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念已经呆坐在书桌前许久,浓墨从笔尖滴落,在信纸晕开漆黑的墨渍。

    安亭侯必然是和季松达成了某种协议,一个抛妻弃子的人才能守口如瓶的瞒着这天大的消息。

    “去乐坊一趟,让人跟着安亭侯,落单的时候直接杀了,在外面找个院子将流匪的尸体和他的一起,一把火烧了。”苏念念将脏污的纸扔到一边,重新写了一份干净的递给绿腰。

    “你亲自去锦官县一趟,在那边抓到的流匪,你亲自审问,凡是不知道疫情只知道季松的那批人,全部直接灭口。”

    “若是两者皆知的呢?”

    有些烦躁不安,沉默许久,“出现这种情况,把人藏好,我来处理。”

    “一会儿我会将人藏在运菜桶中,一同离开。在我回来之前,您注意安全。”绿腰皱着眉,最终还是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呼.......苏念念长出一口气,心头却依旧闷的很。她同太子交代了,一旦安亭侯被发现死亡就引到流匪身上。

    流匪是二皇子灭口的,她就不信,皇帝不生嫌隙。

    起身准备去找季松,出门上街走走。

    却见他正迎面走来,一步一步,坚定不移的朝她走来。

    “正要去找你,快新年了,咱们上街逛逛。”

    季松冷眼瞟了苏念念周围一眼,落后一步跟在身侧,随着她的步伐,缓步往外走,“出来还是要带着些人的,若是人手不够和我说。”

    “红珊在院子处理药材,绿腰让她出去做点事。又不是小孩,我一个人也没事。”

    女子一脸轻松,笑意盈盈地仰头同他说话。

    季松一顿,将人牵在手里,语重心长同她解释,“阑国使臣即将入城,现在城里鱼龙混杂,并不安全。”

    街边贩卖声此起彼伏,天色将暗,昏黄的灯笼高挂洒下一片光影。

    苏念念拉着他看看这边,逛逛那边,她不在乎跟在她身边的人究竟姓甚命谁,反正是他,那他不是也得是季松。

    季松只能是他。

    摊子上一串佛珠漆黑油亮,举到男人面前,“明日去找清尘开个光,然后送给你。”

    “嗯。”

    远处的人群突然开始骚动,浓重的烟雾在夜幕中分外耀眼。

    苏念念内心突然咯噔,绿腰下手也太快了吧。

    腰间被强劲有力的臂弯搂住,季松护着她往外走。

    火势蔓延的很快,冲天的火光,人群尖叫着到处流窜。

    绿腰做不到这么声势浩大,那边是驿站,是谁?

    苏宁阳一身护甲带着同样身着铠甲的精兵穿过人群,匆匆赶往火场。

    两人转弯穿过街口,身着深紫色圆领太监衣的公公随铁十早已候在侯府门口,见状小跑着迎上来,“季将军,皇上急召。”

    是大内总管康福海,思绪流转,苏念念有些担忧,攥着季松的衣襟紧了紧。

    于是铁十就看到,原本来冷着脸的将军柔和下来,安抚地拍了拍夫人的后背,看着人走远才恢复平时不悲不喜游离于世外的样子。

    “将军和夫人真是伉俪情深呀。”康福海擦了擦额头的虚汗。

    大冬天竟急得满头是汗,季松冷眼看着,随意应了声。

    宫城内守卫比平时多了一倍,交错巡逻,高高的台阶上,一身月牙色锦袍的太子迎风而站,清风朗月。

    两人目光相交,季松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齐锦神色温和,闲庭兴步间,随季松一同前往,晚间的风吹过,两人之间的气氛冷到可怕。

    等两人到御书房,二皇子已经候在一边。

    迟暮之年的老皇上,坐在龙椅上,垂头看着奏折,仿佛沉寂的老龙。

    良久,才让三人免礼。

    皇上将折子扔到一边,不明喜怒,自带威严,“阑国使臣今天中午进城,晚上驿站就起火。使臣生死不明,太子你先来说说。”

    “此事无论是阑国自己的计谋,还是另有其人,目的都是蓄意挑起两国战乱,此事还需麻烦季将军,尽快赶回北境,恐有生变。”

    “老二你说。”

    “儿臣惶恐,儿臣还担心是人蓄意调离季将军。城内虽有禁卫军,但临近新年,城外流民聚集,父王仁善,不舍无辜枉死,儿臣恐生乱呀。”

    “来,季将军,你来说说,当如何?可有两全之策。”

    “此次回京复命随臣归京有三千精兵,驻扎城外,自当竭尽全力守卫皇城安宁。臣愿只身赶往北境,效仿儿时之举。”

    长久的寂静,烛花在空气中炸出细微的声响。

    “太子要主持祭祀,此事就交给老二吧。就辛苦爱卿明早便启程,尽早赶赴北境。”

    太子温和的样子变得为难,深深弯腰行礼,“季夫人自幼体弱,经不起如此着急的赶路,臣以.......”

    “皇兄这是要插手季将军的家事?新婚燕儿,自当夫妇同行。”

    “好了!此事季将军自行安排吧。退下吧。”

    太子落后一步,看着二皇子和季松两人同行走远。夜色浓重,不知交谈了什么,二皇子回头冲太子笑笑,独自往自己的宫殿走去。

    “殿下,可要去将季将军叫过来?”

    “不必,我相信念念。”

    转身离开,纤瘦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转弯处。

    --

    未安院内灯火通明,苏念念将手中的书翻了又翻,丑时已过,左右还是等不到季松回来。

    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她想去街上看看驿站火情如何,却被院外的护卫拦着,不许外出。

    还是起身,往门口走去,远处熟悉的人影正缓步走来。

    苏念念有些着急的,匆匆跑去。

    一身单衣,身型孱弱,却坚定不移的超他而来,季松突然释怀了,停下脚步,等着她靠近。

    俯身将人拢进自己的怀里,“我不来就早些歇下。不必等。”

    “那你干嘛让人守着院子,都不让我出门。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季松将人安置到床上,用被子裹了个严实,自己端坐在一侧,笑得温柔,伸手抚摸眼前人的头顶。

    “再过一个时辰,我就要出发去北境了。”

    温热的手掌摩挲过苏念念的眼角,缱绻不舍。

    怎么会这么急,苏念念喉咙一紧,一时竟不知道从哪开始问起。

    “还记得我给你的彩礼吗?城外那些私兵,祭祀前后必有动乱。院子里一共二十五人领头人铁五,都留给你,苏念念,好好活着。”

    “你不打算带我走吗?”关于城外私兵的事情,她一早就告诉过太子,此事另有打算,她并不担心。反倒是季松,反常的让她不安。

    “吓你的,那个地方,不适合你。”

    苏念念裹在被子里,撑着身子往季松身侧靠,“是不是很危险?你先出发,我过段时间去找你,好不好?”

    “苏念念!”季松握着苏念念后颈的手突然收紧,拇指抵在下颌,迫使她她抬头直视自己,声音满是警告。

    被钳制的人一怔,无辜地眨眼,弯起眉角,甜甜的叫他,“你是我夫君呀。”

    季松清晰的听见紧绷在脑中的那根弦,断了。

    低头咬在她唇角,呼吸间满是,随她去吧。

    当他踏入黑暗,身后是目送他远走的那个姑娘,如果他早知道来京的这一趟会遇见这样的人,他还会来吗?

    会来的,前半生苦心孤诣,只为求生。后半生大概会是,受尽谋算,就当她手中的刀。这是他亲口说的,由他来做那把刀。

    寒风呼啸,城门悄然半开,带着一个贴身侍卫,骑马极速而过。

    “主子,回去吧。”

    红珊低声劝她回去,人早已看不见了,可就是站在门口不肯回头。

    手被掌心棱角分明的兵符硌的生疼,回京的三千精兵没有单独的兵符,但他们隶属于北境军队,这是他的兵符,让她可以出其不意的调动那三千精兵。

    可一旦使用的代价是什么,他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吗?

    苏念念长长呼出一口,在黑夜中留下一道白气,又消失。

    鼻尖一酸,笑得满眼是泪。

    “主子.......”

    “走吧,回去吧。”声音沙哑,安抚地冲红珊笑笑,“都会过去的。”

    夜间突然落雨,天亮后风雨停歇,落得个满地潮湿。

    一夜未睡好,外面又吵吵嚷嚷,惹人心烦。

    “何事?”

    红珊撩开床帘,“绿腰今早穿消息来,将安亭候和那尸体一块扔在昨天驿站的大火中了。今早宫里亲自来传的死讯,只道是安亭候误入其中,不幸亡故。侯夫人让人来传不过去,正被外面拦着。”

    “人死灯灭,总要去看看的。”

    红珊给她选了身白色暗纹长袄,围了一圈绒毛保暖,穿过了无生气的花园,还未走近便是女子凄凉的哭声。

    入眼的正厅中摆放棺椁,宫里的人刚布置完灵堂,苏念念挑了挑眉,深色冷漠。

    “念念来了。”

    哭得面容憔悴的女子,身形不稳地坐在上。

    “人死不能复生,多保重。”

    说着侯夫人又抹起了眼泪,苏念念望着外面,不太想搭话,若是季松在,想必她都不用出来应酬。

    想他了。

    “老侯爷去世,季松作为长子不在,就要麻烦你在此守灵五天了。”

    苏念念垂眸冷眼看着瘫坐在地上的人,“是安亭候的爵位被皇上压着,没传给你儿子是吧?”

    “念念…….”

    “人,我已经来看过了。若你再找我麻烦,我掀翻你这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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