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铮给成舟和钟离清赐婚一事，不可不谓为一石激起千层浪。
楼心月得到消息的当下便将李若渝叫去了桃风阁：“你早上本来打算和我说这件事的吧，怪我，实在困得睁不开眼。”
“累了就要好好休息，这有什么好怪你的？何况一时一刻，这件事也改不了。”李若渝叹道，“说起来，钟离铮还是早朝时提的这一出；当时那场面，我只能说相当精彩——当着满朝文武官员，兰艒还能当众抗旨不成？”
楼心月不由得苦笑：“难道他私下说，成舟就能反对了？不过你这般说，我倒有些好奇姜仲楫的反应了。”
李若渝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一点复杂的神情，像是想笑、又像是同情：“咱们算是想到一起去了，我当时第一反应也是去看姜桡。你是没瞧见，他当时那表情，跟被雷劈了似的；要不是秦宴拉着，他怕是当时就要大喊一声‘陛下此举不妥’了。”秦宴是成舟的同窗、杨柳阁文华部砚阁的掌事；杏林诗会时，成舟与姜桡的第一次见面也少不了他在其中牵线。
“秦宴此人一向缜密，难为他反应这般快。”楼心月点了点头，垂眸在卷宗上勾画了几下，“我记得他母亲身体近日有些不适，明日便叫林箐给他账上拨一笔银子，再叫乔岫去看看。”
李若渝笑着把晾到温热的茶推到她眼前，“杨柳阁福利待遇真是不错。”
“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楼心月笑睨了他一眼，目光落回卷宗上，又叹了口气，“姜桡和成舟没准真是绑定的，你看这个。”
李若渝接了卷宗，表情更加微妙：“不早不晚、偏偏是今天——姜家真挑了个好日子提亲。”
“谁说不是。”楼心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蹙的眉头略略舒开几分，“好香的茶，不过好像不是我家的。”
玉竹恰好推门进来，闻言莞尔：“小姐好灵的舌头。上回您不是叫我给夏侯小姐送了些南方新到的土仪么，夏侯小姐便回赠了几两毛尖；我瞧着品相不错，今日便沏了来。”
“夏侯姐姐这也忒客气了，一点土仪罢了，哪儿用得着回这么好的茶。”楼心月暗自咋舌，“你明儿再去给她送些东西，就说……是贺礼吧。”
玉竹应了声，正要出去，却又折返了回来：“瞧我这记性，林箐姐姐可是叫我来传话的——易德部刚收到的消息，说是……姜二公子下朝回去后，连午饭都没用、就跑去找了成公子，回府时候瞧着心神不宁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楼心月和李若渝双双疑惑出声：“你说什么？”“啊？”
成云开门时，被难得沉着一张脸的姜桡吓了一跳：“……姜家哥哥？怎得这会儿来了，是有要事同哥哥说吗？”哥哥今天回来时，好像也沉着脸呢，应该是很大的事儿吧。
姜桡见开门的是成云，稍稍和缓了神色，强笑着点了一下头，“是，我找兰艒……是有要事相商，不知他眼下在何处？”
“哦，哥哥在书房呢。”成云忙侧身让他进门，“我先去同哥哥说……”
姜桡忙打断了她：“不必了，我与他说好了这会儿见面，就不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可是哥哥根本没说姜家哥哥今日要来，成云暗想，哥哥素来讲究礼数，倘如一早知道有客，绝不会什么都不告诉自己；但眼下这般情况，怕是两人间有些龃龉、还是自己不好过问的。
她心思转了几圈，便没有拆穿姜桡，只笑着点了点头：“那姜家哥哥今日可要留下吃午饭？我去叫厨房加两个菜吧。”
“这倒不急，我先去找兰艒。”姜桡似是无心听她说这些，简短应了一声，便大踏步往书房方向走去。
成云微微蹙起眉，却没有多做什么，只默默关了门、选择了绕远路回屋。
姜桡推开书房大门时，成舟正定定坐在桌前。
除了文房四宝，那桌上还摆了不少书卷：四书五经、杂文稗史、甚至偶有俚俗话本；成舟平日在此处，或是看书、或是撰写公文，但绝不会这样干坐在桌前。
听到门闩吱嘎声，他终于抬起了头，原本有些无神的双眼亮了一瞬，却很快暗了下去：“仲楫？是你啊。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来不得么。”姜桡心里有气，说话便也有几分不客气，“也是，往后你尚了四公主，我可就更来不得了。”
成舟料到他是在为此事憋闷，却也惊异于他竟会这样直接地表示不满；他心中升腾起一丝隐秘的心绪，却立刻被他压下去：“仲楫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也不曾料到陛下会赐婚，但此事与你并无干系，你又为何这般恼火？”
“我——”姜桡一噎，却马上开口反驳，“我是觉得，陛下此举不妥；我朝驸马虽仍可为官，却少有能居于五品以上者；以你之才，往后能封侯拜相未可知，若尚了主，你的大好前程便算毁了一半……兰艒，你分明也是不愿尚主的，为何——”
成舟苦笑了一声，“不愿，就能不做了吗？……仲楫，这世上从没有人，能永远从心所欲；也不是所有事，都能如你所愿的。”
姜桡一滞，却还不死心地追问道：“那，难道就没有办法，能让陛下收回成命吗？”
“陛下今日，是当着满朝文武官员、亲口下的旨意。”成舟深吸了口气，“人尽皆知之事，岂容陛下朝令夕改？”
姜桡面上依旧强撑着，语气却渐渐弱了下来，“可、可陛下向来爱重有才之士，若你当时开口……”
“姜仲楫！”成舟忽然厉声喝道——这是两人相识数年来，他第一次打断对方的话头，“你以为，我有别的路能走吗？……你觉得，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姜桡闻言一怔，“什么……？”
“姜桡，其实你从来都不明白——我和你，从来都不是一种人。”成舟红着眼眶，一字一句道，“你是姜家的小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自小锦衣玉食，一直都过得顺风顺水，又怎么会懂得……似我这般的寒门子弟、若想在京城走出一条路，到底有多难？”
“我从前认得秦宴，师友也多有帮扶；后来得睿阳大长公主赏识，又结识了你、兼之伯父这些年的照拂，如今才稍有能力，在京中立足——我的运气，何止胜过千万人。”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似乎还带了些哭腔，“可你见过数十年不曾有所建树的举子吗？见过一家人为一文钱的花销而争吵不休吗？见过寒窗苦读、入朝为官，却连家人温饱都无法保证的人吗？……我都见过；或者说，倘若我在鄢都这些年，运气比如今稍差一些，我也早已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了。”
他几乎要落下泪来，却被他生生忍住，：“元熙十六年，先帝本欲给你赐婚，可京中才稍有些风声，你不宜早娶的传闻就能上通天听；只这一件，便足见你胜过我们千百倍。我虽身负探花美名，到底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书生，即便有天大的道理，又有什么资格、能用什么，和陛下据理力争？”
姜桡被他这番话说得哑了火，一向挺直的腰板都微微弯了下去。
“我能拿什么去争？”成舟语及此处，不觉拂袖一挥、打翻了桌上笔架和数册书本，“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我如何能抗旨不遵？就算我不顾一己死活抗旨，小云要怎么办？有一个胆敢藐视陛下的兄长，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姑娘，又该如何自处？……抗旨的代价，我付不起。”
姜桡一时无言以对，眼圈却莫名红了。
“早从我出生起，我的命，就已经被定下了。”他又冷静下来，抬头朝姜桡凄然一笑，“四公主是先帝和太后的心肝肉，陛下肯将她下嫁于我，兴许在旁人眼里，倒是我命中得遇贵人呢。”
姜桡用力眨了眨眼，似乎是想把眼角的红逼回去，“那你……甘心吗？”
“再不甘心，如今也无用了。”成舟重新坐回椅子上，“……仲楫，你回罢；你今日言行，我只当从不曾见过。”
他勉力扯出一个笑脸，却比哭还难看，“你先前说，你家预备为你和夏侯家的四小姐定亲；今日之事若传出去，于你的名声，恐怕有损。”
“……我与夏侯小姐，兴许在外人看来，会是一对璧人；可看着我成婚，你会开心吗？”姜桡沉默许久，忽轻声道，“兰艒，在你这里，我到底算什么？”
成舟没有回答，只是失魂落魄地看着乱成一片的桌面，并没有伸手去收拾。
姜桡苦笑了一声：“好，我明白了——你就当我今日，是突然撒了癔症罢，不必放在心上。”
“我不知道。”成舟的嗓音有些哑，“如果娶了夏侯姑娘、能让你的日子过得更好，我应当，还是会高兴的。”
他站起身，勉强撑出一个笑来，“我记得姜家同夏侯家已经过了问名礼，再过些日子，便该准备纳吉了吧？……你我交好一场，待你成亲那日，可别忘了给我送份请帖。”
“……好。说起来，我还没有恭贺你呢；成安长公主出降，你也算是出人头地了。”姜桡恍惚地笑了一下，“时辰不早、我也该回了，你……不用送我。”
成舟没接话，只默默撑着桌子站起来，一本一本收起散乱的书册，“嗯，我知道——今日特意来登门祝贺，多谢你了。”
姜桡的眼睛更红了些；他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推门离开。
成舟伫立许久，听得对方脚步声渐小，才移步到窗边；他将纱窗推开一线，远远觑着姜桡一步三回头的背影、直到他终于消失在视野里，才终于脱力般跌坐在地，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他分明笑着，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他抬手一抹脸、看见自己润湿的指尖，喉间笑声终于变作低低的一声哽咽。
楼心月得到消息的当下便将李若渝叫去了桃风阁：“你早上本来打算和我说这件事的吧，怪我，实在困得睁不开眼。”
“累了就要好好休息，这有什么好怪你的？何况一时一刻，这件事也改不了。”李若渝叹道，“说起来，钟离铮还是早朝时提的这一出；当时那场面，我只能说相当精彩——当着满朝文武官员，兰艒还能当众抗旨不成？”
楼心月不由得苦笑：“难道他私下说，成舟就能反对了？不过你这般说，我倒有些好奇姜仲楫的反应了。”
李若渝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一点复杂的神情，像是想笑、又像是同情：“咱们算是想到一起去了，我当时第一反应也是去看姜桡。你是没瞧见，他当时那表情，跟被雷劈了似的；要不是秦宴拉着，他怕是当时就要大喊一声‘陛下此举不妥’了。”秦宴是成舟的同窗、杨柳阁文华部砚阁的掌事；杏林诗会时，成舟与姜桡的第一次见面也少不了他在其中牵线。
“秦宴此人一向缜密，难为他反应这般快。”楼心月点了点头，垂眸在卷宗上勾画了几下，“我记得他母亲身体近日有些不适，明日便叫林箐给他账上拨一笔银子，再叫乔岫去看看。”
李若渝笑着把晾到温热的茶推到她眼前，“杨柳阁福利待遇真是不错。”
“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楼心月笑睨了他一眼，目光落回卷宗上，又叹了口气，“姜桡和成舟没准真是绑定的，你看这个。”
李若渝接了卷宗，表情更加微妙：“不早不晚、偏偏是今天——姜家真挑了个好日子提亲。”
“谁说不是。”楼心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蹙的眉头略略舒开几分，“好香的茶，不过好像不是我家的。”
玉竹恰好推门进来，闻言莞尔：“小姐好灵的舌头。上回您不是叫我给夏侯小姐送了些南方新到的土仪么，夏侯小姐便回赠了几两毛尖；我瞧着品相不错，今日便沏了来。”
“夏侯姐姐这也忒客气了，一点土仪罢了，哪儿用得着回这么好的茶。”楼心月暗自咋舌，“你明儿再去给她送些东西，就说……是贺礼吧。”
玉竹应了声，正要出去，却又折返了回来：“瞧我这记性，林箐姐姐可是叫我来传话的——易德部刚收到的消息，说是……姜二公子下朝回去后，连午饭都没用、就跑去找了成公子，回府时候瞧着心神不宁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楼心月和李若渝双双疑惑出声：“你说什么？”“啊？”
成云开门时，被难得沉着一张脸的姜桡吓了一跳：“……姜家哥哥？怎得这会儿来了，是有要事同哥哥说吗？”哥哥今天回来时，好像也沉着脸呢，应该是很大的事儿吧。
姜桡见开门的是成云，稍稍和缓了神色，强笑着点了一下头，“是，我找兰艒……是有要事相商，不知他眼下在何处？”
“哦，哥哥在书房呢。”成云忙侧身让他进门，“我先去同哥哥说……”
姜桡忙打断了她：“不必了，我与他说好了这会儿见面，就不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可是哥哥根本没说姜家哥哥今日要来，成云暗想，哥哥素来讲究礼数，倘如一早知道有客，绝不会什么都不告诉自己；但眼下这般情况，怕是两人间有些龃龉、还是自己不好过问的。
她心思转了几圈，便没有拆穿姜桡，只笑着点了点头：“那姜家哥哥今日可要留下吃午饭？我去叫厨房加两个菜吧。”
“这倒不急，我先去找兰艒。”姜桡似是无心听她说这些，简短应了一声，便大踏步往书房方向走去。
成云微微蹙起眉，却没有多做什么，只默默关了门、选择了绕远路回屋。
姜桡推开书房大门时，成舟正定定坐在桌前。
除了文房四宝，那桌上还摆了不少书卷：四书五经、杂文稗史、甚至偶有俚俗话本；成舟平日在此处，或是看书、或是撰写公文，但绝不会这样干坐在桌前。
听到门闩吱嘎声，他终于抬起了头，原本有些无神的双眼亮了一瞬，却很快暗了下去：“仲楫？是你啊。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来不得么。”姜桡心里有气，说话便也有几分不客气，“也是，往后你尚了四公主，我可就更来不得了。”
成舟料到他是在为此事憋闷，却也惊异于他竟会这样直接地表示不满；他心中升腾起一丝隐秘的心绪，却立刻被他压下去：“仲楫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也不曾料到陛下会赐婚，但此事与你并无干系，你又为何这般恼火？”
“我——”姜桡一噎，却马上开口反驳，“我是觉得，陛下此举不妥；我朝驸马虽仍可为官，却少有能居于五品以上者；以你之才，往后能封侯拜相未可知，若尚了主，你的大好前程便算毁了一半……兰艒，你分明也是不愿尚主的，为何——”
成舟苦笑了一声，“不愿，就能不做了吗？……仲楫，这世上从没有人，能永远从心所欲；也不是所有事，都能如你所愿的。”
姜桡一滞，却还不死心地追问道：“那，难道就没有办法，能让陛下收回成命吗？”
“陛下今日，是当着满朝文武官员、亲口下的旨意。”成舟深吸了口气，“人尽皆知之事，岂容陛下朝令夕改？”
姜桡面上依旧强撑着，语气却渐渐弱了下来，“可、可陛下向来爱重有才之士，若你当时开口……”
“姜仲楫！”成舟忽然厉声喝道——这是两人相识数年来，他第一次打断对方的话头，“你以为，我有别的路能走吗？……你觉得，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姜桡闻言一怔，“什么……？”
“姜桡，其实你从来都不明白——我和你，从来都不是一种人。”成舟红着眼眶，一字一句道，“你是姜家的小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自小锦衣玉食，一直都过得顺风顺水，又怎么会懂得……似我这般的寒门子弟、若想在京城走出一条路，到底有多难？”
“我从前认得秦宴，师友也多有帮扶；后来得睿阳大长公主赏识，又结识了你、兼之伯父这些年的照拂，如今才稍有能力，在京中立足——我的运气，何止胜过千万人。”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似乎还带了些哭腔，“可你见过数十年不曾有所建树的举子吗？见过一家人为一文钱的花销而争吵不休吗？见过寒窗苦读、入朝为官，却连家人温饱都无法保证的人吗？……我都见过；或者说，倘若我在鄢都这些年，运气比如今稍差一些，我也早已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了。”
他几乎要落下泪来，却被他生生忍住，：“元熙十六年，先帝本欲给你赐婚，可京中才稍有些风声，你不宜早娶的传闻就能上通天听；只这一件，便足见你胜过我们千百倍。我虽身负探花美名，到底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书生，即便有天大的道理，又有什么资格、能用什么，和陛下据理力争？”
姜桡被他这番话说得哑了火，一向挺直的腰板都微微弯了下去。
“我能拿什么去争？”成舟语及此处，不觉拂袖一挥、打翻了桌上笔架和数册书本，“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我如何能抗旨不遵？就算我不顾一己死活抗旨，小云要怎么办？有一个胆敢藐视陛下的兄长，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姑娘，又该如何自处？……抗旨的代价，我付不起。”
姜桡一时无言以对，眼圈却莫名红了。
“早从我出生起，我的命，就已经被定下了。”他又冷静下来，抬头朝姜桡凄然一笑，“四公主是先帝和太后的心肝肉，陛下肯将她下嫁于我，兴许在旁人眼里，倒是我命中得遇贵人呢。”
姜桡用力眨了眨眼，似乎是想把眼角的红逼回去，“那你……甘心吗？”
“再不甘心，如今也无用了。”成舟重新坐回椅子上，“……仲楫，你回罢；你今日言行，我只当从不曾见过。”
他勉力扯出一个笑脸，却比哭还难看，“你先前说，你家预备为你和夏侯家的四小姐定亲；今日之事若传出去，于你的名声，恐怕有损。”
“……我与夏侯小姐，兴许在外人看来，会是一对璧人；可看着我成婚，你会开心吗？”姜桡沉默许久，忽轻声道，“兰艒，在你这里，我到底算什么？”
成舟没有回答，只是失魂落魄地看着乱成一片的桌面，并没有伸手去收拾。
姜桡苦笑了一声：“好，我明白了——你就当我今日，是突然撒了癔症罢，不必放在心上。”
“我不知道。”成舟的嗓音有些哑，“如果娶了夏侯姑娘、能让你的日子过得更好，我应当，还是会高兴的。”
他站起身，勉强撑出一个笑来，“我记得姜家同夏侯家已经过了问名礼，再过些日子，便该准备纳吉了吧？……你我交好一场，待你成亲那日，可别忘了给我送份请帖。”
“……好。说起来，我还没有恭贺你呢；成安长公主出降，你也算是出人头地了。”姜桡恍惚地笑了一下，“时辰不早、我也该回了，你……不用送我。”
成舟没接话，只默默撑着桌子站起来，一本一本收起散乱的书册，“嗯，我知道——今日特意来登门祝贺，多谢你了。”
姜桡的眼睛更红了些；他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推门离开。
成舟伫立许久，听得对方脚步声渐小，才移步到窗边；他将纱窗推开一线，远远觑着姜桡一步三回头的背影、直到他终于消失在视野里，才终于脱力般跌坐在地，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他分明笑着，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他抬手一抹脸、看见自己润湿的指尖，喉间笑声终于变作低低的一声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