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莉转头被褚汀拧起的眉头吓了一跳,也是这一下,她才回过神来。

    雨点啪嗒啪嗒地砸下来,仅仅只是迟疑了几秒,雨便飘飘扬扬落下来。时莉拔腿就往屋檐下面跑,到安全地界时,只是肩膀湿了些。

    时莉拍了拍背包,抖下水珠,抬头看着褚汀。

    “谢谢啊。”

    褚汀没吱声,只回她一个眼神就退了回去。

    时莉在大厅里排好的行军床上安安稳稳睡了一觉,这一夜倒是安静,没有什么东西让她乍醒,担心自己宝贵的小命。

    大厅零零星星睡了不少人,第二天一早时莉眯着眼睛看见一辆大皮卡带了不少人回来。

    人们涌进大使馆,时莉现在就是泡泡面也要排长队了。

    时莉抱着泡面盒子朝热水房走,发现运人这几趟都是带她回来的那个军人带着走。她悄悄看,听见旁边来的人叫他宋队长。

    时莉躲到三楼的热水间去吃泡面,楼下哄闹,她抬着泡面慢吞吞走去伸头去看。先前和宋队长说的的人拿着喇叭喊着要组队什么的方便撤退。时莉缩回去,想等着最后再和别人组。

    因为三楼热水间最边上的柜子里的茶实在好喝,多喝两杯再走也不迟。

    宋队长扶着腰带走上来清人,看见时莉告诉她要下去组队,随后从最边上开始敲门清人。

    褚汀和宋立冬把门拉开,几人说了几句褚汀和宋立冬就往楼梯这边走。宋队长继续挨着敲门,一间办公室的门怎的也推不开,宋队长就开始掏出钥匙来。

    时莉侧过头去有些不解。

    “你们是因为职务便捷所以在上面,那宋队长还挨着搜什么”

    话音刚落,时莉几人身后的房间门被宋队长用钥匙打开。

    走廊里的天光刺进漆黑的屋子里,宋队长见了屋里的情形血顷刻涌上脑门。

    “还想不想回去了?这种时候也倒是有这种闲心!”宋队长朝房间里的人吼道。

    褚汀和宋立冬也转过身去,看见从房间的阴影处走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生头发还有些凌乱。

    时莉觉得好笑,不动声色的捂着嘴勾了勾唇角又极快地调整回来。褚汀把这一切收在眼底,随后眉心跳了跳。

    时莉悄声说。

    原来是群众里面出了叛徒。

    那是她自己的自言自语。

    宋队长腰间的对讲机响了响,通知说已经组织好了。宋队长叉着腰瞅了那两人一眼,拿着对讲机问

    “组了几批?每组都是刚刚好?”

    “大车差四人,只有一辆小车空出来,车斗可以坐两人。”

    姜晓云出来后就一直侧着头姿态别扭地捋自己的头发,而她身边的江淮神色淡然,甚至在之前宋队长的咆哮中还抽空把时莉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

    宋队长听罢就指着时莉转向指着姜晓云和江淮。

    “你和他们两个一起,然后我跟你们三个一起走。褚记者,你们就补两人的空。”

    褚汀了然的点点头,就想下楼去找到自己的队伍。

    谁知姜晓云突然跳起来。

    “我不要,我不要和她一组。”姜晓云捏着江淮的袖子左右摇晃。

    “我不要嘛,淮哥哥,不要和这个女人一起。”

    宋队长的额角跳了跳,早已是无法忍受这种不合时宜的做作。而自己刚开口就听见时莉的清列的嗓音。

    时莉听完姜晓云的发言,挑了挑眉尾。抱着胸转过身来毫不客气的问姜晓云。

    “这位小朋友,请问是我踩到了你哪个尾巴?”

    时莉故意把“小朋友”咬得重了一些,戏谑地去看姜晓云的反应。

    姜晓云的身量娇小瘦削,是非常白嫩可爱的类型。而时莉身材高挑,该有的也是一样不少,黑色的运动外套的拉链被她拉了起来此刻更显身材姣好。

    “小朋友”三个字好死不死踩到她的痛点上,她又急又气,拉着江淮生怕时莉在江淮眼前多晃一秒。

    时莉看着姜晓云气急的脸上涌起红晕,嘴角噙着笑转身走开。

    宋队长也不想再多说其它,转身也走。姜晓云急得跳脚,马上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立马奔向了楼下。

    时莉看着姜晓云跑起来一颠一颠的卷卷的短发,觉得可爱又觉得好笑。

    褚汀和宋立冬走到车前,正准备把包放上去,只见一抹嫩黄的娇小身影窜进车厢。宋立冬看清是来者,拧起眉毛没好气道

    “这是我们的车,麻烦你下去。”

    姜晓云闭着眼睛怎么也不听,褚汀也没什么动作,抱着胸看姜晓云。

    江淮在宋队长后面踱步下来,姜晓云看见了就挥手让江淮过来。

    “江淮哥哥,你快来呀!这里!!他们这个竟然是小车,只坐两个人的呢。”

    江淮表情冷淡,些许是觉得自己的这位女伴有些丢人,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宋队长眉毛早早拧在一起,让人把姜晓云带下来。几个人想架着姜晓云下车,姜晓云扭着眉头哭闹不让。

    褚汀揉了揉耳朵,朝宋队长说

    “宋队长,我们两个和你一起吧,这辆车…”

    褚汀神情带着些许不耐烦,掀起眼皮看了看江淮缓缓开口

    “让给他们。”

    江淮侧过头嗤笑一声,轻蔑地瞥过从身边走过的褚汀。

    “那我就不谢你了。”

    褚汀脚步也不停,径直走向最后一辆大皮卡。

    给记者安排的小车就这么被两个傲慢不讲理的人给占了,宋队长极不耐烦,坐上副驾挥着手让小皮卡司机开车。

    时莉远远看完,觉得好笑,见褚汀走过来又翻身上车坐下来把背包抱在胸前。

    车里加上褚汀和宋立冬一共十个人,车顶上插着飘扬的红旗。路途颠簸,时莉脑仁被颠的生疼,宋立冬一直以保护姿态护着背包。

    车内颠簸,褚汀睁开眼就看到坐坐他对面的时莉靠着杆子酣睡。

    直到一小时后,车才在港口停下来。时莉第一时间伸头去看,看见满港口都是人,里面翻下车。

    转身去看,是一辆军舰。

    时莉是第一次见军舰,第一次离军舰这么近,猛然发现这机械的庞大。

    车上的人陆陆续续下来,嘴里都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

    半小时后港口上乌泱泱的人开始以唱国歌来表明身份排队上船。时莉又戴上帽子,刺眼的太阳悬在半空,她眯着眼觉得眼前的东西都在泛出白光。

    上船的梯子上拥挤,当她站上船上走廊时,只觉得高耸。身边的拥起的人们并不相熟却在此时同时呼出一口气,攀谈起此次撤侨活动的困难和祖国的伟大。

    时莉转身,看见被搀扶的老人头发花白,在身边人的簇拥下流出眼泪,嘴里的呜咽声感染了周围的人,不少感性的人们都开始用手抹去脸上的泪。

    时莉说不清道不明,但她此时,确实因为祖国毫无保留伸出的援手而感动。

    回头去望这城市,只好和拿着玫瑰逗笑她的白胡须爷爷在心里遥遥地说上一句再见,希望你的家园也早日重建,愿你的家国可以保你余生平安。

    而她,终于要回家了。

    、、、

    时莉坐在床头,拿起手机想要重新联系家里人,此时门头一响把手一转进来一抹嫩黄色的身影。

    姜晓云嘴里念念有词

    “真是晦气。”

    时莉只觉姜晓云是小孩子脾气发些有的没的牢骚懒得计较。

    时莉点开视频,视频那头拥起几个人,时妈只说回来就好,其它一概不多说。时莉听着手机那头的叮嘱笑着点点头所有要求全部应下后便把手机关掉了。

    姜晓云跳起来跑去开门,然后嗓音甜腻地唤对方。

    “江淮哥哥!你来了!”

    晓云领着江淮进了房间,江淮见到时莉时也是愣了一下轻笑。

    “还真是有缘呢。”

    时莉背着相机没有回话,只是沉默着走了出去。

    甲板上站着不少军人,时莉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怕会被叱声要求退回去。时莉止步在走廊上靠着栏杆,天高海阔,天朗气清。

    海风在此刻显得十分柔和,她轻轻眯起眼睛,耳边的发被撩起又落下。脖颈间被发梢弄得发痒。时莉睁开眼睛,只见宽广深蓝的海面上成群的鲸跃起,旋转又拍入海中,拍起的浪花仿佛溅起在时莉脸上,无比清凉愉悦。

    烈日当头,正是犯困之时,不少人在早上的奔波的劳累中在此时陷入沉沉的睡眠。时莉心里可惜只有自己一人为鲸群欢呼,又庆幸只有自己一个人看到了。

    这又是她,独属于她一个人的记忆。

    时莉嘴角扬起,心中雀跃,踩上栏杆身子不由向外倾斜。

    天蓝色的衬衫被海风吹得鼓鼓的,衣角猎猎作响。

    、、、

    褚汀吃完包里的存粮,懒懒地伸着懒腰推开房间门。

    室内的黑暗待久了,双眼一时不适应此时刺眼的光,而在因为避光而不自觉眯眼中又用力眯出一条缝来,刺眼的光中,他迷糊看见了时莉翻飞的短发。海面上不断地传来拍打声,褚汀侧去看到那些鲸群。

    褚汀伸出双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方形框住了时莉。

    时光的狭缝中,有人悄悄窥见了她对世界疯狂的向往。

    十九的她曾在那本因抚摸次数过多的书页上写过,不愿失去感受世界的能力,只要是自己用脚步所能涉及的土地,都是她所热爱的故乡,而时莉总是身体力行地向世界表示她的热爱。

    而她一路跋涉,在今天来到了她的26岁。

    身后的衣角紧了紧,时莉回头,褚汀的眉眼恍然入眼。

    褚汀眉骨十分优秀,时莉接着就看到他清亮的眼眸和他耸起的鼻梁。他皮肤并不白,甚至有些靠近古铜色,这是这些天以来的第一次,时莉那么近地看清他的脸庞。

    时莉仓促地从栏杆上下来,褚汀的手虚虚地护在时莉身后,她的衬衫随风鼓起,一次一次若有似无地触碰着他的手心。

    心跳开始在胸腔剧烈地跳动。

    时莉轻仰起头,又再一次观察他的眼睛。

    很漂亮的眼睛,与他周遭给人的沉稳不易接近的感觉不同,那是时莉从来没有见过的清澈与明亮。似月光撒下的赛里木湖泛起层层银光的湖面,一波一澜,像是在引诱着时莉一步一步陷入美丽刺骨的雪化的湖水中。

    太平洋的最后一滴眼泪。

    褚汀不自主屏住呼吸,背后虚虚地冒出一层汗。

    时莉轻轻开口。

    “谢谢你...”随后从褚汀胸前的衬衫袋里抽出褚汀的工作证,上面的一寸照上的褚汀与现在相比稍显稚嫩,时莉心中浅浅笑了笑。

    “褚记者。”

    时莉开口语调轻扬,褚汀的睫毛随着她语调的起伏轻颤,直到那股白山茶的香气从鼻尖消散,褚汀才开始恢复呼吸。

    褚汀回过神,对着时莉的背影说。

    “我要怎么称呼你?”

    时莉顿了顿转过身。

    “我姓时,时光的时。”

    时莉抽身走回房间,扭了扭门把手,毫无动静。

    时莉拧着眉,不想陷入尴尬的场面,于是转身离去。

    陆陆续续有人走上甲板聊天,时莉一个下午只是坐在餐厅的矮沙发上,栏杆上时不时地立上几只海鸥。船身时不时轻轻的晃,时莉困意来袭,侧着头打起盹来。

    褚汀溜达进了船桥,和宋队长聊着天,听着别人说明着各个按钮的作用。

    宋队长拿出此次撤侨的人员名单,对应着他们的身份信息交给了副队长。褚汀一眼就瞥到了最后面的时莉,三月二十九。

    褚汀拿出手机来看日期。

    三月二十九日,晴。

    海鸥追着人飞,天空和海面的边界线已经有些模糊了,褚汀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变化。

    少数人留在餐厅吃晚饭。

    褚汀走到时莉的房间门口,发现时莉的包被扔在门口,还有其他零散的都被扔出来。

    褚汀皱了皱眉头,怕时莉一时回不来东西被拿走了就麻烦了。他捡起东西来回到房间把东西扔给了宋立冬,宋立冬愣愣抬起头问他怎么回事。

    褚汀挠了挠头,不耐烦的回他。

    “你别管,先放这儿,我捡到的。”

    宋立冬一脸看透的样子斜眼瞥他。

    窗外的蓝橙的晨昏线尚且留着光亮,褚汀隔着窗户看到了整个人侧躺在矮沙发上的时莉。

    褚汀走进去,餐厅的人都散得差不多,厨师解开围裙腰带走过去轻推时莉的手臂。

    “美女,美女…快醒醒。”

    时莉迷迷糊糊应了两声,睁开眼睛只有昏暗的灯光和窗外透点光的晨昏线,还有…褚汀的脸。

    褚汀拉过大哥说了两句,请求让他们多坐一会儿。大哥敞亮地答应了,拿钥匙给褚汀要他关了门给他送去,褚汀笑着点头,送走了大哥。

    时莉坐起来理了理头发,喉咙还没反应过来,开口还是黏糊糊的嗓音。

    看大哥出去后,时莉抬头问褚汀。

    “说什么了?”

    褚汀没回答,只是坐到了时莉的对面。

    时莉脸颊红扑扑得,眼睫毛还在扑闪,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褚汀。

    褚汀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袋,撕开。

    “什么?”

    时莉凑近去看,借助着头顶上昏暗的灯看见了几个中文“法式小面包”。

    接着褚汀又拿出一根烟,插到面包上,用打火机点燃。烟头处的火星在逐渐陷入黑暗的餐厅中变得猩红,白色的烟雾缭起,时莉的目光转移到褚汀脸上。

    褚汀抬头对上时莉的目光,嗓音暗哑地提醒她。

    “许愿。”

    时莉愣了愣,随后在微光中露出笑容,心领神会地低下头双手合十。

    其实她一时不知要许什么愿好,她的愿望从一而终,而她也一直在实现的路上,这条路上,她早早忘记了生日这回事。

    那么祝愿自己在找回自己的路上走的稍快些。

    时莉抬起头,去吹燃烧的烟,猩红的火星顺着燃烧的快了些,然后她朝褚汀说。

    “吹不灭怎么办?”

    褚汀抬眼然后吸气也去吹那根烟。

    在两个人的努力下,烟草燃烧的很快,时莉只觉得吹的有点头脑发昏,褚汀也觉得时间漫长,气氛有些暧昧,竟然想伸手用手指掐灭了火星。

    时莉不做声,只是在褚汀把烟拿出来前抢过来。

    “很危险,我来。”

    时莉说着捋了一下头发微眯着眼睛吸入了一口烟雾。随后她吹了吹面包上的烟灰,掰下来一块放入嘴里。

    褚汀问:“饿了?”

    时莉回:“那你想用手掐它”她仰起下巴指了指烟,“是因为你手冷吗?”

    褚汀沉默着,靠着椅背抱着胸看时莉。

    “逗你的,不是过生日吗?那我吃我的生日蛋糕不合理吗。”

    天完全黑下来,没有光污染的夜空中点缀满了星星。星河仿佛倒挂了一样,连同着弯月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褚汀借着微弱的黄色灯光,盯着时莉的脸。

    “很合理。”

    两个人又安静下来,你来我往的拉扯,此时全部灌注在眼神中。时莉眨了眨眼,站起来

    “会认星座吗?”

    褚汀跟在时莉身后来到了最顶上的甲板,两人把手靠在栏杆上。感受着咸咸的海风扑面。

    时莉扭头去朝褚汀眨眨眼,褚汀会意,扭过去不作声。

    “我不会…”

    时莉点了点头,会意,抬起手来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区域。

    “你看,这里是北斗七星对吧,它上面这一块是猎户座,这边是仙女座。”

    褚汀靠近些沿着时莉手指的方向去看。

    “我还知道一个比较小众的星座,你看。”

    时莉又朝东边比划了一块

    “那边是,水仙座,一般等它移动到我们正上方的时候就像一个绽放的水仙花,民资的来由就是希腊神话里的森林女神。只是可惜等到可以观测到时太阳已经快升起了,星星的光也变得暗淡了,那个时候大家都注意日出去了,没人关心水仙座。”

    褚汀觉得话头不对,反问她。

    “那你怎么发现的?”

    时莉马上回答他。

    “我有一个很喜欢研究星象的朋友,他告诉我的。”

    褚汀眯了眯眼,语意缱绻。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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