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我现在有些怀疑,这个书房里的书架根本都是摆设了。”李若渝看着楼心月驾轻就熟地打开密道,忍不住感叹道,“你就不怕有人进来后乱翻、结果触发机关吗?”

    楼心月轻哼一声,领他进了密道,“哪有那么容易被破解,楼家的密道可不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即便有外人进书房,大抵也是来拜会父亲的同僚,谁会随便翻翻捡捡的。”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忽然折返回来、从屋角的一个小盒子里翻出两个火折子来,将其中一个交给了李若渝:“这条密道不常使用,里面的烛火需要我们自己点。”

    李若渝跟上她的脚步,却见密道内果然一片漆黑、全然不似方才那条明亮;两人摸索着点亮两侧灯烛,却见脚下石砖积了薄薄一层灰,每往前一步,都能留下一个鲜明的脚印。

    “看样子不像积年建成的,怎么就荒废了?”李若渝不解道,“你刚刚说,这条密道不常使用,那为什么书房里又放了火折子、方便进来时用于照明?”

    楼心月闻言,默然片刻才开了口:“因为……这条密道,是父亲为母亲修建的。母亲去世后,父亲睹物思人,便不再走这条密道;我——不对,应该说楼月,她有时为了方便走动,会来走一走。我之前只看过地图,这次也是第一次进来。”

    “为陆夫人修建的?”李若渝被勾起了好奇心,“是通向杨柳阁的?”

    楼心月点了点头,却没说具体通往何处。

    密道距离算不得长——李若渝忽然意识到,杨柳阁所在,看似与楼家隔了数条街巷、实则直线距离并不远;不多时,两人便走进了一间耳房。

    “这里是扶风轩,专门为杨柳阁中人设置的住所。”楼心月推开门,面前赫然是一间干净别致的小院、被划分出数个小房间,“这会儿没人,正好方便我们认认地方。”

    李若渝却笑了起来,“杨柳阁中人的住所,那也算是你管理范围内的区域了;难道现在有人,你就不能四下转转了?”

    “好像有点道理。”楼心月脑子慢吞吞地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摇摇头,“……不对,我没来过这里、不认得路,但楼月认得啊;要是我哪天来的时候迷路,岂不是让人怀疑。”

    李若渝不知想起了什么,努力了好几次、还是没能压住自己的嘴角,笑出了声。

    “哎呀你别笑了!”楼心月反应过来他因何而笑、又见他无意收敛,当下便又恼又羞地瞪了他一眼,“跟你出去吃饭结果跑反方向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你还笑话我!”

    这是楼心月大二时的事情——当时李若渝报了英语四级的考试、向她讨教了不少问题,考试结束当天,他便以感谢为由、约了她出来吃饭;其实两人吃饭的地点离学校并不远,然而楼心月因为实在路痴,出门时走反了方向,愣是多绕了一圈才找到地方。直到她回宿舍后和舒言说起,才发现自己回来时还领着李若渝走了冤枉路。

    李若渝立刻轻咳一声、止住笑声,眉眼却还弯着:“对不起学姐,下次不敢了;刚刚笑确实是想到了这件事,但是我真的不是在笑话你、是因为……当时我心里,其实是有点窃喜的。”

    他说到此处,脸上居然还泛了点红晕:“我知道那是远路,但我当时想的是,绕远路回去、我们可以一起走更长的时间。”

    楼心月先是一怔,继而重重咳嗽了两声、将目光转移到不远处的门牌上:“……这边应该是易德部和修远部成员的住处,再往前就该是灵象部了。”

    “听你这么说,难道七部都有诚意住在这里?”李若渝见她转移话题,便也不再追问、顺势接了下去,“这个扶风轩,到底算是什么地方?”

    “杨柳阁里有不少人是楼家收留的孤儿,这个你应当知道;他们平日都在楼家各处的庄子,学习不同的知识,等到十五岁那年,他们可以选择继续留在楼家、或者离开另谋出路。”楼心月解释道,“选择留下的人,便留下继续学习七部中人所需的知识,根据自身长处再进行细分,三年后统一参与考核;没有通过的,会被派往各处搜集情报、或是留下做些杂活,通过的人可以进入杨柳阁,扶风轩就是为他们安排的住处。”

    李若渝长长哦了一声:“这么说,杨柳阁岂不是承包学生食宿、毕业还包分配的良心人才培养学校?”

    “不止。”楼心月笑了笑,在一间小房间前停下了脚步,“像你和赵云旌这样、经过筛选加入杨柳阁的人,在扶风轩里也有可以短暂落脚的住处,比如……”

    她指了指门口刻着“李若渝”三个字的小小门牌,“这一间。”

    李若渝不由得一愣:“这是……”

    “虽然一开始不知道你的身份、让人收拾的时候还不太情愿,但应该还能见人。”楼心月推了推门,忽然嘶了一声,“哎呀,忘记带钥匙了——因为你平时不住这里,我就先让他们锁上了。”

    “平时不住……”李若渝摩挲了一下下巴,忽然笑了起来,“意思是,我可以搬过来住?”

    楼心月本在思考是否要去叫人来开门,闻言当即瞪了他一眼:“你想干嘛?”

    “没有,我就是随口一说。”李若渝马上举手佯装投降,“杨柳阁各部应当都有人住在此处吧,如果遇到需要紧急调动人员的情况,岂不是马上就能安排到位?谁想到的这个点子,还真是天才。”

    楼心月不再往前,而是向密道的方向折返回去,“我记得是楼卿玉继任阁主后,才有了扶风轩这个地方,应该和她有关;不过……我确实该把钥匙交给你了。”

    李若渝立时停了脚步:“……嗯?”

    “本来就是给你留的房间,钥匙不给你还能给谁?”楼心月也停了下来,转头看他,“而且我知道,莫说一把钥匙,哪怕现在给你一把刀、抵着我的喉咙或心口,你也不会做出任何不利于我的事情。”

    李若渝定定看了她许久,忽然拉过她的手、郑重地在手背落下一吻,“嗯。……我发誓,有生之年,我绝不背弃这份信重。”

    两人返回桃风阁时,依旧选择了密道——林箐和玉竹还在外头守着、杨柳阁上下皆知两人此刻正在屋内议事,倘若这会儿大摇大摆地回去,谁晓得会不会被人发现。

    楼心月甫进桃风阁,便听到林箐的叩门声:“小姐,丹荣有事过来禀报,可要让他进来?”

    楼心月哦了一声,“可说了是什么事?”

    “说是有几位在朝官员的外任安排。”林箐答道,“好似……还提到了李少卿的兄长。”

    她声音不小,李若渝也听得清楚;他闻言正欲回避,却见楼心月朝他摇了摇头、转而应了声:“让他进来吧。”

    丹荣进门时步履一僵,随即从善如流地朝二人行了礼:“阁主,季真。阁主,今日陛下批示了不少外任官员的谢恩上表,又外放了一批正在朝中任职的;这是名册,请您过目。”

    楼心月点了点头,打开了他放在桌上的名册,“知道了。我还有事要同季真商议,若没有旁的事,你便先回去吧。”

    丹荣看了看李若渝,嘴唇动了动,却只行了一礼、便出了门。

    “当真不需要我回避么?”李若渝见楼心月依旧无动于衷,忍不住问道,“方才林箐说……”

    楼心月却把名册放到了他手中,转而拿起了一份纸笺,“这有什么好回避的?就算他现在不说,你兄长今日回家,难道会不和你说此事么?”

    “我说的,你我现在的关系。”李若渝垂眸看向手中名册,其上白纸黑字、记着“鸿胪寺丞李若谷外任晋阳县丞”一句,轻声道,“即使杨柳阁是你的地盘,这里说到底、也不是我们所熟悉的时空,我与你走得太近,对你来说、也许不是一件好事。”

    楼心月手上动作一停,继而慢慢抬起眼来:“若渝,你看着我。”

    李若渝依言抬头,正对上对方一双清澈的眼眸,“我既然选择了你,便不会在乎其他人的看法。你说我信重你,那我想,你对我,其实也是同等信重的,不是吗?”

    “首先,和你在一起,是我自己的选择,既然如此,我自然也有信心,承担这个选择会带来的结果,你不需要为我担心。”她温声道,“其次,你刚刚也说了,杨柳阁是我的地盘,我有信心,不会让这里面临任何危险。所以……”

    她笑了笑,用手里的纸笺换走了他正拿着的名册,“比起担心我,不如想一想,我们有没有机会,在君老夫人的寿宴上,积累更多的人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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