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你且往金陵去。只有在那里，你才能报仇雪恨，解怨释结。”
她的视线一篇模糊，只能看见一个周身泛光的人影，像是大殿中陪她值夜的神像，即便风蚀模糊了她的面容，仍能感受到她对自己投来慈爱的目光。
梦中的仙人飘然离去，只留下沈寒烟在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陷入茫然。
昏昏沉沉中，她感觉到有人捏着自己的下颚，喂给她汤药，彼时她求生的意志正强烈，不顾一切地艰难吞咽，在恍惚中看见照顾自己的人眉眼低垂，笑意温柔。
这是多少世间女子所梦寐以求的景象。
可惜面前的人是林靖之。
他给沈寒烟留下最深的印象，不是从前的关怀爱护，用不完的才气和深情；而是前世最后一刻的身心巨痛，是她这几日高热中不断出现的梦魇。
前世惨死的景象犹在眼前，她心有余悸。
眼下二人的距离极为亲密，林靖之的手背贴着她滚烫的额头，源源不断地传来冰凉而舒适的触感，但她只觉不寒而栗，胸口中翻涌着一股浊气，几欲呕吐。
沈寒烟心情起伏，面上却做得从容，缓缓地张开双眼，环顾四周，在确认自己没有因为失神而发生糊涂事后，轻出一口气道：“多谢公子相救，若无公子，贫尼怕是只能暴尸此地了。”
前一世，她因为救命之恩和林靖之的诸多照拂，对他芳心暗许，就那样不明不白地跟在他身边。如今看来，那些照顾，不过是林靖之想要让自己对他言听计从的手段罢了。
这一世，她倒要看看他又会如何厚颜无耻地故技重施。
林靖之见她转醒，向后微微退了一些，揽着她的手退到了肩后，将她还绵软的身体扶正，“姑娘客套了，下官笃行佛法，不可见死不救。”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下官尚不知道姑娘姓名，不知姑娘可否告知一二。”
沈寒烟一怔，不由得想起昏迷前听到那一声声呼唤，又凝了凝神，猜想自己当时大约是烧糊涂了，犯了癔症。
林靖之何等骄傲精明，她又怎会听见他近乎乞求的挽留。
她撇撇眉，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沈寒烟啊沈寒烟，即便被他利用到死，仍会做梦这人的怜惜，你真是太过可笑了。”
“贫尼静安，俗家姓名——沈寒烟。”
“寒烟姑娘，我有一事相求。我与姑娘有缘，想请姑娘随我回金陵去，自会以上宾之礼相待。”
沈寒烟听到“金陵”二字，心中不禁微微一动，想到梦中仙人所言之事，又回想前尘旧事，堪堪下了个决定。她要与虎谋皮，利用林靖之回到金陵，但绝不可再为人侍妾，受尽欺凌。
沈寒烟心中盘算千万，才开口称谢：“公子大恩，贫尼没齿难忘……”
话音未尽，她便偷偷伸手掐了自己一把，一时间眼眶发红，簌簌淌几滴泪来，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她在赌，赌此时的林靖之是否善心未泯，做不做得出出强取豪夺的混事。
“寒烟跟着公子，是去做妾还是外室？寒烟身份低微，怕是往后只能以通房的身份跟在公子身边。”
沈寒烟颤说罢，颤抖着手，缓缓解开衣带，素色的禅衣衬得露出来的圆润肩头更加粉白。她一面宽衣，一面伸手抹泪，将头偏向另一侧，用袖口一点点抚拭眼角的泪痕，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面容，又能让对方隐约看见眼下一片高热导致的泛红，显得娇弱美艳。
“若是公子中意，寒烟愿意献出一切，我们的缘分也就断在这间通州的禅房内吧。”
林靖之被她突然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合上眼睛，又深吸了数口气，才又缓缓睁开双眼，快速地替她将衣襟拢好，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寒烟姑娘误会了，这并非是我的本意。”
“是寒烟错会了公子的意思，公子若是想让寒烟以女婢的身份跟随公子，寒烟愿为公子鞍前马后，效尽犬马之劳。”
她自决心去往金陵，便开始考虑自己应如何跟随在林靖之身边。思来想去，觉得不签卖身契，只做一个婢仆是最好的。这样的身份想要出府办事也方便，也总比前世那般做不明不白的侍妾要体面自在。
她静静等着林靖之的回答，可面前的男人却沉默不语，只是伸出自己的右手。沈寒烟看见经络处不断鼓动，似有异物在身体中作祟。这样的场景她格外熟悉，这说明他体内蛊毒躁动不安，渴望着她的心头血。
“我幼时身受重伤，幸得景国大祭司相助，为我种下蚀心蛊，救活了我的命，随着年岁渐长，蛊虫也开始吞食我的血肉。”林靖之眉头低垂，神色肃然道：“若想我安稳度日，便需要以至阴之体的心头血饲之，让蛊虫恢复平静，而姑娘正是我所苦寻的救命之人。”
他抬眼看向沈寒烟，眼波含光，似有融融月色藏于其中，似乎是万分真诚恳切地问道：“若姑娘愿以心头血为我压制蛊虫，我将以表小姐之礼待之。我母家恰为沈姓氏，自然能瞒过家中众人。”
沈寒烟有些惊愕地抬头，只看到林靖之向她微笑颔首，坐实了刚才那番话的诚心。
她又惊又喜，拖动着虚弱的身体，后退着爬了几步，向林靖之叩首感恩，过了许久才抬头说道：“若能以此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寒烟自当奉陪。”
“你即应允，这庙中脱籍算不上什么难事。我看你身子已然大好，不如回禅房收拾了行囊，随我早些启程回金陵吧。”
林靖之言毕，等了片刻，只见沈寒烟仍深陷思绪之中，对他全无应答，脸上渐流露出些许严厉之色，低声问了一句：“寒烟姑娘在想些什么？”
林靖之独断惯了，凡是都喜欢用命令的口吻，沈寒烟不由想起前世自己的痴爱与惨死，恨不得上手把自己扇醒。
他的问候像是一道急促的命令，沈寒烟不敢让他多等，连忙下榻，光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传来刺骨的寒冷，让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冷吗？”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又怕打扰了他的兴致，转头向着他讨好一笑道：“多谢公子关心，寒烟不冷。”
林靖之嗯了一声，仍是拾起地上的大氅，披上沈寒烟的肩膀，“寒烟姑娘，冷了就说，若是病得更深，反而给我添了麻烦。
沈寒烟伸手拽了拽系带，微微颔首，娇声应了一句，却是没有回头，缓步走回自己的那间禅房。
那个温柔而慈爱的声音再次响起：“成功达成任务节点【金陵】，获得奖励【武力值+40】。”
沈寒烟尚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耳边便响起同禅房师姐的调侃：
“看她个狐媚样，怕是一昧的矫情，哄人可怜罢了。只怕这几日间，林公子不仅治了她的身子……啧啧……怕是还要了她的身子！”
沈寒烟不等她们二人说完，倏然推开房门，那正议论着的二人未想到有此情景，神色尴尬地噤了声，相互朝着对方使了个眼色，仍止不住嘴角上泛着的冷笑。
沈寒烟对二人的挑衅不甚在意，只是拿了平日里抄经文所用的纸笔，不知在写些什么。声音尖细的那个见她不予回应，啐了口唾沫，又出言去逗弄她：“静安，如今你可是攀上高枝了，往后也缺不了真金白银的好处，你这玉佩就留着给我们吧。”
另一个姑子用手掩住大笑的唇角，应和道：“怎么说得话，静安如今要走了，拿点东西孝敬孝敬师姐也是应该的。
她们迎着沈寒烟的目光挑了挑眉，等着她如往常一般啜泣着辩解，再用存下来的银两把玉佩赎走，却不想被人拉了拉衣角。
曾经的名门贵女，如今替她们为奴为婢，这样的待遇很大程度地满足了她们的虚荣心；沈寒烟曾经的温顺也足以让人放松警惕。
“啪！”
一记无比响亮的耳光落在了那个挂着笑容的面庞上，姑子惊异地捂住脸，伸手想要给沈寒烟一点颜色瞧瞧，却估错了她的下一个动作，被狠狠地拽住了衣领，死死地按在桌案上。
那块玉是她父母留给她唯一的信物，前世正是因为玉佩被抢，她与兄长不能寻根认亲，落得只身在世间飘零，受尽苦楚。
今时今日，谁也不能将它夺去。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决心过于坚定，她原本因高烧发软的双手竟变得如此有力，能将这个平日里作威作福欺凌的师姐按得动弹不得。
那个被甩耳光的姑子被沈寒烟盯着，觉得毛骨悚然，试图挣脱开，却发现被沈寒烟死死锁着，只能定在原地，她怎么也料想不到，原本柔弱胆怯的沈寒烟怎么变成如今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一双纤长但布满新生茧子的手捏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指被沈寒烟一根一根掰开。
沈寒烟送了揪着领子的那只手，仅仅握着失而复得的玉佩，推开一旁挡路的另一个姑子。
“发现系统【狗仗人势】，获得奖励【200积分】。”
那个怪异的声音又再次在她的耳边响起，如同前两次一般又没了后文，沈寒烟懊恼地环顾四周，又抿了抿唇，装作无事地推开房门。
她的视线中心是在不远处垂手而立的林靖之，他神情严肃，宽松的白色长袍随风飘动，眉宇间透着一丝沉静和深邃。他此刻似乎在与住持闲谈，用余光瞥见她来，转头看向她。
沈寒烟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快步走到他的身边，转身恭顺地向主持师傅行礼，柔声说道：“有玉清庵收留，静安心中万分感激。如今时疫正盛，林公子告诉我药方一帖，静安特为师傅撰抄，只愿能帮到师傅。”
上一世她随皇帝出征北巡，路过此地，只见到屋舍破败，有几只野狗在庵中四处巡视，对着外人发出呜呜的警告声。夏公公着人去问，只说庙中人皆亡故于疫病。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但沈寒烟觉得，如此结局倒显得太便宜他们了。
她修改了药方中的两味药材的剂量，纸上所录的药方虽能治疗疫病，但也能伤人肺腑，让人缠绵病榻。运气差的，更是能吊着一口气，残喘二十余年。
林靖之深受蛊虫折磨，她为他读遍医书，尝遍药方，只求他能福寿绵长。她也得以医术精深，让寻常人都看不出这剂方子的古怪之处。
她死过一回，足以醒悟了。曾经的救死扶伤的柳叶刀，如今是刀刀催人性命的温柔刀。
倘若宽仁温和之人得不到上天的垂怜，便做睚眦必报的小人，也好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林靖之竟没对药方的事情过问，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走罢。”
她的视线一篇模糊，只能看见一个周身泛光的人影，像是大殿中陪她值夜的神像，即便风蚀模糊了她的面容，仍能感受到她对自己投来慈爱的目光。
梦中的仙人飘然离去，只留下沈寒烟在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陷入茫然。
昏昏沉沉中，她感觉到有人捏着自己的下颚，喂给她汤药，彼时她求生的意志正强烈，不顾一切地艰难吞咽，在恍惚中看见照顾自己的人眉眼低垂，笑意温柔。
这是多少世间女子所梦寐以求的景象。
可惜面前的人是林靖之。
他给沈寒烟留下最深的印象，不是从前的关怀爱护，用不完的才气和深情；而是前世最后一刻的身心巨痛，是她这几日高热中不断出现的梦魇。
前世惨死的景象犹在眼前，她心有余悸。
眼下二人的距离极为亲密，林靖之的手背贴着她滚烫的额头，源源不断地传来冰凉而舒适的触感，但她只觉不寒而栗，胸口中翻涌着一股浊气，几欲呕吐。
沈寒烟心情起伏，面上却做得从容，缓缓地张开双眼，环顾四周，在确认自己没有因为失神而发生糊涂事后，轻出一口气道：“多谢公子相救，若无公子，贫尼怕是只能暴尸此地了。”
前一世，她因为救命之恩和林靖之的诸多照拂，对他芳心暗许，就那样不明不白地跟在他身边。如今看来，那些照顾，不过是林靖之想要让自己对他言听计从的手段罢了。
这一世，她倒要看看他又会如何厚颜无耻地故技重施。
林靖之见她转醒，向后微微退了一些，揽着她的手退到了肩后，将她还绵软的身体扶正，“姑娘客套了，下官笃行佛法，不可见死不救。”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下官尚不知道姑娘姓名，不知姑娘可否告知一二。”
沈寒烟一怔，不由得想起昏迷前听到那一声声呼唤，又凝了凝神，猜想自己当时大约是烧糊涂了，犯了癔症。
林靖之何等骄傲精明，她又怎会听见他近乎乞求的挽留。
她撇撇眉，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沈寒烟啊沈寒烟，即便被他利用到死，仍会做梦这人的怜惜，你真是太过可笑了。”
“贫尼静安，俗家姓名——沈寒烟。”
“寒烟姑娘，我有一事相求。我与姑娘有缘，想请姑娘随我回金陵去，自会以上宾之礼相待。”
沈寒烟听到“金陵”二字，心中不禁微微一动，想到梦中仙人所言之事，又回想前尘旧事，堪堪下了个决定。她要与虎谋皮，利用林靖之回到金陵，但绝不可再为人侍妾，受尽欺凌。
沈寒烟心中盘算千万，才开口称谢：“公子大恩，贫尼没齿难忘……”
话音未尽，她便偷偷伸手掐了自己一把，一时间眼眶发红，簌簌淌几滴泪来，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她在赌，赌此时的林靖之是否善心未泯，做不做得出出强取豪夺的混事。
“寒烟跟着公子，是去做妾还是外室？寒烟身份低微，怕是往后只能以通房的身份跟在公子身边。”
沈寒烟颤说罢，颤抖着手，缓缓解开衣带，素色的禅衣衬得露出来的圆润肩头更加粉白。她一面宽衣，一面伸手抹泪，将头偏向另一侧，用袖口一点点抚拭眼角的泪痕，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面容，又能让对方隐约看见眼下一片高热导致的泛红，显得娇弱美艳。
“若是公子中意，寒烟愿意献出一切，我们的缘分也就断在这间通州的禅房内吧。”
林靖之被她突然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合上眼睛，又深吸了数口气，才又缓缓睁开双眼，快速地替她将衣襟拢好，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寒烟姑娘误会了，这并非是我的本意。”
“是寒烟错会了公子的意思，公子若是想让寒烟以女婢的身份跟随公子，寒烟愿为公子鞍前马后，效尽犬马之劳。”
她自决心去往金陵，便开始考虑自己应如何跟随在林靖之身边。思来想去，觉得不签卖身契，只做一个婢仆是最好的。这样的身份想要出府办事也方便，也总比前世那般做不明不白的侍妾要体面自在。
她静静等着林靖之的回答，可面前的男人却沉默不语，只是伸出自己的右手。沈寒烟看见经络处不断鼓动，似有异物在身体中作祟。这样的场景她格外熟悉，这说明他体内蛊毒躁动不安，渴望着她的心头血。
“我幼时身受重伤，幸得景国大祭司相助，为我种下蚀心蛊，救活了我的命，随着年岁渐长，蛊虫也开始吞食我的血肉。”林靖之眉头低垂，神色肃然道：“若想我安稳度日，便需要以至阴之体的心头血饲之，让蛊虫恢复平静，而姑娘正是我所苦寻的救命之人。”
他抬眼看向沈寒烟，眼波含光，似有融融月色藏于其中，似乎是万分真诚恳切地问道：“若姑娘愿以心头血为我压制蛊虫，我将以表小姐之礼待之。我母家恰为沈姓氏，自然能瞒过家中众人。”
沈寒烟有些惊愕地抬头，只看到林靖之向她微笑颔首，坐实了刚才那番话的诚心。
她又惊又喜，拖动着虚弱的身体，后退着爬了几步，向林靖之叩首感恩，过了许久才抬头说道：“若能以此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寒烟自当奉陪。”
“你即应允，这庙中脱籍算不上什么难事。我看你身子已然大好，不如回禅房收拾了行囊，随我早些启程回金陵吧。”
林靖之言毕，等了片刻，只见沈寒烟仍深陷思绪之中，对他全无应答，脸上渐流露出些许严厉之色，低声问了一句：“寒烟姑娘在想些什么？”
林靖之独断惯了，凡是都喜欢用命令的口吻，沈寒烟不由想起前世自己的痴爱与惨死，恨不得上手把自己扇醒。
他的问候像是一道急促的命令，沈寒烟不敢让他多等，连忙下榻，光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传来刺骨的寒冷，让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冷吗？”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又怕打扰了他的兴致，转头向着他讨好一笑道：“多谢公子关心，寒烟不冷。”
林靖之嗯了一声，仍是拾起地上的大氅，披上沈寒烟的肩膀，“寒烟姑娘，冷了就说，若是病得更深，反而给我添了麻烦。
沈寒烟伸手拽了拽系带，微微颔首，娇声应了一句，却是没有回头，缓步走回自己的那间禅房。
那个温柔而慈爱的声音再次响起：“成功达成任务节点【金陵】，获得奖励【武力值+40】。”
沈寒烟尚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耳边便响起同禅房师姐的调侃：
“看她个狐媚样，怕是一昧的矫情，哄人可怜罢了。只怕这几日间，林公子不仅治了她的身子……啧啧……怕是还要了她的身子！”
沈寒烟不等她们二人说完，倏然推开房门，那正议论着的二人未想到有此情景，神色尴尬地噤了声，相互朝着对方使了个眼色，仍止不住嘴角上泛着的冷笑。
沈寒烟对二人的挑衅不甚在意，只是拿了平日里抄经文所用的纸笔，不知在写些什么。声音尖细的那个见她不予回应，啐了口唾沫，又出言去逗弄她：“静安，如今你可是攀上高枝了，往后也缺不了真金白银的好处，你这玉佩就留着给我们吧。”
另一个姑子用手掩住大笑的唇角，应和道：“怎么说得话，静安如今要走了，拿点东西孝敬孝敬师姐也是应该的。
她们迎着沈寒烟的目光挑了挑眉，等着她如往常一般啜泣着辩解，再用存下来的银两把玉佩赎走，却不想被人拉了拉衣角。
曾经的名门贵女，如今替她们为奴为婢，这样的待遇很大程度地满足了她们的虚荣心；沈寒烟曾经的温顺也足以让人放松警惕。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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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块玉是她父母留给她唯一的信物，前世正是因为玉佩被抢，她与兄长不能寻根认亲，落得只身在世间飘零，受尽苦楚。
今时今日，谁也不能将它夺去。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决心过于坚定，她原本因高烧发软的双手竟变得如此有力，能将这个平日里作威作福欺凌的师姐按得动弹不得。
那个被甩耳光的姑子被沈寒烟盯着，觉得毛骨悚然，试图挣脱开，却发现被沈寒烟死死锁着，只能定在原地，她怎么也料想不到，原本柔弱胆怯的沈寒烟怎么变成如今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一双纤长但布满新生茧子的手捏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指被沈寒烟一根一根掰开。
沈寒烟送了揪着领子的那只手，仅仅握着失而复得的玉佩，推开一旁挡路的另一个姑子。
“发现系统【狗仗人势】，获得奖励【200积分】。”
那个怪异的声音又再次在她的耳边响起，如同前两次一般又没了后文，沈寒烟懊恼地环顾四周，又抿了抿唇，装作无事地推开房门。
她的视线中心是在不远处垂手而立的林靖之，他神情严肃，宽松的白色长袍随风飘动，眉宇间透着一丝沉静和深邃。他此刻似乎在与住持闲谈，用余光瞥见她来，转头看向她。
沈寒烟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快步走到他的身边，转身恭顺地向主持师傅行礼，柔声说道：“有玉清庵收留，静安心中万分感激。如今时疫正盛，林公子告诉我药方一帖，静安特为师傅撰抄，只愿能帮到师傅。”
上一世她随皇帝出征北巡，路过此地，只见到屋舍破败，有几只野狗在庵中四处巡视，对着外人发出呜呜的警告声。夏公公着人去问，只说庙中人皆亡故于疫病。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但沈寒烟觉得，如此结局倒显得太便宜他们了。
她修改了药方中的两味药材的剂量，纸上所录的药方虽能治疗疫病，但也能伤人肺腑，让人缠绵病榻。运气差的，更是能吊着一口气，残喘二十余年。
林靖之深受蛊虫折磨，她为他读遍医书，尝遍药方，只求他能福寿绵长。她也得以医术精深，让寻常人都看不出这剂方子的古怪之处。
她死过一回，足以醒悟了。曾经的救死扶伤的柳叶刀，如今是刀刀催人性命的温柔刀。
倘若宽仁温和之人得不到上天的垂怜，便做睚眦必报的小人，也好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林靖之竟没对药方的事情过问，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