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心月本以为,她需要先和迎面撞上的楼信解释自己同李若渝现在的关系;然而李若渝出门时,迎面撞上了刚刚回府的楼子衡。

    “父亲遇上他了?”楼心月惊得险些摔了手里的茶杯,“那父亲当时作何反应?”

    负责把李若渝送出门的林箐闻言想了想,转述道:“唔……老爷没说什么,只问他上门拜访所为何事;李少卿倒好似有些紧张,不过礼数还算周全,只同老爷说是来找二少爷的。”

    楼心月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别忘了,他是从府里出来的——父亲和阿信白日都不在府中,门房既然敢放他进来,自然是我的授意……只怕是瞒不过。”

    “那怎么办?”林箐小心翼翼道,“要是叫外人知道了,怕是会议论小姐私会外男、有损小姐清誉;那,那现下老爷那边……”

    不等她继续下去,楼子衡身边的小厮便敲响了舞月楼的门。

    楼心月原以为,楼子衡找她是为了兴师问罪,谁知楼子衡只字不提她与李若渝见面一事、反倒兴致勃勃地问了许多有关他的事情。

    楼心月捧着茶杯,终忍不住开了口:“父亲……好似对李少卿印象不错?”

    “年纪轻轻便已经官至四品,又素有官声,自有过人之处。”楼子衡悠悠然道,“先前只知他年少有为,今日一见,也不算夸大。听说他如今,也在杨柳阁任职?”

    楼心月点了点头:“是,如今是修远部义阁的掌事。”

    “哦?他当初应是顶替蒋先生的职位的,你这算是破格提拔了。”楼子衡挑了挑眉,“义阁掌事空缺时日已久,你倒也放心他。”

    楼心月张了张嘴,没敢说自己当时是为了试探对方才做此安排。

    “罢了,杨柳阁如今是你掌管,只消你觉得合适,为父也无需干涉。”楼子衡见她似乎有些为难,便笑着摆了摆手,“你担任阁主以来,我冷眼瞧你行事,倒颇有你娘当年的风采——先前总觉得,你还是个小囡,如今才发现,你原也这般大了。”

    楼心月一愣,“父亲……不问我为何要单独见李少卿吗?”

    “你既肯用他,自然是因为信任;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一向做的很好。”楼子衡温声道,“如今看来,李小公子应当同你关系匪浅,你既信他,我便也信你,记着注意分寸便是。对了,方才你说阿信也碰上了李小公子——罢了,你也不必再同他解释了,我来同他说便是。”

    “伯父是这般同你说的?”李若渝听完楼心月的转述,颇有些讶然,“在这个时代却不言男女大防,这位老阁主倒是开明的很。”

    楼心月笑了笑,往对方半空的茶杯里添了些水,“刚刚看你来的着急,我还当是什么要紧事——父亲实则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外人所言一概不在意;他当年同母亲就是自由恋爱,自然也不会拘束儿女。”

    “……我好像在这里呆太久了,突然听到这么现代的词汇,还有点不适应。”李若渝愣了两秒,露出一个有点无奈的笑,“昨天回去的时候突然遇到伯父,本来还担心会不会影响你,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楼心月刚叉起一块桃子,闻言笑眯眯地转了转手里的银签——因着定下今日要与李若渝讨论剧情的发展状况,为了不然气氛太过古板,她今日便没拿卷宗来看、反叫人送了些果品茶水来,“能在封建背景下培养出数位出类拔萃的女阁主,楼家自然有过人之处。这般说来,鄢都曾有流言、说楼家娶媳容易嫁女难,焉知没有这一层缘故呢。”

    “还有这种说法?我竟不知道。”李若渝笑问道,“你们楼家果然有趣。”

    楼心月咽下口中的桃子,好笑般看了他一眼:“李少卿可别光把注意力放在楼家上,你不知道的事情可还多着呢。”

    李若渝立时停下插科打诨,认真地看向她:“那我想问的事情,可有不少。”

    “问题再多也得一个一个解决,急不来。”楼心月反倒笑起来,“放轻松点,突然这么严肃作什么——主线剧情已经确定是要扶持钟离钰登上皇位了,要不先和你说说几个剧情节点?”

    李若渝点了点头,将面前的果盘挪开、换成了纸笔:“比如?”

    “其实按时间线来看,最早的节点,并不是现在。”楼心月接过对方递来的羊毫,在纸上画出一条直线、又添了几笔分叉,“现在是嘉和三年,但倘若不是因为钟离铮弑父夺位,兴许现在,还是元熙年间。”

    她放下笔、转而自发间抽出一根银簪,点了点最左侧的一条分支,“钟离铮最早有了谋夺皇位的念头,是元熙十四年;把这条线看作最早的节点,第二个节点就是三年后——元熙十七年发生了什么,不需要我多说吧。”

    “所以……先帝骤病驾崩,是钟离铮的手笔?”李若渝问道,“这可不是小事,可有其他人清楚内情?”

    楼心月点了点头,发簪在两道分叉间划了一下,“钟离清在他登基的前一年,无意间听到了先帝对储君之位的谋划……你应当能猜到,钟离玦中意的太子人选是谁吧。”

    “除了钟离钰,难道还能有别人么?”李若渝耸了耸肩,“不过……杏林诗会,是不是在元熙十四年到十七年之间?”

    楼心月点了点头:“对,杏林诗会是元熙十五年,也算是个重要的剧情点,毕竟杏林诗会,是成舟第一次在京中崭露头角,也是他和姜桡第一次正式相识。”

    “正式相识?”李若渝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话外之音,“他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杏林诗会?”

    楼心月忽然苦笑了一声:“成舟在杏林诗会前,便偶遇过姜桡,只是姜桡不知道而已……也幸好他不晓得,若姜桡知道成舟一早便认得自己,我这会儿更该头痛了。”

    “怎么,你也觉得姜桡对成舟有些不一样的心思?”李若渝挑了挑眉,“难道你一开始就设定了……”

    楼心月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设想:“完全没有——要是我一开始就想把他俩写成一对,我现在至于这么头痛吗?顺水推舟不就好了。”

    “……也是。”李若渝略一思忖,点了点头,“除了这几个,还有其他的剧情节点吗?”

    楼心月想了想,面上露出一点苦恼的神色:“有是有,但是我大纲写得其实不是很清楚,只按先后顺序列出了几个大事件,没有确定发生的时间——其实主要也就两件,一是钟离清宫变失败,而是钟离钰夺位成功,中间的我其实是打算一边写正文一边圆剧情来着,没想到……”

    “没想到现在,自己成了书中人。”李若渝笑道,“还遇到了不按套路出牌的人物。”

    “你还知道自己不按套路出牌?”楼心月瞪了他一眼,继而一头磕在桌子上,“啊——受不了了,明明现在的人物关系已经一团乱麻了,剧情主线却还运行得非常稳定……”

    李若渝好笑又无奈地托起她的脸,“乐观一点,至少你还把握着整体剧情走向呢——别磕桌子了,不疼吗?你看你,额头颜色快赶上你那个花钿了。”

    “有点……但是还是头更疼。”楼心月叹了口气,“你看这个人物关系,男主净追着我跑了,男二和女主甜甜蜜蜜两情相悦了,男三还性取向成谜……这还只是我目前能看出来变化的,还有些因为剧情设定还没出场的角色,鬼知道会ooc成什么样子。”

    李若渝反倒认真思考起来,“听你这么说,目前发生变化的,好像只是人物之间的情感关系啊。我不算在内,其他角色的性格,与你最初的设定相比,有什么区别吗?还有,系统的任务是完成主线,这些变化会影响主线剧情发展吗?”

    楼心月闻言,骤然睁圆了眼,继而重重拍了一下腿,连腰板都坐直了几分,“嘶……对啊!我靠,李若渝你是什么天才——虽然人物关系一团乱,但是性格都没有大的变化啊!那我就没必要纠结把人物关系拨回去了,只要让剧情能正常运行就好了,一样可以走完主线啊!”

    “所以……”李若渝没想到她思路转变得这么快,略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你这是,不打算管人物关系了?”

    “我就算想管也没用啊,不如顺其自然。”楼心月坦然地摊了摊手,“现在的他们都是独立的人,不是只能任人操控的木偶,随意干涉他人的感情不符合人道主义;而且……我也有自信、即便感情线变化,我也能继续推动剧情发展。”

    “嗯,还是我们楼大小姐心思玲珑。”李若渝笑问道,“看来你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介意说给我听听么?”

    楼心月俏皮地眨了眨眼,“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弱点;那我现在需要做的,只是制衡。”

    “那你准备怎么做?”李若渝继续发问,“现在可还确定不了剧情和人物感情线之间的关系呢。”

    楼心月眼下已厘清了思绪,面上笑容也放松许多,“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要紧的?你且瞧着罢——制衡之术的精髓,不在于控制,而在……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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