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祯被诡异硕大的独眼吓得呼吸一乱,脚下剑急转,她惯性落后,下意识想攀附住什么避免失重的感觉。她惊慌失措地往前胡乱抓了一把,硬挺顺滑的布料从她指尖滑过,她伸出双手扑上前,死死抱住她眼前唯一的支撑物件。风吹在脸颊上她的发丝胡乱拍打着,她紧紧闭着双眼,忍不住叫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师尊救我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越喊不知为何越发委屈,好像要把受过的委屈全喊出来似的,竟是完全不顾形象的哇哇大哭起来。

    她哭得伤心,还死死抱着她的救命稻草,脸贴在那结实的稻草上。

    青年身形僵硬、面色铁青地像根铁棍一样杵在剑上,腰上有两只死死箍着他腰的手臂,身后的少女半瘫软地靠着他,脸贴着他的背,头发在脸上纷飞,张着嘴死死闭着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下方的池水翻滚高浪,那条凶物一击不成,一猛子扎进水中。

    看清了此物是什么倒是犯了难,他有些纠结地眼睛往腰上看,深吸一口气御剑往潭边的草地飞去。

    直到剑稳稳当当地停在草地半寸之上,楚祯依旧哭得停不下来,呼吸开始急促,身体一抽一抽的。

    青年颇有些头疼,轻轻松松地伸手掰开了她的钳制。楚祯一下失了平衡,身子一歪扑在了地上。青年屈膝蹲在她面前,一手将她拉坐起,伸手牵起她的手腕,她纤细白嫩的手腕如今伤痕累累,在纯白的衣袖间更显触目。他自然想起了师门里的小幺,不自觉地带上一些怜爱,指腹轻轻摁上她的神门穴,“睡一觉罢。”

    他抬手将少女打晕过去,封了她的感知,侧目拍了拍旁边的古剑,“青痕,保护好她。”

    古剑微微嗡鸣回应。

    他站起身,看向那安静的深潭,微笑:“此时现形,那留下命来告慰亡灵罢。”

    他抬起右手,一道金青色的暗芒气流汇聚成长剑状。

    提气运力时,厉风汇聚,草木瑟瑟,鸟兽奔走,强者起势不若如是,叫万物惊惧。

    一剑劈川,水流两散,他飞身至潭上横挥而下,潭底传来足以刺穿耳膜尖啸声——他鬓边两侧的垂发往后飞扬,神色不改,人似一剑,气若长虹。

    二招过后,潭中翻滚血水,独眼长鱼的凄厉哀鸣在谷中回荡,本体却已死透。

    青年衣物干爽,未沾上任何血迹和水痕,除了……少女在他背上留下的涕泗印记。他将此凶物的内丹掏出,琉璃般的淡棕色眼显示出几分悲悯天下又不近人情的神性。他转身,打了个响指,身后鲜血淋漓的死物突然自燃起金色的火焰——

    短短几息之间,那小山高的凶兽化为一堆白灰,风吹过,洒进了浑浊的水潭里。

    楚祯再次醒来时,在一个温暖亮堂的山洞里。她身侧的石壁上靠着那把古剑,剑身反着橘黄色的火光。她坐起身,舒展了一下自己酸痛的肩膀,看见不远处的那堆烧的旺盛的篝火。篝火上架着木制的简易烤架,上面架着两只油光锃亮的烤鸡。

    木头烧着时而迸发火星子,劈里啪啦的响声在洞内格外清晰,还有一些簌簌落下的雨声。

    她往洞外看去,看见外面昏暗的天色和密密落下的斜雨,暗道糟糕,有些不安地站起来,眼睛寻找那抹黑色的挺拔身影。

    “醒了。”

    她闻声回头,看见他影影绰绰地从洞内深处出现,刀削斧刻的面庞烘上火光,抹平了他身上寒光冷峭的气质。她有些失神,几乎是下意识地应声。

    “对不起前辈,我拖后退了。”楚祯颇有愧疚,她想起来自己的举措就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那鱼叫声有异,怪不得你。”他平淡道,“不必放在心上。”

    楚祯想起她曾死死扒着对方,莫名有些不好意思看他,垂着眼睛局促了几秒,开口打破这种让她有些紧张的氛围:“那独眼鱼…”

    “此物名为薄鱼,状如鱣鱼而仅有一目。其音如欧,凄厉破耳,惑人心智,见则凶兆。”他面色沉静下来,“道友落入的泉流名为石膏,薄鱼从女烝山石膏水发源,石膏水向西注于鬲水之中,多生薄鱼。前半月时有薄鱼顺石膏下进鬲水,虐杀沿岸五庄村镇平民。此地隶属茂城境内,茂城城主发布悬赏令,万金悬赏此兽。”

    楚祯一听什么旖旎都飞散了,面色紧张:“万金?!那、那它得是几阶凶兽啊,前辈你没事吧?”

    他心道这话倒是少人问,颔首:“大致是洞明境巅峰。无碍,许是运气尚可。”

    楚祯见他说得轻巧,洞明境巅峰已然是她梦中所求的造化了。兽类得天独厚,开化者和人实战起来皆是高一到两个小境界,这薄鱼看似在洞明境,其实已然在瑶光境界初期以上。

    “钱财乃身外之物,遇事不妙则退。”楚祯担忧地看着他,突然想起什么,立马翻自己的随身空间,“我…我比薄鱼值钱,前辈勿要去冒险。”

    青年:“……”这怕不是个傻的,云霄门何时出了这么个笨蛋。

    他看着少女掏出一个又一个宝器,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估计卖了也会乖乖数钱的倒霉样,没忍住,训斥道:“不是叫你提防些陌生人吗。”

    楚祯被骂的缩了缩脖子,小声辩驳:“可是前辈救了我两次…就算是再生父母也当得的。”

    “我用不着你这么个女儿。”青年立马拒绝。

    楚祯默默把珠宝塞回自己怀里,蔫了吧唧的喔了一声。

    “暴雨明日巳时会停,到时再上路。”他往洞外看了一眼,言简意赅,“可疗伤。”

    楚祯作揖道谢,席地而坐运转周天,将体内剩下的丹力炼化。

    再度睁眼,她看见不远处盘膝而坐的青年,和篝火旁的那个烤架上已经金黄带焦的烤鸡。脑子里只有秀色可餐和好饿好饿两种声音。她盯着那两只烤鸡,口水都流出来了。

    美色被食色打败,她偏头专心致志地去盯着烤鸡。

    “别盯着了,吃吧。”

    她被吓得一哆嗦,转头看向那位前辈。

    前辈面容平和,看起来靠谱得一批。

    她莫名就有些大胆,狗狗祟祟地爬起来:“那…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哦..”

    前辈颔首。

    她将烤鸡取下来,朝它吹吹气,就着热滚滚的温度咬了一口。

    鸡肉细嫩,有些烫口,就算没有任何佐料,楚祯也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烤鸡了。她觉得这肉真烫啊,烫得她都要落泪了。

    青年隐晦地看了一眼对面缩成一团狼吞虎咽的少女,小小一只,低着头没有什么声音,却隐约有一颗颗发光的泪珠从脸颊边一闪而过。

    修道者,忌软弱。

    他这样在心里评价。

    “那只也是你的。”

    楚祯一顿,呜呜地感动:“前辈你人真好呜呜呜呜谢谢你呜呜……”

    只是瞧着有些可怜。

    他淡淡地别开眼。

    次日,雨果真在巳时停下。

    楚祯再次对美人前辈肃然起敬。

    再次启程时,一路上波澜无惊,他们很快地飞出女烝山,此时她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在女烝山外围,未落在中心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她跟着青年落地,青年不知何时覆上了一块银面具,连下巴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她吓了一跳,想到他那张过分惹眼的脸,也觉得这般更好。

    他抬手给楚祯递了一件斗篷,楚祯接过将自己身上那件有些宽大松垮的衣裳遮住。

    若非重大镇地,来往无需文牒。

    楚祯将帽子戴起来,抬起楚楚可怜的尖下巴,一双猫眼望着他,漆黑透亮,“我们如今去哪?”

    他沉默了一会,没说话。

    楚祯恍然,“是我唐突了,前辈无需挂记我。我姓楚,单字一个祯,云霄门门下弟子,日后前辈有求定然竭尽全力。”

    “越蕴。”他说了两个字。

    楚祯盯着他的眼睛,突然笑起来,她轻轻地唤了一声,“越前辈。”

    越蕴错开她的目光,留下一句诸事小心,便运气离开。

    楚祯看着他消失在汹涌人海中的背影,不知为何升起了很大很大的恐慌。

    此去一别,大概今生难见罢。

    她摇摇头,对着自己骂了一句“废物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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