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但是初霁失算了，她没有化成厉鬼。
初霁，连同所有人，被送入了一处底部是沸腾岩浆的洞穴。
他们服下了比平日多数倍的烈性灵药，忍受灵力在体内乱窜的痛苦。
他们还要彼此间厮杀搏斗，稍有不慎便会落入岩浆内。
这是为了让他们在血腥与恐惧中最大限度地激发体内的潜能。
整整三十六个时辰。
初霁每一刻都想过跳下去，一了百了，但是她咬牙撑住了。
最后，初霁和其余活着的人，被送入了一间冰室内。
这间冰室，由整块寒冰雕成。这寒冰，据说是来自九幽尽处、万年不化的玄冰。
经它淬炼，能将修士的灵力彻底封在体内。
待九九八十一天过去，尸玉傀儡便成了。
时光匆匆，八十一天也只是一晃而逝，但在孔无隙亲手打开玄冰室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呆住了，整间冰室，只有初霁一个人。她还活着，其余的人，全都化成了齑粉。
初霁竟然吸干了所有练成的尸玉傀儡！
孔无隙又惊又怒，不动声色地命人将仍在昏迷状态的初霁抬出来。他仔细地用查探着初霁体内的灵力状况，想知道到底是哪儿出了岔子。
但是结果让他大吃一惊，原来眼前这个看起来纤弱的女子，竟然身负魔刹骨。
仙骨分上中下，而魔刹骨，则是百万中无一的绝佳修炼根骨。
打个比方，寻常修士修炼，是从天地间汲取灵力进入自身灵脉，如涓滴入海，天长日久，灵力增长以灵脉拓宽，灵脉拓宽以使灵力增长加速，进入正循环，修为逐步提高。
而魔刹骨则不同。首先魔刹骨的灵脉容量无限，这代表了它的成长是无上限的，其次，魔刹骨将天地灵气转化成自己体内灵力的速度，是常人的百倍千倍。如果说常人的速度，是从茶壶口倒出的涓滴水流，那魔刹骨的转化速度，就是江河入海。
魔刹骨是极为清奇罕见的修炼骨骼，只可天赐。
自古至今，加上眼前这女子，只有两个人。
至于那一位……孔无隙一叹，转而看着初霁，眼睛闪着精光。
假使勤加修炼，必成修真界翘楚，魔宗必将重回辉煌。
在初霁醒来之后，便见孔无隙笑眯眯地问她，愿不愿意入他的门下。
虽然初霁还没搞清楚状况，但不妨碍她一骨碌滚下床榻，唱作俱佳感激涕零地口称“当然愿意这简直是我这一介凡人百辈子修来的福气”。
孔无隙满意地将她扶起，笑得慈眉善目。
初霁自此，便成了孔无隙身边的大红人，也是澄天碧谷中有名有姓的人。
虽然初霁对孔无隙演出了亲昵中不乏恭敬的敬服姿态，但初霁心里知道，她是怕孔无隙的。不仅是初始时，孔无隙的可怖印象已烙入心底的缘故。还有在以后的日子里，她见识过他的诸般手段后。
他曾将一个魔宗的小头目，和颜悦色地叫到面前，将他前晚在房中对妻子抱怨孔无隙残暴无道的原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出来。那人当即吓得面如土色。孔无隙没有杀他，而是将他关了起来。
那是一间燃着无数巨烛的密室里，在那里，孔无隙让人对他施以各种严酷的刑罚，拿冰水泼，用烙铁烙，不让他入睡，逼他回想，还有在哪些地方，有对孔无隙不敬的话语。
整整三天三夜。
最后那人实在忍不住，趁人不备，将烙铁戳入了自己的心口。
孔无隙知道后大为震怒，他命人剥了他妻儿的皮。而后，活刮了他们。
那惨叫声在谷中回荡，经久不散。甚至会在初霁的梦中出现。
初霁觉得，他们甚至都不是血流尽、油尽灯枯死的。
而是疼死的。
那种从心底里的惧怕，让初霁对孔无隙，在恭敬的同时，甚至有些讨好。她日夜修炼，修为一日千里，让孔无隙很满意，她一丝不苟地执行着他的计划，完全称得上一个好用的杀手、工具人。
但是她不愿用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她的法器是分水贯日刺，一刺之下，便如白虹贯日，死得干脆利落。
后来，她成了修真界中凶名赫赫的魔宗尊主。
只有一点，她从不愿用尸玉傀儡。因为她地位特殊，她这点异于旁人之处，孔无隙也由着她去……
突然间，初霁听到外面有响动，迅速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她的神情瞬间变得凌厉，拿上分水贯日刺，掀帘便出去了。
外面天已擦黑，人都三三两两回都回帐中去了。
初霁垂头往前走了两步，突然一扬手，分水贯日刺便往树丛中疾射进去，那树丛中掉下个人来。
初霁目光冷厉。
那人是个年轻男子，垂头丧气地站着，也不敢动血流如注的左肩，颤声道：“尊、尊主。”
初霁心中微微一松：“他让你来的？”
男子：“是，主子他……让我保护尊主。”
初霁嗤笑道：“你？保护我？”
那男子还欲再说，初霁不耐烦道：“回去吧。还有。”初霁的眼睛鹰隼般地盯着他，像盯住了志在必得的猎物，让男子心里发毛。
初霁一字一顿道：“记住，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跟我来过这儿。包括孔长老，也包括你的主子。否则，你知道我的手段。”
那男子颤了颤，忙规规矩矩地答：“是。”
初霁摆了摆手，男子便消失在夜色中。
初霁起身回帐，拿出了一个匣子。里面是她要送师公的寿礼。
初霁这趟是专门来为师公庆生的。她打开匣子，里面是一种红色的番椒种子。
世人都知道，无方鬼医擅使药，善用毒，极少人知道，他还是个喜欢美食的老饕。近一年师公食欲不振，他常怀念地提起以前，他曾碰到过的一个番邦商人。
那商人随身携带了一种古怪的香辛料，叫番椒。
这种香辛料是红色的，食用起来，口中与腹腔火辣辣的，如着火一般，但却让人十分舒爽。
聂无方对番椒念念不忘，但是后来，再也没见过了。
他每每提及，都很遗憾，当年他应该找那番邦商旅索要一些种子的。
初霁记在了心里。她幼时跟商队奔波过，知道一些商旅们的集会之处。不过即便如此，想找这稀罕玩意儿，也颇费了一番周折。
不过还好，找到了。
初霁凑在鼻端，闻了闻，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嘀咕，也不知道找得对不对。
她倒有些好奇那脾性古怪的老头会说什么，大概会挑剔地说“这破玩意儿就是你给我的寿礼？”回头却宝贝似地收好，谁也不让碰，天天浇水，盼着它长。
初霁想想便笑出来，这老头向来口不应心，她早已经习惯了。
她将匣子放在怀中，准备进林，却看到先前那救了他的男子的灰色毡帐中隐约透出灯光。
她调转了脚步，不动声色悄声走过去。
初霁听到那男子问：“还没消息吗？”
对方恭敬地答：“没有。”
那男子叹气。
初霁心中略松，猜测这中年人大概不是来找师公的。
初霁脚步不停，身形疾闪，几个箭步跃至那金色大帐旁的树影后。然后，初霁先掷出一枚树叶，吸引二人注意，然后以一种诡异的身法，滑行至帐外一处狭小的阴影处，紧贴缝隙，听到里面有对话断断续续传来。
“……咳咳，今日多亏了松叔为我冒险。才取来这续命的至宝。”是一个病弱年轻男子的声音。
“公子客气了。”是那侏儒的声音。
另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看来，那人没骗我们，当年那苗疆异人的蛊王卵，真的被这莽山之中的厉犼抢走了。只是……不知这异疆蛊术，是否灵验了。”
初霁从小心翼翼地扒开缝隙，他们打开了那亮晶晶的盒子，盒中却赫然是一枚晶莹的虫卵。
初霁瞳孔紧缩，想起师公所说，在莽山往北的十万大山那一带，有苗人聚居。其中有异能高人，擅使蛊术，听说那蛊术五花八门的，多是害人的，也有医病的。师公曾讲过一种蛊虫，能进入人体，吞吃腐肉，来医治恶疾。
想是那病弱男子身患恶疾，积重难返，需要以这邪术来医病。
“只待回头孵化了这虫卵，公子身上的恶疾便可除了。”
那病弱男子温声道：“但愿吧。对了，松叔。下午那小姑娘言语无状，松叔大人有大量，别与他一般见识。”
初霁有些惊讶，看来这少主人，知道这侏儒行事歹毒，晚上必会报复，这明里是商量，实际确实敲打。
那侏儒不甘不愿地应了一声。
初霁瞥见这少年人的脸，很是英挺俊秀。没想到，这户从主人到仆从，都是十分表里如一啊。丑的恶，俊的善。
初霁屏息离开，心想，等回头见了师公，要向他打听打听着苗疆蛊王的事。
本来她方才还想过，要不要将这蛊王卵顺手牵羊，当个寿礼的添头——反正这也是从莽山中取的。
可既然这年轻公子人不错，她就也放他们一马好了。
眼前的密林宛如藏着无数危险的秘密，连皎月高悬，也照不穿其中的幽深晦暗。
初霁脑海中闪过千般念头，小心地远离了人群，悄无声息地钻入了林中。
突然间，一个庞然大物的影子落在初霁眼前的地上，那灼热的响鼻声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让人为之战栗。
正是白日里那只厉犼。
初霁打了个响指：“小黑，怎么，不认得我了？”
厉犼认出初霁，顿时温顺如小猫一般，它看看初霁又望望自己的断爪，委屈得直流眼泪。
初霁也有些心疼，带着它往密林深处走，边数落：“叫你不要扒拉那么多人类的金银财宝，偏不听，你又没处花，藏着干什么？孵蛋呢？”
厉犼耷拉着脑袋地叫了一声。
初霁没辙，将它带到了莽山中的一条溪涧，其中有一种长着五彩斑斓触须的鱼，形似凡世的章鱼，它的触手能分泌粘液，对伤口有很好的愈合作用。
片刻后，小黑的爪子上已褪去了焦黑。
小黑感激地舔着初霁的手，初霁只是拍拍他的头。
从这里去别苑，是通往后院的小路，小黑将初霁送到后院门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初霁进入后院的圆形拱门，院中红彤彤的灯笼高悬，焰心雀跃地跳动着，像欢迎着初霁。
她突然有一种暖融融的疲惫。那是家的感觉。
她生下来起就在颠沛流离，从跟着商旅东奔西跑，后来，来到了澄天碧谷，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自从她与师公相认，她才觉得，她有亲人了，她有家了。
初霁的脚步轻快，从后院进入跨院的抄手游廊，四处已修葺一新，夜色下的花圃也显得鲜翠欲滴，门廊上挂着彩绸，初霁失笑，这小老头，也学会凡间过寿那一套了。
一会儿，他看到她带的寿礼，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她很期待。
走了两步，初霁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别苑里太静了。连虫鸣声都没有。
初霁心砰砰狂跳，催动灵力往正堂疾驰而去。
渐渐地，她闻到了一种轻微的铁锈味，那是血的味道。
初霁，连同所有人，被送入了一处底部是沸腾岩浆的洞穴。
他们服下了比平日多数倍的烈性灵药，忍受灵力在体内乱窜的痛苦。
他们还要彼此间厮杀搏斗，稍有不慎便会落入岩浆内。
这是为了让他们在血腥与恐惧中最大限度地激发体内的潜能。
整整三十六个时辰。
初霁每一刻都想过跳下去，一了百了，但是她咬牙撑住了。
最后，初霁和其余活着的人，被送入了一间冰室内。
这间冰室，由整块寒冰雕成。这寒冰，据说是来自九幽尽处、万年不化的玄冰。
经它淬炼，能将修士的灵力彻底封在体内。
待九九八十一天过去，尸玉傀儡便成了。
时光匆匆，八十一天也只是一晃而逝，但在孔无隙亲手打开玄冰室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呆住了，整间冰室，只有初霁一个人。她还活着，其余的人，全都化成了齑粉。
初霁竟然吸干了所有练成的尸玉傀儡！
孔无隙又惊又怒，不动声色地命人将仍在昏迷状态的初霁抬出来。他仔细地用查探着初霁体内的灵力状况，想知道到底是哪儿出了岔子。
但是结果让他大吃一惊，原来眼前这个看起来纤弱的女子，竟然身负魔刹骨。
仙骨分上中下，而魔刹骨，则是百万中无一的绝佳修炼根骨。
打个比方，寻常修士修炼，是从天地间汲取灵力进入自身灵脉，如涓滴入海，天长日久，灵力增长以灵脉拓宽，灵脉拓宽以使灵力增长加速，进入正循环，修为逐步提高。
而魔刹骨则不同。首先魔刹骨的灵脉容量无限，这代表了它的成长是无上限的，其次，魔刹骨将天地灵气转化成自己体内灵力的速度，是常人的百倍千倍。如果说常人的速度，是从茶壶口倒出的涓滴水流，那魔刹骨的转化速度，就是江河入海。
魔刹骨是极为清奇罕见的修炼骨骼，只可天赐。
自古至今，加上眼前这女子，只有两个人。
至于那一位……孔无隙一叹，转而看着初霁，眼睛闪着精光。
假使勤加修炼，必成修真界翘楚，魔宗必将重回辉煌。
在初霁醒来之后，便见孔无隙笑眯眯地问她，愿不愿意入他的门下。
虽然初霁还没搞清楚状况，但不妨碍她一骨碌滚下床榻，唱作俱佳感激涕零地口称“当然愿意这简直是我这一介凡人百辈子修来的福气”。
孔无隙满意地将她扶起，笑得慈眉善目。
初霁自此，便成了孔无隙身边的大红人，也是澄天碧谷中有名有姓的人。
虽然初霁对孔无隙演出了亲昵中不乏恭敬的敬服姿态，但初霁心里知道，她是怕孔无隙的。不仅是初始时，孔无隙的可怖印象已烙入心底的缘故。还有在以后的日子里，她见识过他的诸般手段后。
他曾将一个魔宗的小头目，和颜悦色地叫到面前，将他前晚在房中对妻子抱怨孔无隙残暴无道的原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出来。那人当即吓得面如土色。孔无隙没有杀他，而是将他关了起来。
那是一间燃着无数巨烛的密室里，在那里，孔无隙让人对他施以各种严酷的刑罚，拿冰水泼，用烙铁烙，不让他入睡，逼他回想，还有在哪些地方，有对孔无隙不敬的话语。
整整三天三夜。
最后那人实在忍不住，趁人不备，将烙铁戳入了自己的心口。
孔无隙知道后大为震怒，他命人剥了他妻儿的皮。而后，活刮了他们。
那惨叫声在谷中回荡，经久不散。甚至会在初霁的梦中出现。
初霁觉得，他们甚至都不是血流尽、油尽灯枯死的。
而是疼死的。
那种从心底里的惧怕，让初霁对孔无隙，在恭敬的同时，甚至有些讨好。她日夜修炼，修为一日千里，让孔无隙很满意，她一丝不苟地执行着他的计划，完全称得上一个好用的杀手、工具人。
但是她不愿用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她的法器是分水贯日刺，一刺之下，便如白虹贯日，死得干脆利落。
后来，她成了修真界中凶名赫赫的魔宗尊主。
只有一点，她从不愿用尸玉傀儡。因为她地位特殊，她这点异于旁人之处，孔无隙也由着她去……
突然间，初霁听到外面有响动，迅速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她的神情瞬间变得凌厉，拿上分水贯日刺，掀帘便出去了。
外面天已擦黑，人都三三两两回都回帐中去了。
初霁垂头往前走了两步，突然一扬手，分水贯日刺便往树丛中疾射进去，那树丛中掉下个人来。
初霁目光冷厉。
那人是个年轻男子，垂头丧气地站着，也不敢动血流如注的左肩，颤声道：“尊、尊主。”
初霁心中微微一松：“他让你来的？”
男子：“是，主子他……让我保护尊主。”
初霁嗤笑道：“你？保护我？”
那男子还欲再说，初霁不耐烦道：“回去吧。还有。”初霁的眼睛鹰隼般地盯着他，像盯住了志在必得的猎物，让男子心里发毛。
初霁一字一顿道：“记住，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跟我来过这儿。包括孔长老，也包括你的主子。否则，你知道我的手段。”
那男子颤了颤，忙规规矩矩地答：“是。”
初霁摆了摆手，男子便消失在夜色中。
初霁起身回帐，拿出了一个匣子。里面是她要送师公的寿礼。
初霁这趟是专门来为师公庆生的。她打开匣子，里面是一种红色的番椒种子。
世人都知道，无方鬼医擅使药，善用毒，极少人知道，他还是个喜欢美食的老饕。近一年师公食欲不振，他常怀念地提起以前，他曾碰到过的一个番邦商人。
那商人随身携带了一种古怪的香辛料，叫番椒。
这种香辛料是红色的，食用起来，口中与腹腔火辣辣的，如着火一般，但却让人十分舒爽。
聂无方对番椒念念不忘，但是后来，再也没见过了。
他每每提及，都很遗憾，当年他应该找那番邦商旅索要一些种子的。
初霁记在了心里。她幼时跟商队奔波过，知道一些商旅们的集会之处。不过即便如此，想找这稀罕玩意儿，也颇费了一番周折。
不过还好，找到了。
初霁凑在鼻端，闻了闻，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嘀咕，也不知道找得对不对。
她倒有些好奇那脾性古怪的老头会说什么，大概会挑剔地说“这破玩意儿就是你给我的寿礼？”回头却宝贝似地收好，谁也不让碰，天天浇水，盼着它长。
初霁想想便笑出来，这老头向来口不应心，她早已经习惯了。
她将匣子放在怀中，准备进林，却看到先前那救了他的男子的灰色毡帐中隐约透出灯光。
她调转了脚步，不动声色悄声走过去。
初霁听到那男子问：“还没消息吗？”
对方恭敬地答：“没有。”
那男子叹气。
初霁心中略松，猜测这中年人大概不是来找师公的。
初霁脚步不停，身形疾闪，几个箭步跃至那金色大帐旁的树影后。然后，初霁先掷出一枚树叶，吸引二人注意，然后以一种诡异的身法，滑行至帐外一处狭小的阴影处，紧贴缝隙，听到里面有对话断断续续传来。
“……咳咳，今日多亏了松叔为我冒险。才取来这续命的至宝。”是一个病弱年轻男子的声音。
“公子客气了。”是那侏儒的声音。
另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看来，那人没骗我们，当年那苗疆异人的蛊王卵，真的被这莽山之中的厉犼抢走了。只是……不知这异疆蛊术，是否灵验了。”
初霁从小心翼翼地扒开缝隙，他们打开了那亮晶晶的盒子，盒中却赫然是一枚晶莹的虫卵。
初霁瞳孔紧缩，想起师公所说，在莽山往北的十万大山那一带，有苗人聚居。其中有异能高人，擅使蛊术，听说那蛊术五花八门的，多是害人的，也有医病的。师公曾讲过一种蛊虫，能进入人体，吞吃腐肉，来医治恶疾。
想是那病弱男子身患恶疾，积重难返，需要以这邪术来医病。
“只待回头孵化了这虫卵，公子身上的恶疾便可除了。”
那病弱男子温声道：“但愿吧。对了，松叔。下午那小姑娘言语无状，松叔大人有大量，别与他一般见识。”
初霁有些惊讶，看来这少主人，知道这侏儒行事歹毒，晚上必会报复，这明里是商量，实际确实敲打。
那侏儒不甘不愿地应了一声。
初霁瞥见这少年人的脸，很是英挺俊秀。没想到，这户从主人到仆从，都是十分表里如一啊。丑的恶，俊的善。
初霁屏息离开，心想，等回头见了师公，要向他打听打听着苗疆蛊王的事。
本来她方才还想过，要不要将这蛊王卵顺手牵羊，当个寿礼的添头——反正这也是从莽山中取的。
可既然这年轻公子人不错，她就也放他们一马好了。
眼前的密林宛如藏着无数危险的秘密，连皎月高悬，也照不穿其中的幽深晦暗。
初霁脑海中闪过千般念头，小心地远离了人群，悄无声息地钻入了林中。
突然间，一个庞然大物的影子落在初霁眼前的地上，那灼热的响鼻声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让人为之战栗。
正是白日里那只厉犼。
初霁打了个响指：“小黑，怎么，不认得我了？”
厉犼认出初霁，顿时温顺如小猫一般，它看看初霁又望望自己的断爪，委屈得直流眼泪。
初霁也有些心疼，带着它往密林深处走，边数落：“叫你不要扒拉那么多人类的金银财宝，偏不听，你又没处花，藏着干什么？孵蛋呢？”
厉犼耷拉着脑袋地叫了一声。
初霁没辙，将它带到了莽山中的一条溪涧，其中有一种长着五彩斑斓触须的鱼，形似凡世的章鱼，它的触手能分泌粘液，对伤口有很好的愈合作用。
片刻后，小黑的爪子上已褪去了焦黑。
小黑感激地舔着初霁的手，初霁只是拍拍他的头。
从这里去别苑，是通往后院的小路，小黑将初霁送到后院门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初霁进入后院的圆形拱门，院中红彤彤的灯笼高悬，焰心雀跃地跳动着，像欢迎着初霁。
她突然有一种暖融融的疲惫。那是家的感觉。
她生下来起就在颠沛流离，从跟着商旅东奔西跑，后来，来到了澄天碧谷，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自从她与师公相认，她才觉得，她有亲人了，她有家了。
初霁的脚步轻快，从后院进入跨院的抄手游廊，四处已修葺一新，夜色下的花圃也显得鲜翠欲滴，门廊上挂着彩绸，初霁失笑，这小老头，也学会凡间过寿那一套了。
一会儿，他看到她带的寿礼，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她很期待。
走了两步，初霁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别苑里太静了。连虫鸣声都没有。
初霁心砰砰狂跳，催动灵力往正堂疾驰而去。
渐渐地，她闻到了一种轻微的铁锈味，那是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