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催,实在是悲催。

    当下的情况是,几天前,知岸单方面宣布与常兆冷战,但常兆执意要去赴常东观的宴,知岸实在放心不下,本着老朋友间互相照顾的原则,决定自己先行收拾行李,到那九重天上去候着常兆,在暗处保护他。

    但是事实证明,是她天真过了头。

    这九重天哪是知岸想来就能来的地方,她辛苦奔波数日,到了南天门正要进去,却被两个守门的将领拦下。

    “仙子可有介绍信?”

    知岸汗颜,别说介绍信了,她还是头一次听闻,外人进九重天没介绍信不能放行。

    知岸拘谨的“呵呵”了两声,作若有所思的样子在自己的包里面装模作样的翻翻找找了一阵,最后一拍脑门:“哎呀你瞧我这记性,介绍信落在家里了。两位神官,你看我赶来也挺不容易的,几天都没吃个好饭睡个好觉,能不能行行好,放我进去,他日定当报答二位的恩情。”

    边说着,一脚欲往南天门里跨,谁料一刀却直直的往下拦,若不是知岸收回的快,这一刀怕是直接砍下了她的腿。

    知岸顿时火冒三丈:“干什么干什么,真想害死我不成?!”

    想来九重天再怎么着也是个尊贵之地,在待人方面也应该是有礼数的,却见那两位神官直接冷冷扫了知岸一眼,而后无视了知岸。

    知岸气不打一处来,手叉着腰抱怨:“你这九重天,说起来还是三界典范,区区两个看门的,却如此无礼,由此可观,九重天的有多自视清高!”

    面前的两个守门的忽然脸色一敛,伏身对她的方向行了个礼,知岸以为是他们听了她的话有所感受,不由有些欣慰,正欲再好好教导教导他们,身后却传来个低沉的声音。

    “仙子倒是会教导,九重天的人自视清高,仙子在人家家门口胡乱辱骂,讲的又是哪派礼数?”

    知岸头皮一麻,回头一望,心里一咯噔,面前的人丰神俊朗,坚毅的五官深邃的眼,眉毛高高挑起,一副威风凛然之相。

    身后两位守门人恰恰开口:“拜见二郎神。”

    完了。

    知岸眼前一黑,心里暗觉自己的生命怕是走到了尽头,竟好死不死的遇到了令人闻风丧胆的二郎神。

    二郎神说完这句话,看也不看她,轻飘飘落了一句:“把她押入天牢。”径直迈步走进了南天门。

    于是乎,辛苦奔波了数日的知岸,莫名其妙的以冲撞九重天的罪名被关进了大牢。

    进大牢的头两天,她日日以泪洗面,想着还有那么多人间美食没有尝尽,常兆酿的酒也是没有饮完,还有那么多绝色姿色她还没看够,而自己的人生即将只能在这黯淡无光的大牢里度过,痛心疾首。

    在她被关进牢的第十日,大牢里又被押进来个罪人,知岸见他满身被鞭打的触目惊心的伤痕,害怕的缩在角落。

    那罪人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顶着一身伤在那悠哉悠哉的晃二郎腿,过了许久,兴是他觉得无聊了,便抬起眼,朝知岸的方向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知岸挣扎了一阵,等的面前的人不耐的皱了眉头,便哆哆嗦嗦的过去了,这时候脑子里想起平日里看的话本子,往往像他这个样子的,都是牢里的头头,一个不小心惹到他了,可能是会死在牢里的。

    这么想着,她又想哭了,心里把那二郎神骂了千百遍,一抬头却恰好与罪人对视。

    罪人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你叫什么?”

    知岸哆哆嗦嗦的不敢作声,嘴唇上下张合了好几次都没作出声来,还没等知岸编辑好言语,面前这位哥自顾自的一拍膝盖:“哦,你是个哑巴啊!”

    知岸:“......”

    知岸的嘴角抽了抽,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正要开口教训他不要随意喊人哑巴,面前的哥已经又开口了:“哑巴,你可知道我是谁?”

    知岸看他那贱兮兮的表情,颇感无语,只觉得自己怕不是遇到了个傻子,便把头往旁边一扭,不打算再理他。

    “哎哎哎,”面前的少年急急拦住她:“这是干什么,我还没告诉你我是谁呢,我是边遥!”

    知岸又把头扭回来,边遥见她又看向自己,便撅着个头,等待着知岸崇拜的目光。

    等了半天,对面没有声响,他疑惑的向下看去,面前空荡荡的,知岸已经走到角落里发呆去了,对他没有任何兴趣。

    边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欲起身质问,腿才一立起一条,整个身子就往旁边倒了去。

    他摔倒的声响倒是引起了知岸的注意,知岸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想将他扶起来,但那边遥把手一挥,打掉了知岸的手:“别碰我,我能起来!”

    知岸摸了摸鼻子,心里有些恼怒,没想到自己的好心被当做驴肝肺,她看着边遥在地上挣扎了半天,仍起不来身,撇了撇嘴,还是伏身扶边遥起来了。

    这次边遥倒是没拒绝,只被扶起来坐下后,他不再聒噪了,沉默的低着头,像个小兽。

    知岸才懒得管他,一个人兀自跑到牢门那里等着,这会儿已经是饭点了,虽然已经坐牢了,但是饭还是要吃的,而且这九重天不愧是九重天,牢里的饭菜也做的不含糊。

    不消一会儿,牢里的看守士兵便提着一篮饭菜过来了,知岸眼巴巴的看着他把饭菜放在小档口,待士兵离开,火速到档口那里,取下饭菜。

    今天的伙食不错,有大白菜烧豆腐,还有一个大鸡腿。知岸开开心心的正欲吃,忽然想到了边遥。

    这边的规矩是初入牢的那一天要禁食,不准给犯人吃东西,所以这些食物只准备了她一人的量,但是...

    知岸纠结了一阵子,叹了口气,把面前的饭菜对半分,还犹豫了一阵,最后把鸡腿放在了边遥的那一半里,将他的那份递到他跟前。

    沉默着低头的边遥这才抬眼看她,眼睛里亮晶晶的,接过了饭菜,卡着沙哑的嗓子小声的说了声“谢谢”。

    知岸对他摆了摆手,欢天喜地的吃她的饭去了,边吃边满意的点头,想着他日若能出去,定要寻到做牢饭的厨子,拜他为师。

    拜他为师...

    想到“师”这个字,知岸鼻子一酸,不知道常兆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有没有想到她在九重天上了,有没有到处找她。

    她已经在牢里待了那么多天了,常兆也没有找到她,是不是因为常兆还在生她的气,已经不管她死活了。

    这么想着,知岸觉得越来越食不对味,下一秒,豆大的眼泪砸进了饭碗里。

    边遥正在吃饭,一偏头看到知岸的肩膀一耸一耸的,见她在哭,吓了一大跳,连忙放下碗筷,又欲起身,谁料身体还是没支撑住,一个屁滚尿流的滚到了知岸面前。

    边遥的眼光与知岸错愕的视线交汇,知岸愣了一下,隐忍的笑了起来。

    边遥懊恼的支棱起来,不爽的看着小心翼翼憋着笑的知岸。

    知岸对他咧了咧嘴,复而又低下头专心干饭。边遥讨了个没趣,一瘸一拐的去拿了自己的饭菜,一屁股坐在了知岸旁边,与她一起吃了起来。

    边遥往自己口里塞着饭,嘴巴却一点都没含糊:“哑巴,你什么时候来的?”

    知岸对他翻了个白眼,哪有人这么没礼貌叫人哑巴的,懒得理他,索性装没听到。

    边遥停了筷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怎么不回我?莫不是你不仅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

    知岸忍无可忍,一筷子敲到边遥头上:“够了吧你,有没有礼貌!连着叫本姑娘几次哑巴!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叫!知岸!”

    知岸这一筷子用的可给劲儿,边遥吃疼,捂着脑袋直抽气,好半天,他恨恨开口:“你真会挑地方,一筷子甩我伤口上了。”

    前一秒还扬眉吐气的知岸慌了神,手在空气中胡乱摆了一阵,很不好意思的抬手想去看看边遥头上的伤,快碰到时,被边遥抓住了手腕。

    边遥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充满了戏谑:“怎么,是不是心疼我了。哈哈哈!”

    知岸知道自己又被耍了,咬牙切齿的捏拳头要给边遥个教训,正欲将空出的手挥出去,却又被边遥抓住:“哎哎,没开玩笑,我头上真的有伤。”

    知岸这才平息下来,狐疑的打量着他,还是不太相信他。

    边遥叹了口气,向她低了低头:“喏,你看。”

    知岸一看,额角一块血红的地方,因着他浓密的发,才一直看不出来。知岸吓了一跳,有些语无伦次:“你这是...谁打的?”

    “还能是谁。”边遥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除了那天皇老儿手下狗仗人势的畜生,还能有谁能做出这混蛋事。”

    知岸纠结了会儿,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那个...你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啊?”

    边遥瞪大了双眼:“你真不知道我是谁?!”

    知岸忍不住又翻了白眼:“你这人真普信,我凭什么要认识你。”

    边遥作扼腕状,而后慢慢抬起头,目光神秘而坚定:“我,边遥,就是那个整个叶族的——二皇子!”

    “......哦。”知岸点点头。

    边遥:“...?”

    看着边遥一动不动,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知岸犹豫着开口:“怎么了,你没事吧?”

    “你还不认识我?”边遥不死心。

    “噢噢,现在认识了,你是边遥,叶族二皇子嘛,知道啦。”

    “你当真不知道叶族?”

    知岸沉吟了一阵,看上边遥略带期待的目光,坚定,用力,缓慢的,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边遥垂下双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当我没说。”

    知岸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又问:“难道你被关进来的原因跟你的身份有关吗?”

    “也算是有关吧,我来九重天找我的哥哥,结果被那哮天犬闻出来我是叶族的了,当即就要抓我,天帝老儿不讲武德,竟率八十八大将与我一人打,害得我被暗算。”

    知岸愤然开口:“就因为你是叶族人,就这样对你严刑拷打,还派那么多人来跟你一个人打架,未免太不讲脸面了些。”

    “是吧是吧。”边遥气的敲向旁边的墙,怎料一口气攻心,吐出一口鲜血。

    知岸连忙轻抚他的背,待他冷静了下来,知岸安慰他:“没事,你别怕,我有个师父,他发现我不见了,许是会来找我的,到时候一并把你救出去。”

    边遥觉得好笑:“我可是被九重天棒打的人,你再怎么样也算是九重天掌管的仙子,你当真不怕我出去恢复身体后,反咬你一口?”

    知岸撇撇嘴:“我住的那五重天,只是挂了个九重天管辖的名头,从我记事到现在从没听过九重天有所作为,所以你不必拿这个挖苦我。”

    思忖了一会儿,知岸又说:“至于你要反咬我一口这个事,如果真如你所说,天帝派了八十八大将打你,你实力定是不低的,要害我,也没必要刚刚跟我说那么多。”

    说完了,她又补了一句:“当然了,你要害我的话,我师父可一定不会放过你!”

    边遥听她在那叭叭半天,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句句不离你那个师父,他叫啥。”

    想到常兆,知岸偏过头:“我师父的名讳,哪是那么容易就告诉你的。”

    ......

    自边遥这个偶尔无厘头的少年被关进来,知岸的日子没有以前那么无聊了,两人时常聊天,聊天南海北,边遥去过很多地方,讲起奇遇来头头是道,知岸听的津津有味,暗自决定总有一天自己也要去那些地方看看。

    她与边遥厮混了半月后,某天正与边遥日常拌嘴时,牢门忽然被外人一脚踢开。

    知岸与边遥惊恐的看向牢门,知岸却渐渐从灰尘描绘的轮廓中,认出个人来。

    知岸鼻头一酸,拔脚用力朝那道身影奔去。

    “常兆!”她紧紧抱住眼前的人。

    对面的人没说话,下一秒,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似在安抚:“不怕了,我来了。”

    “你真是慢死了,你知不知道,我还以为你还在生我气,真的与我冷战绝交了,心灰意冷了那么多日子!”知岸越发用力的抱他,大声向他控诉。

    常兆正欲说话,刚一启唇,却被知岸身后的边遥打断:“行行行,别在那卿卿我我了,多谢这位兄弟,现在牢门破了,我便沾沾小哑巴的光。后会有期!”

    说完,边遥便像兔儿一样溜出了牢房,知岸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反应过来后拔脚想追上他,被常兆拦住。

    “由他去吧。”

    知岸解释:“不是,他是叶族人,要是再在九重天上撒野,被九重天的人逮到了,肯定没有好果子吃的。”

    “叶族?”常兆望着知岸挑眉:“出来几天,你现在倒是有出息得很,与叶族的人都有勾搭了?”

    其实知岸自己都还不知道叶族到底是什么来历,只知道九重天反正不待见叶族,但看到常兆的一双深邃的眼,忽然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正要好好问问叶族事情时,眼前一黑,觉得自己的身子有点软软的感觉,再睁开眼时,自己正对上一只巨大的眼睛。

    知岸被吓得扑通一屁股栽在地上,却觉得地上的触感竟是温热的,低头一看,竟是像掌心的纹路一般的地面。

    “别看了,我把你变小了。”面前的眼睛开始说话,知岸努力抬头,总算看清了常兆的全貌:“你这是干什么。”

    常兆不说话,一抬袖,将她放进了袖子里,知岸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天旋地转的感觉消失时,她觉得自己离归西也不远了。

    她艰难的从常兆袖口里探出个脑袋出来,问:“我们这是在哪啊?”怕常兆听不到,她又大声的喊了一遍。

    常兆将她拿出来,像个小物件似的,戳弄了一下她小小的脸:“我们现在在休息间,我等会带你去参加东观的宴会。”

    知岸不满的鼓了腮帮子:“那你倒是先把我变回去呀,我这样怎么吃饭。还有,你把牢门给踹翻了,还劫走了犯人,不怕被抓吗?”

    “无妨。”常兆寻了个椅子坐下,把她捧在手心里,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你先给我解释解释,你怎么认识的叶族的人。”

    知岸汗颜,挠了挠太阳穴,尴尬的笑了笑:“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叶族是什么。”

    常兆沉默了一会儿,边用手轻戳她的脸,便漫不经心的告诉知岸:“叶族是几万年前由一个叫花夜的人聚集起来的一个门派,性质跟我们五重天差不多,花夜在几万年前,本该是当今天帝名门正娶的妻,但天帝却只拿她当个提高位置的跳板,坐上天帝的位置后,他始乱终弃,废了花夜的后位,迎娶了自幼一起长大的当今天后华冶。后来花夜便自立门派,称为叶族,与九重天势不两立,水火不容。”

    知岸听的啧啧不停:“我还以为天帝只是看上去不是什么好东西,原来他真的不是个东西啊。”

    常兆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鼻子:“不可无礼。况且我刚刚说的这些,全是错的。”

    知岸茫然的望着常兆:“那真实的是什么呀?”

    常兆不理她,闭眼捏了个诀,知岸一睁眼,发现自己又变回了原来的大小,急忙扯住常兆的衣角:“快告诉我呀,叶族到底是怎么来的。”

    常兆将她的手从衣服上拂去,下一秒,门外响起敲门声:“客人,可入席了。”

    “好。”常兆应答,继而转头对知岸招招手:“走了,该入席了。”

    知岸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出不来,后面无论她如何死缠烂打,常兆再不肯多说一个字,正要死心时,常兆停下了脚步:“到了。”

    知岸抬头,视线越过常兆,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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