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秦儒海对儿子去卢修荣公司上班有些顾虑的,一方面毕竟他还在位,不能不考虑影响,而且卢修荣和他关系匪浅,多年的往来断不了有一些不良风闻传入别人耳中,他一贯洁身爱名,不愿家人和卢修荣之辈过多牵扯,而卢修荣在没有得到秦儒海的答复前是万不敢收下秦观的,这样秦观不得已便自己在外折腾,拿着辛子眉给的八十万现金盘下了一家位于立华小区旁边的酒店。

    酒店与卢修荣公司对门而立,开业那天,秦儒海并未到场,卢修容带着公司全体员工给秦观的酒店捧场,光礼金就放下几十万,秦儒海得知后吓一跳,他想不到卢修容虽然给他面子没有秦观去他公司,但又如此高调的用另一种方式告诉他的存在。

    创业艰难,但有卢修荣在让区区一个饭店日进斗金那是不在话下,秦观自此更为得意,常常向秦儒海显摆自己的营业流水和每日顾客盈门的盛况,说到忘形处连自己是如何故意选址到卢修荣公司对面,如何暗示他为自己饭店生意增光添彩之类的话也和盘托出,不禁让秦儒海感叹秦观小小年纪却如此心机。

    卢修荣看似正当的行为其实给了一向自负张狂的秦观更为骄傲的底气。

    秦儒海隐隐担心,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仿佛看到了秦观放浪生活的前景,他找到秦观答应他进卢修荣公司上班,可被如水的钞票砸晕的秦观此时哪里还受的了束缚,有卢修荣如此成功的榜样,他已然野心大放,生意场的大开大合才能给他刺激和动力,秦儒海那种稳扎稳打的生活方式早已被卢修荣的成功者击的粉碎。

    秦观的酒店坐落在一条宽敞的街边,两旁是大大小小的商铺,百米外便是立华小区。

    立华小区里是卢修荣公司开发的十五栋高层住宅,呈斜边排开,小区占据了将近半条街的面积,气势恢弘,是五年前龙市新区开发的标志性楼盘。

    卢修荣凭着立华小区的项目一战成名,成了龙市的房产新锐,立华小区和对面高达50层的写字楼和商贸楼群形成了一个区域中心,快速吸引了大量外来人口,土地房价成倍增值,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临近立华小区旁有一天毫不起眼的巷子静静的深入街旁,里面也有一幢建筑,孤零零的矗立在立华小区旁边。

    这栋建筑为砖混结构,共五层,楼的外墙红黄斑驳,有很多裂痕,楼前水泥地面凹凸不平,遍布杂草,衰破之态与周边的繁华形成强烈对比。

    据当地老人讲这座建筑原为附近拆迁工厂所遗留,为上世纪五十年代所建,是前苏联援建的家属楼,造型简单方正,原来附近有成片这样的苏俄式建筑,用的材料都是百里外运来的红砖,上百服刑人员用了五个月建造而成,极为坚固。

    半个世纪后,随着城市环境治理和城区规划这里的高污染工厂陆续迁走或关停,这些古董般的居民楼就成了大众眼里的一道伤疤。

    当地政府经过商议在短短半年内将这方圆二十多亩的旧区改造项目推上日程,立华小区就是卢修荣在秦儒海的支持下顺利拿到手的一个项目。

    当时很多居民对补偿方案都有异议,秦儒海主管这个项目的推进落实,他接了上级陈书民的军令状表示会在规定的时间表内完成居民的拆迁动员,可告示刚一推出就碰了钉子,他没想到这些工人和家属极为固执和强硬。

    当时很多工厂都因为效益和腐败问题倒闭,拖欠了大量工资和社保,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插进拆迁必将事情弄的更为复杂,可秦儒海在市政府工作会议上当众下了豪言,骑虎难下了。

    秦儒海之前参与过国企改革和工厂体制转型的事,深知一旦处理不好这些问题很容易闹出麻烦,现在陈书民又强压,使他很头疼,他知道工人们本来已经很难了,而按照拆迁方案实际上还要自己出一部分钱,这些钱对这些上有老下有小的普通工人确实有点多,可上面拨下的预算是死的,没人敢变。

    秦儒海为难之际,卢修荣自告奋勇承揽了其中最难啃的一块地方,也就是立华小区的范围。

    他带着一帮人马白天守在现场,挨家挨户做工作,解释补偿方案,到了晚上对那些拒不签字的住户彻夜纠缠,甚至恫吓。

    当时很多居民为躲避卢修荣公司的骚扰纷纷搬离,暂避他乡,随着军令状时限临近,卢修荣感到来自秦儒海持续的压力,便加快了谈判的进度,在他不懈努力下,有惊无险的在陈书民规定的最后期限前的一日完成绝大部分住户的签字工作,而只留下这栋楼遗世独立般挺立在这里,俯视着形形色色的人群,成为时代变迁的见证。

    这栋楼位于立华小区最西北侧,当年的住户拒绝搬迁,使他成为孤楼,随着两侧高楼拔地而起,它被挤压在中间,只留出一条细仄的巷子与外面的街市相连,在闹市中,它显得极为特别和安宁。

    多年后,里面的老住户都已搬走,只有两个外来打工的年轻人租住在这里,每天早晨,附近的居民都会看到他们走出,晚上又会戴月而归,像是情侣,但又总是一前一后相行,故而无法确认他们的关系。

    西北楼藏着一个传说,五年前这里有一户人家清晨被人发现全家暴毙家中,且死状极为惨烈,女主人被捆绑在床头,手脚尽断,十六岁的独生女儿被发敷面仰卧于厕所,□□裸露,大片血迹从她两腿之间流出,而女人的丈夫就吊在客厅中央。

    这样的惨案已十多年未遇,引起了一阵恐慌,当日邻居被门缝渗出的血迹吓到,连忙报警,警察赶到时,这户人家已门洞大开,成群的人围在门口,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惊的目瞪口呆,现场也被进进出出的脚印破坏。

    三具尸体抬出后,一时流言皱起,有说是债主寻仇,有说是拆迁公司所为,还有说是家庭矛盾导致男人不冷静冲动下杀妻灭子后悬梁,一度卢修荣的公司也被舆论裹挟其中,为名声和利益,虽然一个月后整栋楼的居民全部搬走,他也无奈放弃了对这栋楼的开发。

    多年后,这件案子依然迷雾重重,凶手逍遥,警局对此束手无策,成为一桩悬案,渐渐消逝于大家的脑海里。

    西北楼在星移日转中年复一年,也消解在喧闹的街市中,大家被新的繁华吸引,老一辈厂区的职工还会时不时提起这个诡异之事,也不过是打发日子的无聊谈资。

    空空绰绰的西北楼窗飘瓦晃的在那倔强的挺立,宛如一个守节不屈的勇士,五年来,从没有一个住户回来看看这里的变化,他们对这居住了几十年的老宅似乎没有了一点情感,避之不及。

    人去楼空,原来富有生气的西北楼很快变得衰破不堪,里面尽是野猫野犬和附近流浪汉,一到夜晚,未关闭的破窗嘎吱作响,使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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