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着的红烛只剩短短一节,烛光昏黄黯淡。

    苏念念依在床沿上,头一颠一颠的昏昏欲睡,一不小心磕在床柱上。

    “嘶…….”

    什么时辰了,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早已没了宾客的喧闹。

    支撑着发麻的腿缓慢起身,披上火红的大氅,推开门,寒意扑面而来。

    明明想和她成亲,新婚夜又不来了。苏念念有些懊恼,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回房拿上只剩一节的红烛,毅然决然地走进黑夜。

    穿过昏暗的烛光下蜿蜒的长廊。

    书房内灯火通明,院子口的守卫面露难色,显然是不敢让她直接进去,但也不敢直接将她赶回去。

    “去通报一声吧。我要见你们将军。”

    “夫人,将军......”

    “大胆!快让夫人进来!”

    一身黑衣,身型草莽的人匆匆从里面赶来。

    苏念念伸手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寒风吹过,院内空旷凄凉,零星的几块崎岖的大石和毫无生气的树枝。

    季松站在门口看着深夜前来的人,柔顺乌黑的长发乖巧的披在身后,卸下艳丽的妆容,显得脸色有些苍白。

    下意识蹙眉,大步朝人走去,伸手去接红烛,指尖触及到手冰冷彻骨,面色如墨愈发浓郁。

    铁十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苏念念简直被气笑了,合着她不该来呗,“将军还有公务吗?若是不得闲,我先回去了。下次不来休息,劳烦......”

    “听说新婚的红烛不可灭,就放在书房吧。我带你回去。”季松将东西递给铁十,微微弯下腰,将苏念念的一双手拢在自己手中,带着人缓步往回走。

    他的手掌很大,有些粗糙,但比她的手温度高上许多,不一会儿早已僵的麻木的手终于恢复了些许知觉。

    “你那两个婢女呢?。”

    “忙碌一天,我让她们早点休息了。这大喜日子,你同我闹什么脾气。”

    季松抿了抿嘴,“没有,我是在想我自己。”

    苏念念踏进屋内,转身用食指抵着男人的肩膀,一副看透你的表情,语气挑衅,“好啊,你先去洗漱,回来好好和我说,想出来了些什么没。”

    男人面色沉沉突然笑了,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等到他回来,床上等他的人已经睡得沉稳,伸手轻轻拂过苏念念精致眉眼,认命地无声讪笑。静躺在一侧,耳边皆是身边人清晰的呼吸声,一息一落恍若巨响落在心间。

    晨曦划破天际,怀里的人睡得安稳,整个人蜷缩在他臂膀里,小脸红扑扑的,绒毛清晰可见。

    外间房门的开门声响起,季松下意识将人拢了拢。

    红珊撩开帘子,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满是肃杀。寒意迅速袭上心头。

    “主子吩咐了,今日需要早起敬茶。将军早些将主子唤起来吧,洗漱用品已放在侧间。”

    红珊转身离开,压下心底升起的一丝恐惧,这种从尸山中练出来的杀意,太过惊人,希望主子自己心里有数。

    然而等苏念念睁开眼,已经接近午时,透过厚重的床帘,难耐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完了!什么时辰了!

    猛地起身,往外窜去,却见季松坐在窗檐边,不悲不喜垂眸正在看书,听见她的动静,转头看来,神色淡漠,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念念一边放缓脚步,往一旁去洗漱,一边转头问他,“虽然你说不必理会安亭侯他们,但这基本礼数该做还是得做。”

    “已经让铁十去传过话了,不必去。日后也不必理会他们。”

    “大将军好气魄哦!”

    屋内炭火烧得旺盛,苏念念穿着单衣在房内来回走动。

    真把他当什么好人了,季松扔下书大步靠近正在翻找衣物的人。

    盈盈一握的细腰被钳住,将人压在柜子上,隐藏在衣袖中的手臂紧绷,她猝不及防跌进墨色翻涌的眼中,望了望外面明媚的天色,回看他,无辜地眨眨眼。

    季松往前紧逼两步,宽厚的大掌插进她散落的发丝,整个脑袋被他一手托住,额头相抵,呼吸落在苏念念鼻尖。

    有些痒。

    苏念念垫脚,亲在季松的嘴角,一触即分,却被死死压住后脑,男人狂风暴雨地索取。

    “唔......”

    她只能被迫仰着头承受,疼痛感从下唇蔓延开来,腰间的手愈发用力,生理性的疼痛刺激下,泪水难以抑制的从眼角滑下。

    “这就哭,哭什么?”

    季松用拇指擦过眼前人的下唇,指尖沾染星星点点的血色,呼吸粗重,眼底一片猩红。

    察觉到危险的苏念念连忙去推搡季松,“季松!天还......”

    唇间温热,这次分外温柔,轻轻舔舐过被咬破的伤口。

    抬眼想去看他,突然被捂住了眼睛,感官被无限放大。

    外面有风吹过,带起微不可查的声响。

    “念念......”季松叫的缱绻。

    “换好衣服出来吃饭。”

    季松强迫自己松手,转身快速离开,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苏念念转头突然看见铜镜中的女子,眉眼含春,媚意如丝。

    没了挑拣衣物的心情,随意取了件便出去吃饭。

    季松端坐在圆桌旁,红珊指挥着上菜,门外铁十突然叩门,手中拿着帖子进来。

    明黄的贴面,用的是齐康平素来喜爱的青竹印花。

    苏念念暗自看了眼红珊,神色自若地坐下,今天竟然是全是她爱吃的。

    “不吃了?”

    “嗯嗯。”苏念念随意地点点头,单论菜色来说吃得还是蛮开心的。

    季松将刚刚看过一遍的帖子递到她面前,一板一眼地继续吃桌子上剩余的饭菜。

    “昨日流匪头目畏罪自杀,已结案。新婚燕尔,安心沐休。”

    眼中暗芒闪过,“这点小事,二皇子也亲自插手过问呢?”

    “太子最近一直在追查锦官县,本只是个剿匪不利,前两日刚上了折子,最后定罪官匪勾结,诛九族。着任家朝请郎立即赶赴任职。”

    “任沐清?”这个在世家眼中丝毫不出彩的任家次子,却是原文中可以和男主一较高下的谋士男二。

    季松不置可否。

    实在难以看出这个男人在想什么,太子这次逼得齐康平杀人灭口,他作为风雨中心的审问人,却仿佛风雨穿身过,半点不沾染。

    试探的询问,“你怎么看?”

    “朝堂风云诡谲,人际交错复杂,我不过刚回京,并不清楚。”顿了顿,看着苏念念突然笑了,“不过我听说,是太子引荐地我来处理此事。我以为夫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早就知道结局了。”

    这种被人看透一切的感觉真的太糟糕。她在幕后太久,即使是齐康平也只道是她爱慕太子,身无实力,只是想拉拢苏家去帮太子,却不知道她自身才是那把暗处的匕首。

    所有的消息都是由她的手传递给太子的。

    苏念念被堵的有些难受,面做无语的撇撇嘴,将帖子反手摔进他怀里,“因为我知道你会有事。”

    外面光影错错,寒意和阳光相交,谁也挣脱不了谁。

    苏念念起身,准备去外面走走,季松一把拉住她的手,将一旁的大氅披在她身上,弯腰仔细给她系好绳子。

    顺着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季松浓密粗厚的睫毛和挺拔的鼻骨。

    鬼使神差地伸手点在他的睫毛上。

    垂头的人蓦然抬眼,眼中皆是她

    热气沿着耳根发烫,苏念念撂开他的手,“好了好了,走了。”

    边说边走,头也不回。

    却没看见站在原地的人,苦笑地站在那许久,满目悲怆。怎么可能没事,不过是仗着朝廷还需要他去镇守边境,不会要他命罢了。

    她,只是不在乎。

    院子里红珊正在指使绿腰搭架子,两人吵吵嚷嚷,难得见红珊不肯让步的。

    苏念念笑着加入其中,和绿腰交换了个眼神,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直到季松离开,她才去看昨晚被绿腰抓来的人。

    “带过来的时候有人看见吗?”

    “没人看见,那人是躲在季兴言那院子,借着咱们这院子昨天和季将军的人交替人手的时候换进来的。”

    “也就昨天有这么次机会,现在外面又全是将军的人。”

    苏念念点点头,床上的人几乎没有一块好肉,颈部的绷带沁出鲜血。

    “还能讲话吗?”

    床上的人艰难的摇了摇头。

    “这样的话,你也没什么价值了。处理干净吧。”

    床上的人突然激动起来,眼球直直的凸起,喉咙不明意味的发出恐怖的呵气。

    “那么我说,你点头或摇头。你有价值,你就能活着,说不定还能治好你。”

    “去找季兴言,是有事要和他说?”

    不出意外的点头,在被齐康平作为弃子之后却去找季兴言,那就是…….

    “你手上有季松的把柄?”

    床上人摇头,又点头,眼睛里散发恐怖的兴奋,那种要把人咬下肉来的兴奋。苏念念有些难受的皱了皱眉,

    “有把柄?”点头。“有别人的把柄?”摇头。

    一种诡异的猜测涌上心头,“现在的季松不是季松?”

    “呵…..呵….”

    床上的人愈发激动,狠狠地点头。

    “他原来和你是同伙?”

    ——点头。

    “你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

    看到床上的人点头,苏念念头也不回地起身,声音冰冷的仿佛来自地狱,“杀了他,处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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