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沐打开门，电子锁发出冰冷的滴滴声。
他什么都看不见，甚至门关上后连外面的蝉鸣也消失了，他像是掉入一片虚无巨大的空间，一片死寂。
他试探着走，绕过茶几走到沙发边，缓慢地坐在了沙发角落的地毯上，他蜷起身子，手抱在膝前，眼睛没有聚焦地落在前方。
一片漆黑，没有声音，死后是不是也这样？
一想到死亡，他身体像有电流流过一样，这种感觉流过他四肢百骸，最终在胃部汇聚，胃像被看不见的手捏住揉搓一样，疼的他全身都开始颤抖。
又是这个感觉，这几年尤其严重。
突入其来的恐惧朝他压来，紧接着就是颤抖和胃部抽搐。
钟沐没法控制，他甚至不知道这种感觉什么时候又会找上他。他已经经历过很多遍，有时能忍受，有时他不得不捂着胃弯下腰来缓解这种疼痛。
他不是没怀疑过是胃部的毛病，但换了好几家医院，都告诉他他的胃没有任何毛病。
确实该是没有问题的，他平时也感觉不到有任何不适，但一旦发病，他恨不得把胃切下来扔掉。
尤其是在晚上或封闭安静的空间，这种感觉更容易出现，也更强烈。在这些地方，他总是不可避免地想到死亡，想到虚无，“死亡”这两个字像一个开关，他越陷越深，疼痛也越来越强烈。
钟沐疼地坐不住，他躺在地板上自暴自弃地想：也许这疼痛就是对怕死懦弱的惩罚。
他甚至希望这疼痛更强烈些，好送他去见上帝。不是怕死吗，那就快点死掉，这样就不会再怕死亡。
“叮咚——”耳边门铃的声音逐渐清晰。
钟沐眼睛逐渐清明，胃也渐渐平静。
他仔细听，确实是有门铃在响，也不知道响了多久。
他想撑着手站起来，但又没什么力气，一脱力，整个身子撞在茶几上，茶几和地板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展秋白在门外按门铃，屋里半天没动静，就在她以为钟沐没在家准备离开时，她听到屋里传来什么家具的移动声。
“钟沐，你在家吗？”她怕自己听错了，趴在门上听。
展秋白又等了一会，等到她几乎以为刚刚只是幻听时，门缓缓打开了。
展秋白往屋里望，屋里灯泡突然亮了，还有一张惨白的脸。
啊啊啊啊啊！
展秋白一惊，连退几步，后面就是台阶了，她脚踩空，钟沐眼疾手快抓着她手拽了回来。
“你怎么来了？”钟沐松开展秋白的手。
“你还好吗，是中暑了吗？”展秋白揉了揉手腕，看向钟沐，他脸色不太好，额头上都是汗，刚刚抓自己的手也是冰的，明明他家没开空调。
“没事。”
“你今天没怎么吃饭吧，我家阿姨做的夜宵很好吃，想着给你送一些，今天很谢谢你。”展秋白想起自己的目的。
钟沐有些意外地接过了饭盒。
展秋白送完了饭，感觉自己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了，便准备走了。
“那我… …”
“你… …”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展秋白没想到钟沐居然还有话给她说，连忙道：“你先说，你先说。”
钟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她，他只是下意识不想让展秋白离开。他顿了片刻，说：“谢谢你的夜宵，这里面有什么？”
要是是其他人这样说，展秋白早就在心里大声嘲笑这人没话找话了，但这人是钟沐，展秋白只会认为他是真的很想立刻知道盒子里有什么。
“有水晶虾饺，里面有整颗虾仁，特别好吃。还有小炒肉、青菜和饭，都很下饭，可能有点冷了，你可以热一下再吃。”展秋白认真的给他讲。她一抬头，看见钟沐正认真的看着那个盒子，盒子是半透明的，装着食物，透着诱人的颜色。
“谢谢你。”钟沐想不到什么挽留的话，他看着展秋白跟他挥手然后离开。
钟沐回到沙发，把饭盒端端正正地摆在茶几中间。
电视被打开了，正大声放着什么综艺节目，声音在空旷的屋里回荡，给人一种热闹的错觉。
可惜，没有人看。
屋子的主人沉默的对着桌上的饭盒，直到一点热烟都没有了，才一点一点地把饭菜吃完了。
钟沐吃的慢，等他洗漱完，已经快十二点了。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他的微信注册，没多久，上面的人少得可怜。
发现页有个红点，钟沐点进去，才发现是聂意发了他们三个在救护车上拍的自拍，展秋白还在下面点了个赞。
他点开图片看，聂意和展秋白都在比鬼脸，他面无表情在最远处，显得格格不入。
但是钟沐还是把图片保存下来了。
他顺着赞进了展秋白的朋友圈，展秋白的朋友圈没设时间范围，不过发得并不频繁，一年下来没几条，大多是和朋友出去玩拍的照片。
翻到一条17年10月，定位在罗马的朋友圈时，钟沐的心脏跳重一拍。他点进去看图片，甚至看见了他家周围几条熟悉的街道。
钟沐吐出一口气，退出了微信，他把灯调到最暗，等待睡意来临。
他以为自己又会失眠，但没想到他居然很快睡着了。
不过，他做了一个梦。
准确来说，并不完全是梦。
他背着书包走在街道上——正是展秋白拍照的那条街道。他这天耽搁了，天已经有点晚了，街道也在停电。
这个时候钟沐的夜间视力并没有现在那么差，他还能看见房屋的轮廓和模糊的街道。
他沿着那条街道走啊走，模糊又寂静。
钥匙并没能把门打开。钟沐以为自己走错了，凑近了去确认门牌。
是这个门牌没错。他又试着往反方向转钥匙。
咔哒——门缓慢滑开了。
妈妈明知道自己会回来，怎么还反锁呢？
钟沐进门，家里比外面更黑，他完全看不见了，嗅觉变得灵敏，空气中飘着奇怪的味道。他试探的喊：“妈妈？你在家吗？”
没人回应。
钟沐感到不安，那股气味让他难受。
他摸索着上了二楼，还因为看不见差点被楼梯绊倒。
他试探的推主卧门，门开了。
那股味道愈发强烈，充斥着他的鼻腔，是铁锈味。他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慌张。他大喊：“妈妈，你在吗，你在睡觉吗？”
钟沐往记忆中床的方向走，他急急忙忙，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地上。
脚踝传来刺痛，撑地的手摸到了什么古怪的液体。
他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他颤抖地往床上摸，摸到隆起的被子，里面睡着个人。
“妈妈！”喊出声，钟沐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厉害。
卧室的灯闪了几下，亮起来了，供电恢复。
钟沐视力缓缓恢复，他才看到，卧室床头墙面上，全身喷射状的红色液体，被子上也是红色，地上也是红色，甚至连他自己身上手上，都是红色！
“红色红色，全是红色！
暗红色冲击着钟沐的视网膜，他的身体疯狂叫嚣着立刻转身逃跑，但他的大脑却控制着颤抖的手，掀开了濡湿的被子。
啊！钟沐不能控制地尖叫起来。
女人脖子上插着一把剪刀，侧脸和脖颈都是血迹，头发糊在脸上，脸是不带血色的苍白。
这是妈妈吗？钟沐已经不太认得出来了，女人的面容已经被血覆盖了，他想逃跑，但他的眼前越来越黑，“碰——”他感觉自己好像撞在了床头柜上，然后失去了意识。
他什么都看不见，甚至门关上后连外面的蝉鸣也消失了，他像是掉入一片虚无巨大的空间，一片死寂。
他试探着走，绕过茶几走到沙发边，缓慢地坐在了沙发角落的地毯上，他蜷起身子，手抱在膝前，眼睛没有聚焦地落在前方。
一片漆黑，没有声音，死后是不是也这样？
一想到死亡，他身体像有电流流过一样，这种感觉流过他四肢百骸，最终在胃部汇聚，胃像被看不见的手捏住揉搓一样，疼的他全身都开始颤抖。
又是这个感觉，这几年尤其严重。
突入其来的恐惧朝他压来，紧接着就是颤抖和胃部抽搐。
钟沐没法控制，他甚至不知道这种感觉什么时候又会找上他。他已经经历过很多遍，有时能忍受，有时他不得不捂着胃弯下腰来缓解这种疼痛。
他不是没怀疑过是胃部的毛病，但换了好几家医院，都告诉他他的胃没有任何毛病。
确实该是没有问题的，他平时也感觉不到有任何不适，但一旦发病，他恨不得把胃切下来扔掉。
尤其是在晚上或封闭安静的空间，这种感觉更容易出现，也更强烈。在这些地方，他总是不可避免地想到死亡，想到虚无，“死亡”这两个字像一个开关，他越陷越深，疼痛也越来越强烈。
钟沐疼地坐不住，他躺在地板上自暴自弃地想：也许这疼痛就是对怕死懦弱的惩罚。
他甚至希望这疼痛更强烈些，好送他去见上帝。不是怕死吗，那就快点死掉，这样就不会再怕死亡。
“叮咚——”耳边门铃的声音逐渐清晰。
钟沐眼睛逐渐清明，胃也渐渐平静。
他仔细听，确实是有门铃在响，也不知道响了多久。
他想撑着手站起来，但又没什么力气，一脱力，整个身子撞在茶几上，茶几和地板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展秋白在门外按门铃，屋里半天没动静，就在她以为钟沐没在家准备离开时，她听到屋里传来什么家具的移动声。
“钟沐，你在家吗？”她怕自己听错了，趴在门上听。
展秋白又等了一会，等到她几乎以为刚刚只是幻听时，门缓缓打开了。
展秋白往屋里望，屋里灯泡突然亮了，还有一张惨白的脸。
啊啊啊啊啊！
展秋白一惊，连退几步，后面就是台阶了，她脚踩空，钟沐眼疾手快抓着她手拽了回来。
“你怎么来了？”钟沐松开展秋白的手。
“你还好吗，是中暑了吗？”展秋白揉了揉手腕，看向钟沐，他脸色不太好，额头上都是汗，刚刚抓自己的手也是冰的，明明他家没开空调。
“没事。”
“你今天没怎么吃饭吧，我家阿姨做的夜宵很好吃，想着给你送一些，今天很谢谢你。”展秋白想起自己的目的。
钟沐有些意外地接过了饭盒。
展秋白送完了饭，感觉自己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了，便准备走了。
“那我… …”
“你… …”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展秋白没想到钟沐居然还有话给她说，连忙道：“你先说，你先说。”
钟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她，他只是下意识不想让展秋白离开。他顿了片刻，说：“谢谢你的夜宵，这里面有什么？”
要是是其他人这样说，展秋白早就在心里大声嘲笑这人没话找话了，但这人是钟沐，展秋白只会认为他是真的很想立刻知道盒子里有什么。
“有水晶虾饺，里面有整颗虾仁，特别好吃。还有小炒肉、青菜和饭，都很下饭，可能有点冷了，你可以热一下再吃。”展秋白认真的给他讲。她一抬头，看见钟沐正认真的看着那个盒子，盒子是半透明的，装着食物，透着诱人的颜色。
“谢谢你。”钟沐想不到什么挽留的话，他看着展秋白跟他挥手然后离开。
钟沐回到沙发，把饭盒端端正正地摆在茶几中间。
电视被打开了，正大声放着什么综艺节目，声音在空旷的屋里回荡，给人一种热闹的错觉。
可惜，没有人看。
屋子的主人沉默的对着桌上的饭盒，直到一点热烟都没有了，才一点一点地把饭菜吃完了。
钟沐吃的慢，等他洗漱完，已经快十二点了。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他的微信注册，没多久，上面的人少得可怜。
发现页有个红点，钟沐点进去，才发现是聂意发了他们三个在救护车上拍的自拍，展秋白还在下面点了个赞。
他点开图片看，聂意和展秋白都在比鬼脸，他面无表情在最远处，显得格格不入。
但是钟沐还是把图片保存下来了。
他顺着赞进了展秋白的朋友圈，展秋白的朋友圈没设时间范围，不过发得并不频繁，一年下来没几条，大多是和朋友出去玩拍的照片。
翻到一条17年10月，定位在罗马的朋友圈时，钟沐的心脏跳重一拍。他点进去看图片，甚至看见了他家周围几条熟悉的街道。
钟沐吐出一口气，退出了微信，他把灯调到最暗，等待睡意来临。
他以为自己又会失眠，但没想到他居然很快睡着了。
不过，他做了一个梦。
准确来说，并不完全是梦。
他背着书包走在街道上——正是展秋白拍照的那条街道。他这天耽搁了，天已经有点晚了，街道也在停电。
这个时候钟沐的夜间视力并没有现在那么差，他还能看见房屋的轮廓和模糊的街道。
他沿着那条街道走啊走，模糊又寂静。
钥匙并没能把门打开。钟沐以为自己走错了，凑近了去确认门牌。
是这个门牌没错。他又试着往反方向转钥匙。
咔哒——门缓慢滑开了。
妈妈明知道自己会回来，怎么还反锁呢？
钟沐进门，家里比外面更黑，他完全看不见了，嗅觉变得灵敏，空气中飘着奇怪的味道。他试探的喊：“妈妈？你在家吗？”
没人回应。
钟沐感到不安，那股气味让他难受。
他摸索着上了二楼，还因为看不见差点被楼梯绊倒。
他试探的推主卧门，门开了。
那股味道愈发强烈，充斥着他的鼻腔，是铁锈味。他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慌张。他大喊：“妈妈，你在吗，你在睡觉吗？”
钟沐往记忆中床的方向走，他急急忙忙，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地上。
脚踝传来刺痛，撑地的手摸到了什么古怪的液体。
他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他颤抖地往床上摸，摸到隆起的被子，里面睡着个人。
“妈妈！”喊出声，钟沐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厉害。
卧室的灯闪了几下，亮起来了，供电恢复。
钟沐视力缓缓恢复，他才看到，卧室床头墙面上，全身喷射状的红色液体，被子上也是红色，地上也是红色，甚至连他自己身上手上，都是红色！
“红色红色，全是红色！
暗红色冲击着钟沐的视网膜，他的身体疯狂叫嚣着立刻转身逃跑，但他的大脑却控制着颤抖的手，掀开了濡湿的被子。
啊！钟沐不能控制地尖叫起来。
女人脖子上插着一把剪刀，侧脸和脖颈都是血迹，头发糊在脸上，脸是不带血色的苍白。
这是妈妈吗？钟沐已经不太认得出来了，女人的面容已经被血覆盖了，他想逃跑，但他的眼前越来越黑，“碰——”他感觉自己好像撞在了床头柜上，然后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