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新年很快过去。
逢着连绵的阴雨天，马佳佳的梦境也变得潮湿、沉重，像背负了许多行李的旅人，前路漫漫，却找不到可以歇脚的地方，只能像传说中没有脚的鸟那样，用生命去换取一生只有一次的落地。
只不过，她还是很少梦见杜柯。
大概是两人相处的日子过于漫长和平淡，那些怀抱和话语都被融进了日复一日的生活里，又或是她总觉得他还在自己身边，想起来，竟是一片空白。
陈瑞泽没有再联系过她，可每周一次寄到母亲家中的各式礼物没有停过，用泡沫箱寄来的应季的南方特产，杭州的丝巾，精美的刺绣工艺品，护肤品和香水，一些书籍，有时又是一些零零散散的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堆在一起，像哄小孩儿似地一时兴起。
头几次收到礼物时，母亲还很无措，她试探性地问马佳佳到底和陈瑞泽讲清楚了没有，马佳佳倒是很坦然，直接把拉黑的记录给母亲看，母亲又张罗着把快递给他寄回去，可发件人没有留地址，最后追查到的也只是一个快递站点的地址，每次发件的地址也都不一样，退回去的快递又被重新寄出。
马佳佳不愿意多讲，只和母亲说直接拒收好了，可是陈瑞泽似乎早就想到她们会拒收，干脆早就备注了类似“如果收件人拒收也不必寄回，直接放在门口”这样的话，马佳佳只好让母亲看着处理，想留下自己用的就留下，不需要的就送给别人，或者干脆捐给福利院和孤儿院，权当积德行善。
她不在意这个人，也不在意这个人做什么。
可即使她再怎么唯恐避之不及，却总有人不肯放过她。
有天夜里，她有些失眠，起身去储物柜里找酒，失眠的毛病已经很久，她也开始依赖红酒，只要不是工作日的夜晚，她总会利用红酒来助眠。
回到卧室，才发现静音的手机已经在黑暗里闪了许久。
七个来自陌生号码的未接电话。
她不打算接，而是打算直接拉黑对方，可对方很快又拨回来，她不慎误接了这个电话。
或许命运本来就是如此吧，一个微小的错误，最后都会滚成巨大的雪球。
谈话是在校长办公室里进行的，教育局的工作人员来找马佳佳调查那封举报信上的内容是否属实。
他们坐在沙发上，还没来得及摘下扩音器的马佳佳所有的只不过是一张仿佛用来惩罚的没有靠背的硬板凳，她有些茫然：“举报信？什么举报信？”
工作人员的态度还算和善：“是这样的，马老师，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向你以及学校同事和领导了解一下你的情况，至于这封举报信上的具体内容，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我们还需要确认内容的真实性，我只能说是一些关于感情和生活作风方面的问题。”
听完，马佳佳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苦笑道：“我知道了，这封信上的内容是不是说我介入别人的家庭，破坏别人的婚姻，上面写没写那个男人的名字？我也需要确认一下。”
马佳佳的话使校长、书记和工作人员都严肃了起来，两位工作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相关信息透露给她。
马佳佳接着说道：“没关系，如果不方便讲太多的话，那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了。”
校长略带威严地训斥道：“马老师！人家是来调查你的！怎么你倒问起问题来了！你也太......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大概来之前，马佳佳的那位局长叔叔交代过什么，两个工作人员讲起话来还算客气：“你问吧，我们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马佳佳道：“我不需要知道全名，信里说的和我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男人是不是姓陈？”
来人又在手机上确认了一下举报信的内容，点了点头：“马老师，你是否存在违反师德师风的情况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确认，我们不会偏听偏信，如果你是被冤枉的，我们也会还你一个清白。”
马佳佳叹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而后苦笑道：“我只能说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和信上说的这个男人绝对没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工作人员从包里掏出几张文件：“呃......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从今年二月份到现在，共计收到过75件物品，这里有一张清单，你可以看一下。”
马佳佳接过那张清单，物品都被记录得非常详细，她都不知道竟然有这么多：“信上说这些就是这些吧，我也没数过，没细看过，这些东西都是寄给我母亲的，自然由她处理，她只保留了其中一部分，有些送人了，有些捐掉了。”她用手指了指清单上的几样物品，“像这些葫芦、拨浪鼓、毛绒玩具和画册，已经全部捐给孤儿院了。”
办公室里的人都沉默着，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进行这个对话。
马佳佳接着说道：“至于我和这个男人的关系，我们是高中同学，早些年我母亲和他父母的关系不错，后来他父母去世了，他那时候很难，刚刚毕业，迟迟拿不到父母的死亡赔偿金，生活上有些困难，我母亲曾经给过他一点帮助吧，应该不多，不过我母亲几乎没怎么提过这件事。但我和他交集不多，也不存在任何的暧昧或者恋爱关系。”
见马佳佳的态度如此坦然，言语间暂时也找不出什么破绽，校长和书记明显松了一口气：“看到没？要我说这就是对马老师的污蔑！这人血口喷人！必须把他揪出来！给马老师道歉！”
可马佳佳接下来脱口而出的话让在座的人都惊讶不已：“其实我没觉得生气，我心里也早有准备会发生这样的事，对了，我的离职报告也提交上去很久了，你们一直没给我批，不如就借这个机会开除我吧，行吗？”
当然，在场的人谁也不能回答她的问题。
事情在造成更坏的影响之前，给了马佳佳一个短暂喘息的时间，这个时间短到，她甚至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天早上，马佳佳不需要执勤，所以她比平时要去得晚一些，远远地，她就看见学校门口洒满了粉色的广告纸，正是交通的早高峰，学生、学生家长和路过的车辆、人群挤作一团，交警和学校的保安，以及在校门口执勤的老师们一边拼命捡着一边冲人群大喊：“不要捡！不要捡！注意安全！注意安全！不要聚集！不要聚集！”
马佳佳实在是挤不过去，只好把车子停在路边，步行走向学校，出于好奇，她捡起一张广告纸，上面用宋体加粗初号写就的标题是：
“可耻小三！枉为人师！道德败坏！天打雷劈！”
她忍不住一阵目眩。
安泰在一大早就炸开了锅。
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办公室坐下的，主任在跟她说着什么，但外面的声音已经听不太清楚了，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身上在冒汗，她能明显感到自己的血压在升高带来的仿佛耳鸣一样的生理反应，摸出手机，她颤抖着拨通了报警电话。
工作暂时没办法继续了，只能回家，先安抚好母亲，启动汽车，她直接去了警察局报案。
正陈述着情况，教育局的电话打了过来，无非就是让她最近先休息一段时间，等配合教育局和警察局调查完，如果传单上所写的都不是事实，他们会联合发一个通报，还她一个清白。
冠冕堂皇的话听多了，难免想发笑。
回到家里，她照常洗澡，收拾自己，甚至比平时多涂了一遍身体霜，发了会儿呆，把聊天软件里的陈瑞泽从黑名单里解放出来，发过去了一行话：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逢着连绵的阴雨天，马佳佳的梦境也变得潮湿、沉重，像背负了许多行李的旅人，前路漫漫，却找不到可以歇脚的地方，只能像传说中没有脚的鸟那样，用生命去换取一生只有一次的落地。
只不过，她还是很少梦见杜柯。
大概是两人相处的日子过于漫长和平淡，那些怀抱和话语都被融进了日复一日的生活里，又或是她总觉得他还在自己身边，想起来，竟是一片空白。
陈瑞泽没有再联系过她，可每周一次寄到母亲家中的各式礼物没有停过，用泡沫箱寄来的应季的南方特产，杭州的丝巾，精美的刺绣工艺品，护肤品和香水，一些书籍，有时又是一些零零散散的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堆在一起，像哄小孩儿似地一时兴起。
头几次收到礼物时，母亲还很无措，她试探性地问马佳佳到底和陈瑞泽讲清楚了没有，马佳佳倒是很坦然，直接把拉黑的记录给母亲看，母亲又张罗着把快递给他寄回去，可发件人没有留地址，最后追查到的也只是一个快递站点的地址，每次发件的地址也都不一样，退回去的快递又被重新寄出。
马佳佳不愿意多讲，只和母亲说直接拒收好了，可是陈瑞泽似乎早就想到她们会拒收，干脆早就备注了类似“如果收件人拒收也不必寄回，直接放在门口”这样的话，马佳佳只好让母亲看着处理，想留下自己用的就留下，不需要的就送给别人，或者干脆捐给福利院和孤儿院，权当积德行善。
她不在意这个人，也不在意这个人做什么。
可即使她再怎么唯恐避之不及，却总有人不肯放过她。
有天夜里，她有些失眠，起身去储物柜里找酒，失眠的毛病已经很久，她也开始依赖红酒，只要不是工作日的夜晚，她总会利用红酒来助眠。
回到卧室，才发现静音的手机已经在黑暗里闪了许久。
七个来自陌生号码的未接电话。
她不打算接，而是打算直接拉黑对方，可对方很快又拨回来，她不慎误接了这个电话。
或许命运本来就是如此吧，一个微小的错误，最后都会滚成巨大的雪球。
谈话是在校长办公室里进行的，教育局的工作人员来找马佳佳调查那封举报信上的内容是否属实。
他们坐在沙发上，还没来得及摘下扩音器的马佳佳所有的只不过是一张仿佛用来惩罚的没有靠背的硬板凳，她有些茫然：“举报信？什么举报信？”
工作人员的态度还算和善：“是这样的，马老师，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向你以及学校同事和领导了解一下你的情况，至于这封举报信上的具体内容，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我们还需要确认内容的真实性，我只能说是一些关于感情和生活作风方面的问题。”
听完，马佳佳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苦笑道：“我知道了，这封信上的内容是不是说我介入别人的家庭，破坏别人的婚姻，上面写没写那个男人的名字？我也需要确认一下。”
马佳佳的话使校长、书记和工作人员都严肃了起来，两位工作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相关信息透露给她。
马佳佳接着说道：“没关系，如果不方便讲太多的话，那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了。”
校长略带威严地训斥道：“马老师！人家是来调查你的！怎么你倒问起问题来了！你也太......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大概来之前，马佳佳的那位局长叔叔交代过什么，两个工作人员讲起话来还算客气：“你问吧，我们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马佳佳道：“我不需要知道全名，信里说的和我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男人是不是姓陈？”
来人又在手机上确认了一下举报信的内容，点了点头：“马老师，你是否存在违反师德师风的情况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确认，我们不会偏听偏信，如果你是被冤枉的，我们也会还你一个清白。”
马佳佳叹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而后苦笑道：“我只能说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和信上说的这个男人绝对没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工作人员从包里掏出几张文件：“呃......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从今年二月份到现在，共计收到过75件物品，这里有一张清单，你可以看一下。”
马佳佳接过那张清单，物品都被记录得非常详细，她都不知道竟然有这么多：“信上说这些就是这些吧，我也没数过，没细看过，这些东西都是寄给我母亲的，自然由她处理，她只保留了其中一部分，有些送人了，有些捐掉了。”她用手指了指清单上的几样物品，“像这些葫芦、拨浪鼓、毛绒玩具和画册，已经全部捐给孤儿院了。”
办公室里的人都沉默着，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进行这个对话。
马佳佳接着说道：“至于我和这个男人的关系，我们是高中同学，早些年我母亲和他父母的关系不错，后来他父母去世了，他那时候很难，刚刚毕业，迟迟拿不到父母的死亡赔偿金，生活上有些困难，我母亲曾经给过他一点帮助吧，应该不多，不过我母亲几乎没怎么提过这件事。但我和他交集不多，也不存在任何的暧昧或者恋爱关系。”
见马佳佳的态度如此坦然，言语间暂时也找不出什么破绽，校长和书记明显松了一口气：“看到没？要我说这就是对马老师的污蔑！这人血口喷人！必须把他揪出来！给马老师道歉！”
可马佳佳接下来脱口而出的话让在座的人都惊讶不已：“其实我没觉得生气，我心里也早有准备会发生这样的事，对了，我的离职报告也提交上去很久了，你们一直没给我批，不如就借这个机会开除我吧，行吗？”
当然，在场的人谁也不能回答她的问题。
事情在造成更坏的影响之前，给了马佳佳一个短暂喘息的时间，这个时间短到，她甚至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天早上，马佳佳不需要执勤，所以她比平时要去得晚一些，远远地，她就看见学校门口洒满了粉色的广告纸，正是交通的早高峰，学生、学生家长和路过的车辆、人群挤作一团，交警和学校的保安，以及在校门口执勤的老师们一边拼命捡着一边冲人群大喊：“不要捡！不要捡！注意安全！注意安全！不要聚集！不要聚集！”
马佳佳实在是挤不过去，只好把车子停在路边，步行走向学校，出于好奇，她捡起一张广告纸，上面用宋体加粗初号写就的标题是：
“可耻小三！枉为人师！道德败坏！天打雷劈！”
她忍不住一阵目眩。
安泰在一大早就炸开了锅。
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办公室坐下的，主任在跟她说着什么，但外面的声音已经听不太清楚了，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身上在冒汗，她能明显感到自己的血压在升高带来的仿佛耳鸣一样的生理反应，摸出手机，她颤抖着拨通了报警电话。
工作暂时没办法继续了，只能回家，先安抚好母亲，启动汽车，她直接去了警察局报案。
正陈述着情况，教育局的电话打了过来，无非就是让她最近先休息一段时间，等配合教育局和警察局调查完，如果传单上所写的都不是事实，他们会联合发一个通报，还她一个清白。
冠冕堂皇的话听多了，难免想发笑。
回到家里，她照常洗澡，收拾自己，甚至比平时多涂了一遍身体霜，发了会儿呆，把聊天软件里的陈瑞泽从黑名单里解放出来，发过去了一行话：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