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黑暗,钟沐茫然地睁眼,他甚至觉得自己还在那个弥漫着血腥味的房间里,半晌没动。

    又是这个梦,他缓缓起身,无论梦见多少次,还是感到害怕恐惧,还是无能为力,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走进那个房间。

    钟沐打开手机,已经快八点了。  已经天光大亮,钟沐把被冷汗打湿的衣服扔进脏衣篓里,进了浴室。

    热水流过全身,体温在一点点地回升,热水让钟沐感觉自己身处现实,过高的水温让他的身体泛着粉色。

    钟沐打车去了学校,新生们已经在

    体育馆学健身操了。

    钟沐站在最后一排,给柳洪波打了个招呼,柳洪波昨天晚上也看见了聂意的朋友圈,关心了钟沐几句便没再说什么。

    钟沐扫了一圈,没看到展秋白,也没看到聂意。他有些失落,但又觉得情理之中。

    实际上展秋白休息了一晚已经好多了,机不可失,她给柳洪波发她的诊断单,柳洪波几乎是秒回,让她好好休整,争取赶上周六的汇报表演。展秋白对此表示理解并表示一定积极配合。

    展秋白请完假就收到了聂意的语音。

    “堵五毛,你没去学校。”

    展秋白回她:“堵五毛你也没去。”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其实还好。”

    “要不要去逛街,买开学礼物。”

    展秋白短暂地纠结了一下以示礼貌:“你这么说了那就勉强去逛一逛吧。

    展秋白在商场门口等聂意。聂意远远看见展秋白就笑。

    “秋秋你穿拖鞋的样子真是独树一帜、鹤立鸡群、与众不同… …”

    “好,停停停。”展秋白赶忙打断,“刚刚还有人穿睡衣呢。”

    “你是这个。”聂意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说是逛商场买礼物,实际上聂意早有目标。早上销售发微信和聂意说来了块表,聂意看图片觉得不错,下午就直奔商场准备拿下。

    买完东西,再吃了饭,又是一天快要结束。

    聂意家的司机来接她们回家。

    聂意突然想起来:“诶,你们两住得近不近。”

    “不是近,是非常近。”展秋白自己都觉得巧,“就在我家隔壁呢。”

    “可以啊,展秋白,隔壁搬来这么个帅哥。”聂意打趣,“羡慕。”

    “你初中看得可不少!”

    “哎,别提了。”聂意闷闷不乐,“好几个没考上高中部,去职高了,心痛。”

    展秋白莫名想起了钟沐,他初中时应该也相当勤奋,轮不到她心痛。

    展秋白这一假就放了两天。她象征性地参加了一下周五早晨的健身操,肌肉记忆还在。

    下午是最后一节版画课,明天就要布展了。展秋白的版画还停留在周一体验课线稿阶段。

    别看这线条看着少,刻起来要废不少时间。

    三节课匆匆过去,她的作品离完成遥遥无期。展秋白感觉自己的刻刀都带着一股怨气,震得她的虎口隐隐作痛。

    也不知过了多久,展秋白终于潦草地完成了她的作业,颈椎发出“咔咔”的抗议声。

    她张望了一圈,惊奇地发现钟沐还在。  钟沐已经刻完了,在讲台上打墨。教室里除了他,就只剩展秋白了。

    展秋白看钟沐在用油墨,便先拿了水杯去过道接水。

    艺术楼的楼道尽头装有直饮水,从版画室过去不算近。

    展秋白顺便看其它教室的情况,这个时候已经不早了,大多教室都空了,少数几个教室有零零散散的学生还在准备明天的展览。

    展秋白水接了一半,突然整栋楼都黑了,传来几声尖叫声。

    这是,停电了?

    展秋白望向其他楼,也是黑漆漆的,看来还是整个学校范围的停电。

    展秋白往回走,应急出口的灯照得整个走道绿森森的。

    如果这是恐怖片的话,应该有一个鬼藏在暗处,或者扮成什么人,等着一个倒霉蛋发现它,然后——

    展秋白捧着杯子,内心还在想着鬼片走向,她脚步一转,进了教室,讲台上站着个人,一动不动。

    哦,她想起来,钟沐还在教室。

    “钟沐?”展秋白出声喊道,钟沐没有回应。

    展秋白上前去准备拍他。

    手要挨到钟沐肩膀时,展秋白突然一顿,等等,刚刚脑子里的情节又浮现出来——扮成什么人,等着一个倒霉蛋发现它,然后… …  然后什么?展秋白快被自己吓哭了,她飞快地收手。

    然而没等她收回来,一只冰冷的手钳住了她的手腕,铁一般的力道让她完全没有挣脱之力。

    展秋白尖叫起来,然后她会死掉,也变成厉鬼吗?

    “展秋白?”

    她听到有声音叫她,她如果回应会不会被收进瓶子里?她真的很后悔,很后悔自己要拖到最后一天才来赶工。

    “展秋白?是我,钟沐”那声音放缓了一些。

    是钟沐,展秋白理智回笼。她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往后瞧,钟沐身上没少什么东西,也没多什么东西,除了拉她手腕的劲大得吓人之外,一切正常。

    她想起来钟沐晚上视力不好,赶紧答:“是我。”

    她后知后觉为自己的失态感到不好意思,还好钟沐没看见。

    展秋白冷静下来,才发现抓着自己的手冷得吓人,还发着抖。

    正常,突然看不见了谁都害怕,只不过钟沐似乎更害怕一些。

    展秋白体贴地说:“这教室还蛮黑的,我去拿个手机照个亮。”

    那手还是没松开。

    半晌,展秋白听到钟沐说“展秋白,你早知道了吧,我有夜盲症。”

    展秋白愣住了,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然而钟沐似乎并没有等她回答,他手还发着抖,声线也不稳。

    “带着我一起吧,展秋白。”

    刚刚停电后钟沐一个人在教室里时,那种疼痛的感觉又来了,他只能一动不动地忍耐疼痛。直到展秋白回来后,才慢慢好转。

    他现在很没有安全感,只要展秋白走开,他随时会又沉入那片虚无的死地里去,他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而展秋白就是那根救命稻草。

    钟沐在等,他什么都看不见,若不是手中传来细腻温暖的触感,他甚至会以为他又是孤单一人。

    展秋白抬头看着钟沐,少年的额头和笔尖还挂着细小的汗珠。

    她把手腕从钟沐手中抽出,他短暂地挣扎了一下,但还是很快顺从地放手了。

    她看见钟沐闭上了眼睛,眉间微蹙,像是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展秋白心疼,因为病痛,钟沐这样的人竟也愿意求人。

    她牵起钟沐的手腕,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扶好我,我们去拿手电筒。”

    女孩的肩膀瘦削,钟沐甚至能摸到骨头,但里面似乎蕴藏着莫大的能量。

    如果展秋白拒绝他,他并不会感到意外,他早已习惯独身一人。但展秋白同意了,她带着一束火把闯进黑雾里,把他拉出来了。

    “展秋白,谢谢你。”

    钟沐说话带着笑意,他的皮肤在这样的夜里,也似玉石一般有着莹白温润的色泽。他平时没什么表情,此时骤然对展秋白一笑,好似从画中走出的仙子,从水里升起的月亮。平日萦绕的冷气都消散了,他整个人鲜活明亮。

    “钟沐,这只是举手之劳,不用说谢。”

    展秋白扶钟沐去了位置上,把手电筒递给他:“你等等我吧,我们一起走。”

    讲台上是同学们交的画。展秋白一眼就看到一张特别出众的画,一看名字,居然是钟沐的。

    展秋白看了才明白什么叫人与人的差距比人与狗都大,钟沐这张色彩很丰富,画里近看是一些没有规律的水波纹,远看竟是个游泳的人。

    艺术,真正的艺术!展秋白在心里感叹。

    不过这人说是在游泳,但又感觉没什么力气,反倒像是水底有水鬼拉着这人下沉,而这人也不怎么挣扎,沉默地准备沉入水底。整个画面水波纹破碎又凌乱,给人不安的感觉,而夹杂的暗红色彩,更让这种不安到达极点。

    展秋白一甩脑袋,暗骂自己昏了头。最近恐怖小说看得多,总是脑补吓自己,好好一个夕阳西下游泳图被自己硬生生扭曲成溺死鬼了。

    展秋白的画很简单,单色就可以搞定。钟沐看起来很累,她也不想让他等太久,三下五除二就把画印好了。

    “钟沐,你要回家还是回寝室?”展秋白把自己的手电筒也打开了,不过钟沐似乎晚上视力格外得差,就算这样也还是走到很慢。

    展秋白看着他扶着栏杆慢慢走,半晌才答道:“回家吧,学校估计没空调。”  展秋白走一步等一步,楼中寂静,她忍不住找话题聊。

    “到晚上一点都看不见吗?”

    “路灯下面还好,可以看见些轮廓。”

    展秋白很震惊,没想到这病这么严重,大概很影响生活。

    “那夜晚出门很不方便啊。”

    “一般夜里也不出门,这是上学期间没有办法。”

    展秋白想象了一下夜晚看不见的样子,只觉得这样的生活真是难以忍受。任何的病痛放在个体身上都会带来莫大的不便。

    “我记得哪里说过要多吃胡萝卜来着。”

    “胡萝卜还有鱼油。”

    “你有试过吗?”展秋白很好奇。

    “几年前有试过。”钟沐顿了顿,“前两年又停了… …也许是有用的吧。”

    “再坚持一下嘛,万一真的有用了呢。”

    “嗯。”

    钟沐说话懒懒的没什么精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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