,对照别人,励志自己.<hr size=1 />

    </div>  夏静打定主意要在绿棚棚下摆摊,就是早上架子车拉出晚上拉回的那种。张强从国营机械厂辞职后就在绿棚棚下摆服装摊,人家一个供销科长都能放下身段,自己本就一小生意人,有啥不行的。大慨估算了一下,在绿棚棚下摆服装摊的人家少说有四、五十家。牛红红、马萍、李朝顺等二、三十家常年在绿棚棚下摆摊,已好几年了,房子都盖起来,家里还置了全套的家用电器。一个月缴三十元的管理费,比租铺面费用低得多。经常有人趟进来,过几天不见了,又有些人来了,守上几天吃不了苦没耐心又走了,绿棚棚下时常空出三、两个,四、五个摊位。夏静选准一处空摊位,重振旗鼓。

    景明霞和郭傅玉跑来问啥时候往新店里搬,到时好来帮忙。夏静说开到最后一天货物拉回家。

    你不开了?

    不,是在大棚棚底下摆地摊。

    两位闺蜜竖眉立眼: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别人都从地摊向店面发展,你倒好,自甘堕落,从店面开到地摊上去了,这不是开国际玩笑么!这不等于你原来是厂长现在下车间当工人了,心理落差受得了吗?不让人笑死才怪哩!还有你的那位白马王子,人家刚刚对你有点感觉,就沦落为滚大包的练摊女,整天抛头露面站大街上,风吹日晒,过往的车辆扬起的尘土都够你吃的,过不了几天,白天鹅变黑妞儿,丑小鸭,灰姑娘,人家还会喜欢你?

    景明霞连珠炮似的发出一串诘问,惋惜,恨铁不成钢,夏静被她劈头盖脸轰击,心里却不生气,毕竟她们都在关心她。

    郭傅玉说,那老头明明说好了的忽然变卦,到底为啥呀,你也不问问,瓜子一样吃冷亏。

    爸只用了三天时间就给夏静打出一辆簇新的架子车,刚打好的那天,夏岚拉着夏平满院跑,咯吱咯吱的辘轳声碾过院里的串串笑声。木头是橡木的,暗红的节疤是树木身上的胎记,经过爸的精雕细锉,干净细致地留在车把上。车厢外面,树的赘瘤像木头开出的朵朵暗花。散发着木头特有的清香味。精巧细致,结实耐用,夏静很喜欢。本来还要上一层油漆,夏静说不用了,她就要这样每天嗅着木香味出摊。

    出于礼貌,夏静很随意地给王玺打了声招呼,说再过几天,她就要摆地摊了,王玺说,也好,先过渡一下,等以后有了合适的房再租。平平常常的口吻和机关单位训练出来的素养让人很难看出他内心的想法。看着王玺离去的背影,夏静心里莫名的失落,她其实是有所期待的,希望他像景明霞、郭傅玉一样发一通感慨,说一通反对的话,这样态度首先是明朗的,感觉至少是确切的,知道他心里有她。王玺波澜不惊的口气让她有些沮丧。夏静在脑子里仔细咀嚼他的话,甚至连他说话的表情都反复回放了几次,末了还是找不出一丝关心、在乎的痕迹。虽然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别自作多情,可当他以普通朋友的口吻和她说话时,她心里好失落。

    爸帮夏静把架子车拉上街就走了,夏静开始挂衣服。风贴着地皮刮,脚冻得像一砣冰,木愣愣地戳在地上挪不动,手犟得不听使唤。衣服挂得极慢,好半天才挂好一面衣服,寒风就从三面偷袭进来,对那一面衣墙猛攻,铁丝网与衣架被撞得一片哗响,衣服自然成了败将,横呈竖摆不成样子。夏静被迫返工。风成心要与人作对,待夏静刚刚弄出一些样子来时长袖一甩,哗哩哗啦一嗵乱响,又完了,全都乱套了。

    与风搏斗了近两个小时,夏静才挂好衣服,面前的一张床板支起来,一方小凳将自己固定在床板后面,像所有街道摆摊的人一样坐在三面衣墙的背景里,等生意。

    眼前就是街市的河流,或者说自己就置身在街市河流里,一波一波的人流从眼前流过,他们是自由的,想游到哪儿就游到哪儿,偶有熟悉的面孔在人堆里朝这边瞭望,夏静立马低下头躲过她们的目光。第一天开店时好歹有一爿房子,遇到熟人不好意思时赶紧躲进里面,眼下抛头露面坐在大街上,孤零零的,像被抛弃了,怵慌中情不自禁就有了几份可怜像。

    春江水暧鸭先知,摆摊的滋味摆摊人自己知道。美凤一惊一乍地扯着嗓子吼,你看你都成啥了?脸像吊死鬼青紫青紫的,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早晨不到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随后压低嗓子恶狠狠地说,都怪那个老胖妖,表面上人眉嘴脸,背地里戳三捣四日弄人,要不是她,店面转让到手房子里一坐,正儿八经的老板一个,哪像现在蹲在风地里受罪。

    说起前几天转让店面的事,夏静像一不小心被谁泼了一身脏水,眉宇间都是气愤,美凤有些后悔,可扯出的话头哽在喉咙里,不吐不快。

    真的是胖嫂从中做的梗?

    难道不是?

    她不是有店面吗?她和她儿子一人一间,难道还要再开一间店?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不是明摆着么,你要是搬到刘小光皮鞋店旁边,生意肯定比刘小光的好,她心里能好受?俗话还说一山容不下二虎哩,心好去吧你!东郭先生救狼,叫狼吃了,满大街的人都知道你被胖婆子耍了,就你蒙在鼓里。

    夏静嚅嗫着说,那,那个老头的店不转让了?

    日鬼弄棒杵,戳撺她家的啥亲戚接手了,原做小百货,就这一、两天开张。

    夏静好一阵沉默。

    刘巧云咣咣地敲着床板上的皮鞋说,想啥哩,想得魂儿都出窍了,叫了几声都不喘!夏静从凝想中抬起头,眼里有泪光闪烁,赶紧掩饰着给刘巧云让坐。刘巧云也不客气,腿一跷就坐在摊位上,做出一幅老板娘的派头,过往的一个路人刚往这边一瞥就大声招呼,想要啥,过来看吧,今天开张,大优惠!那人就真的走了过来,夏静跟着站起来招呼,竟然卖了一条丝巾。刘巧云说,看见了吧,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派头,摆地摊就地摊吧,没啥了不起的,蔫头耷脑一副丧气样,谁来卖?拍拍夏静走了,高跟鞋点击着沥青街面,红色的围巾在风中一飘一飘,呼出一片暧意。

    黄色日照里的铺面,树木、电线,疏淡如画。

    王二麻杆从下街拧着麻杆腿上来,站在摊前和夏静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闲话。他心地善良,刚遭遇了一场不幸,夏静不知怎样安慰她,索性在他面前啥话不提,相信时间会让一切都过去。夏静明白他的心意,今天第一天在大街上摆摊,王二麻杆是来给她长精神的。自从交流会上被那女人骗了后,王二麻杆照样天天开着店门,一天也没耽搁生意,夏静暗暗佩服他,他虽然残疾,但他身上有一种坚韧的精神,好多时候,生意人是靠着坚忍活下来的。王二麻杆和夏静一个摊里一个摊外地说着闲话,喜妹来了,王二麻杆说我去看店,你俩谝吧!传接力棒一样,把夏静转交给喜妹安慰。

    喜妹刚从房子里出来,坐在夏静身旁的凳子上直喊冷。今天早上,这个凳子已被第三个陪坐的人坐上,从某种意义出发,大家还是支持她的,夏静心里竟然有几份温暖,忧郁的脸上渐渐绽开了笑魇,心想该放下的还是放下吧,整自己的人毕竟是少数,除了一个胖嫂,还有那么多人关心她,王二麻杆差不多一、两年的辛苦钱被骗,还惹了一身臊,不照样好好的活着,好好的开着杂货店,自己才被半路杀出的程咬精咬了一口,抢了门面房堵了后路,没啥了不起的。

    喜妹教她跺脚,搓手驱寒,俩人嘭嘭嘭地跺着脚,索性离开凳子在地上跳着,笑着。不远处,胖嫂的身影一闪不见了。过几分钟,又在不远处觑上一眼,喜妹跳得气喘吁吁,说看看,做贼心虚了没有!干坏事的人心里是不会清静的,我婆说,人是一堆肉,神仙识不透,害人单害已┄┄┄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当别人合力压制你的时候,体内似乎有一股莫大的力量,越是排挤越是雄心勃勃,越想战胜对方。当别人都来同情你时,反倒衰弱了,心里的委屈被引诱出来,拥在胸口,想哭。

    中午的时候,太阳出来了,又吃了妈送来的热饭,人也不似早晨冷得缩成一团。冬天购物的人大多都在午饭后才上街,夏静一气卖出了三件同一款式的衣服,那种半长的呢大衣后背上一排皱褶,再向下“唰”地绷开,年轻姑娘一上身,就穿出一种可爱的洋气,还有像公主一样的贵气,第一个女孩试上后就没舍得脱下来,当时就掏钱买了,第二个如是,第三个顾客也是年轻的的姑娘,说看看,好像并没打算卖衣服,夏静推荐她试试,结果也高兴地穿走了。守了一上午只卖了一条几块钱的纱巾,中午旗开得胜,夏静信心满满。

    生意一好,人就高兴了,高兴了就想东想西,憧憬未来,憧憬爱情,眼睛在人流里扫视,希望看见他,看见他向他的摊位走来。眼眸越过远处的房舍,飘移到F单位的大门口,长久地定格在那里。

    日头爬上了屋脊,日影鬼魅地把街道斜切成一明一暗,阴面的人都撵到对面晒太阳,聚成堆的人说说笑笑你推我搡,不时地喊夏静过去,见夏静稳坐,就你抛一两句戏谑的话,他抛一句风凉话,马萍直着嗓子夏静夏静地喊,夏静嗳嗳地答应着,李朝顺笑道,拾银子不在迟早噢,看把她认真的!还有不知谁说,钻钱眼价,一口吃不成胖子,想咋价┄┄

    生活中永远不缺似曾相识的一幕,几年以前,她刚开店的第一天,多么期待恋人小张能到店里来,哪怕只几分钟时间,或者看上一眼也好。“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她等啊等,从日出等到日落,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苦苦等待终究化为泡影。今天,她又一次在这儿等待着心上人儿。夏静想着想着,禁不住悲从中来,王玺会不会也像小张一样嫌她是个体户,从此黄鹤一去不复返?

    新店开张,鞭炮放得震天响,又有一个新店诞生了,亲戚、朋友、熟人,一波一波前来恭贺,炮竹声此起彼伏。

    一波波的人手里提着一卷卷或一串串鞭炮,涌向新店铺。每到一波人,就爆出炒豆一样激烈的炮声。

    做生意图个开门大吉,炮放的越欢,预示着新店的人气越旺。

    夏静在摊位上挂衣服,心里猛地一紧,今天谁开业,该不是自己刚腾出的铺面吧,该不会又经营服装吧?

    炮仗炸出的浓烟弥漫开来,自己曾经的服装店那一块儿烟雾腾腾。

    夏静上衣的次序挂乱了,平时挂衣服颜色参差,互相衬托,现在完全乱了,相近的颜色排列到一起。下层的裤子是牛仔裤与料子裤混搭。天气冷,手也不听使唤,她上下左右环顾了一圈,无心再返工,心里兵慌马乱的,如临大敌。

    马萍来了,口里骂着,她妈的,她妈的X,放着好好的班不上,跑来和我们抢饭吃,啥货吗,量他也开不长久。

    旁边摊上的人接口,就是,候胖子俩口子得红眼病人,见不得穷人喝拌汤,好好的百货公司干着,硬要往个体户行道里插一脚,不知想咋价,以为干个体揽钱哩。

    李朝顺说话一向慢腾腾的,慢的语速,出口的话便有了重量:

    候胖子在百货公司外快捞得肥头大耳,又积累了经商经验,现在开店,轻车熟路,你还咒人家开不长久,我看恐怕我们的生意好不长久了!

    夏静——哎,你咋不说话呀,那俩个卖x货抢了你的铺面,你也不去臊他们一下,让他们知道背地里捣鬼祸害人,没好下场。

    她能把人家咋的,秃子头上寻虱,没处捞笊啊。

    人家手眼通天,能从F公司下瓜,糖衣炮弹卖通了经理把夏静扫地出门,日天的本事。

    哼,候子俩口子再怎么日能,也不可能把这条街道的生意揽光。

    反正也会弄个差不多。明摆着的事,夏静原来打开了局面,俗话说,吃惯了的嘴,走惯了的腿,老顾客腿一伸就去了,再加上俩口子在百货公司养下的熟客,生意能不兴旺吗?

    人家早就看好夏静打下的江山,掠夺了坐享其成,再统霸整条街道,哼,谋的远着哩,请了多少人助威,你以为咋的?

    就是……

    经李朝顺、马萍几个咋唬,比较,衡量,绿棚棚下人人自危,手里挂着服装,眼睛瞟着候子家的服装店,同仇敌忾的视人家的店为中盯。

    量他也做不长久。

    这俩口子现在日能的很,说不定哪天就倒闭了!

    哼!人狂没好事,狗狂挨砖头。做人还是本份点好,日鬼弄棒槌,迟早都会倒霉。

    有人跑夏静摊位上打抱不平,唾沫星子乱溅,掇撺夏静去讨个说法。夏静本来就为胖嫂截了她的店气得不轻,现候胖子在本来属于她的店里大张旗鼓,摆摊人又你一勺,他一勺的浇油,气恨交加,嘴上又不会刻毒人家,脸气得青紫,一句话说不出来。

    你咋不骂?

    不是有你们骂着吗,再说了骂能阻止人家?该抢的抢了,该开的开了,还能咋的?

    真没劲!

    文诌诌的人没球能耐。

    嗨!人家自个儿都装好人,我们瞎气愤个鸟。

    自由市场,人人都有机会,人人都想抓机会,谁有本事谁先抓在手里,我没抓着是我没本事。夏静气鼓气胀,皮鞋敲打得摊床澎澎响,给床出气。

    看摊子去了,在这里咸吃萝卜淡操心,钱都让人家挣去了。

    街市的河流每天隐藏着心机、算计、策反、谋划。夏静卖得最好的那款女式中长呢大衣连着两三天都试的人挺多,试上的人都非常喜欢,这种衣服胖瘦皆宜,啥样的体型都能穿出一种美丽,尤其年轻女孩。蹊跷了,可就是光试没人买。

    美凤一天之间试了三次,每次都高兴地在地上旋转,做出各种夸张的姿势,末了还是脱下了,说等过几天再买。夏静忍不住问,她因为的所以,嗯,还有的而且,嗯,凡是的但是,绕来绕去故意不说实话。夏静也来气了,不说算了,用不着瞎咧咧!气哼哼地挂上了衣服。

    喜妹来试那件呢上衣时,马萍在左手的几米外瞅着,牛红红在右手的几米外张望,随时都准备接应,策反,喜妹只是喜爱,试了试脱下了,夏静知道她的情况,一家人全靠她哩。

    喜妹去别处买了些日用品,踅转来说,夏姐你说可笑不,前面摆摊的马萍拉住我的手妹妹长妹妹短亲热得不得了,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平时见了面爱理不理一副看不起人的架势,这会儿成她妹妹了,你知道她对我说啥哩,她说让我别买你那件呢上衣,贵死了,过两天她就要去订货,回来时给我捎一件,肯定不会赚我钱,还说给美凤也答应捎哩,人家美凤还等着哩,还有给谁谁谁给谁谁谁都捎哩,一口气说了七、八个人的名字,还说肯定比你卖的便宜。

    这些人咋这样啊,尽想着拆别人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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