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箐进门时,楼心月已换好了衣服,正思索着要用哪支发簪束发;见林箐进门,她笑着招了招手:“你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这两支簪子,哪个和我今日的衣服更配?”

    林箐两步走到她身后,沉吟片刻,抽出了一根金镶翠玉的竹枝步摇:“这根吧,我来给小姐盘发。”

    楼心月嗯了一声,坐到了妆台前,“你方才在耳房,是不是听到季真的话了?”

    林箐拿着梳子的手一顿,继而轻轻哼了一声:“我才不信他会梳头,就算会,也定然不会有我梳得好。”

    楼心月不由失笑,轻轻摇了摇头,“你们俩啊,每次凑一起就这样。”

    “总觉得有了李少卿,我就不是最了解小姐的人了。”林箐利索地帮楼心月梳好发髻,忽然低声道,“小姐和李少卿交好以来,性情和行事都变了许多。”

    平时笑的时候也更多了,整个人仿佛一枝愈开愈艳的花、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这话她没说出来。

    “傻丫头,人都是会变的。”楼心月笑着拍了拍他的手,“你觉得他更了解我,可你想想,同我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的是谁?……我心悦季真,可这并不代表,我往后不需要你了。”

    林箐莫名鼻尖发酸,连忙低下头去;这样一动,她便瞧见了梳妆台旁边的地上,团着一条宫绦——楼心月没有这个颜色的宫绦,而昨晚进过月竹馆卧房的只有她和李若渝,宫绦的归属即刻呼之欲出。

    “……小姐……”林箐盯着宫绦、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开了口,“昨日夜里,小姐和李少卿……”

    楼心月轻轻咳了一声,脸上飞起一点薄红,“此事只能你和玉竹知道,其他人不许透露半分出去,你可知道?”

    “小姐放心,林箐省得的。”林箐应了声,却又发现自己被对方带偏了思路,“哎呀小姐!我不是要问这个!昨夜李少卿和小姐……歇在一处……”

    楼心月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自觉没有瞒着对方的必要、却也没有细说:“没有,只是同住一间罢了。”其实也不完全——严格来说,是有肌肤之亲、但没做到最后一步。

    林箐似乎有些意外,眨了眨眼,没再说话。

    “对了——”楼心月没纠结林箐沉默的原因,转头问道,“可晓得让朱阳下药的是谁了?”

    林箐忙点头:“昨夜便问出来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同小姐说……的确是楼伊。”

    她顿了顿,补充道:“朱阳的家人被楼伊关了起来,她实在无法,被迫当了他的通房;昨日她会在小姐的点心里下药,也是受了楼伊胁迫。”

    楼心月呵了一声,眸光冷了下去,“他果真是……哪怕里子面子都不要了,也要给我添堵。”

    林箐不由暗自讥嘲——楼伊自作聪明的事做的多了,总归是要撞到小姐枪口上的,“那小姐预备如何?”

    “你即刻去乔岫那里一趟,和他说,按芳菲部当年的例子办。”楼心月沉声道,“烟姐当日便托过他,他知道该做什么。”

    林箐会意地点了点头,“是,林箐这就去。”

    李若渝这日回到杨柳阁的时间比平时晚了许多——不止是他,大理寺的官员大多都回得迟。

    “为了一个章子恒就这般兴师动众,钟离铮这般做事倒有些本末倒置了。”楼心月听他说完大理寺这几日的公务,无奈叹道,“芳菲部传了消息,说是近日鄢都周边有盗匪出没,没听说派人处置,却叫大量人手查一个纵奴行凶……真不知说他什么好。”

    李若渝也深感无奈,“章子恒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彻查盐务要紧,只消在朝中寻到合适人选、徐徐图之便可,可钟离铮疑心重,总惦记着托给章子恒。”

    “他的脑回路我可猜不出。”楼心月将茶杯推给李若渝,又指了指手里的邸报,“对了,赵云旆似乎要班师回朝了——南绍动乱不过上月才平息,你说他这般着急回京做什么?”

    李若渝沉吟片刻,忽然思及某事:“莫不是为了赶上析羽的婚礼?他和君小姐的婚期不是敲定了么。”君赵两家月初刚刚敲定了迎亲的日期,在五月十三;楼心月还特意问了楼信、确定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后才放心。

    “是这样吗?”楼心月却觉得哪里不对,“即便赵家能几百里加急送消息过去、且赵云旆一接到消息就赶回来,也该是这月才启程;可看邸报所说,上月他刚平了南绍事务,便领兵回程了,那会儿两家亲事可还没定下呢。”

    李若渝闻言,将那邸报反复看了两遍,也皱了皱眉:“我和析羽交好,但和赵云旆的确来往不多,这……实在是猜不出来。”

    “那就不猜了。”楼心月当下选择摆烂,“现阶段还不是很需要和他有什么联系,慢慢看吧;比起赵云旆,还是处理楼伊更要紧。”

    李若渝知她心中已有计较,然而他并不清楚具体措施,遂多问了一句:“楼伊如今已被监禁,你接下来预备如何?”

    “杨柳阁留不住的人,为了防止他们日后对我们不利,便免不了用些手段控制住;也许不入流,但行之有效。”楼心月淡淡道,“我让乔岫给楼伊的饮食下了药,不会伤他性命,但会削弱他的记忆力——他做出这等畜生不如的事情,我只恨不能直接结果了他。”

    李若渝见她这般说,便明白这回楼伊是真的把人惹毛了;他虽不打算劝楼心月对楼伊手下留情,却也不愿看她憋着一口气,便绞尽脑汁、想说些笑话与她逗乐:“怎么听起来有点像催眠——这样对付他,未免轻了些;说来他不是好流连秦楼楚馆么,不如叫乔岫顺便把他毒萎了,叫他体验一把有心无力。”

    “……怎么办,你这个提议,我好像有点心动了诶。”楼心月居然认真思索了片刻,“或者让乔岫加大剂量,直接让他中风瘫痪得了。”

    李若渝啧了一声,“那岂不是还得找人照料他饮食起居,麻烦。”

    “谁说要找人照料了?”楼心月眨了眨眼,忽而展颜一笑,“留他一口气,剩下的……让他自生自灭得了。”

    李若渝见她面色转好,暗暗松了口气,笑着捏了捏她的指节,“不管怎样处置楼伊,横竖我都听你的——章子恒的事情,再过两日,应当就有定论了,不过除了这个,钟离铮今天还特意问了成舟一些事。”

    “钟离清眼看出降在即,他会问起也正常——虽说要提上日程,但似小秋和赵云旌这般,都花了大半年筹备,公主出降,起码要到立秋之后。”楼心月算了算时间,忽然转了话题,“不过……姜桡的脸色,还好看吗?”

    李若渝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我那会儿刚回完钟离铮的话,哪儿有闲心去看姜仲楫;何况他在六部任职、我是九寺官员,都站不到一处,看了也看不清楚——不过下朝时,他想似乎有话想同成舟说,却被避开了,那会儿的脸色是真难看。”

    “都到这地步了,还有什么能说的呢。”楼心月叹了口气,“听说姜夫人前几日刚置办了一处新的庄子,说是给预备新妇的礼;几桩板上钉钉的亲事,竟然只有小秋的遂了心意——说起来,小秋和夏侯姐姐都在备嫁,我见夏侯姐姐却比小秋还少,也不知她如今怎样。”

    她话音刚落,便见玉竹推门进来:“小姐,夏侯小姐刚刚托人传信,想约您十五日去静安寺敬香。”

    “……这倒是说曹操曹操到了。”楼心月一愣,继而笑了起来,“我十五日应当无事,若有,便叫林箐重新安排一下——你去和姐姐说一声,届时我一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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