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楼心月提出要与李若渝一同去见钟离瑶，钟离瑶最终把会面的地点选在了她在京郊的一处庄子；李若渝自上车起，便一直紧贴马车车壁坐着，整个人仿佛新换了具身体，只觉得怎样都不对劲。
楼心月放了手里的话本，好笑地看向他，“楼家的马车，还不至于连两个人都坐不下，你怎么一副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摆的样子？”
李若渝深深叹了口气：“我前天回去后，忽然想起你曾说，睿阳大长公主和你母亲交好，陆夫人不在，她便算是你自家长辈；既如此，我今日与你同去，和见家长有什么区别？”
楼心月心中暗笑，面上却佯装沉思：“好像是有些道理……那你今日不去了？”
“不行。”他这时答得倒快，“既一早与人约好，哪有临阵脱逃的道理；何况睿阳大长公主这个身份摆在这里，兴许能为你提供更多有效信息……”
楼心月连忙叫停他呼之欲出的一长串分析：“停，我写大纲时候没想这么多。不过……”
她忽然长叹了一口气，“瑶姨今日找我，所为看似与主线无关，但这件事的隐情，恐怕不简单。”
“你是说……长平侯急病去世？”李若渝见她点头，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这事发生的当口，我还在外任上，着实不清楚内情。”
楼心月叹了口气：“连我对此事都知之甚少，还是上回听瑶姨提起，我才起了疑心；我先前只知先帝与长平侯逝世时间相隔不远，谁知派人细查后，竟真有些端倪。”
她一面说着，一面从袖中翻出一个锦囊、放到李若渝掌中，示意他打开。李若渝依言，自其中取出一封短笺；不等看完，他脸色便几度变化：“钟离玦曾告诉过长平侯，他中意的太子人选？”
“恐怕这就是钟离铮要对长平侯下手的原因。”楼心月苦笑了一下，“这个消息我也是前几日才知晓，然后……”
李若渝立时了然，“然后，你就告诉了睿阳大长公主。”
“瑶姨未必不知先帝的打算，钟离铮不会不清楚。”楼心月的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弧度，“不过……大抵是因为，他一向看不起女子，以为没了长平侯，即便贵为大长公主，瑶姨也不过无所依凭的妇道人家。”
李若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轻轻吸了口气：“我记得，睿阳大长公主从前常办诗会雅集，想来认识许多文人雅士……你想借用她的人脉？”
楼心月莞尔，正欲开口答是，马车便停了下来；林箐回身掀起车帘，轻声道：“小姐、李少卿，到了。”
她勒住缰绳，正欲扶楼心月下车，却见李若渝先她一步、牵着她家小姐下了车，没忍住撇了撇嘴、转而去安顿马车了。
守在庄子门口的是上回为楼心月引路的水芸，她见两人下车，立时迎了上去：“楼小姐和李少卿来了。公主一早便等着两位呢，奴婢这就带两位过去。”
钟离瑶虽已知道楼心月要与李若渝同来，瞧见两人并肩而行时，却还是晃了晃神；直至二人双双行礼，她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将楼心月扶起：“在我这儿还拘什么礼，快坐吧。”
李若渝原本还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不敢动弹，直至楼心月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他才终于起身、小心翼翼挪到距离钟离瑶稍远的椅子上坐下；楼心月自觉坐到了钟离瑶下首，同她寒暄两句，便把话题引到核心上：“瑶姨今日找我，还是为了长平侯之事罢。”
钟离瑶的脸色立时严肃起来。
她看了一眼李若渝，见楼心月神色自若，便也不再多言，只轻轻点了一下头：“此事与当年立储之争相关，只怕钟离铮是早有预谋——我前两年都不曾在设雅集，不过今年办了一次诗会、还只请了各家女眷，我原本为柔安相看的几户人家便都吃了些苦头；恐怕其中……”
楼心月心中不由暗道一声阴险：拿柔安郡主的婚事当筹码、威胁钟离瑶不要轻举妄动，钟离铮的手段，委实算不得磊落。
“殿下，恕臣冒昧。”李若渝忽然起身行了一礼，“不知殿下为郡主相看的人家中，可有淮安侯卢家与燕郡王？”
钟离瑶眉尾一挑，“你怎知有这两家？”
“上月中旬，淮安侯第四子应友人邀约、外出赴宴，谁知行至半路，忽被一女子当街拦下，说卢四公子日前外出吃酒、欲对她行不轨之事。”李若渝镇静道，“卢公子一口咬定从未见过她，谁知那女子险些当街自尽，此事便被闹到了大理寺；至于燕郡王，上月末忽有人敲了登闻鼓、状告燕郡王放任家奴伤人、罔顾法度，这活计自然也落在了大理寺头上。”
这两桩事最终都因证据不足而不了了之，算是雷声大雨点小，然而涉及公侯贵胄，依然在鄢都传得沸沸扬扬；楼心月虽有耳闻，但先前并未放在心上，眼下听李若渝解释，才将柔安郡主议亲与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你的意思是，卢家与燕郡王的事，都是有人从中作梗？”
她忽然想到什么，不觉倒抽一口冷气——钟离玦突然驾崩后，卢家和燕郡王都曾有心推举钟离钰继位；长平侯知晓钟离玦中意的太子人选，倘若钟离瑶有心将女儿许给其中一家，钟离钰背后的力量便能更胜一筹。
钟离瑶咂摸出其中隐晦，也渐渐变了脸色。
“柔安郡主的婚事波折事小，可一旦涉及夺嫡，便是大事、不好轻举妄动了。”李若渝沉声道，“今上继位以来，鄢都中大小诸事便无一日止息，殿下应当也有所觉。”
李若渝与钟离瑶并不熟悉，有些话不好推心置腹；楼心月听出他弦外之音，便主动担起这一任务、轻轻拉住了钟离瑶的手，“瑶姨与先帝一向亲厚，想来也能猜到先帝中意哪位殿下；陛下继位以来，您便一直有心藏锋，焉非您心中有疑？”
她小心觑着钟离瑶神色，还是踌躇着开了口：“楼月今日僭越、与殿下多言一句——唯有求变、或能得一线转机；隔岸观火，是改不了如今之势的。”
钟离瑶沉默许久，定定看了楼心月许久，终于深叹了一口气：“我只忧心柔安。”
楼心月见她这般表态，反倒笑起来：“鄢都旁的不多，难道会缺了好儿郎么？楼家消息灵通又多门路，瑶姨若不嫌弃，我倒乐意给瑶姨出注意。”
钟离瑶未必没有改换门庭的想法，只是柔安郡主尚未出阁、这便成了她的软肋；如今自己有力襄助她，日后即便无法将她发展成助力，至少钟离瑶也不会轻易背刺杨柳阁。
钟离瑶被她逗笑，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妮子，倒跟你母亲一样、是个促狭鬼！你自己的婚事可还……”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收了声音，转而看了看李若渝。
楼心月察觉到她目光的变化，不觉脸上发烧，却毫不退怯地笑了笑；李若渝反倒拘谨起来，一骨碌站起来不说，素来镇静的表情也出现了裂痕。
“……你倒是个有眼光的。”钟离瑶轻笑一声，又朝李若渝招了招手，“好孩子，你莫要慌张，也过来让我瞧瞧。”
李若渝一愣，见楼心月也笑着看过来，才慢慢移了过去、在楼心月旁边坐下。
钟离瑶细细看过两人，良久，才矜持地点了一下头：“如此，也好……今日时候不早了，你们且先回去吧。”
她顿了顿，补了一句：“下回，也叫我喝你们一杯茶罢。”
楼心月放了手里的话本，好笑地看向他，“楼家的马车，还不至于连两个人都坐不下，你怎么一副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摆的样子？”
李若渝深深叹了口气：“我前天回去后，忽然想起你曾说，睿阳大长公主和你母亲交好，陆夫人不在，她便算是你自家长辈；既如此，我今日与你同去，和见家长有什么区别？”
楼心月心中暗笑，面上却佯装沉思：“好像是有些道理……那你今日不去了？”
“不行。”他这时答得倒快，“既一早与人约好，哪有临阵脱逃的道理；何况睿阳大长公主这个身份摆在这里，兴许能为你提供更多有效信息……”
楼心月连忙叫停他呼之欲出的一长串分析：“停，我写大纲时候没想这么多。不过……”
她忽然长叹了一口气，“瑶姨今日找我，所为看似与主线无关，但这件事的隐情，恐怕不简单。”
“你是说……长平侯急病去世？”李若渝见她点头，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这事发生的当口，我还在外任上，着实不清楚内情。”
楼心月叹了口气：“连我对此事都知之甚少，还是上回听瑶姨提起，我才起了疑心；我先前只知先帝与长平侯逝世时间相隔不远，谁知派人细查后，竟真有些端倪。”
她一面说着，一面从袖中翻出一个锦囊、放到李若渝掌中，示意他打开。李若渝依言，自其中取出一封短笺；不等看完，他脸色便几度变化：“钟离玦曾告诉过长平侯，他中意的太子人选？”
“恐怕这就是钟离铮要对长平侯下手的原因。”楼心月苦笑了一下，“这个消息我也是前几日才知晓，然后……”
李若渝立时了然，“然后，你就告诉了睿阳大长公主。”
“瑶姨未必不知先帝的打算，钟离铮不会不清楚。”楼心月的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弧度，“不过……大抵是因为，他一向看不起女子，以为没了长平侯，即便贵为大长公主，瑶姨也不过无所依凭的妇道人家。”
李若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轻轻吸了口气：“我记得，睿阳大长公主从前常办诗会雅集，想来认识许多文人雅士……你想借用她的人脉？”
楼心月莞尔，正欲开口答是，马车便停了下来；林箐回身掀起车帘，轻声道：“小姐、李少卿，到了。”
她勒住缰绳，正欲扶楼心月下车，却见李若渝先她一步、牵着她家小姐下了车，没忍住撇了撇嘴、转而去安顿马车了。
守在庄子门口的是上回为楼心月引路的水芸，她见两人下车，立时迎了上去：“楼小姐和李少卿来了。公主一早便等着两位呢，奴婢这就带两位过去。”
钟离瑶虽已知道楼心月要与李若渝同来，瞧见两人并肩而行时，却还是晃了晃神；直至二人双双行礼，她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将楼心月扶起：“在我这儿还拘什么礼，快坐吧。”
李若渝原本还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不敢动弹，直至楼心月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他才终于起身、小心翼翼挪到距离钟离瑶稍远的椅子上坐下；楼心月自觉坐到了钟离瑶下首，同她寒暄两句，便把话题引到核心上：“瑶姨今日找我，还是为了长平侯之事罢。”
钟离瑶的脸色立时严肃起来。
她看了一眼李若渝，见楼心月神色自若，便也不再多言，只轻轻点了一下头：“此事与当年立储之争相关，只怕钟离铮是早有预谋——我前两年都不曾在设雅集，不过今年办了一次诗会、还只请了各家女眷，我原本为柔安相看的几户人家便都吃了些苦头；恐怕其中……”
楼心月心中不由暗道一声阴险：拿柔安郡主的婚事当筹码、威胁钟离瑶不要轻举妄动，钟离铮的手段，委实算不得磊落。
“殿下，恕臣冒昧。”李若渝忽然起身行了一礼，“不知殿下为郡主相看的人家中，可有淮安侯卢家与燕郡王？”
钟离瑶眉尾一挑，“你怎知有这两家？”
“上月中旬，淮安侯第四子应友人邀约、外出赴宴，谁知行至半路，忽被一女子当街拦下，说卢四公子日前外出吃酒、欲对她行不轨之事。”李若渝镇静道，“卢公子一口咬定从未见过她，谁知那女子险些当街自尽，此事便被闹到了大理寺；至于燕郡王，上月末忽有人敲了登闻鼓、状告燕郡王放任家奴伤人、罔顾法度，这活计自然也落在了大理寺头上。”
这两桩事最终都因证据不足而不了了之，算是雷声大雨点小，然而涉及公侯贵胄，依然在鄢都传得沸沸扬扬；楼心月虽有耳闻，但先前并未放在心上，眼下听李若渝解释，才将柔安郡主议亲与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你的意思是，卢家与燕郡王的事，都是有人从中作梗？”
她忽然想到什么，不觉倒抽一口冷气——钟离玦突然驾崩后，卢家和燕郡王都曾有心推举钟离钰继位；长平侯知晓钟离玦中意的太子人选，倘若钟离瑶有心将女儿许给其中一家，钟离钰背后的力量便能更胜一筹。
钟离瑶咂摸出其中隐晦，也渐渐变了脸色。
“柔安郡主的婚事波折事小，可一旦涉及夺嫡，便是大事、不好轻举妄动了。”李若渝沉声道，“今上继位以来，鄢都中大小诸事便无一日止息，殿下应当也有所觉。”
李若渝与钟离瑶并不熟悉，有些话不好推心置腹；楼心月听出他弦外之音，便主动担起这一任务、轻轻拉住了钟离瑶的手，“瑶姨与先帝一向亲厚，想来也能猜到先帝中意哪位殿下；陛下继位以来，您便一直有心藏锋，焉非您心中有疑？”
她小心觑着钟离瑶神色，还是踌躇着开了口：“楼月今日僭越、与殿下多言一句——唯有求变、或能得一线转机；隔岸观火，是改不了如今之势的。”
钟离瑶沉默许久，定定看了楼心月许久，终于深叹了一口气：“我只忧心柔安。”
楼心月见她这般表态，反倒笑起来：“鄢都旁的不多，难道会缺了好儿郎么？楼家消息灵通又多门路，瑶姨若不嫌弃，我倒乐意给瑶姨出注意。”
钟离瑶未必没有改换门庭的想法，只是柔安郡主尚未出阁、这便成了她的软肋；如今自己有力襄助她，日后即便无法将她发展成助力，至少钟离瑶也不会轻易背刺杨柳阁。
钟离瑶被她逗笑，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妮子，倒跟你母亲一样、是个促狭鬼！你自己的婚事可还……”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收了声音，转而看了看李若渝。
楼心月察觉到她目光的变化，不觉脸上发烧，却毫不退怯地笑了笑；李若渝反倒拘谨起来，一骨碌站起来不说，素来镇静的表情也出现了裂痕。
“……你倒是个有眼光的。”钟离瑶轻笑一声，又朝李若渝招了招手，“好孩子，你莫要慌张，也过来让我瞧瞧。”
李若渝一愣，见楼心月也笑着看过来，才慢慢移了过去、在楼心月旁边坐下。
钟离瑶细细看过两人，良久，才矜持地点了一下头：“如此，也好……今日时候不早了，你们且先回去吧。”
她顿了顿，补了一句：“下回，也叫我喝你们一杯茶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