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平在梦见一幅景象。
黄花山好似是一片荒山，寸草不生，冬天积雪覆盖，一个背着草的老农路过，种下了一朵紫花。后来时节轮换，光影交织，紫花枯了又生。一日，又一个冬天，一个书生过山赶考，见万籁俱寂中一朵紫花孑然，心生怜悯，移来一颗树苗种在旁边。书生落第，白发苍苍，饮着酒便睡在了紫花旁。
阿平是被冷醒的，睁眼时已不是深山野岭。
风吹来的感觉让她一哆嗦，以为还在街头巷尾讨饭，她摇了摇头，发现自己倒在一张桌子旁，胳膊腿都僵直着。
未等她完全缓过来，楼道间有人走来。
“公子，那病人方才醒了。”
“嗯，收拾东西准备上山吧。”
糟了！阿平想，她现在是个活人模样了，大白日出现在这里肯定会被当成贼！阿平左顾右盼，瞧准了旁边的桌子。
接着门被推开，阿平一时间慌乱，往桌底爬，脚却被绊住撞在了桌角，“砰—”
她脑袋吃痛叫出声，“诶唷！”，顿时两眼一黑。
来人皆一惊，矮个子立马将白衣服的护在身后，抄了家伙小心靠近阿平。
“哪里来的小贼！在我家公子房间鬼鬼祟祟”小白进来着实被吓了一跳，举着茶壶，对阿平十分警惕。
“我……”阿平只觉着疼，还凉飕飕的，捂着头将自己缩成一团。
小白见这人鬼鬼祟祟，凶道：“小贼！是不是那翁老儿叫你来偷东西的！”
见阿平不敢回应他，小白作势要揍她。
阿平一哆嗦，感觉害怕，一下子便钻进桌底。
这小贼，还躲！
小白去抓她脚，拔萝卜似地想将她拖出来，阿平另一只脚便死命蹬他。
“嘿你这小贼力气还挺大！”他也往桌底钻，手刚爬进去被阿平狠狠踩了一脚，忍痛手脚并用将其往外拖。两人挣扎间一声巨响，本就不重的桌子翻了。
书籍墨汁撒了满地，房间一片沉默。
阿平见小白停顿，朝着那开着的门爬去。
快要爬到时，她站起来弯着腰正将跨过门槛，一截衣袖拂过，关了门，她和门撞了满怀。
阿平咬牙切齿，抹脸上墨汁一抹，抬头愤愤。那白衣人负身，声音平静。
“小白，尽快收拾干净。”
小白这才反应过来，将阿平绑成了螃蟹一样。
“公子，这……古籍都染了墨…..”小白小心翼翼，不敢将书递去。
公子放下茶杯，“无妨，再寻。”
“明日再上山。”
小白欲哭无泪，这些可是他跑断腿才好不容易找齐的。眼下又…..
他瞪向始作俑者……
阿平被一个大力扯去，倒在白衣人脚下。
“公子，我看这肯定是翁老儿谋利不成记恨在心，派来偷药的！”说到这，小白想起什么去翻药箱。
“.…..”
他翻了半天，折回来，指着阿平。“嚯，果然是你！这玄参不见了，赶紧交出来！”说着便要去搜身。
阿平不懂他在说什么，她想起大黑小时候也跟她抢过吃的，一口咬在伸过来的手上。
“哎哟！”小白疼的跳了起来。
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一个小贼欺负过，小白捂着手咬牙切齿。
此时白衣人起身，蹲在阿平的面前。
阿平躲在手臂下，第一次感觉被盯得不自在。
她是个叫花子，平日路过的人很少看她。寒冬腊月时节，街上张灯结彩，只有吃酒回去的文人和抓着糖葫芦的小孩才会施舍她两眼，目光大多带着怜悯和不解。
她那时也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眼里只看得见糖葫芦、馒头和暖黄的提灯。
阿平死后，那些人自然也看不见她了。
之后，作为镇上唯一鬼，她整日游荡，只剩老槐树精会看她两眼了。
好一会，那人终于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阿平回过神来，虽然她已经不是在人间讨饭的叫花子了，为何要将自己藏起来。
她猛地抬头瞪了回去。
那人笑了。
他的眼底波澜不惊，映着阿平奇怪的表情。
“噗，小贼，你这脸也太丑了吧！”小白笑出声来，指着阿平的脸；“你看看你这头发参差不齐，一脸脏污，表情如此……”
“如此好笑！哈哈哈哈....”小白捂着肚子，笑得岔气。
阿平当叫花子的时候没什么喜怒哀乐，巴巴望着馒头的时候表情也许同大黑很像。
她揉了揉脸，难道她这表情不像生气。
她想起大黑狗护食的样子，于是朝他龇牙裂目。
“噗…”他笑出了声。
这边小白脸色全红，捧着肚子溜到一边，“哈哈，这么看来你不像来偷东西的，倒是像专门来吓人的鬼哈！”
阿平很生气！
她挣扎，却被绑的死死的。
她突然闻到一股竹香，那人手指拨开她的头发，嘴角笑意残存。
阿平抬头直视他，眼睛不大，瞳孔很黑。
“叫什么名字？”他眼神明亮。
窗未关拢，一阵风吹来，阿平眼前被头发晃得迷乱。
“叫…我叫阿平。”
小白看见，麻绳磨破了她的手腕，血渗出来一片紫色。
“恩人可在？”门外聚集了好一些人。
小白进门搁下包袱，朝屏风后轻声，“公子，他们又来了。”
林迟之穿好衣服，缓缓走出。
“见吧。”
小白朝屏风后偷瞄了眼，瘪着嘴去开门。
裘员外搀着下人的手，脚步虚浮，坐下好似十分费力。
李掌柜提着点心盒，脸上堆着笑，“公子，之前翁大夫多有得罪，差人带了点心来。”说着塞给了小白。
小白心里暗骂，这李掌柜算盘拨得精响，不好得罪翁大夫又打上了公子的主意。
午时他去陈家医馆收书，路过煎药房正好听了一耳朵。
那煎药的小厮跟旁人道：“这下怕给翁大夫气着咯！”
“那可不一定，我听说啊，这翁夫人和李掌柜家的是姐妹！”
“姐妹？”
“服侍内院的小丫说，翁家平日里好多大生意都是李掌柜介绍的，昨日来了个贵人结果没收成生意，翁大夫在家中气得摔了平日最喜爱的玉珊瑚。”
“那可不气着了，翁大夫在镇上也算个有名的人物！被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路子给说教了。”
小白眉头皱着，另外一人又开口。
“不过你猜后来如何？”那人摆了摆手，煎药小厮凑近。
“原来是这样！我说他怎么不心疼玉珊瑚，合着李掌柜送了……”
“嘘，小点声！”那人不悦，制止小厮说下去了。
“不过…….那野路子….”
听到这小白便回了，走时还不小心将陈家刚晾好的一筐贵重药材打翻了。
裘员外起身，朝林迟之作了一揖，“敢问公子贵姓，在下家住白湖镇，亏了公子搭救，不然……”
他喘了口气，“不然…..我就没命去见家中夫人了。”说到这他十分内疚，抬眼，见年轻大夫抬起茶杯闻了闻。
小白正要开口，林迟之扣住茶盏，“乡野村夫，从师傅那学的一些皮毛正好派上用场而已。”
裘员外示意，下人托着木盒，打开竟是一百金，这叫李掌柜和小二看花了眼。
“裘某出门在外现身无长物，只有些薄礼…..”他小心观察着，主仆二人似乎并未有什么异常。
李掌柜插话，“不知公子师从何家，年纪轻轻医术便如此了得？”
小白不耐烦，“都说了我们…….”
林迟之抿了口茶，神色淡淡，“小白。”
他抬眼正视裘员外，声音和煦：“裘员外，这些身外之物就不必了，救死扶伤乃大夫的本职。”又转向李掌柜，叹息，眼神飘向窗外，“家师已仙逝多年….”
李掌柜同裘员外交换了眼神，裘员外神色郑重：“没想到公子竟是这般善人，在下也不强求公子收下了。”他掩嘴咳了两声，臃肿的身子也随之抖了两下。
“想来公子来这偏僻的小镇定是有要事，本来想在白湖镇设宴请公子一叙。”他眼神又哀伤了起来，“只是昨日家中传信来有要事，裘某不宜久留。”
林迟之起身，有些歉意，“在下养了只野狗，眼下要到饭点了，但小狗怕生恐惊了各位。”
裘员外脸色一变，下人知主子平日最怕狗了，凑到跟前，“员外，我方才听见车轱辘声了，一定是马车到了。”
裘员外道：“家事紧急，就不叨扰了。”
“裘员外请便。”小白逮着机会，正好赶人。
几人不舍地离开了，裘员外走前又作了一揖，“公子以后若有什么事，尽管差遣裘某。”
屏风后阿平醒来，发现自己泡在桶里，手都发白了，以为自己成了鬼，使劲往上飘，动作声却吵到了屏风外二人。
“公子，你何时养的狗，狗养哪了？”小白一脸兴奋，巴巴望着林迟之。
他最喜欢小狗了。
“泡桶里呢，手上伤口好了？”
林迟之在药箱里翻了一把剪刀出来。
见他面无表情，阿平退无可退抵在桶边，咬牙往水下一钻。
林迟之也不急着动手，细条慢理擦了好几遍剪刀，直到水咕噜咕噜冒泡。
几个小时前。
“阿平？”林迟解开她脚上的绳子，似乎特别小心，将她手腕上的伤口擦干净。
他起身，带起一丝香味。
阿平好像还痴迷在刚才那一瞬间，直到小白将她拎起来。她脚麻，一个腿软扑在地上，隐约觉得扯着什么东西，还来不及细看便撞进了淡淡的暖香中。
她仿若无辜般抬头，脸上污渍又糊了些。
那人身形一滞，盯着白色衣服上一团黑，眼神复杂。
“你你你！”小白瞠目结舌。这小贼竟然有胆子向公子身上钻！
林迟之面不改色，牵着她手腕上的绳子，亲手丢进了浴桶中。
小白想跟进去，被他眼神止住，他背过身去，心惊胆战，不敢看屏风的影子。
阿平在水里扑腾。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何必要淹死我！”
“我刚才脚…脚麻了，才不小心扑到你身上的”
阿平呛了好几口水，那边人却没有停下。
他背着阿平，脱了外衣后，又褪了中衣，身形并不如看起来那般单薄。
他正要脱内衣时，转过头，“你，你要干嘛….”阿平突然警醒。
她想溜走，但桶壁太滑，一个没踩稳又栽进水里，刚冒出水面，不知哪来的布巾正好盖住她的脸，她看不见东西更慌了，手胡乱抓着，正好扯住一束头发。
头发的主人轻轻按住她的头，低笑，“洗干净了便放你出来。”
“小白，将你白色的那套衣服找来。”
房间很安静，阿平坐在镜子前，身体僵直，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不知道该看何处。
镜子里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正耐心地修剪她的参差不齐头发，阿平不敢动，瞧那剪子明晃晃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又要去找地府使者了。
说来也怪，那日她化形时对着水洼照了照，明明是黑发如瀑，怎么睡醒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头发稀稀拉拉的还一身脏污。
阿平仔细观察自己的样子，镜子里的人五官…..平平无奇…..却也和谐，唯独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第一眼会给人有一种天真的感觉，但盯久了仿佛…..恶鬼缠身….想到这她打了个冷颤。
身后的人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她眼睛眨巴，她往镜子凑近了看，却突然感觉耳后有一丝凉，林迟之将她拉了回来，她捂着耳朵，转过身瞪着他。
林迟之见剪刀上的颜色，了然。
他拨开她耳后的头发，果然有一道紫色的伤口。
他退回去，挽了她头发，阿平只听见咔嚓一声，原本被剪到肩的头发有一半戛然而止，落在她耳边，刚好遮住伤口。
林迟之十分平静：“小白的狗从前也是这个发型。”
她惊讶地张大了嘴。
黄花山好似是一片荒山，寸草不生，冬天积雪覆盖，一个背着草的老农路过，种下了一朵紫花。后来时节轮换，光影交织，紫花枯了又生。一日，又一个冬天，一个书生过山赶考，见万籁俱寂中一朵紫花孑然，心生怜悯，移来一颗树苗种在旁边。书生落第，白发苍苍，饮着酒便睡在了紫花旁。
阿平是被冷醒的，睁眼时已不是深山野岭。
风吹来的感觉让她一哆嗦，以为还在街头巷尾讨饭，她摇了摇头，发现自己倒在一张桌子旁，胳膊腿都僵直着。
未等她完全缓过来，楼道间有人走来。
“公子，那病人方才醒了。”
“嗯，收拾东西准备上山吧。”
糟了！阿平想，她现在是个活人模样了，大白日出现在这里肯定会被当成贼！阿平左顾右盼，瞧准了旁边的桌子。
接着门被推开，阿平一时间慌乱，往桌底爬，脚却被绊住撞在了桌角，“砰—”
她脑袋吃痛叫出声，“诶唷！”，顿时两眼一黑。
来人皆一惊，矮个子立马将白衣服的护在身后，抄了家伙小心靠近阿平。
“哪里来的小贼！在我家公子房间鬼鬼祟祟”小白进来着实被吓了一跳，举着茶壶，对阿平十分警惕。
“我……”阿平只觉着疼，还凉飕飕的，捂着头将自己缩成一团。
小白见这人鬼鬼祟祟，凶道：“小贼！是不是那翁老儿叫你来偷东西的！”
见阿平不敢回应他，小白作势要揍她。
阿平一哆嗦，感觉害怕，一下子便钻进桌底。
这小贼，还躲！
小白去抓她脚，拔萝卜似地想将她拖出来，阿平另一只脚便死命蹬他。
“嘿你这小贼力气还挺大！”他也往桌底钻，手刚爬进去被阿平狠狠踩了一脚，忍痛手脚并用将其往外拖。两人挣扎间一声巨响，本就不重的桌子翻了。
书籍墨汁撒了满地，房间一片沉默。
阿平见小白停顿，朝着那开着的门爬去。
快要爬到时，她站起来弯着腰正将跨过门槛，一截衣袖拂过，关了门，她和门撞了满怀。
阿平咬牙切齿，抹脸上墨汁一抹，抬头愤愤。那白衣人负身，声音平静。
“小白，尽快收拾干净。”
小白这才反应过来，将阿平绑成了螃蟹一样。
“公子，这……古籍都染了墨…..”小白小心翼翼，不敢将书递去。
公子放下茶杯，“无妨，再寻。”
“明日再上山。”
小白欲哭无泪，这些可是他跑断腿才好不容易找齐的。眼下又…..
他瞪向始作俑者……
阿平被一个大力扯去，倒在白衣人脚下。
“公子，我看这肯定是翁老儿谋利不成记恨在心，派来偷药的！”说到这，小白想起什么去翻药箱。
“.…..”
他翻了半天，折回来，指着阿平。“嚯，果然是你！这玄参不见了，赶紧交出来！”说着便要去搜身。
阿平不懂他在说什么，她想起大黑小时候也跟她抢过吃的，一口咬在伸过来的手上。
“哎哟！”小白疼的跳了起来。
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一个小贼欺负过，小白捂着手咬牙切齿。
此时白衣人起身，蹲在阿平的面前。
阿平躲在手臂下，第一次感觉被盯得不自在。
她是个叫花子，平日路过的人很少看她。寒冬腊月时节，街上张灯结彩，只有吃酒回去的文人和抓着糖葫芦的小孩才会施舍她两眼，目光大多带着怜悯和不解。
她那时也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眼里只看得见糖葫芦、馒头和暖黄的提灯。
阿平死后，那些人自然也看不见她了。
之后，作为镇上唯一鬼，她整日游荡，只剩老槐树精会看她两眼了。
好一会，那人终于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阿平回过神来，虽然她已经不是在人间讨饭的叫花子了，为何要将自己藏起来。
她猛地抬头瞪了回去。
那人笑了。
他的眼底波澜不惊，映着阿平奇怪的表情。
“噗，小贼，你这脸也太丑了吧！”小白笑出声来，指着阿平的脸；“你看看你这头发参差不齐，一脸脏污，表情如此……”
“如此好笑！哈哈哈哈....”小白捂着肚子，笑得岔气。
阿平当叫花子的时候没什么喜怒哀乐，巴巴望着馒头的时候表情也许同大黑很像。
她揉了揉脸，难道她这表情不像生气。
她想起大黑狗护食的样子，于是朝他龇牙裂目。
“噗…”他笑出了声。
这边小白脸色全红，捧着肚子溜到一边，“哈哈，这么看来你不像来偷东西的，倒是像专门来吓人的鬼哈！”
阿平很生气！
她挣扎，却被绑的死死的。
她突然闻到一股竹香，那人手指拨开她的头发，嘴角笑意残存。
阿平抬头直视他，眼睛不大，瞳孔很黑。
“叫什么名字？”他眼神明亮。
窗未关拢，一阵风吹来，阿平眼前被头发晃得迷乱。
“叫…我叫阿平。”
小白看见，麻绳磨破了她的手腕，血渗出来一片紫色。
“恩人可在？”门外聚集了好一些人。
小白进门搁下包袱，朝屏风后轻声，“公子，他们又来了。”
林迟之穿好衣服，缓缓走出。
“见吧。”
小白朝屏风后偷瞄了眼，瘪着嘴去开门。
裘员外搀着下人的手，脚步虚浮，坐下好似十分费力。
李掌柜提着点心盒，脸上堆着笑，“公子，之前翁大夫多有得罪，差人带了点心来。”说着塞给了小白。
小白心里暗骂，这李掌柜算盘拨得精响，不好得罪翁大夫又打上了公子的主意。
午时他去陈家医馆收书，路过煎药房正好听了一耳朵。
那煎药的小厮跟旁人道：“这下怕给翁大夫气着咯！”
“那可不一定，我听说啊，这翁夫人和李掌柜家的是姐妹！”
“姐妹？”
“服侍内院的小丫说，翁家平日里好多大生意都是李掌柜介绍的，昨日来了个贵人结果没收成生意，翁大夫在家中气得摔了平日最喜爱的玉珊瑚。”
“那可不气着了，翁大夫在镇上也算个有名的人物！被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路子给说教了。”
小白眉头皱着，另外一人又开口。
“不过你猜后来如何？”那人摆了摆手，煎药小厮凑近。
“原来是这样！我说他怎么不心疼玉珊瑚，合着李掌柜送了……”
“嘘，小点声！”那人不悦，制止小厮说下去了。
“不过…….那野路子….”
听到这小白便回了，走时还不小心将陈家刚晾好的一筐贵重药材打翻了。
裘员外起身，朝林迟之作了一揖，“敢问公子贵姓，在下家住白湖镇，亏了公子搭救，不然……”
他喘了口气，“不然…..我就没命去见家中夫人了。”说到这他十分内疚，抬眼，见年轻大夫抬起茶杯闻了闻。
小白正要开口，林迟之扣住茶盏，“乡野村夫，从师傅那学的一些皮毛正好派上用场而已。”
裘员外示意，下人托着木盒，打开竟是一百金，这叫李掌柜和小二看花了眼。
“裘某出门在外现身无长物，只有些薄礼…..”他小心观察着，主仆二人似乎并未有什么异常。
李掌柜插话，“不知公子师从何家，年纪轻轻医术便如此了得？”
小白不耐烦，“都说了我们…….”
林迟之抿了口茶，神色淡淡，“小白。”
他抬眼正视裘员外，声音和煦：“裘员外，这些身外之物就不必了，救死扶伤乃大夫的本职。”又转向李掌柜，叹息，眼神飘向窗外，“家师已仙逝多年….”
李掌柜同裘员外交换了眼神，裘员外神色郑重：“没想到公子竟是这般善人，在下也不强求公子收下了。”他掩嘴咳了两声，臃肿的身子也随之抖了两下。
“想来公子来这偏僻的小镇定是有要事，本来想在白湖镇设宴请公子一叙。”他眼神又哀伤了起来，“只是昨日家中传信来有要事，裘某不宜久留。”
林迟之起身，有些歉意，“在下养了只野狗，眼下要到饭点了，但小狗怕生恐惊了各位。”
裘员外脸色一变，下人知主子平日最怕狗了，凑到跟前，“员外，我方才听见车轱辘声了，一定是马车到了。”
裘员外道：“家事紧急，就不叨扰了。”
“裘员外请便。”小白逮着机会，正好赶人。
几人不舍地离开了，裘员外走前又作了一揖，“公子以后若有什么事，尽管差遣裘某。”
屏风后阿平醒来，发现自己泡在桶里，手都发白了，以为自己成了鬼，使劲往上飘，动作声却吵到了屏风外二人。
“公子，你何时养的狗，狗养哪了？”小白一脸兴奋，巴巴望着林迟之。
他最喜欢小狗了。
“泡桶里呢，手上伤口好了？”
林迟之在药箱里翻了一把剪刀出来。
见他面无表情，阿平退无可退抵在桶边，咬牙往水下一钻。
林迟之也不急着动手，细条慢理擦了好几遍剪刀，直到水咕噜咕噜冒泡。
几个小时前。
“阿平？”林迟解开她脚上的绳子，似乎特别小心，将她手腕上的伤口擦干净。
他起身，带起一丝香味。
阿平好像还痴迷在刚才那一瞬间，直到小白将她拎起来。她脚麻，一个腿软扑在地上，隐约觉得扯着什么东西，还来不及细看便撞进了淡淡的暖香中。
她仿若无辜般抬头，脸上污渍又糊了些。
那人身形一滞，盯着白色衣服上一团黑，眼神复杂。
“你你你！”小白瞠目结舌。这小贼竟然有胆子向公子身上钻！
林迟之面不改色，牵着她手腕上的绳子，亲手丢进了浴桶中。
小白想跟进去，被他眼神止住，他背过身去，心惊胆战，不敢看屏风的影子。
阿平在水里扑腾。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何必要淹死我！”
“我刚才脚…脚麻了，才不小心扑到你身上的”
阿平呛了好几口水，那边人却没有停下。
他背着阿平，脱了外衣后，又褪了中衣，身形并不如看起来那般单薄。
他正要脱内衣时，转过头，“你，你要干嘛….”阿平突然警醒。
她想溜走，但桶壁太滑，一个没踩稳又栽进水里，刚冒出水面，不知哪来的布巾正好盖住她的脸，她看不见东西更慌了，手胡乱抓着，正好扯住一束头发。
头发的主人轻轻按住她的头，低笑，“洗干净了便放你出来。”
“小白，将你白色的那套衣服找来。”
房间很安静，阿平坐在镜子前，身体僵直，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不知道该看何处。
镜子里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正耐心地修剪她的参差不齐头发，阿平不敢动，瞧那剪子明晃晃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又要去找地府使者了。
说来也怪，那日她化形时对着水洼照了照，明明是黑发如瀑，怎么睡醒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头发稀稀拉拉的还一身脏污。
阿平仔细观察自己的样子，镜子里的人五官…..平平无奇…..却也和谐，唯独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第一眼会给人有一种天真的感觉，但盯久了仿佛…..恶鬼缠身….想到这她打了个冷颤。
身后的人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她眼睛眨巴，她往镜子凑近了看，却突然感觉耳后有一丝凉，林迟之将她拉了回来，她捂着耳朵，转过身瞪着他。
林迟之见剪刀上的颜色，了然。
他拨开她耳后的头发，果然有一道紫色的伤口。
他退回去，挽了她头发，阿平只听见咔嚓一声，原本被剪到肩的头发有一半戛然而止，落在她耳边，刚好遮住伤口。
林迟之十分平静：“小白的狗从前也是这个发型。”
她惊讶地张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