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寺主持如安大师曾与柏青的父亲是极好的朋友,三十年前,柏青的父亲慕容晴弘与如安大师一同与聂彪淳闯荡江湖,当年如安还不是和尚,只是后来出生入死的好友被仇家所杀,自己无能为力复仇,所以归依佛门,凡尘如梦,平安即好,皈依师从他人的身平事迹中,总结这八个字,于是便给他起了这个法号,如安。
直至天明,柏青竭尽全力地奔跑,终于到达灵隐寺,他捂着胸口,一脸痛苦,颤颤巍巍地走着,血流于嘴角,便随便抬手一擦,毫不顾及自己的安危,只有一个信念,让儿子安全的活下去,他此时不是威风凛凛的锦衣卫,不是当初杀人如麻的男人,只是一个父亲,爱着唯一一个亲人的父亲,仅此而已。
他走到灵隐寺大门前,倒在地上,可是依然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大门,此时他已经五脏六腑均裂,完全是信念支撑这副身躯,否则早已死在来的路上。门缓缓地开来后,走出来两个小沙弥,俩小沙弥看到柏青倒在地上痛苦不堪,手上还抱着一个婴儿,其中一个小沙弥将婴儿抱起来,婴儿已经睡着了,粉嫩嫩的小手被嘴巴吮吸的满是口水,另一个立马搀扶柏青,用尽全力也挪不动半分,柏青是个壮汉,一个小男孩怎会扶的起来,于是他摸了摸柏青的额头,问道:“施主,你这是怎么了?”柏青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小师父,请你将在下的小儿子交给如安大师,他知道该怎么做,还有(猛的咳嗽),告诉他这是遗孤,不要说关于我来过,谢过小师父了……”说完,便用手肘支撑起这副腐朽的身躯,艰难地爬起,两个小沙弥帮忙扶起他,他颤颤巍巍走了几秒,回头看了看他们俩,低下了头,小声地说:“告辞了……”于是手捂着胸口,卸下刀,以作拐杖,一步一步地走,想回到竹林,回到妻儿身边。
其中一小沙弥想去追,可是被另一个抱着婴儿的握住手腕,他摇了摇头,说:“先进去吧,愿他安好,阿弥陀佛。”于是两人便回到了寺中。
两人对如安大师说在寺院门口发现一个遗孤,并未将柏青之事跟如安大师交待,他双手接过婴儿,吩咐两人下去去念经。此时的婴儿开始大哭大闹,如安大师料到,这孩子肯定是饿了,他想起来斋堂(香积)有一些豆浆,只好先让孩子垫垫肚子,今后再做打算。
过了很久,柏青慢慢悠悠回到了竹林的那片废墟旁,他怔了怔,凄惘的看着掩埋妻子的废墟,惆怅的心神,眼角的泪悄无声息流了下来,滑过苍白的面庞,滑过发白的嘴唇,掉落在布满竹叶的土地上,他曾经以为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哪怕就那么看着,哪怕能感受到她站在身边所散开炙热的爱意,倒也心满意足。
柏青倒下了,背靠枯木,腰部系着一斤以葫芦为容器的烧刀子,而身旁便是多年陪他出生入死的那把龙纹横刀,直到死亡,他也要陪着最爱的女人。
“哟,来啦?”一脸笑嘻嘻说话的,便是城隍庙的阴官,城隍爷,站柏青两旁的,是牛头马面,俩鬼面无表情,拉长个脸,柏青听到城隍爷的话,头脑发懵,挠了挠头,不明所以。城隍爷见柏青不明白的样子,接着说:“哎呀,阎王爷在等你呢,他老人家有事要跟你说,快跟我来,别跟丢了。”柏青一看,这是有大事,迈开腿就跟上去,牛头马面也离开了,继续引魂去。
走过黄泉路,来到一座桥头的石碑旁,上写“奈何桥”桥下有一条大河,名曰忘川河,河水前浪推后浪,发出阵阵潺潺之声。
走上奈何桥,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只是穿的很是朴素,深蓝色的粗布衣服裤子,披在肩头的长发,晳白的皮肤似于美玉,她面容清秀,窄而精致的脸庞,水灵灵的眼睛犹若宁静细流的溪水,倘若多看一眼,她便要溢出水来。
那女人便是孟婆了,她每日推小车置于桥中央,架着一口大锅,盛汤的碗便放在了小车内的暗格中,每当来此的鬼魂靠近熬汤的大锅,就可讨得一碗孟婆汤喝,也就忘却这一生的喜怒哀乐,苦难幸祸。
城隍爷这时候却说要走了,还有急事,柏青心里是无奈的,想骂更想打这瘪王八一顿,可是再想也得忍着。城隍爷临走之前说了:“过了这个桥就可以到阎罗殿,阎王他老人家就在那等着你,记住啊,你可以不用喝孟婆汤。”
直到城隍爷走远,柏青才憋出一句:“这老王八蛋,有急事不早说。”他准备从孟婆旁直接走过,可却被孟婆拦住了,孟婆递给柏青一碗孟婆汤,柏青不耐烦地直接说不喝,孟婆来了兴致,臀部靠在小车的沿边,想要逗逗这家伙,她把汤再次递到柏青的嘴边,娇羞的笑了笑,捂着半边嘴唇道:“倘若大官人真的不喝,让奴家如何向阎王大人交待?”柏青摸不着头脑,说:“城隍爷那老王八蛋不是说不用喝吗?”孟婆收回碗,假装不明白的说:“大官人不喝也罢,只是阎王大人若是怪罪下来,奴家该如何是好。”说完,她便将碗汤右手递左手的放在了小车的大锅旁。
柏青看到这里,皱着眉头,好像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说时迟那时快,孟婆突然身体前倾,扑在了柏青的怀中,抱住了他的腰,头靠在了他的胸口,洋溢出万紫千红皆不及的笑容,让那片羞涩映的满脸红扑。
柏青此时心跳加速,头有些晕,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些画面,可他还是下意识的推开孟婆,他强壮镇定,可汗液从鬓角流了出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孟婆,心里却在想,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孟婆也不恼,只是抬起手,将鬓角的发丝挑到耳朵后,痴痴地看着他,忽然娇柔地笑了笑,说:“大官人这是为何呀?”柏青愣在原处,他想起逝去的妻子,顿时悲痛万分,悄无声息地落下泪来。
柏青突然想到什么,迈开腿就朝阎罗殿奔去。
孟婆见此情况,呆呆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一瞬间失去了很多,黯然地缓缓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忘川河的潺潺流水,低下头,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她心中忽喜忽哀,心想:此人为何与他极致的相似,这真的是他吗,真希望真的是他。
柏青一路的极速奔跑,青石板的路边长满了彼岸花,一望无际的血红色,天空灰蒙蒙的,仿佛多亮的光也无法穿透。他需要快一些,因为有一件事想要阎王帮忙。
(孟婆,也称泰媪,一个神奇的职位,地府中专司掌管将生魂抹去记忆的阴使,常驻在奈何桥上,给予去往投胎之魂一碗孟婆汤。)
要谈起孟婆为何会对柏青作出如此举动,还有此孟婆的来历,那就得追溯回明朝往前四百年前的宋朝。
此孟婆,故名为林紫怡,她曾活在世间的时候,是洛阳城中一个戏班中的旦角,名气虽不大,可天生就有一个好嗓子,唱起戏来,婉柔动听,常听她唱过曲的人们,无不对她声音发出赞扬,说她唱戏时仿若真的是所演之人上身,好似走在四季歌唱的夜莺,令人沉醉于其中。
一日上午,戏班被请到在城中的大户人家李家开场,为李员外庆寿,戏班在院子里搭起了高台,李员外吩咐了许多佣人帮忙,一下多了许多帮手,倒也没那么累了,唱戏的角儿,都待在李员外安排的房间中画戏妆,林紫怡看着铜镜中,一笔一笔地勾勒出妆容来。班主和李员外在戏台前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些什么,厨房更是热火朝天,大伙都在为午膳忙碌着,有些人走来走去的,端菜、递盘、切菜、炒菜或者是偶尔阵阵的说话声不绝于耳,厨子们的突然颠勺将菜肴的味道增上,火焰在锅中翻滚,可见其厨艺的功夫。
过了半晌,紫怡上了台,只见她体态轻盈,头戴粉翠红花凤头冠,鲜红色戏服,长袖皆绣有紫粉的梅花,长裤覆腿,她微微扭着胯,暗红的桃花小鞋,甚是好看,她一小步一小步地上了台,走到了台中央,面对台下的观众们行了个规矩礼,双手握住附在胸前,蹲了下去,直至接近脚下的地面,这才轻轻地低下了头。
台下桌旁坐满了的宾客们连连鼓掌,也有些年轻的大小伙子使劲的吆喝:“好!”李员外也满意地露出笑容,点了点头。就这样,大家伙嘻嘻笑笑地吃着干果点心,聊着天看戏。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紫怡歌声凄柔动听,字正腔圆,让人心中不由得哀伤暗暗溢出于面色,缓慢的步伐,台旁几个伙计奏响的忧伤的曲调,她两手食指中指并拢,翘起兰花指,在空中舞动着,时低时高,仿若音符会在她指头间妙笔生花。
她唱的正是宋朝女词人李清照的《声声慢·寻寻觅觅》。
一曲作罢,引起台下热烈掌声,今日李员外是点名道姓想要听听这曲,可下是听了个心满意足。紫怡还是像开唱时那般行了个礼,不过这次,只是蹲的没之前低了。
她转过身去,快速走下了台。与此同时戏班的武行上了台,只见黄黄绿绿的几个人表演技艺。
台下一位少年,伫立许久,合上的书在手中握的温热,他看见紫怡下了台后,便悄声迈足跟随,想多见见她,早听闻她的歌声好听,初时还有些不屑,心想,不过一戏子,哪有这般魅力,如今听了一场,顿觉名不虚传。
紫怡走过暗棕色垂帘,坐到了梳妆台,欲摘下头冠之时,跟随而来的少年也悄声到了她身边,紫怡猝然感知有人靠近,转过头看见了少年,见他身材高挑,清瘦却又精神抖擞,穿着白色的长袍,扎着一头黑褐色长发皮肤白皙的脸蛋有些稚嫩,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额头下一抹浓眉使得他的俊俏更上一层楼。
他将手中的书轻轻放在了梳妆台上,顺便用食指从台上的小圆盒中沾了一些鲜红色唇脂,抹在了红嫩唇上,虽然抹的有些不均匀,可是也无妨。
紫怡顿时有些不明所以,可是却不知为何说不出话,心中有种感觉在暗暗翻涌,无法言说,只好静观其变。
少年忽然对着紫怡展开臂膀,两只手掌快速闭合又张开,紫怡怦然地心领神会,站起身同样展开手掌柔靠上前,两人十指相扣胸贴着胸,双唇轻合了一碰,紫怡的干透的的唇脂又柒上一小片鲜红,紫怡柔情地半捂了嘴巴,羞滴滴的悄声笑了笑。
两人从那日便遇见了,相识少年之名为何相乐。一位读书人,那日他的举动令在场的人目瞪口呆,却又鼓起了掌,甚至有的人吹起了口哨,紫怡对少年的大胆感到意外,他为何会知道某戏中也有这样的桥段?不过一切尽在不言中,少年为爱无所畏惧,她芳心明许,以接吻给了回应。
经此一事,洛阳城传的沸沸扬扬,有的来听戏,有的来找茬砸场子,地痞流氓们争着吵着要抢紫怡回家做媳妇,可是却都被戏班武生打的屁滚尿流,一瘸一拐地回到家窝里横。而来听戏的,都被紫怡的唱功所惊艳,但凡在小曲方面提到她,清一色的都是好口碑,更有人引用诗句,用其赞美紫怡。
千尺长条百尺枝,丹桂青榆相蔽亏。
珊瑚叶上鸳鸯鸟,凤凰巢里雏鹓儿。
紫怡与相乐感情极速升温了。相乐作词宣传戏班,戏班邀约不断,紫怡与相乐也获得了红利,赚了许多钱,两人事业爱情双丰收。
名气使的紫怡的人生,更是加快了许多。一日,戏班受邀去到长安城唱戏,在乘马车经过一座高峦大山时,突如其来地土匪挡住了去路。“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说话的吊儿郎当土里土气一脸猥琐样的土匪大当家是一个缺心眼,怪腔怪调地学着戏曲的台词,还念错了,紫怡及众人差些没笑出声来。
土匪大当家第一眼便看见了紫怡漂亮地小脸蛋,还有袖珍小脚,顿时便急不可耐欲将上前强抢抱回去做压寨夫人,相乐见此,第一时间上前阻拦,可一个读书人,那身板不及土匪头子的五大三粗有力量,一巴掌给相乐甩飞了。土匪头子露出了狰狞猥琐的面目,紫怡看了看都倒在地上的相乐,露出担心的神色,连忙跑去查看心上人的情况,戏班里的人惊慌失措想要逃跑,土匪小喽喽蜂拥而至,杀了个完全,紫怡被头子一把将紫怡扛在肩上,她拼命的双手锤打头目的后背,挣扎地猛摆双腿,失声痛哭。
紫怡被那土匪头子扛在肩头,大摇大摆地带着小喽喽离开了,而相乐,晕倒在地,不论紫怡如何的哭叫依旧不管用,就这样走了半晌,回到了山寨。
土匪寨子建在云下层峦叠嶂地山沟中,几十个房屋静静的坐落在草木满地的土地上,四周各竖着一面旗,上绣灰狼戏虎图,倒也是离谱。
在四周房屋的中央便是土匪头子的房,打家劫舍归来的几人哼这小曲,走过一座座房屋,来到了中央的那个房子,后面的几个小喽喽看到头子进了屋子,心说还是跟到这吧,再跟就要挨揍了,于是一个个勾肩搭背离开。
土匪头子扛着紫怡便进了门,两脚往后一蹬将门关住,向左一拐走到卧房,再有几步就是床铺,土匪头子本人没什么审美,床单只是单一的土黄色,再有就是墙上挂着的一整块虎皮,不知真假。
土匪头子扛了这么久的人也不觉得累,将紫怡扔到床上,就要解开裤带霸王硬上弓,一不注意,被紫怡的一脚踢到命根子,顿时捂住了□□,哎呦哎呦地喊痛,紫怡猛地站起身来,握紧拳头,附在胸前,有些害怕的颤抖了几下,见土匪头子痛的满地打滚,她松了口气,微微一转头便发现了挂墙上的一把刀,就在她想要拿那刀防身之时,只见土匪头子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他捂着□□,脸痛的都扭曲了,紫怡突然见此,吓的一个机灵,不敢再做如何动作,怯怯地流下了一小串泪珠。
土匪头子突然愤怒的向她大步走过来,她仿若看到自己被抢走清白一般,心一横,心想反正早晚都一样,宁愿一死也不愿意被这家伙玷污了清白之身,她转过身去向那把挂墙上的刀快速前进。
那土匪头子顿觉不妙,于是准备抢先一步去抢那刀,可是刀还是被紫怡从鞘中拔了出来,紫怡双手紧紧握着刀,有些哽咽,土匪头子见此情况,安分了些,可是还是愤怒着。钢刀在手,紫怡忽然感觉安全感多了不少。
只要土匪头子想要上前哪怕一丁点,紫怡都会猛的挥着刀,她也不确定今天能不能活着走出去,而且又不敢杀人,一个女流之辈能做到如此,已经算是鼓足了勇气。
“咣当!”一声巨响从门口传来,门被砸开了,进来的不是别人,是那之前生死未卜的相乐,他满身是血,颤颤巍巍走了进来,他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不知与谁拼杀过,紫怡被这一声惊出几分无措,土匪头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先是绷紧了神经,随后急忙出走出屋子查看情况,紫怡暂且放下了钢刀,长舒了口气。
土匪头子走出屋子便看见满身血淋淋的相乐,他正手握匕首在寻在着什么,再一转头看见了门外的景象,之前跟随自己打劫的几个小喽喽竟死在了门外,有的被抹了脖,有的胸膛都有被刀杀入的新鲜血迹,心脏正在涌出血液,将衣服的白染成了血红。
再一回头,相乐正在恶狠狠的盯着他,眼神中又带有泪光,或许相乐认为土匪头子坏了自己的女人,他独自上匪帮,竟只为了救出心爱的女人,不露任何一丝惧意,土匪头子突然对他刮目相看,一介书生,有这般胆量,实属不多见。
紫怡这时候从走了屋中出来,第一眼便看见了浑身是血的相乐,脸颊上隐隐约约可看见一道被血迹未完全覆盖的伤。
她感到心疼,欲想上前抱住相乐,想和他轻言轻语地说上几句话,想抚摸他血渍满脸的额头,可却被土匪头子拦住。
土匪头子一把将紫怡抱住,拿着把刀顶在紫怡的脖间,白嫩的脖被锋利的寒光刀面映出一条细细地血管,仿佛只要稍微一用力,再白也无用。
相乐见此,突然想到一千多年前霸王别姬的桥段,可这王八蛋不配做霸王。紫怡被挟持,再有能力也得掂量掂量,何况自己身负重伤,相乐冷冷的笑了笑,随后笑着笑着就哭了,跪下来,央求着土匪头子将紫怡放了,紫怡,内心接近绝望,眼中噙满泪光,担心地看着相乐。
相乐并不懦弱,只是碍于紫怡被顶住脖子,再冲动只是无用功。
“老子根本没有碰这娘们,你他娘倒挺横,杀了我那么多兄弟,杀人偿命,你晓得吗?”土匪头子大声对相乐说,可是土匪当真是讲信用的否?相乐表示只要放了紫怡,要杀要剐随便,土匪头子答应了,一把将紫怡放开,冲上去便一拳打死了相乐,紫怡,看着未婚夫的脸庞,那张被打的肉凹下的脸庞,失声痛哭一阵后,便捡起从相乐手中脱落的刀,自刎于心上人身边,可惜了这有情人没法终成眷属。
土匪头子的房中,阳光透过窗户由红泛黄的纸上两三个窟窿眼,倘若仔细地看,在朦胧地可看见在屋中一男一女,躺在地上,嘻嘻笑笑地聊着天,两人穿着鲜红色地长袍,在女子轻柔婉转、抑扬顿挫地歌声中,幻象变成无数细粉,缓缓地飘飞着消失,这便是两人死亡弥留之际的幻象,美而凄凉。
阎王冷笑道:“这丫头,日夜守候着他,可她不知道的是,人间早已过了四百年,那个何相乐,早已投胎转世了,而你,慕容柏青,就是何相乐的后世”
“哦,怪不得那娘们整那一出,搞得我一头雾水。”
柏青摸着脸恍然大悟的说道。
林紫怡许多日都在忘川河旁徘徊不定,偶尔仿若看见了何相乐在对岸向自己挥手,可却终究消失不见,犹若未闻。阎王看她不肯去投胎,便让她做个孟婆,每日在奈何桥中央煮孟婆汤,这么久的守候,何以理来定相思。
柏青此次前来,除了阎王找他,其次就是求件事。当柏青将事情跟阎王说后,阎王遗憾的说:“我也没办法,那是死罪,人死之后,连玉皇大帝都管不了,更别说我一个小小的阎王,抱歉了,慕容兄。”
柏青心如死灰,眼里噙满泪光,欲言又止之时,阎王见此,连忙说道:“你妻子我虽然没办法帮你,可是我有一个更好的,你看你看她来了!”柏青微微一转头,便看见一位穿着华丽的女子向着走来,她微微一笑,带着娇柔又有些调侃地说:“堂堂千户大人,因为何事来此呀?”
直至天明,柏青竭尽全力地奔跑,终于到达灵隐寺,他捂着胸口,一脸痛苦,颤颤巍巍地走着,血流于嘴角,便随便抬手一擦,毫不顾及自己的安危,只有一个信念,让儿子安全的活下去,他此时不是威风凛凛的锦衣卫,不是当初杀人如麻的男人,只是一个父亲,爱着唯一一个亲人的父亲,仅此而已。
他走到灵隐寺大门前,倒在地上,可是依然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大门,此时他已经五脏六腑均裂,完全是信念支撑这副身躯,否则早已死在来的路上。门缓缓地开来后,走出来两个小沙弥,俩小沙弥看到柏青倒在地上痛苦不堪,手上还抱着一个婴儿,其中一个小沙弥将婴儿抱起来,婴儿已经睡着了,粉嫩嫩的小手被嘴巴吮吸的满是口水,另一个立马搀扶柏青,用尽全力也挪不动半分,柏青是个壮汉,一个小男孩怎会扶的起来,于是他摸了摸柏青的额头,问道:“施主,你这是怎么了?”柏青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小师父,请你将在下的小儿子交给如安大师,他知道该怎么做,还有(猛的咳嗽),告诉他这是遗孤,不要说关于我来过,谢过小师父了……”说完,便用手肘支撑起这副腐朽的身躯,艰难地爬起,两个小沙弥帮忙扶起他,他颤颤巍巍走了几秒,回头看了看他们俩,低下了头,小声地说:“告辞了……”于是手捂着胸口,卸下刀,以作拐杖,一步一步地走,想回到竹林,回到妻儿身边。
其中一小沙弥想去追,可是被另一个抱着婴儿的握住手腕,他摇了摇头,说:“先进去吧,愿他安好,阿弥陀佛。”于是两人便回到了寺中。
两人对如安大师说在寺院门口发现一个遗孤,并未将柏青之事跟如安大师交待,他双手接过婴儿,吩咐两人下去去念经。此时的婴儿开始大哭大闹,如安大师料到,这孩子肯定是饿了,他想起来斋堂(香积)有一些豆浆,只好先让孩子垫垫肚子,今后再做打算。
过了很久,柏青慢慢悠悠回到了竹林的那片废墟旁,他怔了怔,凄惘的看着掩埋妻子的废墟,惆怅的心神,眼角的泪悄无声息流了下来,滑过苍白的面庞,滑过发白的嘴唇,掉落在布满竹叶的土地上,他曾经以为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哪怕就那么看着,哪怕能感受到她站在身边所散开炙热的爱意,倒也心满意足。
柏青倒下了,背靠枯木,腰部系着一斤以葫芦为容器的烧刀子,而身旁便是多年陪他出生入死的那把龙纹横刀,直到死亡,他也要陪着最爱的女人。
“哟,来啦?”一脸笑嘻嘻说话的,便是城隍庙的阴官,城隍爷,站柏青两旁的,是牛头马面,俩鬼面无表情,拉长个脸,柏青听到城隍爷的话,头脑发懵,挠了挠头,不明所以。城隍爷见柏青不明白的样子,接着说:“哎呀,阎王爷在等你呢,他老人家有事要跟你说,快跟我来,别跟丢了。”柏青一看,这是有大事,迈开腿就跟上去,牛头马面也离开了,继续引魂去。
走过黄泉路,来到一座桥头的石碑旁,上写“奈何桥”桥下有一条大河,名曰忘川河,河水前浪推后浪,发出阵阵潺潺之声。
走上奈何桥,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只是穿的很是朴素,深蓝色的粗布衣服裤子,披在肩头的长发,晳白的皮肤似于美玉,她面容清秀,窄而精致的脸庞,水灵灵的眼睛犹若宁静细流的溪水,倘若多看一眼,她便要溢出水来。
那女人便是孟婆了,她每日推小车置于桥中央,架着一口大锅,盛汤的碗便放在了小车内的暗格中,每当来此的鬼魂靠近熬汤的大锅,就可讨得一碗孟婆汤喝,也就忘却这一生的喜怒哀乐,苦难幸祸。
城隍爷这时候却说要走了,还有急事,柏青心里是无奈的,想骂更想打这瘪王八一顿,可是再想也得忍着。城隍爷临走之前说了:“过了这个桥就可以到阎罗殿,阎王他老人家就在那等着你,记住啊,你可以不用喝孟婆汤。”
直到城隍爷走远,柏青才憋出一句:“这老王八蛋,有急事不早说。”他准备从孟婆旁直接走过,可却被孟婆拦住了,孟婆递给柏青一碗孟婆汤,柏青不耐烦地直接说不喝,孟婆来了兴致,臀部靠在小车的沿边,想要逗逗这家伙,她把汤再次递到柏青的嘴边,娇羞的笑了笑,捂着半边嘴唇道:“倘若大官人真的不喝,让奴家如何向阎王大人交待?”柏青摸不着头脑,说:“城隍爷那老王八蛋不是说不用喝吗?”孟婆收回碗,假装不明白的说:“大官人不喝也罢,只是阎王大人若是怪罪下来,奴家该如何是好。”说完,她便将碗汤右手递左手的放在了小车的大锅旁。
柏青看到这里,皱着眉头,好像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说时迟那时快,孟婆突然身体前倾,扑在了柏青的怀中,抱住了他的腰,头靠在了他的胸口,洋溢出万紫千红皆不及的笑容,让那片羞涩映的满脸红扑。
柏青此时心跳加速,头有些晕,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些画面,可他还是下意识的推开孟婆,他强壮镇定,可汗液从鬓角流了出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孟婆,心里却在想,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孟婆也不恼,只是抬起手,将鬓角的发丝挑到耳朵后,痴痴地看着他,忽然娇柔地笑了笑,说:“大官人这是为何呀?”柏青愣在原处,他想起逝去的妻子,顿时悲痛万分,悄无声息地落下泪来。
柏青突然想到什么,迈开腿就朝阎罗殿奔去。
孟婆见此情况,呆呆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一瞬间失去了很多,黯然地缓缓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忘川河的潺潺流水,低下头,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她心中忽喜忽哀,心想:此人为何与他极致的相似,这真的是他吗,真希望真的是他。
柏青一路的极速奔跑,青石板的路边长满了彼岸花,一望无际的血红色,天空灰蒙蒙的,仿佛多亮的光也无法穿透。他需要快一些,因为有一件事想要阎王帮忙。
(孟婆,也称泰媪,一个神奇的职位,地府中专司掌管将生魂抹去记忆的阴使,常驻在奈何桥上,给予去往投胎之魂一碗孟婆汤。)
要谈起孟婆为何会对柏青作出如此举动,还有此孟婆的来历,那就得追溯回明朝往前四百年前的宋朝。
此孟婆,故名为林紫怡,她曾活在世间的时候,是洛阳城中一个戏班中的旦角,名气虽不大,可天生就有一个好嗓子,唱起戏来,婉柔动听,常听她唱过曲的人们,无不对她声音发出赞扬,说她唱戏时仿若真的是所演之人上身,好似走在四季歌唱的夜莺,令人沉醉于其中。
一日上午,戏班被请到在城中的大户人家李家开场,为李员外庆寿,戏班在院子里搭起了高台,李员外吩咐了许多佣人帮忙,一下多了许多帮手,倒也没那么累了,唱戏的角儿,都待在李员外安排的房间中画戏妆,林紫怡看着铜镜中,一笔一笔地勾勒出妆容来。班主和李员外在戏台前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些什么,厨房更是热火朝天,大伙都在为午膳忙碌着,有些人走来走去的,端菜、递盘、切菜、炒菜或者是偶尔阵阵的说话声不绝于耳,厨子们的突然颠勺将菜肴的味道增上,火焰在锅中翻滚,可见其厨艺的功夫。
过了半晌,紫怡上了台,只见她体态轻盈,头戴粉翠红花凤头冠,鲜红色戏服,长袖皆绣有紫粉的梅花,长裤覆腿,她微微扭着胯,暗红的桃花小鞋,甚是好看,她一小步一小步地上了台,走到了台中央,面对台下的观众们行了个规矩礼,双手握住附在胸前,蹲了下去,直至接近脚下的地面,这才轻轻地低下了头。
台下桌旁坐满了的宾客们连连鼓掌,也有些年轻的大小伙子使劲的吆喝:“好!”李员外也满意地露出笑容,点了点头。就这样,大家伙嘻嘻笑笑地吃着干果点心,聊着天看戏。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紫怡歌声凄柔动听,字正腔圆,让人心中不由得哀伤暗暗溢出于面色,缓慢的步伐,台旁几个伙计奏响的忧伤的曲调,她两手食指中指并拢,翘起兰花指,在空中舞动着,时低时高,仿若音符会在她指头间妙笔生花。
她唱的正是宋朝女词人李清照的《声声慢·寻寻觅觅》。
一曲作罢,引起台下热烈掌声,今日李员外是点名道姓想要听听这曲,可下是听了个心满意足。紫怡还是像开唱时那般行了个礼,不过这次,只是蹲的没之前低了。
她转过身去,快速走下了台。与此同时戏班的武行上了台,只见黄黄绿绿的几个人表演技艺。
台下一位少年,伫立许久,合上的书在手中握的温热,他看见紫怡下了台后,便悄声迈足跟随,想多见见她,早听闻她的歌声好听,初时还有些不屑,心想,不过一戏子,哪有这般魅力,如今听了一场,顿觉名不虚传。
紫怡走过暗棕色垂帘,坐到了梳妆台,欲摘下头冠之时,跟随而来的少年也悄声到了她身边,紫怡猝然感知有人靠近,转过头看见了少年,见他身材高挑,清瘦却又精神抖擞,穿着白色的长袍,扎着一头黑褐色长发皮肤白皙的脸蛋有些稚嫩,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额头下一抹浓眉使得他的俊俏更上一层楼。
他将手中的书轻轻放在了梳妆台上,顺便用食指从台上的小圆盒中沾了一些鲜红色唇脂,抹在了红嫩唇上,虽然抹的有些不均匀,可是也无妨。
紫怡顿时有些不明所以,可是却不知为何说不出话,心中有种感觉在暗暗翻涌,无法言说,只好静观其变。
少年忽然对着紫怡展开臂膀,两只手掌快速闭合又张开,紫怡怦然地心领神会,站起身同样展开手掌柔靠上前,两人十指相扣胸贴着胸,双唇轻合了一碰,紫怡的干透的的唇脂又柒上一小片鲜红,紫怡柔情地半捂了嘴巴,羞滴滴的悄声笑了笑。
两人从那日便遇见了,相识少年之名为何相乐。一位读书人,那日他的举动令在场的人目瞪口呆,却又鼓起了掌,甚至有的人吹起了口哨,紫怡对少年的大胆感到意外,他为何会知道某戏中也有这样的桥段?不过一切尽在不言中,少年为爱无所畏惧,她芳心明许,以接吻给了回应。
经此一事,洛阳城传的沸沸扬扬,有的来听戏,有的来找茬砸场子,地痞流氓们争着吵着要抢紫怡回家做媳妇,可是却都被戏班武生打的屁滚尿流,一瘸一拐地回到家窝里横。而来听戏的,都被紫怡的唱功所惊艳,但凡在小曲方面提到她,清一色的都是好口碑,更有人引用诗句,用其赞美紫怡。
千尺长条百尺枝,丹桂青榆相蔽亏。
珊瑚叶上鸳鸯鸟,凤凰巢里雏鹓儿。
紫怡与相乐感情极速升温了。相乐作词宣传戏班,戏班邀约不断,紫怡与相乐也获得了红利,赚了许多钱,两人事业爱情双丰收。
名气使的紫怡的人生,更是加快了许多。一日,戏班受邀去到长安城唱戏,在乘马车经过一座高峦大山时,突如其来地土匪挡住了去路。“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说话的吊儿郎当土里土气一脸猥琐样的土匪大当家是一个缺心眼,怪腔怪调地学着戏曲的台词,还念错了,紫怡及众人差些没笑出声来。
土匪大当家第一眼便看见了紫怡漂亮地小脸蛋,还有袖珍小脚,顿时便急不可耐欲将上前强抢抱回去做压寨夫人,相乐见此,第一时间上前阻拦,可一个读书人,那身板不及土匪头子的五大三粗有力量,一巴掌给相乐甩飞了。土匪头子露出了狰狞猥琐的面目,紫怡看了看都倒在地上的相乐,露出担心的神色,连忙跑去查看心上人的情况,戏班里的人惊慌失措想要逃跑,土匪小喽喽蜂拥而至,杀了个完全,紫怡被头子一把将紫怡扛在肩上,她拼命的双手锤打头目的后背,挣扎地猛摆双腿,失声痛哭。
紫怡被那土匪头子扛在肩头,大摇大摆地带着小喽喽离开了,而相乐,晕倒在地,不论紫怡如何的哭叫依旧不管用,就这样走了半晌,回到了山寨。
土匪寨子建在云下层峦叠嶂地山沟中,几十个房屋静静的坐落在草木满地的土地上,四周各竖着一面旗,上绣灰狼戏虎图,倒也是离谱。
在四周房屋的中央便是土匪头子的房,打家劫舍归来的几人哼这小曲,走过一座座房屋,来到了中央的那个房子,后面的几个小喽喽看到头子进了屋子,心说还是跟到这吧,再跟就要挨揍了,于是一个个勾肩搭背离开。
土匪头子扛着紫怡便进了门,两脚往后一蹬将门关住,向左一拐走到卧房,再有几步就是床铺,土匪头子本人没什么审美,床单只是单一的土黄色,再有就是墙上挂着的一整块虎皮,不知真假。
土匪头子扛了这么久的人也不觉得累,将紫怡扔到床上,就要解开裤带霸王硬上弓,一不注意,被紫怡的一脚踢到命根子,顿时捂住了□□,哎呦哎呦地喊痛,紫怡猛地站起身来,握紧拳头,附在胸前,有些害怕的颤抖了几下,见土匪头子痛的满地打滚,她松了口气,微微一转头便发现了挂墙上的一把刀,就在她想要拿那刀防身之时,只见土匪头子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他捂着□□,脸痛的都扭曲了,紫怡突然见此,吓的一个机灵,不敢再做如何动作,怯怯地流下了一小串泪珠。
土匪头子突然愤怒的向她大步走过来,她仿若看到自己被抢走清白一般,心一横,心想反正早晚都一样,宁愿一死也不愿意被这家伙玷污了清白之身,她转过身去向那把挂墙上的刀快速前进。
那土匪头子顿觉不妙,于是准备抢先一步去抢那刀,可是刀还是被紫怡从鞘中拔了出来,紫怡双手紧紧握着刀,有些哽咽,土匪头子见此情况,安分了些,可是还是愤怒着。钢刀在手,紫怡忽然感觉安全感多了不少。
只要土匪头子想要上前哪怕一丁点,紫怡都会猛的挥着刀,她也不确定今天能不能活着走出去,而且又不敢杀人,一个女流之辈能做到如此,已经算是鼓足了勇气。
“咣当!”一声巨响从门口传来,门被砸开了,进来的不是别人,是那之前生死未卜的相乐,他满身是血,颤颤巍巍走了进来,他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不知与谁拼杀过,紫怡被这一声惊出几分无措,土匪头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先是绷紧了神经,随后急忙出走出屋子查看情况,紫怡暂且放下了钢刀,长舒了口气。
土匪头子走出屋子便看见满身血淋淋的相乐,他正手握匕首在寻在着什么,再一转头看见了门外的景象,之前跟随自己打劫的几个小喽喽竟死在了门外,有的被抹了脖,有的胸膛都有被刀杀入的新鲜血迹,心脏正在涌出血液,将衣服的白染成了血红。
再一回头,相乐正在恶狠狠的盯着他,眼神中又带有泪光,或许相乐认为土匪头子坏了自己的女人,他独自上匪帮,竟只为了救出心爱的女人,不露任何一丝惧意,土匪头子突然对他刮目相看,一介书生,有这般胆量,实属不多见。
紫怡这时候从走了屋中出来,第一眼便看见了浑身是血的相乐,脸颊上隐隐约约可看见一道被血迹未完全覆盖的伤。
她感到心疼,欲想上前抱住相乐,想和他轻言轻语地说上几句话,想抚摸他血渍满脸的额头,可却被土匪头子拦住。
土匪头子一把将紫怡抱住,拿着把刀顶在紫怡的脖间,白嫩的脖被锋利的寒光刀面映出一条细细地血管,仿佛只要稍微一用力,再白也无用。
相乐见此,突然想到一千多年前霸王别姬的桥段,可这王八蛋不配做霸王。紫怡被挟持,再有能力也得掂量掂量,何况自己身负重伤,相乐冷冷的笑了笑,随后笑着笑着就哭了,跪下来,央求着土匪头子将紫怡放了,紫怡,内心接近绝望,眼中噙满泪光,担心地看着相乐。
相乐并不懦弱,只是碍于紫怡被顶住脖子,再冲动只是无用功。
“老子根本没有碰这娘们,你他娘倒挺横,杀了我那么多兄弟,杀人偿命,你晓得吗?”土匪头子大声对相乐说,可是土匪当真是讲信用的否?相乐表示只要放了紫怡,要杀要剐随便,土匪头子答应了,一把将紫怡放开,冲上去便一拳打死了相乐,紫怡,看着未婚夫的脸庞,那张被打的肉凹下的脸庞,失声痛哭一阵后,便捡起从相乐手中脱落的刀,自刎于心上人身边,可惜了这有情人没法终成眷属。
土匪头子的房中,阳光透过窗户由红泛黄的纸上两三个窟窿眼,倘若仔细地看,在朦胧地可看见在屋中一男一女,躺在地上,嘻嘻笑笑地聊着天,两人穿着鲜红色地长袍,在女子轻柔婉转、抑扬顿挫地歌声中,幻象变成无数细粉,缓缓地飘飞着消失,这便是两人死亡弥留之际的幻象,美而凄凉。
阎王冷笑道:“这丫头,日夜守候着他,可她不知道的是,人间早已过了四百年,那个何相乐,早已投胎转世了,而你,慕容柏青,就是何相乐的后世”
“哦,怪不得那娘们整那一出,搞得我一头雾水。”
柏青摸着脸恍然大悟的说道。
林紫怡许多日都在忘川河旁徘徊不定,偶尔仿若看见了何相乐在对岸向自己挥手,可却终究消失不见,犹若未闻。阎王看她不肯去投胎,便让她做个孟婆,每日在奈何桥中央煮孟婆汤,这么久的守候,何以理来定相思。
柏青此次前来,除了阎王找他,其次就是求件事。当柏青将事情跟阎王说后,阎王遗憾的说:“我也没办法,那是死罪,人死之后,连玉皇大帝都管不了,更别说我一个小小的阎王,抱歉了,慕容兄。”
柏青心如死灰,眼里噙满泪光,欲言又止之时,阎王见此,连忙说道:“你妻子我虽然没办法帮你,可是我有一个更好的,你看你看她来了!”柏青微微一转头,便看见一位穿着华丽的女子向着走来,她微微一笑,带着娇柔又有些调侃地说:“堂堂千户大人,因为何事来此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